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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所愿为何(1 / 2)

几天没有见到章烨,黎苏苏有些许不明,去了章府拜访。侧门的伙计早就熟识了她,侧身叫她小姐。她略一点头,直直往章烨房中走去,一路上和章府的女眷少爷们点头,没给他们问点什么的机会。

章烨勒令自己不要和章府其他人交往过密,声称“这种大家族”不适合她久呆,“闲了多去你师父那练剑”。黎苏苏听从了他的意见,没事不太主动往这边跑。

但已经接连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便究竟还是过来了。

章烨不在房内。侍者给她端来了茶水和时令果子,不必吩咐就退下。她独自捏了果切往嘴里塞,随意翻着烨烨案头的书。和以往的精致趣味不同,这次多是关于当今天下局势的,中原、北地、西域、南疆,一应俱全。

“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她等了许久,翻过好几本册子,对朝堂最新动态又有了些许了解;只是等到太阳西斜都没人回来。思忖火华恐怕真的有事,遂留了字条在案头,让他有空来找,仔细说说提亲事宜备得如何。

作为宫峰主的大弟子,少不得要替修行修得比她自己还寡言的师父多跑些场合。三年一开的武林大会又要报名了,黎苏苏代表缥缈峰,混在天衍宗的大队伍里。

天衍宗本为四大派之一,近些年因为出了宫秋白峰主的缘故,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宗。又因宫峰主收到了个菩提心的好徒弟,下一代似乎也会压了其余各宗门一头。一时江湖门派均艳羡天衍宗的运气,同时也暗中搜寻有无其他苗子。

是以天衍宗掌门段宸对于缥缈峰关心备至,不时就会亲至查验。黎苏苏并无所谓,每次遇到问好便是;夏初阳喜不自胜,盖段掌门的话总算能听懂;只有宫峰主自己对着他的大师姐头疼,因为每次见到都会对他关心一番,真切情谊对其修习之道不利。

段掌门到哪儿都护着她这个门派苗子,把她叫过去,又仔细叮嘱了一番相关事宜,弯弯绕绕了一堆规矩,全然不顾黎苏苏已经在武林大会上夺魁过。待她一一点头毕,掌门仿若不经意地提到了这事。

“婚约如何了,小苏?可有中意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心道掌门总算问了,飞快回答:“全凭家中做主,暂时还没定下。您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的。”

“既然无意婚配,何必定下婚约呢?”这是第一个冷静认真劝她拒婚的,“武林中人未嫁娶者甚多,你师父便是一例。何必真的定下婚约呢?”

黎苏苏心想掌门或许还是在意天衍宗的地位,自己若是去结婚了,少不得会减损些修习时间。只是……

“掌门师叔,我并不在乎所做之事。我修炼,是因大家都修炼;我订婚,是因大家都订婚。”她老实答了,“族中送我来修炼,我便来修炼。族中让我去订婚,我便去订婚。于我而言,做这或者做那,并没有什么分别。”

“难道你在缥缈峰上过得不开心吗?”

“能与师尊相遇,是我的气运。但即使未有此事,也早晚会和师尊分别的。”她迟疑了,不知道自己说的算不算委婉,“您也知道他为什么收我为徒的,因我自然与他心法相近,师尊想观察我的状态而精进他自身。我能修习至此,则全凭了运气与师尊教导。”

“所以师尊能成为天下第一,而我未必能。他连收徒时都想着修习,而我只是依凭天赋。”黎苏苏继续道,“而我,一个无意修习的人,如何能成为第一呢?有天赋者众多,且天赋并非全部。”

冷心冷情让她能迅速精进,但上限也被卡死。

段掌门挑眉:“小苏儿,这就是你不通人性之处了。且不说你是否真的如此不在意修为——你果真认为师弟只想观察你?”

“当然。还有师徒情谊。”

段掌门笑起来:“他可不是你这种天生菩提心,他是有情义的,只是长久不表现,最后就好像真的觉察不出了。你只管把他的一丝情分放至百倍,那才是他抛开心法后的原本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想象了一下,想不出来放至百倍是什么样子,老实摇头:“可是师尊又不会再换心法了,原本如何又能怎样呢?”

“世事难料的——你们专心修炼,看不见这些,我却是见多了意外。”掌门意味深长,“如果将来你师父的修习出了问题,你可千万要多帮帮他。这些年来,他所最亲近的人,已经变成你了。”

师父已是天下第一,黎苏苏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不过她乖巧点头。

“好孩子。”掌门拍了拍她脑袋,转换了话题,把她往外赶,“快去那群秃驴那报了名号,多找其他门派小辈聊聊天。别学了你师父那闭门不出的坏习惯。”

她仔细瞧过黎苏苏全身装扮,确认衣着平整、发丝不乱、暗纹低调、掐丝镶冠、玉珏妥帖、佩剑寒光,最重要的是气色润泽、眉目如画、内力厚重,走出去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宗门体面,这才满意地松了手,让这个天衍宗的小门面出了厢车。

又撩着帘子半开玩笑道:“也给你自己掌掌眼。万一你未来夫婿就在其中呢?”

黎苏苏想着掌门的嘱咐,径自去正殿,一路上遇到半遮半掩的不少打量。少林的小僧们一眼就认得她,立刻有专人迎了上来,带到偏殿,交给年龄更长的和尚交谈。

人立刻空了,黎苏苏边行手续边打量四周,看到数个熟悉身影,多半是之前武林大会上交过手的。有人向她笑了笑,她得到提醒,也笑了回去——注意了程度,模仿了师尊平日懒得说话时那看不出敷衍的浅淡弧度——然后一一笑过去。

她正盘算着该如何“多找其他门派小辈聊聊天”,其中一个向她靠近走来,行了一礼:“黎道。”

黎苏苏回礼:“钟道。”

钟子期,她的同辈,年纪相仿,四大派之一衡山派首徒,同为此辈佼佼者,目前较量结果为六四开,她六他四。黎苏苏暂为此辈第一人,但好事者总爱看些对垒戏码,便强行分了两类,称黎苏苏为此辈女子第一,钟子期为此辈男子第一,每每相提并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宸掌门对此相当计较“那厮哪比得过我们小苏儿!”,黎苏苏本人倒没那么在乎,毕竟她知道自己的短处,什么时候被超了也大有可能。

按理说他们还没到互称道友的年纪,不过钟子期这位同辈早早被当成长老或掌门培养,相较于缥缈峰而言礼数周全得过分。黎苏苏便也随他升了格调,只当面前这人是别派小掌门小长老对待。

不过说完称呼便松快了些许,钟子期带着笑意询问:“这次大会你还上擂台吗?”

“不上了,多少有点欺负人。我和师尊坐一起,但接受挑战。我师弟会上擂台,夏初阳,你见过的,师尊上届带在身边的那个矮个子,现在长高了不少。”她答,由于把握不好交往的分寸,索性说得更长一点,“你呢?和我差不多?”

“哈哈,你替我把话说完了。我也不会下场,师弟师妹参加。”钟子期拿回名帖材料,在一旁等她,“一会有空吗,一起在山中走走?最近你可是传言的中心,有不少不靠谱的东西在江湖上流传。”

黎苏苏松了一口气,掌门的任务能完成了。

他们对少林算得上熟门熟路,刷脸通行了后殿,走入偏僻些的山路上。黎苏苏将这段时间说熟了的情况向他倾倒了一轮,钟子期用心听着,不时询问两声。

“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突然替你定亲。”他有明显的惋惜,用比平时直白很多的话吐露,“你是我的对手,如果你就此不习武了,我该多无聊啊。”

“还有其他很多人啊。”

“他们和我不相上下,你却是压了我一头的。”钟子期摇头,试图说得更详细以让她理解,“你向前多少,我就能逼着自己向前多少。”

“我有这么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手难得啊。”他叹气,“你可知门派杂事有多消磨心性?需得有个目标才能提醒自己精进。”

黎苏苏默然。她倒是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个作用。

“那我岂非……”她想了想形容,“天下这一代习武者的标杆吗。”

“我这个程度的习武者标杆,至多再往下一两层。”钟子期含笑纠正,“更低的层次就根本升不起和你争斗的心了。”

“唔……”

“好好考虑下你的婚事?至少不要影响你的武学。”他道,“或者……干脆找一个不会干涉你做这些的婚约对象。”

黎苏苏脑子里立刻蹦出章烨的话,心说火华倒是个在合适不过的人选。顺便问了问:“依你之见,挑选谁为好呢?”

钟子期此刻默默然不语了。半晌,他才吐露出一个字,废了很大力气似的。

“我?”

黎苏苏有点意外地瞧他。这位给她的印象停留在难得有人能打赢她这么多次、无论输赢都很开心、平时挺端正但偶尔也会偷偷拉她从大会上溜出去玩闹上。

他倒是在开了个口子之后逐渐放开了,由含糊转向平日的清晰:“我应该算不得讨厌?平日也没有什么坏习惯,对人也还不错?自小帮助打点合派上下,又能排在第二,能力还算足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点头。

“衡山派与天衍宗也同为四大派,同气连枝,若能交好,对彼此都不错。”

这便是联姻的范围了。黎苏苏继续点头。

“钟家虽比不上黎家,但在地方也是有所影响的,不算坠了层次。”

这块是黎苏苏不懂的,但她还是点点头。

“同时我还挺喜欢……同你呆在一起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对我而言,与你的交游总是轻松愉快的。”

黎苏苏唔了一下。别人的内心,这就是她判断不出的东西了。前三样都是可以验证的东西,但内心想法?谁能搞懂呢?

“我听说了你的婚事消息后,起先只是惊讶,后来却一天一天地难受起来。想到你可能会自此呆在后宅,不再于擂台与武林上相见,总觉得惋惜异常。所以……我想冒昧提亲。”

棕色的眼睛望向她:“我有机会吗?”

黎苏苏皱眉,这并不是她擅长的东西。只得机械地加以分析:“人品合格,能力足够,背景还算可以,可以上门提亲一试。我不知族中会如何决定,但你至少够得上试一试的资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并不能算一个满意的回复,但足以让钟子期微笑了。他在祈愿墙边停下,给她和自己各拿了一块木牌,嘱咐着“写个愿望吧”。

“你信这个?”

