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像是做了选择,又不算是明确的答复,模棱两可。赵相如学过国际政治,又在这个时代浸淫了几年,早已变得老奸巨猾,没有接着赵王的话往下说,而是突然提到媛:“前几日老妇怕几位公子在王宫远离亲人不免寂寞,让公主媛去陪她们说话,结果魏太子嫡长女听说她并非老妇亲生,竟当场就给了脸色看,倒教媛受了不少委屈。”
赵王听完道:“此女竟如此倨傲?”
太后道:“谁说不是。老妇先前见她样貌出众,年龄出身与大王最是相配,原属意她为王后,只是如此看来,她并非合适人选。”
“只是这样一来,剩下适龄的只有三个庶女,恐怕……”
赵相如笑道:“大王原也这般在意出身?”赵王并未否认,但却没有出声,赵相如道:“只是虽说不介意出身,但是大王的第一位妻子,更是赵国王后,出身庶女总是容易让外人看低一等,母后总不好教你受这样的委屈。”
赵王见她早有定论,问自己的意见不过是可有可无,走个过场而已,笑得乖觉道:“母后想必成竹在胸,寡人听凭母后做主。”
赵相如笑得温文尔雅:“公子莹,是魏太子幼女,嫡妻所生,虽才九岁,但难得的是比之姐姐环,她的性情温和、柔顺恭恪,堪为一国王后。”
没想到太后竟然选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赵王义想着这样也对,太后可能觉得小女孩更好控制,这样即便有了王后,但后权不用一分为二,仍是在太后手中。于是他展颜一笑,俊朗潇洒:“那便就她吧。”
于是一国王后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但只限太后和赵王知道,所有人包括那五位女公子还被蒙在鼓里,又过了半个多月,他们被送回魏国。与此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了不同的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出使燕国的楼云带回了燕王乐资的书信,他向赵国求娶一名公主作为自己的王后。这可以视作燕国向赵国释放的善意信号,除了质子之外,没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让人放心的了。
坏消息是,秦国答应了韩国的求援,快速出兵解救韩国,且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秦国边境,魏国局势岌岌可危。
赵相如没有选择先后的余地,她几乎是同时知道这两条消息的。来不及唾骂魏国的贪婪误事,她已经要开始筹算下一步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战
秦韩一旦合兵,绝非魏国所能抵挡,到时魏国必然会为自保而退兵。但秦国绝不会白白出兵,贼不走空的道理她明白,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会只逼得魏国退兵他们就顺理成章打道回府?一旦秦国攻打魏国,虽然赵魏联姻还未实现,但以现在半结盟的状态,魏国势必会向赵国求救,到时候难免会有一战。
赵相如想到这些,顿觉战事就在眼前,火速前往赵王所住内殿。
她晚饭后得的消息,一时走得急,进入内殿时渐渐觉得此处异常寂静,只有几名内侍站在暗处守候,猛然见到太后竟然进入殿中,一脸惊慌,张嘴就想通报。赵相如觉得他们行止怪异,斥责道:“怎么这般鬼祟?”
