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本不想惊扰他,但他还是马上就醒了。只是一睁眼看见他,才又把眼闭上,低低说了一声:“你回来了。”
武功若如他们二人这样高,便是有个风吹草动也很惊觉。这事不能说不好,但也实在不能说好。
沈浪在床边坐下,道:“嗯,你安心再睡吧,我在这里。”
王怜花于是很不客气地继续睡了。
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醒,一睁眼看见沈浪,还是和他睡前一模一样,让他差点怀疑自己其实并没有睡着。
坐在床边看着他,连神情都没变过
王怜花极喜欢他看他的这样神情,只有沈浪才会对他有这样的神情。
不……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小时候……父母的脸上也看过?。
王怜花不打算把这个事情继续想下去。
既然已经有了,又何必在乎以前是否有过。重要的是,以后还会不会继续有,依旧有,永远有?
沈浪看他醒了,便伸手轻轻去抚摸他的脸颊,帮他拨开散乱地贴在脸上的头发。
王怜花低低地笑道:“武陵秦记是不是已经完了?”
沈浪答道:“是。”
王怜花故作愁苦状道:“那么到现在为止,我们是不是已经完蛋了一半?”
他那造作语气引得沈浪不禁笑了出来,但还是答道:“是。”
王怜花叹气道:“你这人真是不老实。要是我,就要说,不是现在为止完蛋了一半,而是一开始就完蛋了一半。”
沈浪苦笑道:“好歹还有半个蛋没完呢。“。
王怜花存心和他打哑谜:“只要把那坏掉的半个蛋丢了,剩下的还是好蛋。那半个蛋不丢,剩下的蛋总有一天也要一起烂光。”
沈浪叹道:“现在虽然时机已到,却仍是不能防其万一。”
王怜花道:“在把坏蛋切掉之前,我还得找个厨师问问剩下的半个蛋还够不够做菜。”说着便支起身来,要穿衣起床。
沈浪一如往常地帮他穿衣,手指却停在最后需要打结的那个衣扣上。
王怜花也就这么等着,并没有催促他。
。
“怜花,当时便是知道,我也不会阻拦的。”
沈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温柔的悲哀。
还有,如此鲜明的痛苦。
让沈浪痛苦本该多么大快人心,王怜花却一点都没有高兴起来
只因他听懂了,也看懂了。
于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总是大侠把魔头带上正路未免太不公平,魔头偶尔把大侠带坏一点,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三十二)
沈浪叹了口气,道:“恐怕大侠现在比魔头还坏一点。”
王怜花嗤笑一声:“大侠岂止比魔头坏一点,而是坏很多点,并且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坏的。不过你既然这样痛心疾首,总是刚干了什么特别大的坏事,一点点小坏事何至于不好意思说。”
沈浪道:“我方才已经和蓝岚说了话蛊的事。”
王怜花点头道:“蓝小倌虽然不老实,可除了他,也确实无人可用。不过这想必不是你做的坏事的主要内容。”
沈浪道:“我与他说,中蛊的人是我。”
王怜花笑着亲了他一下:“这很像大侠做的事,应该奖赏。”
沈浪又道:“还有……如若小梨姑娘死了,便能让我痛苦。”
王怜花点头道:“徐常秀是个书呆子草包,自然是说小梨姑娘好一些。”刚说到此处,突然便定住了神,看了沈浪半晌,突而抚掌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沈大侠的计果然很毒,怪不得要这样痛心。却不知蓝小倌如何说?”
沈浪道:“一入苗疆腹地,便无机会。苗疆地气独特,易中痢疾虫害,你我二人不论,徐公子与小梨姑娘,恐怕是勉强得很。”
王怜花不耐烦道:“你不如直接说,我们带着那两个废物,除了添麻烦一点用都没有。不如让蓝岚去通报,说你命悬于小梨之手,请他们把小梨掳了去来要挟你,省得我们麻烦。若是他们下手了,我们可瓮中捉之;若是他们不下手,也是给他们添麻烦,给我们多些机会。我这样解释,有没有错?”
