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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柯拨通了婷婷的手机,但音乐声响了半天,始终没人接听。靳柯又等了一会,还没人接,只好搁下电话,准备待会儿再打。为了抓紧时间办事,靳柯决定,现在就去银行,先把自己工资卡上的6万元钱取出来,再找婷婷凑齐10万元。就在靳柯带上办公室门,准备走开的时候,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靳柯连忙又打开门,回去接电话。
正是婷婷回过来的电话。婷婷在电话里说,刚才老师正在上指导课,不能接电话,现在是课间休息,可以打电话了。靳柯没有时间和她寒暄,便直接问婷婷,有没有4万元现金。婷婷说有啊,她的卡上有10几万呢,如果需要,马上就可以取出来。靳柯说,我只要4万,另外,还要借用你的身份证。婷婷说行啊,你什么时候来拿?靳柯说现在就来。婷婷说,那好,我请个假,马上就给你取出来。很快的,储蓄所就在学校门口。
靳柯要去婷婷的学校拿钱,他不想让司机老贾知道太多,于是打电话给老贾,让他把车开到大门外。靳柯下了楼,在门外马路旁找到自己的车。他对老贾说,现在我去办点私事,我自己开车,你回去休息吧。对领导的事不要多问,老贾是老司机了,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就下了车,心想,回休息室看电视,也落得个清闲。
省艺大离省地税局有7公里路,现在是下午4点多钟,不是车流高峰期。靳柯开着车,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婷婷的学校。婷婷功课较多,开了现代舞技术、舞蹈剧目分析、舞蹈创作实习、音乐(钢琴、曲式分析)、舞蹈编导理论、现代舞专业基础等课程。今天不知她上的是什么课。靳柯给婷婷打了个电话,婷婷在电话里悄悄说,她在舞蹈系A楼102教室,现在导师正在上指导课,不能出来。靳柯说,行啊,我去找你,正想看看你们的教室呢,便挂上了电话。
找到舞蹈系A楼102教室,靳柯悄悄推门进去。他原以为教室会有一排排桌椅,但这个教室,其实就是舞蹈练功房。靳柯见婷婷正在专心跳舞,一位满头银丝的女教师,正叉着腰站在一旁,专神地看着。不远的地板上,几个男女学生盘腿而坐,看婷婷跳舞,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样子。靳柯知道现在不能打扰,便在角落地板上,学别人的样子,也盘腿坐了下来。
婷婷的舞蹈动作,一看就知道是蝴蝶在飞。婷婷的研究生专业是舞蹈编导。靳柯听婷婷说过,她毕业的舞蹈作品就是独舞《蝶》,这个舞蹈还准备参加全国舞蹈大赛。靳柯猜想,婷婷现在的舞蹈,一定是在给导师汇报她的作品。从婷婷的表演情绪看,十分槽糕,有气无力,毫无**。
导师的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靳柯心想,糟糕,导师要发火了。果然,银发女教师突然大吼一声:“停!”她生气地挥挥手,“别跳了,别跳了,潘立婷,你怎么回事,比上次还差。这个水平怎么参加大赛,恐怕毕业都成问题。”
导师的话实在是太重了。婷婷脸色煞白,站在那儿,垂着双肩,强忍住泪水,一副沮丧的样子。
银发导师毫不留情,对婷婷吼道:“你最近怎么了,注意力老不集中,好像魂丢了,太令我失望了。”
她不顾婷婷泪水夺眶而出,使劲拍拍手,让所有的学生都注意听讲,她大声说:“你们都看到了,潘立婷的编舞,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就是缺乏内在的、深层的精神内容。这个舞蹈里,看不到人与自然、或人与社会、或人与人之间、或人自身内部的矛盾冲突。没有这些内在的、精神的东西,怎么能够打动人心?潘立婷的编舞,的确技巧很高,动作也很优美,有力度,有变化。但只有技巧的动作,这是杂技,是艺术体操,不能称之为舞蹈。舞蹈要表现人类的审美情感、审美理想,反映生活的审美属*。我再说一遍,舞蹈必须要有细腻的情感、深刻的思想、鲜明的*格,否则,根本不可能创造出可被人感知的生动的舞蹈形象……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解散。”
银发女导师先气呼呼地走了。几个男女同学纷纷站起身,也拿上自己的东西,陆续离开。教室里瞬间只剩下三人:婷婷、一个女同学和坐在地上的靳柯。
女同学转过头,瞧瞧靳柯,对他笑了笑,又转回头,对婷婷说:“婷婷,你有事,那我先走了,就不等你了。”
婷婷小声说:“那好小雯,我和我大大说几句话,你先走吧。”
小雯拿上自己的东西,又看了一眼靳柯,笑了笑,也出了门。
婷婷低着头擦眼泪,情绪非常低落。靳柯爬起身,走到婷婷跟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婷婷,你一直都很棒,别听那个老太婆的。我看你的作品不错,只要你努力改一改,就一定会成功,会在大赛中获奖,你也一定会以优异成绩毕业的,就像你从前一样。”
靳柯是看着婷婷从小到大的,对她的个*非常了解,她具有易受暗示的心理特质,如果你说她不行,她就认为自己真的不行;如果你说她行,她就会认为自己一定行。她这种心理特质的人,需要适当的鼓励,越鼓励就劲头越大,进步越快。婷婷是自己的干女儿,靳柯完全了解她。
婷婷似乎还沉浸在失败的情绪中。她抬头看着靳柯,勉强笑了笑:“大大,你不用安慰我了。导师说的对,我的作品缺乏内在精神。我自己也觉得缺少些什么东西,所以没信心,越跳越没情绪。”婷婷自小就喊靳柯“大大”,这是她父亲东北老家的方言,是对父辈的统称。
靳柯用疼爱的目光打量婷婷,忽然吓了一跳:“婷婷,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也瘦了许多。”的确,在近处一看,过去那个美丽灵秀、很有气质的婷婷像是换了一个人,两只本来晶晶闪亮大眼,现在却黯然失神。
婷婷听了这话,脸色更苍白了,眼光也更加游离躲闪。她有气无力地回答:“也许是压力太大了。”
靳柯见婷婷过得不好,心里很难受。他责怪自己,这段日子只顾忙自己的事,对婷婷关心得很不够,于是说:“婷婷,晚上我们一起出去,找个地方吃个饭吧。”
“大大,今晚不行啊。”婷婷弯腰从地板上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我就要走了,我还要做些准备,今天晚上,还要给几个学生上钢琴课。”接着,她拿起地上鼓鼓的小坤包,掏出装有4万元现金的纸袋,还有自己的身份证,一起递给靳柯。
靳柯接过婷婷手上的东西,心情有些郁闷,心痛地说:“婷婷,你不要太劳累了,少带点课吧,要多注意休息。这两天内,我安排一下,在一起好好吃顿晚饭,好吗?”
“好吧,大大。”婷婷点点头,强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