那侍从抖抖索索,头垂得老低,半句话也不敢回。赵相如不明所以,正要细问,宫殿的内室传来细密地呻吟声。
赵相如也曾从自己嘴中发出过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自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她顿时脸熟的像个苹果,尴尬不已,暗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闷声不吭转身拔脚就走了。
一路上她想着自己一直把赵王义当个孩子,事实上他的年龄也确实不大,要放在现代,这样的年纪还在上高中,恋爱都不许谈,而在古代,赵王义已经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了。十六岁的他还未娶嫡妻,血气方刚的少年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而那女子又是何人,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这边赵相如左思右想,脚下不由慢了许多,等她踱回宫中时刚刚坐下,自己宫内的内侍来传,大王驾到。
赵相如坐着没动,赵王进来时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游样貌,腮上的残红引人遐想。
他刚刚宠幸了一名宫女,待起身时听到内侍报告说太后来过,听到室内的动静又走了,他便紧赶着过来了。太后轻易不去他宫中,必是有要事。
赵相如陡然撞见儿子的好事,此刻还有些尴尬,说话不如往常老练流利。加上不知是她错觉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赵王义的眼神锐利又富有侵略性,与往常的乖巧模样大异,自己被盯得竟然像个小女孩似的说话颠三倒四。她将秦国出兵救援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做了分析,好在赵王领悟力不错,也听懂了。
赵王义其实已经得了消息,他也觉得太后的揣测不错,于是道:“母后所虑正是寡人忧心之处,秦国出兵,魏国必然不能抵挡,若是向我国求救,出兵几成定局。如此一来,中原四国就陷入混战了,而我国位置最为微妙。”
赵相如罥眉微蹙:“我国与秦韩接壤,少不得正面迎敌,应该通知边城多加防范,以免敌人声东击西。”
“母后说的是,可单单秦国以难抵挡,若秦韩合兵,恐怕会对我军造成不小的麻烦。而且西方四国战成一团,北燕、南楚、东齐不知会作何反应。”
赵相如揉揉太阳穴:“好在燕国送来求亲书信,看来燕国有意重修燕赵之盟,总不至担心他们会在背后下刀子。”
赵王义笑道:“如此便可免去后顾之忧,若是腹背受敌,我国局势真是岌岌可危了。”
二人商定后觉得先行增兵前往韩赵边境,以免事态发展过快造成赵国措手不及。
赵王义见她还在按脑仁,走近道:“母后可是头疼又犯了?”
赵相如看他走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刚才去他宫中时那女子的娇吟声,面上一热:“老妇是老毛病了,大王不必挂怀。”
赵王义来到她身后跪下,伸出大掌为她揉按两穴。他的双臂几乎将赵相如环抱在怀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细嫩的颈上,引起阵阵战栗。赵相如一时错愕不知如何反应,虽然以前赵王义也曾给她按揉过,但从未像现在这般暧昧。也许是因为他长大了,又或者是自己刚刚见到他与女子欢好的场面。
不论如何,赵相如觉得有些不适应,她借口大王身份贵重,不宜再亲自给她按揉。赵王义温和笑了笑,声音越发磁性:“母后放心,寡人无论身处何位都是您的儿子,纵是您生病,寡人也必然端汤拿药侍奉您左右,何况只是为母后按压脑部驱除病痛。请母后让寡人尽一份为人子的孝心吧。”
赵相如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实在不好推辞,可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加上赵王一直喷在她脖子和耳后的呼吸,处处都踩在她的敏感点上,让她几欲抓狂。
赵相如觉得时间简直要静止了,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努力忍了一会儿,突然回身想对赵王说话,却不料赵义的脸就在她身后,两人的鼻子几乎靠在一起。而无意中撞见赵王义来不及收摄的眸光似乎像是紧盯猎物的野兽一般,此刻的他看起来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一股男人的气息弥漫在她周身。赵相如大窘,心中一阵乱跳,身子赶紧往后倾,以拉开一些距离。
“大王,天色已晚,老妇乏了,准备就寝。大王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政务需要处理。”
赵王义定定地看了会儿,只是眸光不如刚刚那般富有侵略性和兽性,渐渐归于平淡,让赵相如不禁疑心自己看错了。
第二日,赵国火速答应了燕王的求亲,同意将从惠文王的女儿中挑选一位合适的嫁给燕王。
果不其然,没几天便传来消息,秦军攻魏三日内连下两城,魏王急派使者向赵国求援。朝中大臣一下分成了两派。一派以上卿廉颇为首,主张出兵救魏,原因很简单,魏国是赵国的老朋友,三家分晋前都是一家人,唇亡齿寒,再说秦国是宿敌,若此时对魏国袖手旁观,到时秦国攻打赵国,难免魏国也会同样作壁上观。另一派以平原君赵胜为首,主张隔岸观火,静观事态发展再做决定,道理也不复杂,韩国虽小,但也有士兵数十万,若与秦国合兵,二国联军总数将达五十万之众,若是一个不当,将战争之祸引入赵国境内,就更加得不偿失。
双方其实都有道理,只管吵嚷着让赵王做决定。赵王义思忖了会儿,觉得太后军事经验更加丰富,于是派了贴身内侍去请太后来前朝解决争端。
太后一出场,气势自然非凡,本来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的朝堂立刻没了声响。追随太后的人自然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