“无能为力之事太多,总要求点什么的。”

黎苏苏拿着木牌,一时想不出愿望,便去偷看身边人的。她本以为会看到木牌上写着诸如“求娶顺利”之类的话,但钟子期一笔一划写上的却是:

望对手在江湖。

你的愿望会成,黎苏苏想。

虽然今天与他全部的对话看起来都像是苦情的套路,但这重视总不似为假。在天下第一身边呆久了,差点忘了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必须要对自己的事情更上心一点了。

她想了想,在木板上写下:

知晓,所愿为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章烨仍是没来,只叫人送了地图扎册附上手信,言近来有事没空过来,送点东西解闷云云。

笔迹确实为他本人,但并非平日的灵动行书,而是规规矩矩的端正簪花小楷。黎苏苏便知他这是遇到了麻烦,搅合进事情里,需要认真一段时间不得见了。

不过问题暂时不大,等到他哪天送来鬼画符似的草书才需自己参入。是以黎苏苏颇有闲心捏着手信瞧满屋的武器架子,估摸如若送来狂草,该用什么合适。

扎册与那天在他案头看到的类似,也是疆域纵横各派势力之类的东西,但重新抄录过,文字比之前简练清楚不少;图案也细细绘制过,更精细些。黎苏苏便从一派相似的精巧小楷中挑出章烨本人撰写的笔迹,揣在怀里,预备仔细读了。

比起这个,倒是另一件事更为重要。皇室召见黎家,点名让她进宫一叙。

黎家算是绵延许久的世家,据称能追溯上古,黎苏苏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多年来低调浮沉倒是真的,面上似乎并不算显赫,似乎败落了几百年似的;细究才能见到牵连甚广的底蕴。这代因为她,黎家才重新被大众提及,但总归还是含糊的“那个黎家”,江湖上没多少人深挖下去。

因她年少成名,曾奉召进宫做过大半年的太女伴读,同当朝皇太女简明知一同听大儒讲经论道,与将军弯弓射箭。只可惜,后来到底还是因为听不懂人话被客气请辞了,痛失从龙之功。此次进宫,总不会是太女感念旧情单纯叙旧。

黎苏苏换上依例品制,浅紫云纹底袍绣银线孔雀猎豹,长眉入鬓,正冠而立。礼仪婆婆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往她头上又插了一只小步摇,让她气势柔和了些许。

“毕竟不是去君臣相见的,不必太过冷硬。”礼仪婆婆道,“装作家常场合便好,直愣点也没事,不懂就说不懂。太女知你性子,不会为难的。”

黎苏苏点头,步摇便在耳边撞出一阵叮咚的脆响。去皇宫的车上,便一直研究不同幅度晃动下会有什么声响。

内侍领着她一路进了后花园,黎苏苏心道稀奇,这倒是少有的。远远就能看见帝后皇太女及另外几个黄色袍子在池边或坐或立,黎苏苏便上前,向当朝陛下及殿下们行礼。

简景中很和蔼的让她起身,瞧见她一身礼制衣裳,笑道:“倒是朕的不是,忘了嘱咐穿点鲜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礼不可废。”黎苏苏板正地答。

皇太女与今年年节拜会之时并无不同,只是居于宫中,非礼乐场合,显得略微放松。一旁的是另几位殿下,除了最大的二殿下外,其余不是很能分清。

皇上问了些许闲话,黎苏苏照着答了,自觉答得没什么趣味。皇上却没什么异样,仍笑呵呵的,直到最后才点明关窍。

“朕最近听闻了些关于你的有趣消息——”

黎苏苏心道总算来了,脱口而出:“未曾参与,全凭家中决定。”

场面一时寂静。黎苏苏后知后觉自己打断了当今圣上的金口玉言。

一声笑从一旁传了过来,是曾经熟悉的女声:“父皇,看来小黎子这段日子被烦得够多啊。”

又笑道:“还不快快赔罪?”

黎苏苏这时反应过来了,向着皇上又行礼,依然干巴巴的:“陛下恕罪。”

“这有什么罪可言。若这算罪责,你早十年就被拉出去天天打板子了。”皇上挥了挥手,“平身。”

黎苏苏又站直了,心道早十年也打不着我的板子。

不过经了这么一下,陛下似乎也懒得再陪这个小辈父慈女孝,召来太女让她带着逛于御花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简明知称喏,起身带着她离开,脚步不显但走得飞快,转眼就把一亭人抛到脑后了。

“多谢。”

“父皇本就不在意这些小事,本宫不出言也无妨。”简明知对她笑,称呼又变了,“黎卿近日如何?”

黎苏苏想了想:“没什么区别,依然是练剑、看阵法、读书、被掌门搓揉。”

和师傅一起被掌门搓揉。

“瞧着不像在议亲的人。”

黎苏苏有点痛苦揉脑袋,觉得多少有点烦了:“殿下何必假装不知我行踪呢?京城中何事能逃过殿下的耳目?”

隔三差五,半夜房顶上就会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也不知究竟由几方势力派来的,但面前的皇太女肯定参有一脚。

简明知笑了笑,默认了自己的知情,转而挑了些别的。

“黎卿对皇室有无兴趣?”她知道自己不能拐弯抹角,否则面前人会听不懂,“如若皇室提亲,黎卿可会接受?”

“呃?呃……”

“若我的弟弟们提亲,黎卿会接受吗?”侍卫散出去一圈,保证耳目距离内无人,“天家福泽,可能打动黎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眨巴眨巴眼睛,这下反应过来了,凑到简明知耳边:“殿下担心夺嫡?”

步摇在眼前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简明知微笑。

“江湖之人,向来不涉朝堂。当然,黎家究竟算江湖还是朝堂不太好说……但我本人恐怕不适合皇宫或朝堂。”黎苏苏实话实说,“我已经被赶出去一次了,看起来也没有开窍的可能了。当然,最后还是看族中意思。”

“族中究竟有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听从?”从生下来就得担心夺嫡,并无天家亲情的太女有点纳闷,“你早就可脱离黎家而自立了。”

黎苏苏沉默一会,才道:“听家中的,与听门派的,与听师长的,亦或听大义的,又有何分别呢?”

听太女的,亦或是听其他殿下的,也分别不大。

皇太女安静片刻,唐突询问:“若是我提亲呢?”

黎苏苏有一点点讶然,但立即消泯不见,反问:“殿下舍得?”

她伸出袖口,抓着其上的孔雀猎豹纹样询问:“殿下舍得?”

皇太女微笑。

黎苏苏被这似乎是默认的微笑迷惑了些许时间,随后又恍然,找回了自己的逻辑:“殿下为我求来了从三品朝臣品级,分明是想让我在外朝做事的意思,殿下舍得让我呆在宫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太女大笑:“我总算明白应该明示到何种地步了。你可愿意帮我?”

“殿下高看我了……党争折子,我向来是看不懂的。”

“无妨,有这份心便是。如若我的其他弟妹向你提亲——”她轻哼一声,“我保证他们比不得我。”

简明知唐突牵起她的手,带了些执手相望的笼络意思,热切看她:“既知道自己不适合朝堂纷争,便别卷进来了,别平白落入脏乱中。”

别让缥缈峰和天衍宗落在其他殿下手里。

黎苏苏被抓手,也想不到别的什么,愣愣说哦。

从宫里出来后,黎苏苏只觉得劳累,直接脱了朝服拆了冠钗递给仆从,套了身廉价外衣,径直跳过数街屋脊,落到小摊处吃冰酪去了,懒得管身后缀着的那些尾巴能不能追上,会汇报点什么。

简明知听了暗卫喘气的汇报,因着小黎子吞冰酪的想象而笑了笑,心中放下一些对于朝堂格局的担忧;又明确了一处问题:她万万不可嫁与任何一个弟妹,亦或与他们的幕僚牵扯。

合了账本,将它扔给管事,吩咐着:“把聘礼都搬去黎府吧。”

左右天家不是好姻缘,胡闹全搅了也无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聘礼从宫内抬入黎家,一路浩浩荡荡,吹拉弹唱,立刻轰动了京城。黎家内部一阵兵荒马乱,为第一家正式下聘者为皇家而头疼;等到得知下聘者是哪位殿下时,头更疼了。

黎苏苏对这一切倒是置身事外的,颇为无辜地说:“我可不知太女为何如此。你们要为我定亲的,于是我见了天下第二尊贵的人,这还不好?”

好,好,就是太好了点,好过头了。

黎苏苏本人可不管府内的烂摊子,自个儿开了几个箱子看看聘礼都是些什么。她瞧见了其中都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俗气物品,价值不菲但无甚趣味,比一国太女能拿出的私库珍藏差了不少,便推断出简明知并没有真的求娶诚意,只是在提前堵了她弟妹们的路罢了。她先下聘,其余殿下若想争夺,总归得掂量掂量。

她想到了当日所言之“明示”,觉得太女还挺贴心。

便自己去了黎家库房瞧瞧有什么比这些聘礼更有趣的玩意,又绕过清点入库的那些仆从管家,自套了件朴素衣服,背着剑跑跳上缥缈峰,向师尊要好玩东西去了。

京城中便升起了一阵贵女之间的评书和话本热潮,两个主角形象固定,一个是冠绝武林当代奇才,一个是半遮半掩的贵人,明显有所指。名讳倒是五花八门,故事也分外离奇,有说一见钟情的,有说英雌救美的,有说二愣子与聪颖娇娘的黎苏苏皱了皱眉,有说长辈棒打鸳鸯的,有说日久见真情的……可谓五花八门,造谣生事。

能在天子脚下编排天家,必然有人纵容,目标似乎直指另一位贵女了。

黎苏苏听着说书人哀婉久绝地哭腔,面无表情地在雅间嘬面。

面前人却听得颇有兴致,一块鹿肉在筷上停留颇久,一点没有入口的意思:“匆匆赶制却能如此细腻婉约,好本子啊。”

“太假了。”

“假才好呢,人啊,就爱听假故事。”他眉目流转,“何况,四处都是故事时,真相才值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便是世间最值钱之人了,我说不来谎话。”她把鹿肉盘往身旁移,直接伸手捻一块进嘴,“每次露面准没好事,你又要做什么?”

叶鸾笑:“那些事变砸了,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卖卖消息罢了。”

“今日把主意打我头上了?”

“只是好奇好奇,了解了解。”不愧为做这行的,没皮没脸,“众多良婿间,苏苏可有心仪之人?”

“别叫得这么亲切。”

“哟,稀奇,你知道这是‘亲切’意味了。”他假模假样地惊奇,“有人热心教你啦。谁啊,你身边那傻小子?”

“他挺聪明的——别想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因为根本没有心仪之人?”

黎苏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嚼着鹿肉,任凭叶鸾打量。饶是叶鸾精于此道,也无法从一个完全没波动的脸上看到些什么。

“咱们多少也算朋友了。”叶鸾推心置腹,“关心朋友的婚事不是应该吗?”

“给钱才说真话的朋友?”

“立身之本嘛。”他笑,“总归得有些入项的营生,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懒得理他,继续啃着骨头。叶鸾不急,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凭借耳力细听大堂的评书。一桌菜被飞奔百里的苏苏吃完后,他递了帕巾过去,被径直无视,倒是半分不恼,看着黎苏苏摇铃,向跑堂要热毛巾。

果然,黎苏苏如他所料地开了口。

“章烨不知在做什么,似乎遇上了大事。若他找上你的铺子,记得帮他。”

“当然,小楼一向敬重章公子。”

黎苏苏点头,用传音入密的方子同他说了:“并未有挑了皇家的打算,也不会即刻拒绝。”

“哪位殿下都不会?”同样是传音入密。

“哪位都不会。”

“那苏苏的心仪之人是?”

黎苏苏当即解开了传音入密:“别想了,照顾章烨的情分只够这么多。”

“我猜你根本没有心仪之人。”

黎苏苏以一贯无表情的脸对他,叶鸾则会以一贯不知深浅的狐狸微笑。

两人对视良久后,到底还是叶鸾先放弃了:“算了算了,堂堂楼主,不和你这二愣子比瞪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砸过颗果壳,被叶鸾狐狸跳地轻巧躲过。他心中大致猜测出这人并未打定主意,甚至并未真有成婚的打算;但毕竟没有实证,没有实证的消息便不敢往外卖,怕砸了名声。

“若有心仪之人了,记得告诉我。左右你也不在意婚事,便让我赚点小钱糊口呗。”

“小钱?能影响夺嫡,影响江湖势力,甚至影响西域小国的消息,只能赚点‘小钱’?”黎苏苏呵了一下,“未来二十年的格局,都会受此影响吧。”

这次叶鸾真的惊讶了一下,啧啧称奇:“了不起,你居然真动了回脑子。谁提醒你的,章烨?”

