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一时不哭了,呆了呆:“皇叔。”
她回头,发现原是简弘琛总算到了这里,估摸着他正好撞见了这个现场。这位亲王竟有止小儿啼哭之效?只是这种为她说话的样子确实少见,是她所预料不到的,一时便收了声,看二人间会如何收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二殿下怯怯的,连声音都不敢再大了,一时竟想往侍卫身后躲。黎苏苏眼睁睁看简弘琛笑着摸了摸小殿下的头,将关心之语说的与威胁无异,吓得孩子更加瑟瑟起来,逃跑似的离开了。
“多谢。”黎苏苏觉得多少应该感谢一下。虽然恭亲王突然的相护实在有点怪异,但总归是一片好心,值得一个谢礼。
恭亲王嗯了一声,以示免礼,又仿若不经意地问:“你总是做这种事?”
黎苏苏推测了一下,觉得“这种事”应当是指代帮人牵惊马,而不是帮忙完毕后被人指责——虽然两个确实都发生过不少次数——便点点头。
恭亲王又哦了一下。半晌,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惊马?大约六七岁,入门了轻功不久吧。”
恭亲王唔一声,不再言语了。
黎苏苏不解为何询问这个,等待一番见没下文后,还是归入了心血来潮的怪异行径中,只继续跟在身后,一同“踏青”。她背着弓配着剑,跟在这团龙纹之后,突然意识到,刚刚的行为很像主子看护下人不被其他主子打杀,同管自己叫小黎子,并上让自己护卫安全一道,看起来真的很像把自己当下人用了。
有点古怪。
不过总算是好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确实挺克黎苏苏的识别能力,后退一步的身位让她更难搞清对方的意图。索性这位亲王并没有为难的意思,说是踏青便真是踏青,又绕了一段路后便折回营地,没再搞出其他波澜。
只是回去路上,他周身的气氛似乎确实好了一些,连带着偶尔瞧她一眼的脸色都带上了点似笑非笑。黎苏苏不得其解惯了,只是在这位的印象下又加了一笔:喜静。似乎喜春日踏青?
见到了那批扎营的帐子后,这位亲王轻飘飘地说:“护驾有功,赏你一批东西。”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赏赐!这种特别像随便找了个由头然后给她塞礼物的感觉!
“不过举手之劳,臣不觉得自己有功——”
“皇嗣安危,在黎卿这里竟不值一提吗?”
又是轻飘飘的话,但听起来已经同威胁无异了。话已说到这份上,黎苏苏自然喏喏应承,不再推拒。
若不是每次对自己的态度都非常不耐烦,除了给自己多一点东西之外,看上去同对旁人也没有什么分别,黎苏苏估计会认为这位恭亲王小皇叔是否还挺喜欢自己的。但单单赏赐多些,硬塞自己好东西多些,怕是也不能代表自身喜好。说不定这位是皇家派来维持同自己、黎府、师门关系的呢?总不好叫陛下次次与自己交联,又不能让皇嗣们距离过近,盘算之下,显得这位小皇叔成了最合适的中间人。
黎苏苏自觉这个推论很有道理,不然难以解释这位亲王应卯式应付自己,每隔几月就把自己拎出去相处片刻的习惯。是以她每次都还挺乖顺地跟在后面,心思他在例行公事,我也例行公事地配合为好。
若是简弘琛得知她脑中的这些判断,多少会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恐怕连头风都能缓解片刻。但左右他并不知情,便只当身后跟了个没反应的木头,像少年时一样,随意点了她招摇过市。
此番是临时邀约,并没有给黎苏苏提前备下帐篷,恭亲王便挥了挥手,将自己的一个副帐划给了她暂居,让侍从把数个箱子往其中搬去,想来就是刚刚所说的赏赐了。黎苏苏便也不再推辞,这位亲王往她这送的东西太多了,逐渐给她养成了习惯,意识不到自己应该三推三拒。
简弘琛很满意她的这份习惯,满意方式是很恶劣地用力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听脑壳上的清脆崩响。黎苏苏用不解的眼神看他,他被这个眼神看得满意,转身出了帐子,去皇兄那里。
黎苏苏心道这位王爷真的很奇怪。总觉得他是因为自己身强体壮不会玩坏才总是点自己随侍。刚刚那一下的力度,换普通人来,怕是脑浆都要摇散片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简弘琛去了主帐中,踩着通报,直接上了他那尊贵皇兄身侧。简弘盛看看时间,瞧了他一眼表情,心下了然:“叫人出去了?”
