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霜想再搏一搏,便敛裙跪拜:“灵霜自幼倾心东宫,去年于肃宁马市与殿下一面相见后更是钟情难改,万望今上成全。”
“东宫跟朕说起过,去年在肃宁会过个厉害小公子,莫非是赵小姐所扮?”
赵毅趁机道:“灵霜自幼聪敏,微臣夫妇把她当男孩教养。霜儿既有男儿胸襟胆略,亦有闺秀温婉贤淑。年纪虽小,却时常念到有朝一日能为东宫分忧。”
话说到这一步,显然是向皇室要名分求姻亲了,目标还直指储君萧从瑜。果然是在商言商惯了,眼下皇室有求于叶城。如果不拿女儿姻亲拴住赵家,人家凭什么为你出钱出人,防守西关?
“呵呵,赵小姐确实动静皆宜,仪态万千,实为佳偶啊!东宫是朕登基后封的太子,照例是要到二十岁才能娶正妃的,之那之前侧妃侍妾是可以有。然则却委屈了灵霜啊!”景弘语气遗憾,爱莫能助地看向赵毅。
不等赵毅反应,景弘语气一转:“叶城赵氏百年传家,家风刚正,先帝和朕俱是赞赏不已。皇室与赵氏联姻却是良缘,这样,朕把公主无忧许给灵雨如何?”
在场众人俱是一惊,贺镜西更是惊怒交加地看向景弘………
你要把女儿嫁给个瘫子
作者有话要说:唉,无忧小丫头,只影很心酸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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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塞外秋歌(五) 。。。
景弘自然看到了爱人眼中的愤怒和哀痛,于是静静回望。只是眼神不再是一个丈夫和父亲应有的怜爱宠溺,而是政治家的冷定自信。
绍卿,我不仅是无忧一个人的父亲,我也是南华千万子民的国父。
景弘的眼神如一盆冷水浇醒贺镜西,是了,无忧是两人的女儿,更是萧家的女儿,南华的公主。没有赵灵雨,也会有王灵雨、李灵雨;不是今日,总会有一日,女儿会被当做支柱皇权的筹码送到另一个大家族的手里。
看着面带笑意却眼神冷凝的景弘,轮椅上错愕的少年,情绪难辨的赵家母女,还有瞠目结舌的赵毅。贺镜西内心惨笑: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嫁给他!云坡回朝时、丧父丧子时,这股悔恨亏丧都有过,却比不过现在的十之一二。
萧延,这么多年来你看不到我的痛苦么?你怎么能让女儿走我的老路?!
这个书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贺镜西恨不能偕下生翼立刻飞回武淩把宝贝女儿搂进怀里,谁都夺不走!
不过是一瞬间的惊慌错愕,赵灵雨挣扎着下了轮椅,跪倒在地:“万万不可啊今上!今上金口玉言,灵雨却愧不敢受。先不论祖母年前仙逝,灵雨有孝在身,不可言谈婚娶。纵是没有三年孝期,灵雨半残之人也不敢心存奢念,辱没公主。”
赵夫人噙着泪忙要扶起儿子,却被赵灵雨执拗拒绝。苍白羸弱的少年,秀丽的脸上半是恻然半是倔强。
景弘当下就想起远在皇都同样敏感苍白的儿子来,心里颇不是滋味,竟亲自上前搀起赵灵雨:“朕不过是赞赏你小小年纪便有国事风骨,确是配得起公主的良人。你这傻孩子这般自伤做什么?”
听了赵灵雨方才几句话,激怒之下的贺镜西也不禁冷静下来,重新考量景弘身旁的少年了。真是政商世家的少主么?父亲利用姻亲做砝码,自己又差点有东床引凤的豪运。竟然会不满这交易般的父母之命,搬出为祖母守孝来拆父亲的台。
为老夫人守孝,三年便不能言谈婚娶。他或赵灵霜都不能!这个孩子是在为景弘解围啊!之后自伤身残便是真心话了,就算表面上淡定释然,这个孩子内心终归是自怜要强的。是个好孩子,只可惜。。。
贺镜西心下暗叹,十分踟蹰起来。
赵灵雨听到景弘长辈般关切怜爱的话语,自失一笑。坐回轮椅后,朝景弘和父亲拱手一拜,谨声道:“父亲既然为东宫盛事献上战马贰百,灵雨请求父亲让孩儿为马队督事。一来,马队一路上出不得一点差池,需要自己人督事;二来,孩儿从未去过武淩,也想借机一览皇都盛景。父亲,您看、、、”
赵毅看着身残体弱却自信自尊的爱子,心里何尝不是百般滋味。皇室求着赵家不假,赵家还不是要抓住机遇依附皇室。灵霜渐渐大了,西域各个大族都打起她的主意,意图和叶城结盟。从小手心里捧大的明珠,总归想要她有更高的起点。今上的意思很明显了,亲可以结。在他们赵家招女婿可以,选媳妇………不行!
