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的来到她身边,垂眸站定。
雪除去了风帽,容颜平淡,在榻边坐下,抬手摩挲着十一的脸颊,一遍一遍。她的眼角还有泪水,一张脸哭得像个花猫,雪用袖衫为她拭去,察觉到有人对她使用了昏睡符,瞬间解开,然后他唤醒了她。
十一睁开眉眼,视线中,印出一个容颜。
逐渐清晰后,她一怔,定睛望着,“雪…公子?”
“我唤你起来。”他说,眸色温柔,“我送你的那个,告诉了我你在这里,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她听后,眼眶酸痛,抬手瞧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那个璎珞,原来,是它告诉了他,他来这里,是来安慰她的吗?她想了会,朝四周望去,没有见清泉的身影,本想问,但一想算了,故而垂下眼眸,笑着,“我没事。”
“既然没事,愿意让我带你去个地方吗?”他问,十一想了想,点头答应。
身子被他抱起来,然后背在身后。
她尴尬,直言让她下来,可是雪没有答应,执意要背着她,带着她出了客栈,到了堂下之时瞧见老板神色不定的眼神,她将头埋入他背中,雪的身上,同君望相似的气息,让她贪恋。
“闭上眼睛,跟随着我走。”
街市上,他牵着她一只手,使她跟在后,双眼依旧被雪纱蒙住,男子的手没有君望那般寒冷,反而是带着温度,被掌心包裹着,温暖随之而来,唇角含着笑容,十一便跟随他穿行在街市中。
不晓得行了多久,直到四周无了声音,变得安静,她心里好奇,问:“还没到吗?”
“嗯。”
雪答道,继续朝前走,一路上,他将速度放到最慢,一心注视着跟在他身后的她,直到他来到了一个池塘边上,这才放手。
为她除去了丝巾,十一睁开眼,空中阳光刺眼,她抬起手遮挡,凝视着一方静谧的池塘。
池塘边上是用众多石子堆积而成的岸,四周绿树葱郁,俨然是到了密林之中,她不解为什么雪要带她来这里,雪也不顾地上脏乱,坐了下来,召唤着她也同他一起坐下。
十一应声,并肩而走,两人靠在一起,雪从岸上捡起了小石子,猛地向池塘中投去——
“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便对着这片池水喊出来,抑或者,将石子扔远,仿佛甩掉了一切,你试试。”他说完,手心中是几枚石子。
她有几许的不语,低下头望着那几枚石子,犹豫了片刻,抓了一颗石子放到眼前观看,深呼了口气……
抬起手,将石子猛地朝远方扔去,呐喊着:“啊——”
她冲着池塘喊,那石子跳跃的在水中,直到落到了水面上,骤然沉底……她笑了,眼眉似有缓解,雪便将第二个也给了她。
“我想回家——”她冲着池面喊,石子噗通噗通的落下,溅起水花,荡起涟漪,这是十一站起身,用力扔着。
雪也起了身,捡起一个,扔到水塘中。
他什么也没说,十一侧眉,“你怎么不喊?”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开心不开心。”雪答,又扔了一个,“只是,无聊。”
“无聊……”十一凝视着雪的眼眉,“会无聊,只因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你来说全是黑白……”
“嗯,全是黑白。”
雪笑了,凝视着自己身上的雪衫,“一如这衣服的颜色,一如,我的心。”
“雪公子。”她猛然捉住他的手臂,“我们来玩些别的。”她说着,便脱去鞋袜跑到水中,双颊踩在水中的石头上,招手:“雪公子,来。”
雪怔住了。
她的笑容,像极了轻尘。
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同她待着的半年时光。
除去身上的风氅,便连雪衫也扔到了地上,赤脚踏入水中的他,瞧着十一踩着石头来回的走着,他也跟着她走,她在前,他在后。
十一的手同他牵着,笑着,弯身捡起水中的石头朝着远方扔去,口中喊着,她越这般越觉得心里积压了许久的烦闷一扫而光,望着雪,他陪着她扔着石子。
水漫过两人的腿膝,雪的身形比她高,护着她,十一发现这池水中竟有莲蓬,采了一个戴在头顶上,像极了帽子。
当她为雪戴上时,奇怪的模样让她高兴。
银色的发在飞舞,他依然是最美的模样,绿绿的荷叶搭在他头上,同他身上雪衫行成一个特殊的搭配,她将水捧到他头上的莲蓬里,水珠落下。
沾湿了他的衣襟。
“你看我们,像不像采莲人。”她说,挽起袖子,朝着莲蓬的下面抹去,她想着,说不定会摸到莲子。
弯身于水间,两人都戴着绿意的帽子,雪同她一起摸,在下面找着,十一抬脚朝前走——此刻,脚下的一块石头,竟然绊到了她。
脚下一滑,她的身子不稳,跌入水中,雪忙从旁走过去扶她,却没有想到当十一跌落入水的一刹,他似察觉了什么,站在那里——
十一本不会水,她本想挣扎,但是当她落入的一刹,感到肺部似乎扩张,呼吸通畅,她对于这个结果感到意外,心中起了疑惑……她竟可以,完全自由的在水中!