简弘琛唔了一下,心情不错:“头暂时不疼了。”
“她是不吵。”太不吵了,陛下想,“若是喜欢,便放在身边呗。”
简弘琛没答这话,只换了个话题:“十二殿下心性不足,需得好好管教了。”
简弘盛失笑:“他还小呢,弘琛不必苛责了——”
“小黎子救了他一命,他却声称要惩治。”恭亲王暗暗加料,“对着她都能喊叫起来,失仪。”
“哦,这倒是不该了,该罚。”陛下好笑地看这位告状弟弟,“这么维护,你那亲王府还空着呢。左右她在招婿,你总比明知看起来像样点。”
简弘琛略微嫌弃:“叔侄争抢亲事,让人看笑话吗。”
陛下笑起来:“已经成笑话了。明知太急了点。”
“何况,真放身边时反倒容易厌弃。”他道,“省得头风发作时下令把她砍了。”
“朕觉得,你那王府怕是没人能伤到她。”简弘盛实话实说。
简弘琛装作没听到这份实话一般,只道:“不时看看就行。她早忘了自己救过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春狩由来已久,最早是周天子时诸侯围猎之所,政治与军事意义都颇为浓烈。但时过境迁,时至今日,春狩的军事意味已经减少了很多,更多是天家同百官同乐的一个机会,互相联络情感的一个例行时机。
黎家同黎苏苏是分开受邀的,大约是因为黎苏苏本人已经同黎家所代表的相聚甚远,变得单独分开为妙。黎苏苏没有前往黎家的帐子,她总觉得自己同黎家并不算过于亲近,反倒是师门给予自己的帮助更多一点。倘若黎簌在此,她估计会陪他坐着;但其他长辈,便没有那份彩衣娱亲的习惯了。
黎苏苏觉得天家其实挺想邀请自己师尊一道,只是碍于朝堂与武林心照不宣的分野,没法当真明面邀请罢了。于是她也从善如流地假装意识不到那些暗示,一点不给朝堂打扰到自己师门的机会。
自己的不明所以也有那么些微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被安排在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小郎君之间,按官位地位看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一般而言,同她年纪相仿者能登科进士都算少年才俊了,何况官身与武功呢。胆小并觉得自己不配的,下意识便绕开了她,躲过她的视线自行于不起眼的角落私语去了。自觉尊贵倨傲点的,便勉强过来打了招呼寒暄两句,算是敷衍了今春份的交游份例。
“今天怎的不见章公子?”李家娘子问。她俩同为太女伴读过,被喊过“小李子”而不悦的那位,算是有点关联,能多问两句。
“有事在忙,不在京城。”
“这倒是少见了,少有的没在你身边瞧见他。”李家娘子笑,又促狭问道,“哎,你究竟心仪哪位提亲者啊?章公子可还有机会?”
“现在只不过有一位正式提亲了。”黎苏苏相对微笑,营业性地扯起脸部肌肉,摆出一副假面,“谈何心仪与否?”
“喝!别人遇到这种提亲,还有什么犹豫的!”李家娘子咋舌,“也就你能不当回事了。你究竟会按什么标准挑人啊。”
黎苏苏诚实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李家娘子十年一日地同她联络感情,她便也按照社交规矩地投桃报李:“我马上要办场比武招亲了,到时候再说吧。”
对方来了兴致,不过这兴致在得知“少林举办”后又灭了,遗憾道:“太远了,不然我一定得去凑个热闹。”
黎苏苏点头,微笑。李家娘子又挑起了关于当前朝堂形式的一些明面讨论后,自觉算是聊够了今日的份额,便自行告别了,转身去其他小贵人处交游联络。
当日晚些时候,她要比武招亲的消息便同其他轻巧点能直接拿在台面上交流的话题一般,直接在满场传遍了。间或有几个小贵人行到她身侧,告诉她“正巧要去武林大会,到时要去见见世面”。
黎苏苏一一应下,思忖这下也算是替少林造势了。
姻缘庙果真是生财之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黎姐姐,你真的砍掉了万头野兽吗,屠得血流不止,黯山悲鸣吗?”
“?”这是什么传言,“没有,合计顶多一千头吧,恐怕一千头都不到。也并非为‘屠’,只是游历游猎罢了,大多是同现下相仿场合。”
“黎娘子,我家老太太时常感叹生女当如黎首徒,敦促家中完备多向你学呢。”
“多谢老太太抬爱,在下不敢当。如想入朝为官,还是莫向我学了,怕是会偏。”
“这是京城时新熏香,苏妹妹闻闻?”