黎苏苏不答。

“看来是他。要不是你们身份差太大,我都想压他为姑爷了,实在够贴心。”叶鸾用折扇敲了敲后肩,“他同家里闹了一场,个中缘由不明,不过肯定是因为你这事。现在他在往川蜀地界跑,不知在研究什么。啊,不过也不要紧。”

他又笑成了狐狸:“等他向川蜀的隐月楼求助时,我就能知道了。”

又砸了颗果壳过去。

“这么想知道婚事消息,不如你也以隐月楼为聘,向黎家提亲啊。”黎苏苏拧出了一点微笑,“说不定挑中了你呢。”

“小产业,小产业而已,哪入得了黎家眼。”叶鸾口头推辞,面上则没什么卑亢的,“您这位小姑奶奶的婚事过于奇怪了,在下不掺和为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因着皇家下了聘的缘故,原本蠢蠢欲动的其他势力一时安静了些许,没之前那种大张旗鼓的意味了,只暗中来和黎家联系。隐月楼因此狠赚了一笔,向看好的客人兜售天家未必得成消息,又向极为看好的客人附赠一条。

叶鸾戴着狐狸面具,在隔间薄帘后提点。

“此间婚事究竟与其他不同,除黎家外,需得多考虑新娘。”他用古铜似的假声造势,意图给予捉摸不透的氛围,“本次新娘,可并非闺阁小姐。”

客人道谢,他只轻微颔首,熏香浓烈,灯火昏黄,力图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迷幻,不似人间。

不得不说,叶鸾做得颇为成功。很难有人把隐月楼的神棍和摘了面具的他联系在一起。

但隐月楼的火爆与黎苏苏无关,左右叶鸾也不会分账与她。她正规规矩矩地在缥缈峰上挨师尊打,不是,同师尊修习剑法。

宫峰主抽打她正如她抽打夏小师弟一般简单,风水轮流转,这次换成她拿开刃剑,对手拿未开刃铁器。她努力攻去,却招招被师尊接住,反手轻易戳刺到她要害部位。

被剑尖点着喉咙并未让她有什么瑟缩,只一个后撤挑开剑身,重新冲上去。夏初阳瞧着她的应对,自觉参悟了一些。

快两个时辰后黎苏苏才停下,此时夏初阳已经瞌睡了好一会。她提着后领口抖动几下,试图将衣中的热气薄汗腾出,顺便问道:“师尊,川蜀之地有什么特别吗?”

“苗人巫蛊,猛兽毒虫,奇花异草。古蜀遗迹。何事?”

夏初阳没听见,不然肯定会喊师父偏心,怎么给她十八个字,却只给我八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泡了后山冷泉池子,换了身非常缥缈峰的清爽衣服,宫峰主替她用内力把头发烘干,从发根一路抚摸至发梢,恰到好处的温热感使黎苏苏舒服得眯眼。又在大半干透后,替她半挽了头发,用的是打了峰主戳记的簪。

黎苏苏此刻便看起来颇像她师尊了,长衣广袖,遗世独立,清冷出尘,飘飘欲仙——虽然夏初阳知道她只是单纯的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

夏初阳见这二位师徒近乎狎昵的举动,欲言又止,默念“他们脑子与常人不同与常人不同与常人不同”,岌岌可危地保全了一路向他俩双修场面滑落的想象。

自从上次师父提到可教导双修之道,且师姐也点头之后,夏初阳成日担惊受怕,杯弓蛇影,疑心他俩是否已经教导过了,自己在此峰又该如何生存,万一也被提及“可教导双修之道”,应该加入或是不加入其中,万一加入其中应该被谁教导,同谁双修——罪过罪过罪过啊!

我怎么就被天下第一迷了眼呢,他想。天下第一的门下只有一个徒儿,这不是已经预示了诡异之处吗。我当时万不该被两人问了一声就昏头的,师父和师姐的脸有什么用,气质有什么用,修为有什么用,与我何干,补得回我每天被吓破的胆子吗!

今日夏初阳也感叹师门不幸,深刻意识到自己拜错了山头。

背着缥缈峰库藏川蜀典籍下山时,天已经黑下去。黎苏苏点着轻功落于檐上,突然起了兴致,纵身飞跃,一路跳上京城最高塔,单脚踮在长针一样的尖顶之上。四周无人——四周当然无人——只有几只鸟雀于周围盘旋着,甚至比黎苏苏所在飞得更低些。若不用内力去听远处,此刻便只剩衣袖飘卷的扑棱扑棱声了。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以黎苏苏的眼力,几乎可以瞧见京中全景。坊市街道,庭院楼阁,无所不包。热闹夜市,勾栏瓦舍,花街柳巷,屏息静神时,似乎能听见传来的片刻曲声。大户多点灯笼,小户暗暗沉沉,一望可知兴盛与破落。高墙无用,院中情形一望而知,有畅饮的,有和煦的,有争吵打骂的,也有行那夜游春宫之事的,众生百态,于同一刻在她面前上演。

皇宫是京中最大的宅邸,黎苏苏往那块瞧了瞧,便分辨出自个每年冬日是在哪里等朝会祭典,幼时在哪里挨大儒骂的,登时转头,不愿再看,专把目光往阴暗处引。

于是轻易发现了其余穿着夜行衣在房顶奔走的人。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很正常,自己会一时兴起跳上高塔,别人自然也可以一时兴起跳上平房。

下面人有疾行的,有在房顶过招的,有鬼魅穿行的,有往屋里窥探的。除了明显是单纯急着赶路的那些,其余大多穿着深色,融入夜色中。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非常缥缈峰的仙气丝织广袖白衣,摸了摸师尊随手帮她半挽的头发,觉得自己到底过于亮眼了,还是比不上下面那些穿夜行服的专业。她瞧着在房顶夜行的一队黑衣锦衣卫,目光随着他们一路移动,思忖下次夜间爬塔,似乎还是像他们一样穿身黑的为好,更符合气氛。

领队的张千户从刚才起便觉得四周有隐隐压迫感,似乎有窥探意。环顾四周,却并无异样,只有夜间虫鸣。疑虑前行,那份威压却没有消散之意,使他不得不扩大了范围搜索。忽然听见背后手下压低声音:“星辰塔顶……是不是有人?”

张千户循声抬眼望去,勉力看见似乎确实有人形立于塔顶,以弯月为背景,面朝他们的方向,显得鬼魅。他紧张起来,停下步伐,以内力逼于眼中,试图看清塔顶为何人。看清后心中一沉,是主子所言,需格外在意的人。

“是黎家那位。”他压低了声音,好像对方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似的,“她为何监视着我们?她盯了我们多久?”

“有一阵了。”手下也脸色难看,“路上确实感到威压,没想到是这位。”

难道消息泄露,有人惊动了这位出手?张千户面色不定,向黎苏苏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回身后,紧张地等对方回应。

黎苏苏瞧见他们突然停了,望向自己的方向,心道这队锦衣卫倒是警敏,能锁定至此,想来也是精英。刚刚瞧过的几对人中,鲜有能发现她的。又瞧见他们领队的突然向自己行礼,一愣,不明所以,只好点点头。

但点头后他们也没走动,立在原地,依旧看着她的样子。黎苏苏不解,心想他们不是该执行公务去吗,于此与我对视作甚,便也看了回去。片刻后,她觉得这对视恐怕不是办法,于是试探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有事做事去。

她明显能看出领头的松了一口气,带着手下又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这下不敢看他们了,怕莫名又对视上,只得把视线移向另一块更黑的区域,故意避开他们。

“大人,黎家那位仿佛在寻找什么。”手下用了传音入密,“莫非同我们要找的——”

“别多想。”张千户严肃打断,心中却也有了类似的想法。

今日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黎苏苏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漆黑街区,就当在练习自己的夜视。她瞧见了几场死不了人的斗殴,几个悄摸的偷盗,几个私会的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总体而言,今夜的京城还挺平和的,瞧着没什么会成为明天大理寺大案的情况。

她一路瞧过黑街区的边边角角,在一条深巷处停住,眯了眯眼,试图瞧得更仔细些。

“那是……一个人?”她自言自语道,“一个受伤的人?”

确实是一个受伤的人,藏在遮蔽处,只露出一点身子,藏得很好。若不是在这么高的位置兼瞧了这么久,即使凭她的眼力也看不出来。

“很会躲啊。”

她来了兴致。偌大京城,每次登高时都会看到点特别的东西,非常适合捡回去研究研究。

于是便转了方向,估了距离,内力灌于足尖,猛然点了塔顶借力,于夜空中划向那处,瞧着近乎于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贵人们所在之处灯红酒绿,瞧不见远处半空的弧线。阴暗街角没得光亮,瞧不见有人于天空远纵。唯有夹杂其间的少数人等瞧见了,又有更少的人才能意识到这是什么。

李阑于巷中昏沉。长途跋涉耗尽了他的体力,沿路的追杀使他伤口满身。他瑟缩在巷中杂物中,虽是融融春日,但不可抑制地发冷。他强撑着思考应当如何避开追查者,将书信带到。但头脑发烧,又失血良多,难以集中精神。

自己总算到了京城,但总觉得熬不过今夜了,他苦笑。除非奇迹发生。

奇迹真的发生了。

他先看到了绣面的鞋尖,随后是飘飞的裙摆,是极轻薄的料子,使人疑心肤色会从中透出,落于身前,在月色下闪着冷调的光。他茫然抬头,瞧见人影向自己俯身,半挽的长发垂落至手侧,不敢有触碰的念头。巷中太暗,看不清面容,只模糊有极美丽的感觉。

仙女。李阑烧糊涂的脑袋只剩下这个词。

素白的手背贴在了自己额头,带来一丝舒爽的凉意。

“你伤得厉害,还在高烧。”

他听见仙女说。

“我带你去见大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人身上的伤口太多,黎苏苏脱了外袍想将他裹了,但轻薄蚕丝并不能担此大任,软塌塌地坠在他身侧,连伤口血迹都不能兜住。不得已,又脱了两层裹上,勉强将人卷成一个半透蚕茧,又加了点内力扛于肩上,向着神医谷少谷主的医馆奔去。

缥缈峰的衣裳多是如此。掌门特意为师尊备下的,意欲撑起仙人脸面,显得缥缈,如云如雾。

“再好的修为也要外物显现啊。”掌门如此劝道,“不然,何以让他人认出,得了敬畏呢?”

师尊和她便都无可无不可地受了。师尊日日在峰上,便日日穿了。她穿得不如师尊频繁,于峰上弄脏了衣裳才会换上——一般便是被师尊毒打了。小师弟虽住于峰上,但仍穿着天衍宗普通服装,盖他天天被毒打又在抽条,掌门的门面费用未曾倾斜于他,只匀了几身以防万一,并勉励他早日向师尊师姐看齐。

可惜蚕丝只在无事时好用,下山行走便多有不便了。蚕丝中衣于穿行间紧贴身上,勾出明显身形,胸前两点明显,肤色若隐若现,如若能跟上她的速度,此刻倒是能看到新鲜。

不过今夜算是无人有幸了。

少谷主白安贞深谙养生之道,无事时向来早眠,被半熟内力惊醒时已经睡了一个时辰。医修比不得打打杀杀的剑修法修,夜视并不太好,是以他只看到一身白衣扛着一个大茧站在床边,朦朦胧胧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医者,特别是在侠士间远近闻名的医者,总是会经常遇到扛着伤者破窗而入的情况,习以为常了。

他迅速点了油灯,瞧瞧扛人的脸,看清后讶异。

“黎首徒?怎么是你?”白安贞急忙起来,“何人伤了你的同伴?”