雪回过神,探臂将她拉到怀中,手掌拍向她的背问:“你怎么样?”
她摇摇头,没有一丝不适,除了身上全湿了,有些冷——
雪带着她上了岸,将风氅为她披上,遂去寻找木材,他要为她生火,否则她会很冷。不多时,当他抱着一堆木材行来,十一窝身坐在岸边,眼瞳望着池面。
“凑过来,将身子烤热。”他招呼她,十一点点头,瞧着雪忙碌着,眼瞳一直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火升起,瞬间温暖。
环臂而坐,密集的眼睫盯着火苗,似乎瞧见了君望临走时的眼瞳。
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十一想起方才的落水,直觉是自己的身体有变化,应该是他。这时她想起了那次清明大宴上,她坐在十三旁边时,君望曾让小路子给她了一粒药丸。
莫不是那个东西?
雪的手在这时揽过她,十一抬头,望见男子的容颜,他笑了笑,问:“好点了吗?”
“嗯。”她对他表示感谢,望了眼天空,“我们……”
“等你衣服干了,我送你回去。”
“好。”
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衣衫,余光瞥见雪的手背上多出一抹伤痕,她忙夺过来,从干燥的衣襟上撕下一块布,为他包上。她低眉的样子,让雪凝视许久。
“十一……”他突然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嗯?”
她抬头,望着他,雪说:“离开颜君望,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跟着我,恢复到百年以前的样子。”
“……”
她不答,雪的神色有些紧张,“你同他在一起,是不会快乐的,他所背负的东西太多,想要实现的也太多,甚至,你只是轻尘的转世,是不可能真的进入他的心,曾经凤皇发过誓,此生绝不负轻尘,十一,你毕竟不是她,你们是两个不同的载体,离开他,好吗?”
“那么你呢,你当我是什么,是轻尘还是十一,你喜欢我,是因为轻尘还是十一?”十一突然问他,让雪一怔。
她定睛瞧着他的犹豫,笑着,“你同颜君望一样不是吗,你与他,心里装的,是轻尘,你们喜欢我,是因为轻尘,因为我是她的转世,因为我的身上,带着她的影子,这也算生命的延续不是吗,我活着,就意味着轻尘也活着,而你们,只是望着我,当成她。”
“我从一开始便是替代品,我是她的影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永远摆脱不了她,她才是我的梦魔。”
眉色不带一丝神色,她如此平淡的说,让雪竟感到了心痛,明明她是轻尘的转世,但她又同轻尘完全不同,两人之间毫无共同点,雪如今看着十一,竟有心痛。
“雪公子,等到你什么时候弄明白,你喜欢的是轻尘还是我时,我在回复你的那句话。”
她不想多说,身上的衣衫差不多干了,她站起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毫不回头。
这样的她,无端添了抹坚强同孤单。
将火熄灭,他追上她,一下子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十一回转头,睨着:“雪公子还有什么事。”
“……”他不语,凝视她半晌,身子靠近,抬手抚上她的眉眼,一点点摩挲——
“你真的,很特别……”“轻尘从不会像你一般脱去了鞋袜跳进水中,也不会一开始便将我当成女子,她永远是聪敏的,她的心淡如止水,她曾是我们魅族的骄傲,她的天资在任何人之上,又善良的将这一切都归于她妹妹身上,我甘愿化作石头等她一百年,便是因为我忘不了她,但是你,十一,从认识你第一天起,我似乎一直处于混乱之中,我无法正常的思考,无法冷静的看你,当看到你使用转世月轮时,我曾一度将你同轻尘重叠,但是你却把那东西还给我,告诉我,这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那时我便想,你同她,不是一个人,即使你们有众多羁绊,但你是十一,是一个新的灵魂,你有自己的个性,你可以让所有接近你的人都能喜欢上你,你的身上,便是有这样一种力量,所以你只需做你自己,开心的笑,开心的哭,我绝不会,离开你,相信我。”
雪的眼瞳灼灼而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