“玄参甘松,麝香蜜使,经久合香,果真馥郁芬芳。”
“黎首徒,可愿向我们展示一下弓射技艺?”
便让靶处抛出三颗果子,拉弓连射,三颗果子便一个接一个射在靶心,变成由弓箭串成的果葫芦。
“黎大人,在下心慕您的剑意许久,可否赐教一二?”
“好说。”便同这位打了场花哨多过实用,指导多于胜负的指导局,观者围了一圈,直呼精彩。
“苏苏姐姐苏苏姐姐!能借我看看你的宝剑吗?它好酷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以。”便将剑递给对方,任其费力抓着,反复打量,“此名纯钧,与春秋名剑同名,一望用者精纯如剑,二望用者雅乐衡均、不忘不平——抓紧!别划了手!指头真会断!”
是以黎苏苏实际上没有她自觉的那般无趣,不受欢迎。位高权重者难得赤子之心,一位游离于纷争之外的新鲜强者,其实反而是能安心逗趣的对象。
黎苏苏于猎场转了一圈,觉得自己今日的交游份额也完成了,便往帐篷处回去。
“黎大人。”她听到有人唤,转头瞧见是左相。便停住点点头。
梁鸿骞追上了她的位置,笑道:“之前倒是没机会发现,黎大人如此受人欢迎,竟是一点都没机会插上大人的交游。”
“梁大人说笑了。”她回忆了一下左相的升迁史,“梁大人才于京城定下,以后有的是机会交游了解。”
梁鸿骞应着是。今日他穿着一件青绿交白的袍子,其上绣有翠竹数支,颇为清雅,一看便知是文人喜欢的那类装扮。或许是为了应和春猎场合,腰带上悬了柄华贵短匕,通体银光雕纹,上嵌各色宝石,装饰意味高于其他。
见黎苏苏目光停于此处,梁鸿骞自然地将它解下,递给了黎苏苏看:“从家中翻出的物件,我也不太记得来处,应当是外放时收到的东西,瞧着漂亮便带来了。怎样,除好看外,可还算个好东西?”
黎苏苏接过拔出,对光看了数眼,试试刀刃利口,匕首上便倒映出了她的侧脸。将其合拢递回,道:“精钢制成,开刃锋利,虽为饮血,但可做杀人之器。漂亮又有用的短刀,放在市面上也是会有人收藏的。送礼者用心了。”
梁鸿骞便笑着点头,温言多谢,眉眼处同刀鞘宝石一般漂亮。黎苏苏道不必言谢,心中确有了点隐约不对劲的感觉,总觉得这把刀上有什么不一般似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日,黎苏苏同皇嗣们有了些不太必要的交际。皇太女于大庭广众之下牵着她的手说话,黎苏苏同往常一般没什么表情地受了,间或露出点师尊同款的敷衍微笑。简明知本人倒是不在意这个,只在意明面上的“太女党”身份,于是倒也能言笑晏晏地说下去,黎苏苏只需点头并上微笑,再偶尔说点“是”“好”或者之类的话语就行。
待到皇太女终于表演完毕后,黎苏苏绕离人群,同大家拉开距离;但议论还是透过过于灵敏的耳朵灌入,瞧好戏似的弹到前阵子风行的二位贵女风潮,自以为隐蔽地说道,京中破落户们怕是又有素材可写了。
从执手相对,进到婚前相处,又跳到林中野合,大家的想象力唯有在此时才如此跃进。
简弘琛低调地走到她身后,讥嘲道:“你倒真配合我这小侄女。”
“亲王。”她没起身,也没回头。
这个角度实在太好了,使简弘琛不由得引出败坏习惯,伸出足尖轻轻踢了踢她的小腿肚子。又在黎苏苏终于回头的时候避开视线,不与她互望。
黎苏苏只得把这个行径又放到了“恭亲王怪癖很多”这一栏内。她想了想过去这位皇亲曾纵马鞭打伤人的举动,又辨认了他对于自己的态度,觉得这对于他来说似乎确实不算什么,便也不管了。黎苏苏是虚假纨绔,这位却是真的纨绔,仗着身份地位同天生聪颖,犯了不少事的,也就近些年才收敛。他对于自己的举动确实已经算客气了。比如此等不站起行礼的态度,若是换在别人身上,估计已经被刻薄兼惩治了。
是不是因为他身边的护卫都按不住自己,所以才一直没治过自己的罪?