“不是同伴。不认识,捡的。”

白安贞放下心来。黎首徒不会说谎话的名声同她本代第一的名声一样出名,左右不会骗他。

神医谷向来与世无争——也争不了——对于卷进门派争斗半点想法都没有,少谷主也只是例行来京城历练,广结善缘的。此刻便只当加急出诊,爬起穿衣,预备速速救人。指示黎苏苏:“将窗帘掩了,不要叫光透出去。”

黎苏苏依言盖回黑布,将帘角一个个勾好。准备这么充足,不知道救过多少身份不明之人了。

白安贞此刻已点满了油灯,屋内一片亮堂,剥了蚕茧看人,越看伤口越皱眉:“你从哪里捡回来的。这人结了什么仇啊。”

又道:“算了,别告诉我。黎首徒,烦劳下楼打水,两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心想我也不知,只是随手捡了,不过并未出声,只依言下楼,取了干净水上来。再开门时,白安贞已经将伤者衣服剪开大半,小心让身体都露出来。黎苏苏瞧了眼赤裸全身,也为上面伤口数量默了一默,将铜盆放在少谷主手边。

白安贞转向水盆:“多谢——”

客气话说一半,此刻才看清她穿着。仅有一层蚕丝罩在身上,勾勒出全身模样,于满屋明灯中纤毫毕现。在少谷主这种精通医术者眼中,用半透身形与她肤色,自动拼出了她酮体赤裸的样子。很健康漂亮的身体,恐怕是同龄人间最健康漂亮的身体。

他将视线从躯干处移开,仿若无事出言:“肩上有血迹,从我衣柜换身衣服吧。”

黎苏苏依言,开了墙边衣柜,瞧见少谷主常服,停了停。柜内常服一半是鹅黄底配柳绿花纹,一半是柳绿底配鹅黄花纹。这让她想到了茶余饭后人们的笑谈:神医谷少谷主柜中是不是只有黄绿二色?

是。她默默想。是只有两个颜色。

以她的身份,总能知道不少没用的八卦。

黎苏苏在鹅黄柳绿间犹豫,最终按了此时戌时时辰挑选,选了从左到右第11件,一件鹅黄底配柳绿纹。

她正准备脱衣,但总算是想到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一时停了手,默默判断。白安贞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明明手上已经湿了纱布开始缝针,嘴上却还能照顾客人。

“无妨,我剖过尸体成千上万,治过更多,见惯了裸身。房间另一人更是昏着。”他没回头,黎苏苏只能见他缝合的背影,“你直接换衣就行,我不看。”

黎苏苏判断此言有理,嗯了一声,果真在衣柜前直接脱了衣裳,油灯将她身影在墙上投下影子。白安贞稳当处理伤口,目不斜视,但耳朵避无可避地听见了沙沙声,凭经验推断出何时全裸,何时套上自己衣服,究竟还是觉得有点怪异。

也不知这位会和哪位联姻,白安贞想。议亲时穿着这种东西随手救人,颇为特别。特别之人怕是会和特别之人相配?

脑子虽分了神,手上一点没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夜,少谷主颇废了些时间把人缝好,又因半夜煎药不便,只往伤者嘴里塞了丹药作罢。

黎苏苏瞧着丹药,觉得闻起来有点熟悉:“这丹药是……?”

“结续丹,还可以的养气丹药,我常备一瓶。”白安贞将瓶子递给她看,“天衍宗应该有,你恐怕也用过。”

能让神医谷说一声“还可以”的丹药,便是普通修士中的顶级了。黎苏苏接过瓶子,闻了闻,嘀咕一声:“他醒来怕是付不起诊金了。”

“倒是不缺这一份。”白安贞笑了一下,又新奇道,“但……不帮他付账?救人只救一半吗?”

天衍宗首徒兼黎家血脉,不可能缺钱。少谷主之前同她是点头之交,见面多在各种大场合,并没有什么了解,也没想过某个半夜她会突然这个打扮过来。

“和我少些交集为好,我做什么都像站队。”

白安贞瞧她,评估这位正穿着自己衣服的不熟人士:“所以不送到黎家或者天衍宗?”

黎苏苏点头:“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而神医谷向来中立,送来你这里问题不大。”

又补充道:“况且你是我在京城认识的最好医生。”

被人夸总归是受用的,少谷主心里对她的评价调高了点,从“点头之交的本辈第一”变成“说话耿直的准熟人”,笑:“传言听多了,还以为黎首徒不会考虑这些呢。”

瞧着不像。

“考虑不周。但总归需要考虑。”她淡淡。

“你觉得追杀他的人是谁?”黎苏苏问,“他能跑会躲,我都差点没看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提到正事,少谷主严肃了不少,揣度着应该说多少:“不知。身上伤痕新旧不一,均在一月之内。似乎有制式痕迹,但不可妄言。”

黎苏苏听明白了,至少有官方或是什么江湖帮派盯上了。

“总有这种事发生。我瞧过不少,你恐怕也是?”她问,“你见过的肯定比我更多。”

白安贞就笑:“神医谷只管救人,不管其他。无论江湖恩怨几何,都与我们无关。”

“挺好,是我师尊会喜欢的。”

少谷主听了这话,思索这是否有什么交好之意,挑了不会出错的说:“这倒是神医谷的荣幸了。”

黎苏苏瞧他,估了估自己与他成婚的可能性——自从意识到自己婚事的重要后,看到位青年才俊便在心中琢磨一下——这位倒是可能,如果行那嫁娶之事,至少不会打破平衡太多。

少谷主则被这打量搞得莫名,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只得当她是在重新认识自己。他完全没往定亲的方向去想,毕竟黎苏苏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变过,一丝旖旎意味都没有。索性当成叙话已毕,收拾屋子预备收手了。

黎苏苏主动道:“我坐这守夜。”

白安贞礼节性推拒了一下,便在脚榻上躺下了——救人半夜,确实累了。

于是屋中伤者躺床,大夫躺榻,送人者坐着,还有闲心借着一盏油灯读那川蜀之书。只是读一会书就瞧一会大夫,越想越觉得这位算是闲云野鹤的亲事。

少谷主一夜半梦半醒,只觉得屋内多出两人不太自在,没料到坐着那位会想这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阑醒时,恍惚不知所在,很迷茫地盯着房顶发愣。他听到一个声音问:“醒了?”

反应了一下才能循声望去。

他瞧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站起,移向门口方向,向外道了声“人醒了”。随后又移了过来,走到床前,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对他说:“大夫马上来。”

语气淡淡的,有点耳熟。他努力回想着究竟是从哪里听过,半晌后脑子转起来了,这是昨晚在巷中听到的声音。痛感也从全身传来,隐隐约约地,叫他不敢动弹。

是昨晚吗?自己睡了多久?任务该怎么完成……不过有件事是确定的。

“多谢姑娘救助……在下感激不尽。”

那年轻女孩点了下头,就又坐回座位了。一个身着神医谷白色长袍的年轻人进来,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这人没有认出自己,也不像认识白安贞的样子,使黎苏苏放心些许,觉得自己本次随心一动不至于立刻卷入什么。她坐在桌旁,两指夹着坚果微微用力,坚硬果壳便均匀裂开,轻轻一拨,完好果肉便落于小碟中。

她瞧着床上之人没什么毛病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白安贞检验的手都顿了顿,回头瞧了眼,满心想着“等我走了再问不成吗”,除此以外倒没说什么。李阑紧张起来,有些磕巴地回道:“一些江湖恩怨,得罪了某些小人。在下力所不及,让恩人见笑了。”

假话,黎苏苏和白安贞同时想。黎苏苏瞧见了不自在的表情,白安贞则是感到手下轻微一紧,呼吸一乱,明显在说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恍若不知:“有谁雇了你吗?”

“恩人说笑了,这是何意?”

“恐怕是大事?”

“江湖恩怨,但于某而言确实是大事。”他苦笑着,“不知追杀何时能停了。”

“你叫什么?”

“李……璃。”

黎苏苏点头,假装没听出停顿。白安贞收手,对于恢复情况和没听到半点真话而满意,此时开口:“药过会便端上,你先吃些东西,免得伤胃。”

黎苏苏推过刚才捏好的坚果拼盘,又将屯于桌上的素粥随手加到适宜温度,送于床前。白安贞接过,面色不变地拿起勺子,替他喂食。二人做得自然,倒是伤患本人不好意思起来:“我自己来便是。”

白安贞笑:“无妨,我伺候病人惯了。”

自称李璃的家伙仍是不好意思,扭捏几下后还是承情了,张口吞食。白安贞大夫本能动了,下意识嘱咐:“还是嚼一嚼为好,里间放了不少东西。”

自称李璃者喏喏应声。黎苏苏自觉无事,桌旁继续读书,顺手捏了药材,使其也碎成均匀的大小,落于小碟中。白安贞闻着药材味道回头,瞧见小碟内形状:“确实比碾碎的匀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小合适?”

“合适。”

待到伤患吃完早点,黎苏苏停手,嘱托道:“不要提及有人救你,不要提及我。是你自己强撑着到了医馆,恰好被起夜大夫遇见救助了,明白吗?”

李阑一愣,点头,问道:“那恩人名姓……”

“自然也不必在意了。总之,不必提及我,也不必提及大夫。”

白安贞讶然片刻,觉得黎首徒有这心确实超出了印象。此刻便跟上:“确实不必,行医救人本是神医谷职责,无论是谁昏在这里,无论怎么到了这里,谷中都会救治的。”

李阑感动:“多谢二位恩人……”

“无恩,不客气。”小大夫笑咪咪,“单间病房一夜,抹零六十两,承蒙惠顾。”

那感动便吊回去了。

黎苏苏见此间无事,便借了顶帷帽遮脸,于自称李璃者连连道谢中走出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门后却并不离开,只拐了个弯,踏入对楼单间,于临街处找了能看见医馆大门的位置,锁着所救人气息,慢悠悠地蹲着。她料想这人并不会待上太久。

果然,于傍晚时分,那气息便从房间内出来。黎苏苏瞧了一眼,发觉走路形态伛偻,同坐在床上时的板正截然不同。原是能改了行踪动作之人,想来也是靠此躲过不少追查的。

黎苏苏便也下楼,一路锁着对方,以一条街的距离,远远缀着。对方很警惕,总是仿若无意地查看四周,很是专业的样子。黎苏苏藏在人群里,保证自己一直在对方视野死角内,又防着四周高处是否有窥探。

最终那个自称李璃者进了间宅邸角门。黎苏苏从另一边绕过,瞧见了正门牌匾。

梁府。

当朝左相,梁鸿骞的府邸。

第二天,白安贞也收到了六十两纹银附带一份薄礼。送礼者自称春风楼伙计,言感怀恩情,略备薄酒,请少谷主上门一述。白安贞并不奇怪自己被认出来了,只收下礼物,熟练婉拒了伙计,并不掺和这些。

