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别无选择,她必须要让沈宓“生”下一个皇嗣,来助她重夺皇位,不然她做了那么多,皆会因为没有皇嗣在手而功亏一篑,所以沈宓腹中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一步棋。
“太后的意思,是只要臣妾替您‘生下’这个皇嗣,您便会放臣妾离宫?也不会迁怒沈府?”沈宓试探道。
“没错。”陈太后知道,如今的沈宓已不是从前的沈宓。她既对由检已无情意在,那只有抛出有关于她自身利益的饵,才能驱使动人。
“好。”沈宓点头,答应了。
……
那头南厢房内,苏芩正在积极筹备,想着该如何将那个藏匿在皇庙内的黑衣人找出来。
如今皇庙被团团围困,那黑衣人身上带着伤,势必出不去。可她如今也被困在这小小一方院子里,该如何将那黑衣人找出来呢?
“姑娘,奴婢去厨房给您取了些吃食来,您快些趁热吃吧。”绿芜端着荷叶形状的瓷漆捧盒进门,替苏芩将捧盒内的东西一一摆置到案上。
苏芩眼盯着面前的白玉小碟,突然指着那盘饺子道:“今日怎么会有饺子?”
绿芜看一眼那白白胖胖的大菜饺子,细想了想后道:“奴婢听说这是那新进厨房的小师傅做的。那小师傅是个北方人,说做饺子最拿手,奴婢想着姑娘许久未食过饺子了,便让他给做了一盘,姑娘尝尝味道可好。”
北方人?饺子?
苏芩想起先前听郴王和夏达谈论过的北方火耗费一事,灵光一闪。
她就觉得那黑衣人身形太过健硕,不似在南方常见的模样,原来竟是个从北方逃窜过来的流民。
北方如今起义正烈,各地烽火蔓延,朝廷正派大军去镇压这些起义军,但无奈收效甚微。朝廷派去的军队不熟悉北方地形,总是被这些起义军打的七零八落,所以夏达和郴王才想到要寻项城郡王世子的骑兵来突破这些起义兵。
而这些起义兵中,他们最恨的人就是郴王。
毕竟最支持将这改策推广到北方后,坚持不撤销的人,就是郴王。郴王是将北方百姓逼到刀尖火刃上的罪魁祸首。
如此一想,苏芩顿时霍然开朗。
这杀死郴王的人,可能就是这个从北方来的黑衣人。而此时这个黑衣人被冯宝带来的东西厂卫困在院子里,只能扮僧侣,躲在厨房里头,以躲避追杀。
“绿芜,叫上青山,咱们去厨房。”
当苏芩领着青山去到厨房时,正看到冯宝带着人,将厨房团团围住。身穿僧袍的健硕黑脸男人被从里头架出来,显然已经露馅了。
来晚一步。
苏芩蹙眉,有些心烦的看着冯宝将男人压到了陈太后的正屋厢房。
苏芩正欲跟上去看看究竟,却突然看到那提着一个食盒,慢慢吞吞从厨房里头出来的斐济。
“苏三姑娘。”斐济勾唇,抬手一扬,搭住美人香肩。
“如此风清月朗的好时辰,不知苏三姑娘有没有兴致与本世子一道吃吃饺子,赏赏日头?”男人说话时,一惯不着调,但那箍在苏芩香肩处的手却极重。
苏芩被迫跟着人进了厢房。
第90章
厢房内点着熏香; 是皇庙里特制独有的安神香。一旁木制的槅扇香几上还置着几个小师傅刚刚送来的香橼和佛手,用来中和屋内熏香。
绿芜从柜中取出自苏府内带来的香露; 用热水泡了,加入香果; 捧到斐济和苏芩面前。
香露是苏芩照着那西域来的蔷薇水所制,可食,也可用在身上; 以之洒衣; 衣敝而香不减。
苏芩捧着小茶盅,细细的抿一口; 然后吩咐绿芜去将那搁置在槅扇处的一双长靴取来。
绿芜去取了长靴; 递到苏芩身边,不经意的看一眼斐济,然后迅速低头。
在绿芜心中,自家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这项城郡王世子与先前的陆首辅实在长的太过相似; 绿芜瞧见人; 总是觉得姑娘会搭理这世子只是因为他这副皮囊。
毕竟这世子的性情瞧上去莽撞粗鲁; 哪里有陆首辅半分风光霁月的清冷感。就是让绿芜自个儿选; 也只会选陆首辅,而不会选这项城郡王世子。
“世子爷瞧瞧; 昨日里你将这双长靴落在我这处了,我替你洗干净了。这鞋底上头洗下来的红泥,也被我埋到那株芭蕉下头了。”
苏芩声音轻缓的说话; 软绵绵的透着糯意,再加上那碗喷香扑鼻的香露,小姑娘张嘴时体自含香,飘飘忽忽如闻百蔷绽盛。
斐济听着苏芩意有所指的话,眸色微动,面上却不显,只颔首道:“多谢苏三姑娘。”