黎苏苏觉得这个猜想应该不对劲,皇家人真想套自己麻袋话会有的是办法。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从没有惹到过这位喜怒骤变的贵人,可偏生他没找过自己一次麻烦。是挺奇怪的。
思于此,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应和一下这位可能是在降志辱身,屈驾被皇家派来联络自己的人,随口找了个大家好像都感兴趣的话题道:“再过一旬,我就要去少林了。想来你也知道?”
后面没回话,但人也没走。黎苏苏听他呼吸没什么变动,便继续说下去。
“少林确实是天下第一的寺院,占地良多,香火繁盛。四时之景变换,很适合清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人动了动,道:“香火繁盛,怎会适合清修?”
“周围十数个山峰,都是少林地界。从其中随意选择一处便可,若非特别时日,比天衍宗还要清净多了。”
后面便又不说话了。只听到略微移动一下,随后一片袖子撑到了她身后椅背上,靠着它站立。
有人往这个方向走来,本是笑着的,但往她身后看了之后,又立刻走开了。方圆几米之内竟逐渐没了人,让黎苏苏心道这位亲王的威压确实太强,完全压过了自己。
今日他抄着柄长烟斗,烟斗便斜斜支于一侧,不必转头便能看见。其中点着满是药味的烟丝——也不知是不是烟丝,闻起来区别似乎太大了一些——于两人身侧缥缈蔓延开来,闻着并不像一般烟草那样呛人,反倒有清心平气之感。
黎苏苏闻多了,总感觉这气味同某些草药相近,问道:“王爷这是有烦心之事吗?点着些子药熏着。”
半晌,身后传来懒散的“嗯”。又过了几息,才道:“头疼。比之前严重了不少。”
黎苏苏哦了一下,不确定此时应不应该转过头去,学习进行一些谄媚的安慰。又觉得自己怕是做不好这等精细活计,还是别惹他心烦了。又过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学过一些缓解手艺,转头问了:“我恐怕知道些暂时纾解的法子,王爷要不要试试?”
“嗯?”他抬着半只眼皮,没什么兴致的样子,“你会这些?若没效用,本王可要罚的。”
“那便算了……”她确实不能保证。
“哈。”简弘琛讥嘲道,烟斗斜出,长杆中侧架起了她的下巴,“便是这么消遣本王的?那现在便罚算了。”
黎苏苏觉得这多半又是一个嘲弄,但为了避免这话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为真,她索性还是直接动了手。就着被架起的角度转头,伸手,不太尊敬地并起两指,点在他额上。简弘琛没有料想到这个,一时就着半探身的动作僵住了;但倒是没有下意识躲开,这让黎苏苏觉得还挺少见,不知这位亲王是不惧危险的那种,还是对自己颇为信任的的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内力顺着指尖,轻柔地注入额中些许,围绕着经络穴位,周游开来。简弘琛只觉得颅内流转过亲和的暖意,妥帖地抚平了疼痛,使脑中也变成了温存的沉静似的。
黎苏苏终究还是没敢托大,计算了效用底线之后便停手了,仔细瞧这位亲王的脸色。瞧不出什么,看不出是不是还在痛,只能看出肯定没有失了大岔子给他弄傻。只得问道:“如何?”
简弘琛只问:“能管多久?”
“一天一夜应当是可以的。不过并不治本。”
“你倒是什么都会。”
“这不算特别困难……恐怕单中原境内,便有十数之人能够做到。”黎苏苏谦虚,“只是他们不敢对王爷如此。”
“你胆子是大,敢做这等谋逆之事。”
面对此等以怨报德的不齿,黎苏苏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继续往“恭亲王怪癖录”中装填,道:“王爷知道,我没有‘害怕’这等感受的。”
脖上的烟斗总算是收了手,简弘琛看着压出的一道红痕,让开视线:“这回可没有新赏赐了。”
“微臣自然也不是为了赏赐做此等事情的。”她道,“殿下无虞即可。”
简弘琛点头,离开此处,正如突然来此一般突然离开。黎苏苏瞧他侧脸同背影,总觉得他心情好了不少。随后明了:头不疼了,自然高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总算是到了比赛骑射的时间,三时辰内收获最多者为胜。陛下亲自发了令,想要表现的便铆足劲向林中小路纵马,四散归往不同方向。
黎苏苏自然是没什么表现欲望的,自己的能力无需用这些近似圈养的猎物证明,只骑着自己的大宛马,不紧不慢向着林间走去,预备稍微逛逛。开始时不时有人靠近,试探着能否组个队,被全部拒绝了。她参与这种比赛不太公平,很打击其他人积极性的。是以她虽然也背弓佩剑,但多半是摆设,只有在很少见的情况才用上——基本就是用不上。
反倒会主动采些不计入分数的山珍植物,回去让御厨们开个小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在宫中有脸面,不过她在宫中的活计也不会被拖延就是了——朝自己笑的宫女太监御膳房,究竟是在讨好的笑,还是在嘲弄地笑呢?宫中人的笑脸辨认难度更加大了,属于若无必要懒得分辨的程度了。
她如此牵马缓速前进,掌马钉于地上橐橐。想争先后的已经跑远了,此刻已经很少有比自己还慢行的。没料到,身侧还是并行了一个人:“黎大人?”