沈浪叹道:“一点都没错。”
王怜花笑嘻嘻地又亲了他一口,道:“大侠的鬼主意就是多,好像把魔头该干的坏事差不多都干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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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岚一向是个过于聪明的人,聪明到平常非得装笨的地步。
聪明人虽然平常都不太讨人喜欢,但和他们探讨事情的时候的确省心舒畅。一见沈王二人,蓝岚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假装卑躬屈膝,而是直截了当道:“若那照心镜果是当年遗失之物,我家主人有在八月十三之前,非动手不可的理由。”
王怜花道:“莫非那日非选个嗣不可?”
蓝岚道:“在现任族长三十五岁寿辰之日必立嗣是巫蛊一族世世代代的规矩。族中人皆知有个公平的立嗣法子,像在下这般身份地位并不知道是什么。原本宝物已失,主人只得权衡族中势力以立嗣,难免所托非人或是受制于人。若这照心镜真是遗失的立嗣之物,主人身为一族之长,定会想着夺回去用它一用。”
王怜花笑道:“照我看有什么难的。自己儿子里喜欢哪个就立哪个,没镜子不是更好。”
蓝岚表情尴尬地道:“主人虽然也喜欢女人,但……更喜男风,所以并无子女。”
王怜花瞧他神色也猜出大半,也不再说此事,只道:“虽是请君入瓮之计,但因话蛊之事,也很有风险。你且先告诉我若话蛊发作会如何?”
蓝岚面色古怪地道:“死不了人,受不了伤,活不了多久。”
王怜花面色一沉,道:“蓝小倌,老实说话。”
蓝岚苦笑道:“王公子,苗疆之话蛊,多是多情少女用在情郎身上之物,这种小把戏儿,从来就死不了人也受不了伤。只是苗女性烈,要情郎发的誓总是毒得厉害,一般轻薄男儿遇到这种女子躲都来不及,哪肯乱发誓。在下仅见的几个话蛊发作的负心情郎,便如被怨魂索命一样,时不时要被痛苦折磨,天长日久,可以把人折腾半疯,这样活不了多久也属正常。在下并不知沈相公中的蛊誓为何,所以也不好说。”
王怜花道:“难道真的只有巫行云才知断情花如何解话蛊?”
蓝岚面色更古怪:“在下也知道雷山圣地有断情花,却真是不知其和话蛊有什么关系。”
王怜花斜了眼瞧他道:“蓝岚,看你这样子,好像知道断情花别的用处。”
蓝岚果然脸色发青,人也有点发抖,一副十分恐惧的模样。
却也只得轻声答道:“折磨人的用处,王公子想必也不情愿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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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蓝岚的房门,王怜花突然想起沈浪一直没说话。转头看他,竟然又是一副落落寡欢的神气,很少见,他也很不喜欢看。
于是便不满道:“沈大侠,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满腹心事的中年人。”
沈浪勉强笑道:“此为险着,一有闪失,祸害自身,你以后从事还是千万小心。”
王怜花知他说什么,只是笑道:“他们只道小梨才是由头,徐常秀这样人哪会多看一眼。我这么怕死的人,都不担心。”
沈浪“嗯”了一声,便往另一边去。
王怜花拉了他的手道:“你还要去哪里?”
沈浪苦笑道:“身为大侠,难免要假惺惺地征求下小梨姑娘和徐公子的意见。”
王怜花听了这话,眼睛瞪得简直不能再大了。
突然发出一阵爆笑,笑得止都止不住,简直就是前仰后合。
好不容易止住,于是便伸手捏住沈浪的下巴,然后把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
这个吻简直热情地不得了,可是他自己在吻的时候都要忍不住笑。沈浪虽然一如地温柔回应他,王怜花却终于还是笑不可抑,因此而无法继续。
只得埋首在他肩膀上继续低声闷笑:“沈浪,沈浪,你真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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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梨一向是个过于聪明的姑娘,除了扯到她家少爷就不太识趣之外。
王怜花表达了下来意,她马上就懂了,只是还得问总不离口的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