也不知黎首徒有无被认出来,白安贞想。

希望不曾,但总觉得不太可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黎苏苏回家时已是亥时,四周都静悄悄地歇下,沿路只零星有几个侍从值守着。她没打扰旁人,只从围墙翻过,从侍从们头顶穿过。

有时她会怀疑底下的人究竟听到她回来没有。这么多次,总不可能一次都没人抬头吧。

自己小院也是静悄悄的,院内没有下人,一片安静。桌上点着灯,放着水壶与点心,每夜例程的,无论她回来与否,都会添满油等上,并上些许吃食以防饥饿。黎苏苏随意捡了一块放于口中。自然是凉透了的,但依然可口。麦芽拔丝依旧酥脆,包裹其中香芋,调出层次清爽的口感。

她提着包裹,打量周围,除了几声鸟叫,什么活物都没有。主宅想必是热闹的,但自己这个孤身寡人的小院,已是静悄悄好久了。

黎家现在的家主并不是她父母。她的双亲在年幼时就已过世,黎苏苏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她名义上算是寄养在家主名下,即她大伯父大伯母身下。若不是显露出了修炼天赋,她在黎家的地位也是稍显尴尬的。

虽然现在也算不得多好。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那些堂表亲戚又多有畏惧意思,是以在这个大家族里,她竟是孤零零的一个。她不通情感,旁人也不知应如何对待这个天才,摸索十几年下来,勉强算是相敬如宾了。

也不知黎家为何突然要嫁她,她想。伯父伯母想把我留在家中镇宅才是,怎么突然为我议亲呢。

不过,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她依旧不是非常感兴趣。黎家就算议亲,也肯定为她精挑细选,左右不会把她嫁到不好人家,甚至不会嫁太远。自己估计也只是从京城的一个小院搬到京城的另一个小院而已,有什么区别呢?

是以她并不在乎。

她只是觉得此刻暂不想入睡,便端了点心并上几册川蜀之书,往后山奔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山有一守林人,住在半腰的小屋中,勉强用篱笆围了一圈,当做院子。虽说是守林人,但也没见他怎么巡逻工作,每每都只在小屋周围看见,似乎只是在其中混吃等死。家中也不管这人,只当他自己踢踢踏踏地从后山走出,领每月钱粮时,大家才会想到后山还住着个人。

黎苏苏自幼就知道有这人了,年幼时确实抱过她。当时只觉得这人消瘦憔悴,看起来年纪不小。长大后他依然是这种憔悴胡茬的样子,与印象中一比,倒显得年轻了。

“长得显老。”他自嘲。

黎苏苏猜测过他是否有伤在身,所以在后山闭门不出,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求医问药。黎簌听了就笑,摸着她脑袋有点欣慰的样子,连道几声没白养。

“不必,不是寻常伤势,救不回来的。”他道,“只是虚点,注意养着就能与常人寿命无二了。”

他也是黎家人,名黎簌,论辈分排是黎苏苏的多少多少房以外堂亲。当她还小的时候,黎簌曾在沙地上画图,试图给她掰扯清楚他俩到底是什么辈分;最终在画了七代后自己不耐烦停手了。

“反正是亲戚,叫叔就行。”

于是她便规矩叫叔。

“叔!”她推开篱笆时,微微提高了声音,“醒着吗?”

屋内传出一声咕噜一样的应答声,她便推门进了。黎簌正躺在床上,正对窗户的位置,月光便直接照在他身上,一股冷白色调。他抬了一只眼看人,道:“出去和朋友玩了?”

不然怎么是这种嫩黄小姑娘色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没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将点心往桌上放:“恰巧遇到了神医谷的白安贞,换了他的衣服……”

这话让黎簌从床上弹了起来,两只眼睛都睁大了。不像受伤的样子,放了半颗心;不像恋爱的样子……不对,看不出像不像恋爱的样子。

“这话万万不要对旁人说。”黎簌道,“在这说说就得了。”

“我知道的。”

他便从床上下来了,提壶替二人各倒了一碗粗茶,茶水比起黎苏苏屋内的差远了,只是一点茶梗,勉强能有点味道。两人倒是都不在意,就着水嚼东西。在黎簌的狼吞虎咽下,黎苏苏被衬得吃相优美起来。

他满意地打嗝,又给自己灌了一碗茶。

“好久没来了。”

“这阵是有点忙。”

“连太女都让你勾来了。那天的队伍,从后山都看得见。”

黎苏苏点头,觉得无言:“她并非真心求娶。”

“幸好不是。”又问,“还有谁?同我说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便老实答了:“章烨,你认识的,真心。衡山派首徒钟子期,不算真心。”

黎簌等她继续往下说,却没了下文,惊讶道:“就这两个?”

“暂时就这两个。”

黎簌不解:“岂有此理!他们瞎了眼吗!我们苏苏如此佳人,怎的无愿提亲!”

黎苏苏觉得这位长辈对自己的评判恐怕实在高于旁人太多了,试图委婉发言:“我应当不算佳人——”

“你当然是!”

黎苏苏闭嘴,不在这件事上同看自家孩子哪哪都好的长辈争辩。

转而换了个方向:“因太女下聘了,故而没人敢在此刻提亲。左右还是得等一等才会有人出来。”

黎簌哼了一下:“我看是他们没胆子。”

“是啊,怎么会有胆子和皇家争人呢。”黎苏苏淡淡,“何况求娶的还是我。我算是名声在外了,谁求娶谁听起来像野心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收拾了餐碟后,黎苏苏将书册放到了桌上,引来好奇:“你师父布置的书?”

“我自己要来的。火华去了川蜀,我想瞧瞧那儿有什么东西。”

“川蜀?”黎簌意味不明,“他去那儿作甚?”

“不知,左右是查到了什么东西。”

黎簌发出一声长长的哦,让黎苏苏警惕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我哪‘知道’那小东西要干什么,都好几年没见过了。”他道,“只是想到一些事。我以前也去过那儿。”

黎苏苏知道这位以前也是游历过的,于是侧耳细听,预备听点回味往事的故事。谁知说了这点东西之后,他就不再言语,懒洋洋地撑在桌上,没骨头似的,一眼就虚。

“没了?”

“有得很,多的是。但你也没什么一定知道的必要。那是我的游历,我的故事。你该去见识你自己的故事。”他道,“若是想看游记,喏,墙脚的箱子,最底下那个,我都放那儿了。不过那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游记上写着的人都不一定活着,写游记的人也在你面前半死不活,纸间英气少年都半老了,看了又如何呢?”

“我总归是想要知道你过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骗子,别拿你在外面哄人的那套工夫对我。”黎簌笑,点点她脑门,“我看着你学会这些的。你可比他们看见的更没有‘想要’的东西。”

黎苏苏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哼哼了两声。于是又被戳了脑门两下。

“行了,要是有什么你必须知道的事,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能拿黎苏苏脑袋点着玩的人,世间都是少有的,“只是觉得事情远没到那一步,你还是自己先去看看为好。”

指头戳着的地方已经红了,黎簌便又替她揉起来,哪怕没有什么必要。

“对了,明日去给你娘上柱香。花又要开了,她会很高兴见你的。”

黎苏苏嗯了一声。

她总怀疑黎簌照顾自己是为了她娘安心,她也怀疑常年于后山守林其实是为了她娘在后山的墓守灵。但之前问时总是被否认或含糊过去,道:“我都是废人了,除了守林还能干点什么啊。”

他肯定玩了文字游戏,故意含糊两个词的发音。只是不知道更偏向哪个原因。

奇怪的是,黎簌基本没提过她的爹,哪怕二人的墓葬在一处。这不得不使黎苏苏转弯到了某些风月话本式的想象中,引来黎簌的唏笑。

“不告诉你。”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簌仗着她看不懂表情神色,故意不告诉她真相,甚至没有一点关于她猜得对与不对的暗示,只在那里看着她把可能依次猜过去而大笑不止。菩提心在此刻成了完全的累赘,她拼了命也分辨不出故意造作的表情究竟是夸张还是假话。在她面前掩饰真相太容易了,是以她后来狠狠恶补了如何辨谎。

“你娘肯定想不到菩提心会有这种后果。”他说,“多好玩啊。”

黎簌有一句话说得极对,她“想要”什么的程度比表现出来的更低,即使是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如此。面前有一个明显知道很多实情的长辈,她却没多少逼问或者死缠烂打的心思,黎簌说不告诉你,她便真的甩开不管了,任凭真相潜于海底。

这若是让世人得知,怕是会多少有些害怕的。

歇于小屋偏房时,黎苏苏瞧着墙上的驱虫阵法发呆,猜测着黎簌年少时究竟修为如何,怕不是武学阵法双通的一流之辈?然而猜测归猜测,她并没有什么起开箱子,看看游记内容的冲动,哪怕它就在自己眼前。

过去没有现在重要。自己认识的黎簌正睡在墙的另一边,细听便是规律的呼吸声。既然人在这里,那便以活生生的本人为准好了,何必在乎过去的纸面记录呢?

黎苏苏闭眼,于月光下感受到了一丝疑似“安心”的感觉,极淡,很拼命才能抓住,倏忽间又消失了。

不知别人对于“家”的感受是否与此刻近似,黎苏苏想。

如果“家”在常人心中是这种感觉,提及“家”就能拥有这样的满足感……那世人热衷婚配之事,倒也可以理解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母亲与父亲的坟并不起眼,只立着一截小碑,很低调的样子,甚至不比祠堂的两个牌位更气派些。周围就是花树,个别早生的骨朵落于周围,添了一丝装饰意味。

黎苏苏上香,努力调出山外所见孤儿应有的情绪,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必在意。”身后黎簌说,“那些哭得最大声的也未必真心难过。这点上你们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多。”

“总归不同。”

“我若是出了意外,你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吗?未必吧。这便够了。”

黎苏苏心知对方是在劝慰,想要附和。但一时竟也不能保证自己届时反应,于是终究还是没有应。

之后便回到天衍宗,去忙武林大会之事了。

这次武林大会定在了少林,有不少需准备之事,即使掌门有意减少缥缈峰的劳累,那也不过是从九十分劳累减到五十分而已。黎苏苏与夏初阳便在动辄上峰下峰,连宫秋白都开始料理俗务,开了折子们确认流程了。

夏初阳大开眼界:“原来有这么多要做之事。我还以为师尊和师姐只负责在武林大会上镇场和赢人呢。”

黎苏苏将所需之物一个个打包,塞进箱子,预备届时装入马车:“缥缈峰没有打杂的外门子弟,自然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想清静?多少需要点离群索居。若是论官能享受,缥缈峰实则比其他峰上大为不如。”

夏初阳立马拍起了马屁:“但我宁愿在这里,同师父师姐一道离群索居。”

“你暂时没有那个道心。多少得下山历练一阵,感受过了才行。”黎苏苏实话实说,“游历完了,你甚至可能发现师尊的修行之道并不适合你,想要转山头再拜都有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初阳听着傻眼,往师父的方向看,意图搞清真假。宫秋白仍不紧不慢地翻着折子,目光没有往他的方向看回,只点了点头。

夏初阳劝慰自己这些不过是缥缈峰的习惯,这二位不过是武痴过头而已,没有另外的心眼。师父师姐都对自己很好,功法灵器任拿,修炼问题必答,所说句句是真话,只是自己习惯不了罢了……可到底还是难受。

“啊……啊……那……那为何收我啊。”夏初阳觉得难受起来,“这便是师父觉得师姐更好的缘故吗?”