她偏头:“司大人。”
大理寺卿司曦哲骑着匹温顺的蒙古马,勉强操纵着,试图同她齐驱。虽然身着骑装,但下摆已被卷起扭曲,罕见地显出了狼狈懊恼之色。
黎苏苏瞧他动作,问道:“司大人不善骑术?”
司曦哲此刻没了在厅堂时的气度,多少有些窘迫,发奋试图使它走成匀速,为难道:“平时多坐马车……让黎大人见笑了。”
黎苏苏索性将速度放得更慢了些,便于他操控。司曦哲察觉了这份好意,更显得讪然了些。
看看,这就是一个清楚明白的人,一些清楚明白的表情,黎苏苏想。这些表情太好辨认了,所以她才常和这位打交道。纯臣真是好东西,正直严格真是好东西,不隐没情绪真是好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曦哲同缰绳搏斗良久,总算有点进展,显得熟练了点。他这时才有功夫回看一直在关注自己的人,试图显得不那么尴尬地问:“这般骑术,是不是有辱斯文了?”
黎苏苏摇头。
司曦哲没当真,只以为是她体恤。
她便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挺喜欢同你呆在一处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用猜,符合圣人教诲。
这句话使得司大人重新摇拽起来,黎苏苏瞧着他惊惶样子,预备随时帮他一把,以免在如此平地上摔倒。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平衡和舌头,磕绊地婉拒:“多谢黎姑娘抬爱,在下暂无婚配之意……”
黎苏苏观察他的动作和表情,觉得恐怕这位同僚算得上一位标准的老实人。
查看标识够了,她才补充道:“并非那个意思。司大人无党无偏、持正不阿,同您共事总有正气浩然之感,是以总能省掉不少明面奉承推拒。”不会影响我练剑的时间。
“如若司大人仍想于大理寺卿一位,我可以保举您不被撤换……在下相信自己总有几份面见天家的情分。司大人以为如何?”
司曦哲暗道是自己想岔了,没怀疑是黎苏苏故意存了人间观察的意思,自然心虚道好,少了几分平日中铁面无私的意思,多了几分人味儿。黎苏苏自知下次见面便又会是那种官服凛然之感,不由多看了几眼,使司曦哲流露了片刻茫然之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渐行五六里路,黎苏苏勒住了缰绳,停下。司曦哲往前落下几步,察觉同伴停下,才慌忙勒住马,又过了几个动作才完全停下。他想要让坐骑后退几步,但不得其法,于是到底还是黎苏苏上前同他平行了。
“怎么了?”司曦哲问道。
“那里有只狐狸,银色的。”黎苏苏指着左前方向道,“很罕见的颜色。”
司曦哲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片绿茫茫的丛林,辨认不易。黎苏苏察觉到了他的为难,从侧袋中翻出一只小单筒望远镜给他。
“你还备着这个?”司曦哲有些意外地接过,“我以为……你们这些武林人士用不上呢。”
“用得上。”黎苏苏道,“一般是为其他人带的。”
其他人司曦哲哑然,旋转着镜筒,在黎苏苏地指引下找到了。
“确实有漂亮皮毛。”司曦哲道,“你想猎它?”
“你想猎它吗?”黎苏苏反问,“你想用它做一个围巾吗?或者什么什么别的。亦或是献给陛下。”
司曦哲不明所以:“说笑了,我连箭都没带。”
旋即,他看见黎苏苏取下所背之弓,抽下一羽箭搭在弦上,轻轻拉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曦哲:“……”
“你想要吗?”黎苏苏问,“你想要我替你猎下它吗?”
司曦哲感觉自己重新认识了这位同僚,一时有点怔然:“弓箭都在你手上,为何问我?”
“因为猎与不猎对我而言,没有不同。”她道。
“这……那为何还要举箭?”
“猎与不猎没有不同。”她重复了一遍,“‘不猎’并没有更加优先。”
“你让旁人替你决定生杀之事?”