况且瞒着丧事,谈论婚娶的确不符合孝义。此事可大可小,就看今上追不追究。鼓起胆子为女儿求了次亲,经了一番反复,那份随年纪消减的胆气业已殆尽。叶城早晚要交给雨儿的,罢了,随他去吧。
“我儿有心为国效力为父很自豪啊!此次献马入京一事就交给你了。年少英雄出尔辈,这份家业为父迟早要交给你。你能一直这样为今上东宫分忧,是赵家的光荣啊!”赵毅这番话涵义丰富,既向景弘表了赵家的忠心,也暗示了少年今后不凡的地位和显赫的权势。
赵灵雨点头应是,但形容很疲惫。向景弘贺镜西歉然地说了声抱歉,就划着轮椅离开书房了。
赵灵霜红着眼跟着同胞哥哥一道离去,景弘看着赵毅夫妇,沉声道:“灵雨确是良才,朕十分心仪啊。然则老太君驾鹤西去,这儿女婚事就先缓一缓吧。无忧眼下年纪小了些,灵雨的身子也尚需调理。待无忧十四初笈,朕让无忧来叶城小住。让孩子们自己接触,然后随缘。赵卿、赵夫人,你们看?”
赵氏夫妇自然面带惶恐,点头称是。
赵毅把飞云城最北面的庭院修葺一新,作为景弘的行辕。景弘和贺镜西坐着肩舆一路行去,两人之间,只言片语也无。
夜太凉,风灌进口里,心,会冷。于是,你不言,我不语。端坐在肩舆上,就像太庙里那一幅幅帝后的画像。
是夜,同床而卧。身距咫尺,心已天涯。
“绍卿,我知道你没睡。”沉沉暗夜里,景弘先出了声。
“萧延,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嫁给你么?我的孩子们,为什么都不能幸福?”
“幸福?”景弘冷笑“绍卿,看看你我,哪个大家族的孩子可以幸福?!我们生在权贵之家,生来就是要为自己的家族谋求更大利益的。穷苦百姓家的子女饥肠辘辘地抢着剩菜馊饭时,无忧和子诺正享用着燕窝鲍翅;像凝碧洗翠那样的孤女卖身贺府时,我们的无忧正被左拥右簇享受着无上宠爱;贫儿因为家贫可能一辈子却不上妻子,子诺却可以金鞍骏马,一掷千金!同是生而为人,父母生养,为何际遇却判若云泥?!我不能保证我的每个子民都同等富足,但起码我要保证外无强敌制我掣肘,内无奸臣鱼肉百姓。得个海清何晏,令我子弟得以存活吧!”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无忧子诺不必忧心生计,但他们却难得婚姻自主。”景弘一向内敛深沉,很少提及自己的治国抱负。方才的激动是极其少见的,感受到贺镜西抚过来的手。景弘叹息,把话题带回。“我不是偏溺子诺,你想,我们若是寻常人家。就算娶个不安分好算计的媳妇,有求于一时,之后可以休掉。女儿若是没嫁好,那是一辈子的事。不错,放在平民百姓家是这个理儿。可我们是么?不是!她赵灵霜一旦嫁给子诺,便是太子妃,将来的帝后!她伶俐漂亮不假,却不是温婉容人的。妻贤夫少祸,反之亦然。后宫前朝,实为一体。赵灵霜一旦作乱,小则祸患后宫,大则动摇国体。我怎么能把她往东宫身边送!”
贺镜西觉得有理,心里还是不舒服:“理是这样,但你就确信无忧嫁给赵灵雨不错?”
景弘揽过贺镜西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先不论与赵家联姻势在必行,就说灵雨那孩子的为人。长得俊秀灵气不说,修养在他那个年龄是没挑的,谈吐也十分不俗,很有主见。撇去他的身体不谈,你对他满不满意?”
贺镜西哼了声:“也没见你这样夸过东宫~”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是了,除去身体你对灵雨也是满意的。他的身体确实是个问题,好在赵家财雄势大,好医好药地养着,男孩子长大了身体自然会强壮起来。灵雨心胸很豁达,这对养身很有助益的。我看虽然不良于行,那孩子看起来不像个短寿的。”
贺镜西渐渐适应了黑暗,对上景弘澄亮的双眼:“就是说,你认定赵灵雨这个女婿咯?”
景弘看着有些气鼓的爱人,笑着搂住一顿猛亲。许久才松开,两手交握着手。
“绍卿,我疼爱了无忧十一年,不是为了把她养大嫁出去受委屈的。你白日也看到了,叶城有自己的农商工系统,掌有南华太半的优良马种,有几座铁矿,很有些国中之国的意思。与叶城联姻,赵家必定在北伐中出钱出力出人。北戎打下了,到时候论功行赏,叶城必然会分疆裂土,赵氏也必然异姓封王。赵灵雨是赵家下代家主,也是将来的一方诸侯、异姓权王啊!我定是要给女儿最尊贵的身份,嫁前是公主,出嫁了就是王妃。她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我必然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
贺镜西相信景弘所言非虚,自己到底是没他想得远。婚姻总归是不自由了,何不让女儿今后更加尊贵?只希望赵灵雨终能让无忧幸福。
“唉,今上金口玉言,还望一切如君所愿。”贺镜西苦中作乐,一扫之前抑郁,调笑起景弘来。也是,姻缘天定,船到桥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