“你也资质上佳。”这次宫秋白开口了,“苏儿并非‘更好’。”

夏初阳为如此好懂的话惊了惊,随后又泄了气,往包裹里塞东西的力道都变小了。黎苏苏试图安慰:“到那时,想转拜师父也无妨的。”

“师姐……不会安慰人就算了……”师父也是。

黎苏苏只好停下。

夏初阳瞧着自家师姐的样子,犯愁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给予了她一个很用力的拥抱,宽慰道:“没事,师姐,我知你没有其他意思……不必勉强自己,我一定好好努力……”

他艰难地说:“撑起缥缈峰的说人话职责。”

郑重地比了三个手指:“我尽量替咱们说上三人份的人话。”

黎苏苏被抱得用力,自觉恐怕又让小师弟激发出了奇怪的志向,茫然点头。夏初阳抱着自家师姐在她耳边叹气,半搂着看着她没表情的漂亮脸蛋后又忧愁叹气;转头看向自家师父总算往这边瞧了一眼没表情的漂亮脸蛋,又叹了一口气。担忧与愁怨明晃晃地挂在了他脸上。

“师姐,师父,我原以为修为是最重要的。现在我才晓得,顶级修为并非最重要的,至少不是人的全部。”夏初阳道,“放心吧师父师姐,我一定会替缥缈峰补全心法,替你们补上这一部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呃……”

“不必推辞,师姐!既然我也资质上佳不输于你,那我总归能于武学上做出点什么!区区心法补全,一定难不倒我!”夏初阳于此刻找到了毕生武学目标,整个人都在顿悟中显得发亮,“天下第一的徒弟必然得有大志向,天下第一的师弟也必须拥有大志向!”

“我还不是天下第一……”

“我相信师姐会是的!”他握住黎苏苏的手,目光炯炯,言辞恳切,“普天下修习之人,能有谁比得过师姐!”

说毕,瞧向宫秋白,试图从他那里得点支持。宫秋白早为小徒儿的豪言壮语顿住了,此刻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思忖年轻一辈表现,觉得大徒儿的天下第一未必得稳;但此刻小徒儿的表情实在是灼灼,也充满了立志后的快乐,终究还是没修行到位,不忍打断小徒儿,于是掩了实话。他向小徒弟点了点头,又觉得这样可能会被觉得敷衍,补了一个更用力的点头。于是夏初阳自觉得到了双重的保障,更加快乐了。

黎苏苏被他抓了手,眨巴起眼睛,推拒道:“你也有可能是天下第一啊……”

夏初阳被眼前的长睫毛晃了片刻,随后立刻被话语转移注意,笑起来:“哈哈哈绝无可能啦师姐,我差你多少心中有数!都说啦,不会安慰人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的,师姐。”

夏初阳自觉找到武学目标地冲出书房偏殿后,黎苏苏反复确认气息走远,放空了神色,显得更呆了。半晌后,她用一个于她而言很像迟疑的态度问。

“师尊……我们算不算已经完成目标了……?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天下第一了!”她不确定地求证,“一个魔魂血统说出这种话,怎么看都不至于为祸人间了吧。”

连力量都不在乎了,这还能长成屠戮江湖称霸一方的未来魔头?

宫秋白这次真的拿捏不准了,毕竟他也没养过魔魂血统:“或许。”

“我不知道为祸天下的魔魂血统应该如何,但无论如何都不该长成这样吧。”黎苏苏道,“比他阴戾的武林人士四处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需触发。”

“怎么触发?师尊和我都死掉?他现在道心坚定、功力见长,未来压制血统为己所用都有可能。”黎苏苏自动进入了半个师尊身份,切身处地思考倒霉徒弟的未来,“缥缈峰不缺功法,哪怕缺了适宜功法也可去寻,一时入魔也可被您和我压制。只要我和师尊您或者,夏师弟便不太可能横生枝节。您说呢,师尊?”

“可。”

宫秋白点头,觉得大徒儿越来越长的话语可能也是和小徒儿学的。

黎苏苏顿了片刻,移开话题。

“师尊……怎么什么人都想照顾我啊。怎么什么人都想照顾您啊。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小师弟都想照顾你我了。我与您看起来有这么不通俗务吗?”

“咳、”可能真的有。

宫秋白瞧着大徒儿可称絮叨的言语,思忖她是否察觉了一点变化。每次同初阳对话长时后,她都会有受到影响,不自觉说出长而无甚必要的事情,仿若寻常市井闲话一般,主动向自己开口。她恐怕未能发现自己这点,但她此刻说出的话,简直同“感受”到什么相近了。当初因魔魂血统收下小徒弟,此时却无意引来了这种意外之喜。

宫秋白沉吟良久,问道:

“苏儿觉得,初阳可算良配?”

黎苏苏停下了近似絮叨的行为,对着宫秋白露出一个近似疑惑的表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太女那来了人,送来了春日节礼。一个鹅黄绣品小荷包,针脚极精致的,内里装着零散碎银、一点香膏;又一盒青团,十只,染成了清浅草绿色,内里裹着芝麻馅;并附着一张纸,上书一首诗抄录。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谁嫁谁啊。简明知怎么可能从皇宫里搬出来。

选词捉句故作幽怨了,笔形字态倒是没变,一等一地清爽。贵女怎会真的幽怨“无情弃”,只在这里拿她从神医谷医馆中呆了一夜打趣呢。黎苏苏摩挲着粉金碎银纸,并不意外她知道了,只觉得简明知的调笑意味都越于纸上了,此刻所见的情绪甚至比当面更多点。

来送礼的人应是宫中女官,眼熟且衣着富贵,在黎苏苏起开节礼时恭敬侍立,瞧不出所思所想。待黎苏苏合上节礼后,补了一道例行赐礼之外的话。

“左相与东南之事有联。”

送了这么多东西,只为夹杂这一句。无论自己是否有意避让,消息总会被递到她眼前,无论是朝堂动荡还是江湖恩怨,亦或是少谷主的衣橱颜色,她总是会知道很多。

黎苏苏点头,那女官便告退了。今日也觉得自己定然不能入朝为官。也不知神医谷究竟如何稳稳游离于江湖之外的。

武林大会倒是递了她另一个消息,或者说,提议。

“比武招亲。”黎苏苏重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呀~”

“比武招亲,开擂台的那种。”

“对的对的。”

“在武林大会正式召开前日,于少林山下开设擂台,进行比武招亲,我坐在高楼上观看。”

“没错!”

“我坐在台上,看别人打架,以挑选夫婿。”

“是的,就像所有比武招亲一样。”丹青阁修士兴致勃勃地给予补充,“黎首徒,您不仅可以比武招亲,还可以出题考核,比拼法器,亦或者抛接绣球,吟诗作赋——随您喜好!”

黎苏苏虽没有生出类似于担心丢脸的情绪,但还是下意识婉拒了:“这恐怕不妥,武林大会为庄重之事。”

“嗨,究竟庄不庄重,您不是最清楚吗。”那个丹青阁挤眉弄眼。

“以此等私事扰乱大会,似乎不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武林大会,总要给小辈们一些展示机会嘛。若是只有大会正题的那些议题笔试,多是无聊啊。”丹青阁的修士巧舌如簧,试图劝说,“您与其他剑修总能包揽比试名次,可其余小辈也是想要展示呀。阵修符修,丹修巫修,笔修器修,虽或有战力不足,但也总归值得些许机会展示吧?”

“用我亲事做筏子,给年轻一辈展示机会?”黎苏苏沉吟,“少林不会有意见吗?”

丹青阁那位洒脱挥手:“他们自己都供着姻缘殿呢!多少香火钱是由着这档子生意来着。和尚自己不成亲罢了,又不是不看别人的热闹。”

见黎苏苏没有了直接反对的意思,丹青阁那位又趁热打铁:“武林大会,多少青年才俊,说不定其中就有首徒的姻缘呢?正会上谁敢造次?还不得在这种轻松场合才能见到真面目。何况即使擂台众人得不到首徒青眼,他们互相之间未必不能成就佳话,名义上是首徒的招亲,实则也给了其他人结缘机会啊。成人之美,岂不美哉?”

恐怕也是结仇机会。

虽说这个提议也不是正经为自己亲事考虑,但左右对自己无甚坏处,主办默许了,看热闹的一定期待,想来也有不少人会攒着劲表现表现,也算给其他人一个提拔的机会。是以黎苏苏说着考虑考虑,转身问了亲长们的意见。师尊无可无不可,小师弟眼睛一亮估计觉得这是个有趣事情,黎簌笑了笑,道这个热闹落在她身上了。反应最大的是掌门,当即给少林发了帖子,谈论具体事宜了。

一切正如之前一般,由头不是她挑起,置备不是她经手,前因后果被安排妥当,自己仅需登台亮相。这似乎不对,常人不是这么做事的,黎苏苏想。大多应当是自己有了想法,然后自己去做的,劳累由自己顶着,好坏由自己担着,不应是这种旁人决定,旁人经手,自己只点个头的。太女想要皇位,黎叔想要养老,钟子期想要当掌门,叶鸾想要听见天下消息,白安贞想要救死扶伤,小师弟想要补全心法,哪怕是与自己最相似的师尊,也是“想要”更加精进才选了这般无情。

我真像个偶人,真像个工具。黎苏苏在月下默然。

这似乎应该引出些许感叹和情绪的,然而正如愿望为空一般,情绪也是空的。若没有心,便也无谓乎什么道心动摇了。是以这种能摧毁道心式的觉察也没有什么后果,黎苏苏只是将这个明显的情况放进脑中,再次重温了与旁人的不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向隐月楼打听了火华的消息,被告知暂无。反倒是驿站托送来了一个漆器盒子,内有一方蜀绣帕子,一包峨眉竹叶青茶,并上一封书信。信中说他自己在四川遇到了一个有趣的镖师,水平不错,对当地情况颇为熟知,叫她不用担心,一切同预期暂无什么出入。信上的日期是大约十日前。

黎苏苏便拆了竹叶青泡上一壶,在醇厚爽口茶香中意识到,这次已经分开挺长一段时间了。她不由想起叶鸾所打趣的“要不是身份相差太大”,一时默然。

章烨是章家送过来给自己解闷的,这事她挺小就意识到了,只是一直没告诉旁人自己意识到了。京城世家众多,章家并不算其中最出色的那类,但总算还有拼劲,四处钻营着。章烨便是族中三房的庶出少爷,不至于受打压,但也决受不到重视,是以年纪很小时就被送来当成与菩提心交好的机会。挺多小孩子懵懂年岁被指派来做这事,章烨是其中做得最好的那个,好到后来大家都识了趣,不再往她身边凑了。

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章烨怕是有另一副面孔吧,黎苏苏想。他很聪明的,比自己适合进朝堂多了。只是权衡下来,觉得呆在自己身边更好?