“对于你来说,生与死、猎与不猎,肯定是有区别的。”她道,“你想要它吗?这是罕见的野生银狐,无论是自己穿戴还是进献陛下,都会是一个颇为有幸之事。你想要它吗?想要我就把它猎下。”
司曦哲被她的回复诧异了又诧异,这时反应过来,坚定地摇头。
“为何不要?因为不忍杀生?”黎苏苏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问,看着司曦哲直念她臂力惊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并非。”
“因你不想要银狐,不想要出风头?”
“亦非。”
“因你不需要这些?”
“也不是。”
“那为何?”
“……”
黎苏苏盯着他看,大有不回答就一直看下去的意思。司曦哲被看得怪异,最终还是答了。
“很奇怪。结论总该是自己下的。”他道,“我不觉得我应该替你定下什么。”
“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才道:“生杀之事、享乐之事、名声艳羡,总该是自己想要、才去争的。如若猎下,便是你自己的功劳,谈何‘由我而定’?我未带弓箭,不熟骑射,哪有资格要求他人代劳?无功受禄,非我所愿。”
黎苏苏瞧他,慢慢把弓又收回了:“倒是有不少人会让我帮这个忙。”
“而我并非其一。”司曦哲道,“我向来喜好自己判断,自己动手。”
他看起来又像是大理寺厅中的样子了。
可惜这种样子只维持了一会了,在黎苏苏牵马回拨时又露出了破绽,颇有手忙脚乱之感。
“你要帮忙吗?”黎苏苏问。
又立刻收回了,“哦,是我不该问了,司大人向来不需要帮忙。”
黎苏苏只是普通说出这些,但司大人听到这话,觉得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之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于是黎苏苏回去时,不出意外地什么都没有猎到,让陛下多少有点无趣,让其他想展示的同年人放下心来。她把精力都放在关照司曦哲不从马上摔下来了,问道:“既然不擅长,为何要独自骑猎呢?”
非常委婉,甚至把他的行为称为了骑猎。
“未有回去的打算,亦未有交游的打算。”他道,“行马出猎反而是有趣了。”
黎苏苏点点头,同他一起继续看祭祀。
各位所猎得动物,正好是每次春祭祭品。占星台每每会派人同来,操持这份传统春日小祭。黎苏苏看不出祭祀这么一下能给中原全年带来什么好处,觉得这恐怕是有感情之人才能懂的东西。毕竟只有有感情之人才需要这些例行仪式给自己以抚慰,给自己以春生不息的信念感吧。
祭典由日落时起,由落于平面下止,逢魔之时,终归于寂静。
事情毕了,便各自回了帐子,她也回了被拨予的侧帐,点了灯火开箱看看究竟赏给自己了些什么。盒子套盒子,使得拆封颇为麻烦;灯笼只点了一处,显得箱中名贵物件们暗淡了。取了金饰,对着灯火瞧着其上掐丝宝石,觉得恭亲王的喜好真是不定,今年又变成繁复华贵之事了。
她想着这样的东西,注意到有人像自己的帐子靠近,很轻声陌生的脚步。她便把眼光投过去,等着看来者是谁,能毫不在意地来到亲王侧帐。
帘子被掀开,显出位意料之外的人——国师。
“国师大人?”来者确实是黎苏苏未能料到的,“大人为何会来此处?”
而且没人通报。
黎苏苏疑惑向帐外看了一眼,发觉门外人群扰扰,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往这里看来。不应当,她想。国师明明如此显眼,怎么会居然无人向这里看来?用了遮蔽视线阻断认知的法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国师乌雅璞,占星台此代主祭司命,为历法及祭祀之事负责。她与国师之间并没有太多联系,最大的联系不过每年天台祭祀,国师在台上而她在台下。很偶尔的,她会被派到占星台,求问一些异象同星象;但就连这种交集也是被大致派了普通祭司解答,主祭乌雅璞仍旧在台上,相互之间并不算有什么接触。是以此时国师前来此处,实在是超乎预期之外的。
此刻国师仍穿着那身主祭衣裳,白底银线,绣满了天上星河相位,于月色与灯火之间,流动出清浅之光。他有一头锦缎式的白发,被编了复杂的发型,用铂金钗饰固定着,撑起一头以星月为设计的装饰,单是发顶就比旁人高了一大截。最为人注意的还是他那蒙着双眼的白缎,极轻薄的料子绣着银线,折了几层,于眼上绕了两圈,系于脑后,完全阻碍了视线,只能隐隐看到其中那眼眶的轮廓。
但国师并没有行走迟缓视物不便的问题,于是对于其这个打扮的疑惑便在私下显得更加纷杂了。捂上眼睛仍没有滞涩,想来是有什么探查四周的本领,是什么?私下里传言里流传甚多,但并未达成统一的意见。只是得出一个公认的结论:想来还是有点本事的,不是一个完全的骗子。
也不知道国师对这些评价会有何反应。估计是没有反应。
国师本就纤长高瘦,顶着那头繁复的装饰便在帐中多有不便了,不得不微微屈身行走几步,然后才能在中间直立起来。但此间可能狼狈的举动,由他做出便是优雅尊贵的,并不显得滑稽。黎苏苏瞧着这番走动,觉得不愧为国师主祭,随便两步行走都显得与常人不同。
“国师前来,想必有事相告?”黎苏苏已经站好行礼,问道,“不知是为何等问题?”