苏芩抬眸,对上斐济的视线,两人相顾无言,屋内气氛有些奇怪。
绿芜垂眸,悄无声息的退出去,顺势关上厢房门。
户牖处,青山见绿芜出来,赶紧拱手道:“绿芜姑娘。”
青山会武,走路时悄无声息的如猫儿般轻巧。绿芜正想着事,被人唬了一跳,脚底一滑,踩到石阶棱角处,崴了个结结实实。
“哎呦。”
“绿芜姑娘,怎么了?”青山赶紧上前要去搀扶,被绿芜狠狠的拍开手。
青山捂着被拍红的手背,有些委屈。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的?”绿芜叱道。
青山憋着嗓子,嗡嗡出声,“奴才从小走路就没声。不若这样,我日后在腰间系个铃铛,这样就不会吓到绿芜姑娘了。”
绿芜掐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一旁的圆柱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然后红着眼瞪道:“别再让我瞧见你。”说完,气汹汹的转身回了厢房。
其实绿芜也知自己是迁怒了,可自这青山来了后,自家姑娘便极少再寻她与红拂,有事总会唤青山去做。绿芜自诩没有哪处比不上青山,除了她是个女子外,做事尚还要比青山心细些。
伺候了这么久的姑娘被这青山横插一杠子,绿芜真是越想越气不过。
绿芜一惯是个温婉性子,青山摸了摸鼻子,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位好姑娘。
屋内,苏芩放下手里的小茶盅,纤纤素手拿起那双长靴,“砰”的一下砸在绣桌上,震的极响。
男人挑了挑眉,颀长身形舒展着靠在绣桌上,叩了叩桌面,不发一言。
苏芩索性捅破纸,道:“院子里头根本就没有红泥,只有后头的小树林头有。你脚上的红泥跟郴王那时穿的靴子上的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在郴王死前,你是不是跟他见面了?”
斐济慢条斯理的勾唇,神色慵懒的一点头。
“那郴王的死和陈颖兰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苏芩问的不是斐济有没有杀这两个人,而是问有没有关系。
毕竟像斐济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想杀人,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就好了。借刀杀人这种事,他们已驾轻就熟。
斐济端起面前的蔷薇香露,吃一口,抿一抿,就像是在品尝琼浆玉露一般。
“有关系。”终于,男人施恩般的吐出这三个字。
苏芩呼吸一窒。她就知道,这郴王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了陈颖兰。
苏芩想起先前郴王在后厢房内,自言自语发疯时说的话,再联想到面前的斐济,将脑子里头的东西一整理,立刻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厮定是先给郴王下了药,然后扮陆霁斐去吓人了。然后郴王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错杀了不知何故出了厢房门的陈颖兰。
苏芩偶一错眼看到过陈颖兰死后,小师傅来收拾屋子,里头的摆设并没有凌乱打斗的痕迹,所以陈颖兰是自己走出厢房门的。
可是这三更半夜的,陈颖兰出门做什么呢?按理说院子里头的动静那么大,众人却都睡的跟猪一样,本就奇怪,而只有陈颖兰听到了动静出门,这就好像是一局专门给陈颖兰和郴王布的局一样。
只是如今说太多已经没有意义,陈颖兰死了,郴王也死了,苏芩的线索断了。
“我今日瞧见冯宝从厨房抓了一个黑衣人,那个人看模样像是北方人。前些日子郴王和夏达还在谈论要与你借骑兵去清缴北方起义军的事,我觉得郴王的死应当跟他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