春日游,春日游,京城社交又多了起来,各种宴会帖都被递到了黎府,端到了自己桌上。挥完了今日的晨起万剑,黎苏苏泡着冷水浴桶,一张一张地拆帖子。太女带来的,于皇家园林的猎游帖。张府递来的,得一古琴,邀人听曲。杨府递来的,赏花会。梁府递来的,船上夜宴。

黎苏苏停下了。

梁府。之前没递过。

略一思忖,她便打了主意要去看看。她从桶中站起,造出哗啦的水声。

夜色中不显颜色,她便挑了件绯红配青绿的明显颜色,于额间点了个金翠小花钿,发髻绑了红绿缎带,便算作是装饰过了,难得向家中要了马车赴宴,很轻易便能在河边找到宴请之船。一整个船队停在河边,中间是高大主船,前后是伴行小船,一字排开,颇为气派。

黎苏苏递了帖子进去,便有侍者唱喏,一路登板而上,进了主船舱室。从外看起来气派,从内看起来同样如此。舱内面积颇大,装饰与岸上厅楼无二,若非轻微晃动,恍然间怕是会觉得仍在岸上。

进厅门时,黎苏苏感到数道骤然投来的眼神;随后便撤走了,只变成若有若无的打量。一路看去,认出数位在大朝会一同久站的眼熟之人,更多还是不识得。不由想到章烨,心思如果有他在身边报人名该多好。随后不管这些,径直走向宴会主人。

当朝左相梁鸿骞的位置很好找,就在大厅正中,四周围着一小圈宾客。目光在走到他身边前就对上了,被投来遥遥一笑,春风拂面般的和煦之感。走近时,发现他没有穿着代表身份的紫袍,而是一身淡红配珠白,于这描红烫金的奢靡场景中,硬凹出了一份清浅之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黎苏苏打量他时,梁鸿骞也在打量她。外表并不能看出是如此强劲的存在,衣着鲜艳明亮,装饰却低调,打扮看上去同京城的其他贵女没有太多区别。气质似乎独特,但这种淡然感觉被衣服与周围环境冲掉了不少,以至于一眼看去的印象是衣服大于人的,若仓促得见,怕是都会用“那个大红大绿的小娘子”形容。明艳衣服多是抬人的,此刻穿在她身上倒反是遮了她。

他瞧着黎苏苏等在小圈外,在寒暄人走了一层后向他问好,很板正的客套话:“承蒙左相邀约。久闻梁相芝兰玉树,今日得见,果然风采逼人。”

梁鸿骞毫不怀疑她是随机捉了几个词进去套话。他有意结交,但此时这般人多口杂的情景却并不适宜,只得也用客套话回了,再让仆人送她进位置。

所在的位置并非主位,并非下位,中上的位置,离主人之位隔了几小桌,但并不算远。黎苏苏坐于位上,应付了几个眼熟与不眼熟的人士,之后便开宴了。宴上倒是无甚可说,垂眼吃席便是。不时有人想来攀谈一二,黎苏苏听着,点头,在对方说完之后举个杯子权当敬酒。

小壶中的酒液是果酒,度数并不高,有明显清甜意味,扑鼻的果香。不知是为了风雅,还是为了防止客人们醉酒过量跌落水中。

梁鸿骞于把酒言欢之际,偶尔也分神瞧她一眼。自己年少登阁,算是朝堂新贵,此次递帖也没想到真会被应答,一时估量不出自己究竟该如何应对这位贵女。明面上,她似乎算作皇太女一派,可私下消息却大多觉得她抱了置身事外的打算……不论如何,她救了自己的人,总归得试着交好一下才是。

黎苏苏感受到了主位这次的视线长了点,长过了主人对于客人而言的一般客气,便抬眼对上,没什么表情。梁鸿骞并未收回视线,而是对着她含笑举杯,遥遥相对。黎苏苏并未言语,举了半杯残酒,微抿了一口。梁鸿骞倒是仰头把满整杯喝下了,随后又将注意转到了其他客人。

黎苏苏便又看回身侧的舷窗,心中盘算着应当何时离席。大船于内河缓缓而行,风景便落入窗框,自行裁剪出画卷,一时灯火通明,一时夜色如幕,交替变换。内河贯穿京城,她从上往下俯瞰过多次,但像这般慢悠悠地居于河中,由小框瞧景的次数倒不多,所见窗外之物也被迫不同了,显得河边街景同平日所见相距甚远。

黎苏苏瞧着,便也暂时没了下船的打算,只当真是来赴宴的。师尊教导她兼览博照,黎簌希望她多看多瞧,她便顺从亲长的意思,有人请了没怎么见识过的东西时,多看两眼。

梁鸿骞抽空看她一眼,发觉她凝视窗外,动也不动一下,判断不准这位贵女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罢了,总归没直接跳窗离场,算不得失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盯久了确实有新发现。不远处的街上有几个人影,入景窗中数次。探查气息时不太得见,不知是普通人还是刻意收敛了气息。黎苏苏本次赴宴只做了瞧瞧梁相的打算,见到尾行之人倒是没怎么想到的。她只推测了最近肯定会有人对梁相动手,但如何动手,哪里动手,却是没什么头绪的——说不准是朝堂弹劾,兵不血刃的阳谋呢?若是这种情况,她便不必掺和进去。

哪怕是现在,她也摸不太准这些人是单纯的收集消息,还是图谋不轨的。她正回脑袋,慢慢扫了厅中一大圈,并未看出哪个有明显不对之处。若是行走一圈,肯定能发现踪迹,但万一真有照应,必然打草惊蛇。可若不行走,只远远打量,对于有心遮掩的人来说,总归是能避上一时半会的。黎苏苏只希望船上照应之人没有认出自己,又放出神识,探查起了水中。

怕打草惊蛇,那便等他们出来再管。左右对付梁相这种没武功的文官,用不上太强的人。

梁鸿骞还不知自己被腹诽“没武功的文官”,此刻正于宴席中推杯换盏,从这头聊到那头。黎苏苏有意关注他的动向,梁鸿骞也有意与她结交,一时成了双向奔赴的情况。梁相仿若例行公事地走到她身边,端着酒杯言笑:“惭愧,不知黎家小姐可还满意这吃食果饮?”

他看见黎苏苏嘴唇动了动,但身后的曲乐歌舞正好落在强拍,未能听见。许是对方也看出了他的耳目不清,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些。梁鸿骞心中疑惑,但又想到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便也俯身下去。却瞧见对方摆出了饮酒的姿态,仰头将酒杯双手举于口前,袖子便一左一右遮住了半张脸,小声说道:“别离开我视线。”

说毕一饮而尽。梁鸿骞怔忪,但也反应极快。面上不显,将杯中酒液喝掉,带着标准笑意往旁边走去。寒暄一阵后,方才装作不经意地嘱咐小厮:“让护卫好好守着。”

两人除此之外并未对视,也无其他交缠。黎苏苏仍转了头,看着窗外。此刻窗外街景也失了闲适之感,那几个身影不知是预备动手还是发现了自己的窥视,于人群中消失不见了。舱内全是人群,配船都是人群,岸上是人,船顶有人,水中或许也有人,林林总总,修为或高或低,谁是想动手的那个?

很难判断,那是监察与间子的活计。船上大多为普通人,但武学人士也不少。梁相请了自己,自然也会请其他人;在座多为贵客,带些许厉害保镖防身自然正常。谁是会动手的那个?

在大船又驶入一处灯火阑珊地后,黎苏苏听到了几声极细微的落水声,随后是头顶舱板上的脚步,又有突然的破空之声。她猛然抬头望向梁鸿骞,未曾克制威压,外放至常人都可以察觉的程度,精准落在他一人身上。

梁鸿骞只觉心中一紧,不自觉转向黎苏苏的方向,一眼看见对方正盯着自己,表情很严肃,毫无之前清淡的气质了。他立刻反应过来,喊道:“危险!”

数支箭矢伴着他的声音破窗而入。船舱顶板崩裂,落下数个黑衣人。甲板传来惊叫,水下的人爬上船侧。侍卫迎战,客人惊呼奔逃,船身因此番波折震动,打碎了数个汤盘茶盏,一片混乱。

黎苏苏却只是坐在席上,没有帮忙的意思,观望迎战场面。她在分辨来者的功法身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梁鸿骞往那个黎苏苏这个武林天骄的方向看去,希冀得到一些帮助,却发现她毫无起身的意思,只将目光投向他的方向。什么意思?困惑一闪而过,但此刻场景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梁鸿骞被侍卫拉扯着躲过数道袭击,打斗声在耳边若隐若现着。她让自己不要离开视线,梁鸿骞想,那我现在可以离开吗?

左右陷入了苦战,一时也离开不得。又有席上其他武学人士上来帮忙,场面非常混乱。

黎苏苏端坐原地,瞧着动手者的动作。周正的大路货功法,但内息平稳,招式利落,不像是一般散修能有的章法。刀剑武器平平,认不出有什么货色,从中看不出什么亮眼的形制,相对低调,配不上这群人的身法。相互之间没什么交流,但大部分攻击并没有互相阻隔,可见至少磨合了一定时间,不是仓促组成雇佣的乌合之辈。

梁鸿骞被侍卫护着,图谋着向外跑去,但来者确实强力,很难突破出去。黎苏苏推断出,明显的,这群人没有直接搞死左相的打算,不然刚才已经有很多上好的机会。看来这群人头目的打算是把人直接劫走。劫走目标的难度是比刺杀目标大多了,怪不得派这么多人。

但是究竟是谁想干这事呢?

一个黑衣人与一个护卫纠缠地使出绝学撞到舱壁,内力对冲下使整艘船都晃动了,杯盘滚落脆裂,打斗者因这突然意外歪倒了一片。黎苏苏还是稳稳坐于自身座位之上,下盘很稳,仿佛这些意外都同她无关一样。

究竟是谁主谋了这件事呢?

无论是谁主谋的,今日的情况总归不得善终了。如若自己动手,可能被算作是邀请之人的见义勇为,但如若自己不动手,看起来就像自己同这群黑衣人同谋了——还是前者被卷入的程度更少点。黎苏苏计算了一下这其间的考量,还是站了起来,预备帮忙。

她刚迈了一步,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举手闻了闻,果不其然有海虾的味道。呼气闻了闻,口中混杂了菜肴的味道。虽不至于恶心作呕,但总归是显得不雅的。

掌门三令五申必须注意仪容,注意天衍宗的门面。她看了看缠斗处内容,觉得暂时还是劫不走的,便默念烦请梁相再等上片刻,又把脚收回来坐下了。替自己倒了杯果酒,含着漱口,吐出。又倒了一杯,再漱再吐。

一对黑衣人同侍卫打得火热,双双摔到了她身侧。她含着果酒转头去望,对上了他们的目光,二人同时愣怔,随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边撕扯边滚到一边去了。被认出来了。

漱口毕,站起迈步,在刀光剑影间走向角落水盆,闲庭信步般地避开了所有乱飞攻击,于铜盆中净手,瞧着四周的情形。梁鸿骞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此刻简直诧异至极,一时甚至连危险都落在一边,默然思索“左相府应该没有得罪她吧”。

黎苏苏仔细的洗净了手,闻了闻,确定没有味道后,于架上帕巾吸干了,又在腰间香囊了蹭了蹭,以便显得更加体面。又对着平缓下来的水面,检查了一下鬓发是否齐整,拨弄两下后,才检查完了仪容,自觉掌门应该满意了。

这才从角落一步一步向着争抢的中心去,边走边反手解着头上的发带,用了内力向全屋喊话。

“天衍宗首徒黎苏苏在此。无关人等,速速出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肃清的速度极快——恐怕超过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除了黎苏苏自己。