“余于前日卜算中,首度观顾汝之异日。”国师说,“当风秉烛,兵在其颈,抱虎枕蛟,恐为其患。若无知无觉,或吉凶难料。”
黎苏苏点头。翻译一下就是第一次算出了自己的命,自己会遇到大危险,不注意可能会非常麻烦。
“多谢国师相告,敢问究竟为何种危险之事?”
乌雅璞摇头。
“不知,还是不能告知?”
“不知。是非之间,黑白混淆,事态交杂,不知主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己遇到的事情太多,不知道哪个是最严重的祸患,哪个是衍生出来的祸端了。
“我会注意的。国师可有什么吩咐或良方,可助我解决这些问题?”
“或需他人相助。”乌雅璞道。
迟疑片刻,他又道:“若有需要,可来寻余。瞥见……”
他指了一下黎苏苏,又指了一下自己。
“或有另一份缘分。浅薄,然许会出现。”
黎苏苏还待再问,他便提前摇了头,示意不会再说,只留下一句下至街头算命上至谕旨占星都会留下的神棍结尾:“天机不可泄露。汝届时便知。”
黎苏苏目送他走出帐子,终究还是在他走出后挑起帘子,看他背影。明明极度显眼,但周围人却无一向他行礼问好的,他身前莫名让出一条道来,行路无阻。原来国师还有此等本事,黎苏苏想,倒是先前小瞧了。
远处乌雅璞突然停下,转头,向她略一颔首致意。惹得黎苏苏也只得又遥遥行礼。
故意给自己看本事的吗?他算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啊,黎苏苏想。之前可没有这么主动的暴露。
这份计量也只出现了片刻便消失,只是记住了这份警告,开始下意识观察起了四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黎苏苏观察了四周好几日,无事发生,便意识到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预言,歇了速战速决的心思,转头又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她跟着车马,摇摇摆摆地去向少林,同师尊与师弟日日相对。师尊在车上静坐打坐,又或者执一卷经书法阵,无声推演;她自然跟着师尊的修行而修行。一时间,车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默地如同镜面般,毫无二样。
夏初阳则是坐不住的,一时跟着二人静修,一时跑去赶马,一时读着书卷,一时窜进路旁林子或道路,仗着自己脚程轻功,四处瞧着翻找。车上二人随他走动,并不担心,只是分了点神识追踪他气息,以防万一。
夏初阳自己也能察觉被放在身上的那两道明显关照,知道自己被时时注意着安全,心中颇美,便愈发没有忌惮在周边撵兔逗狗去了,难得显出这个年纪少男颇遭嫌弃的那面。黎苏苏简直能幻听出他难得下山一次的活泼朗声大笑。
“师尊。”她问,“这玩意还能当上魔尊吗?”