混乱的局面增加了难度也减轻了难度,只要挨得过交手时的内力威压,一片混乱中很适合偷袭。黎苏苏示警过之后,几个警敏的散修游侠即刻退下,空出数个对手;她便随手抓了身边桌上的几颗青枣,挥手砸向面门。砰的两声,立刻有两个没反应过来的黑衣人被砸中额头,晕乎乎地摇着,于是她欺身而上,干脆利落地一膝一肘,便一个痛得哀嚎,一个昏了过去。

另外三人没有中招,或避或劈或挑开了果子。但动作终究还是被打断了几拍,反应不及片刻。黎苏苏趁此机会,反手抓住刚才已挨了两下的两个倒霉蛋,一人一个地扔向反应更慢的那两个。昏过去的那个砸中了人,一昏迷一重击地摔在地上。哀嚎的那个不幸砸中长刀,划了一大道血口,哀嚎声陡然又上去了一个度。

几个后退的游侠齐齐感同身受地恐慌了一下。

黎苏苏没管观者腹诽的恐怖如斯,随手抓了盏铜制长烛台,架住剩余一人的剑,扫腿试图绊倒对方。这么周正的反击,自然被避开了;然下一步却是出乎了黑衣人的预料。她竟将红烛从烛台拔出,一个飞身侧旋递出,试图用长火苗燎人持剑右手。黑衣人狼狈后退,右手死死往里侧避去;黎苏苏自然不会放过,追上又翻身。黑衣人只盯着燎手火苗,不期然却突然肩上剧痛,手中之剑当即落下——

竟是烛台插进了右肩麻穴!蜡烛一直都是诱饵而已。

黎苏苏往人后颈补了一手刀,黑衣人便带着难以置信和右肩烛台扑在了地上,脑袋磕出了清脆的声音。

别说黑衣人了,连游侠们都为扎入的长针心惊一下,绵羊似的乖顺了不敢出声,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天衍宗首徒为何有此般威名。

“让开!”她又传音一回,“刀剑无眼,恐会误伤,让开!”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发了核心处的关注。中间的梁府侍卫登时退后,不再缠斗。黑衣人权衡片刻,齐齐跃起杀来,期望速战速决,不给她各个击破的机会。见过刚才场面所得的想法很好,但——谁说她不能一次决断呢?

内力骤然放出,控在这个半圆之内。跃起六人唐突悬停空中,维持举刀举剑砍来的慢放姿势,显得滑稽。其中三人有勉强挣脱的可能,黎苏苏自然不会给三人机会,提着裙角以内力一踹一踢一扫,六人便倒飞出去武器脱手,一盏茶内都不可能再有攻击了。

见大势已去,围剿在梁鸿骞周围者骤然疯狂起来,攻击瞬间密集,连左相的安危都不顾了。梁鸿骞被侍卫牵拉左右躲闪着,鬓发散落几缕,于狼狈中苦笑。但他并不着急了。瞥见的几眼黎苏苏使他恍然理解了何为武林天骄,第一究竟与旁人有何区别。

原来天下第一年轻时是这样的,他想。怪不得能与旁人拉开差距,成为公认接班人。

黎苏苏并未辜负他的期待,孤身跃起,轻功点在刀尖,又踢到了持刀者脑袋;这人后摔时便砸开了一圈空地。欲重复动作,可惜其他人已经有了准备,无法这么迅速解决。黎苏苏只得提了广袖避开砍来的刀刃——掌门千叮万嘱过的,打完架时衣服完整无脏污是强者的证明,在可以的情况下一定要注意——于空中用着轻功步法,周旋着找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鸿骞被侍卫护在身后,抬头看着她毫无沾身的移动,下意识伸手将鬓发拢于耳后。黑衣人在自己看不清的交锋中一个个倒下,效率极高,使他彻头彻尾将“黎家小姐”同“安全”联系在了一起。

黎苏苏解决完最后一个黑衣人时,示意护卫们把人捆上,自己走到梁鸿骞面前,查看他的伤势。幸而,除了额角有划破小伤,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只是脏了一点。梁鸿骞堪称乖顺地任她挑着下巴打量,眼见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翻开内里替他擦拭,睫毛颤了颤。

黎苏苏对左相的微妙心思毫无察觉,只公事公办地总结:“幕后人没想杀你,甚至没想伤你,只想活捉。”

“嗯。”

“此等伤害当朝官员的恶性案件,大理寺恐怕会插手,皇室也会给予你抚慰。”

“是呢。”

“如若此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把帖子递到黎府就行,我会来的。”

“多谢。”梁鸿骞道,“多谢你第二次出手。”

黎苏苏面色不变:“第二次?我不明白,我与梁相才第一次见面。”

梁鸿骞就笑:“是,是我糊涂了。”

他又问:“听闻你是剑修?如若用剑,怕不是比今日还要强劲?”

黎苏苏不解为何提到这事,只当他看到自己英姿被折服了,便老实回答:“十倍不止。”

梁鸿骞便不言语了,又微笑起来。黎苏苏瞧着他的笑意,读不出是为何而笑,只隐隐觉得与平日那春风霁月的感觉略有不同,瞧着就像……眼中终于看见了她一样。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便不想这事了,转身去看被绑起的黑衣人们,徒留左相一人瞧着她背影微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次日,大理寺果然有人上门,客气请黎苏苏上门一叙。黎苏苏点头,换了身紫袍官服,让仆从给他们递了赏银,便熟练地登了马车,一路被送到大理寺上了。

跨过三层门,路过威仪刑具恐吓,拐了两个弯,总算到了大理寺卿官署。大理寺卿司曦哲便坐于正堂主桌处,身着红衣,嘴唇微抿,一贯的严肃神情,低头查阅满桌铺开的卷宗。黎苏苏同他配合了几年京城事务,心中将他定为敬业守职的主理。

黎苏苏行平礼:“司大人。”

本朝大理寺卿为实权正三品,黎苏苏担着个虚衔从三品,又有武林地位,单纯从礼制上计较,勉强算是平级。

司曦哲见他来了,便也平礼以回,挥手让左右去殿外候着,多次交道下熟知黎苏苏的性子,也不多言,单刀直入地问:“昨晚,你为何在左相宴上?”

“他递了帖子,我便去看看。”

“仅是如此?”

“事先确实也知晓了一些苗头。”黎苏苏承认了一部分,“有预感左相这里会出一些差错。”

“什么苗头?”

“恕不能告知。”

“江湖中事?”

“尚不明确。”

“黎大人的意思是,与江湖无关?”司耀哲召来她询问,所最在意的便是这点。如若与江湖无关,便是朝堂争斗,审法不太相同。若是与江湖有关,查起来会更麻烦点。

“不知。未曾听闻左相与何门何派有嫌隙。”黎苏苏摇头,“但江湖之大,天衍宗也无从得知每一场恩怨。可从左相履历查起,若不曾有长久外放,便很难生出大仇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相少年登科,外放十余年,几经易地,交游良多。”

“那便难以知晓了。”搞政治的真麻烦。

司曦哲点头,又问:“搜捡刺客时,发觉此些人等身上似乎少了东西,可与黎大人有关?”

确实拿了几把少见武器和其他东西。

黎苏苏顾左右而言他:“主谋最可能是谁?这些人配合优秀,瞧着像是军队制式。”

司曦哲便知确实是她所拿了,放下心来:“若是黎大人查出什么,记得告知我等。”

又道:“亦有可能是江湖门派。”

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互相甩锅的,无论是武林或是朝堂都不乐意担起刺杀重臣的名声。

黎苏苏思忖可需告知司曦哲,左相与东南之事有联。但盘了许久当前朝堂派系后,遗憾发现这位大理寺卿是纯臣,效忠天家与忠义,而非某位具体主子——如果他表里如一的话——便将这个线索吞回去了。

罢了,这届大理寺卿也算作是年少有为的,若无阻拦,左右查得出来。

武林同朝堂有点不必言说的默契,平时各自监管武学人士与普通人等,毕竟,朝堂不乐意有人雇了高手搞刺杀,武林也不乐意朝廷派了军队放弓箭。是以平时都相敬如宾着,若遇见掺杂可疑事件,才矜持地互通有无。

这代便默认是黎苏苏做了此等交换意见的活计,她身上的虚衔官服有一大半品级是为了这事才添上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黎苏苏同大理寺卿交流完毕,正待离开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旋即,一个橘红飞鱼服配绣春刀边进门,身后跟着一串颜色暗淡点的跟班。

司曦哲皱眉:“陆指挥使。”

“司寺卿。”陆彬咬着发音道,“黎大人。”

因司与寺同音,读起来不太方便,故而同僚平素还是叫“大人”的多;唯有锦衣卫指挥使这种不招人待见的东西,才会故意把这个音咬得如此没必要凸显。司曦哲是走律法断案的,行事正派,主张证据与磊落,看锦衣卫这等阴私机构向来不喜,陆彬此人又是符合诏狱的心狠手辣,故而二人虽同掌刑狱,却天然的相看两厌。是以司曦哲美美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指挥使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上门,所为何事?”

“司寺卿说笑了,近日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二位刚商讨的那件。”陆彬笑,却显得阴冷,仿佛随时都会攀附撕咬一般,“倒是巧了,黎大人正在此处,也免得我再登门拜访一趟。”

陆彬将视线移至黎苏苏身上,那种被当成猎物盯着的感觉便转移到了她身上。

“不知黎大人昨夜为何在船上?”

同大理寺卿可以说“收到邀帖”,同锦衣卫使却不能如此回答了。谁知道他们究竟监察了多久,知道些什么呢。锦衣卫起着监察百官窥视京城的作用,黎苏苏既属百官又在京城,当然也是被监察的对象。固然,她在宗门与天上时不太容易查得到,但总归有于地上于城中的时候,是以也会在身侧发现监察的痕迹。她本人对此的态度是没什么反应,觉得自己生活被尽数抄去也没什么不同;但身边人会替她着急,同她讲一串被监视的坏处。于是她也听话地不让特务们打探到太多。

是以,陆彬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很正面。一个难度很高的监察对象,总归是不招特务头子喜欢的。

黎苏苏想了想,还是答:“恰好收到左相邀帖。”

“哦?我竟不知黎大人同梁相,何时有此等交情了。”陆彬果然笑。

“嗯,突然神交了。”黎苏苏点头。

司曦哲正为锦衣卫登门而感到晦气,听到黎苏苏这话,一下有种恶气得出的感觉,冷面阎王难得扯了嘴角,笑出了声。陆彬慢悠悠转头,侧眼瞧他,不咸不淡的威胁意思。司曦哲自然是不怕这点眉眼官司的,直直看了回去,故意笑给他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瞧他俩斗这点子闲气,觉得本案或许不是很严重。

对视几息后,陆彬又看回了黎苏苏这里,道:“前些日子,手下看到黎大人立于星辰楼上,可谓仙姿绰约。黎大人当日怕是雅兴十足?”

“陆指挥使高见,当日确实雅兴十足。”黎苏苏鹦鹉学舌。

陆彬嗤笑一声,不再和她打太极,十足警告意味:“黎大人莫要装傻充愣,手下已然得报大人前几日行踪,若说和此事全无关系?必不可能。或许黎大人自觉身份特殊,可掺入任意事件,但大人别忘了,京城重地、天子脚下,锦衣卫指挥使司可是无所不知的。”

“嗯,自然。”

陆彬没了同这人多费口舌的兴致,只冷冷道:“既然黎大人不愿说明,那在下便自行查验去了。无论黎大人隐瞒了什么,在下总归会知道的。”

说毕,起身提刀而走,同来时一样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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