总觉得魔族也不太会要一个小傻子。
她那好师尊摇头,片刻之后才道:“世事无常。”
于是这小小的背后议论停了下来,二人继续读着封印魔气的阵法符箓之书,不时在车厢内以符纸尝试并灌入灵力,以防世事无常。
比武招亲的擂台被搭了起来,在山下广场,颇为气派的一个大擂台,后面又搭了一个高台,以供黎苏苏及其他主办相关观赏。擂台中心绘制着天衍宗的纹样,白底蓝纹,保证任何一个俯视角度都能轻松看见。高台上挂了好几条长幅,一书“比武招亲”,一书“天下第一”并一朵花,一书“天衍宗缥缈山首徒黎苏苏”。
“‘天下第一’是谁塞进去的?”夏初阳纳闷。
“掌门。”黎苏苏答。
夏初阳无言,半晌之后才在冒犯尊长同表达心情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哈哈,掌门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颇为童趣,哈哈。”
那个“天下第一”的位置挂的颇为微妙,正悬挂在“比武招亲”之上,乍一看能连成一列,读作“天下第一?比武招亲”。风吹着两个长幅,卷出交缠之感,在夏初阳欲言又止,三步一回头的确认下,到底还是确认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一种师姐既丢了脸又长了脸的矛盾之感。
黎苏苏自然不会管师弟的这点腹诽,实际上,师弟唯一能引起她全部注意的情况只有堕魔。此时她正在试着明日上场的红衣。
台子搭得漂亮,人自然也得漂亮。掌门替她准备了华美繁丽的红裳,九层纱衣叠出交错醒目的领子,腰间绑紧了腰封,显得盈盈一握。铺足了米数的裙摆,配上长至数米的拖尾,又有硬质披帛撑在臂间,乍一看与神瑛妃子无疑。
又有头上梳着的高结鬟,饰以金钗步摇,密密地插上宝石珠饰,从上之下,满满地顶着金贵之物。这些倒都是黎苏苏自己的东西了,从皇家历年的赏赐中挑出的,全是御赐之物,不可转赠不可出售,平日里没什么用处,索性在此刻一股脑全顶在头上。每一件都是千金之宝,此刻却被缭乱地置于案上,替她簪发的侍女都微微手抖,生怕弄坏了任何一件。
妆面自然也配合着这些华贵之色,选了艳红的眉眼纯色,贴上纯金与红宝的花钿,眉毛细细瞄过,眼位点上红晕,以中和那种漠然的冷淡。嘴唇带上正红的艳色,呼应着周身一切。
黎苏苏顶着这身走了几步,心道不愧为几十斤的重量,颇难行走,明日怕是得用上点轻功;抬头看见自家小师弟愣怔的表情,心中并不能确认效果如何,便问道:“可还好看?”
夏初阳反应过来,猛然点头。
黎苏苏便放下心来,觉得没有影响掌门的一大苦心。
夏初阳在外鞍前马后地查验着擂台相关,此刻正是一切无误,进来向师姐同师父报告的,却不期然见到了师姐打扮完全的这般样子。咚咚,咚咚,心脏擂动着。咚咚,咚咚,师姐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咚咚,咚咚,师姐原来如此漂亮。咚咚,咚咚,咚咚。
常年素面白衣让他习惯了师门二人长相,以为寻常;此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日日面对的不只是武功天下第一,师姐确实如掌门所言,也是天下第一之花。他突然心虚起来,不敢去看自家师姐的脸与对着镜子缓缓勾起的假面微笑,转而慌乱地瞧向自己师父。
咚咚,咚咚,咚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此种咚咚声在第二天依然没有尽数消失,夏初阳于高台上踟躇,转头看向自家师姐时,被满头珠翠反射的金光晃了眼。只是这时可没有师父可以转移视线了,此间是小辈们玩乐的擂台,师父作为前辈,不出场才能让大家更加轻松。
于是压力全到了夏初阳自己身上。
他看见自家师姐仰头看他,眉眼淡漠,无声问着“为何不开始”。于是心又咚咚起来,为着此刻少见的被抬目看着。他俯瞰高台之下凑热闹的人群,心想,哼,不过是一群求娶之人、乌合之众罢了,哪有自己站在师姐旁边的亲昵。随后又意识到,哦,我只能站在这里,而不能堂堂正正地跃下擂台,给师姐展示自己所学,打倒一众其他求亲之人了。
他的心陡然沉下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同师姐虽然亲昵,但难以再向前一步了。师姐的性子是他日日得见的,哪会有什么旖旎之思。自己同她的那份亲近向来是自己主动得来的,或牵或抱,不过是她无所谓有或没有亲密之事,随意自己胡闹罢了。这恐怕算不得真的亲昵吧。
自被收养后,他头一次感到了酸涩之意,极清浅的,如同缥缈峰其余二人一般的疏离之感。这种酸涩只有自己能察觉到,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姐,都不会注意到的,他想,无情道真磨人啊,冷酷无情的两个人。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总算发出来了,与心中所思不同,极为清朗洪亮的,带着适宜场合的笑意,并没有给师姐同那个“天下第一?”坠了面子:“八方豪侠,迎来此处——”
黎苏苏见自家师弟同演练一般顺利念出开场,便不再关心了。她以为刚刚恐怕是夏初阳紧张了,想着要不要出言安抚几句,看到他迟钝一阵便顺利起来,自然当做克服了那点害怕,找回了他自己的胆子。一般而言,这种场合多是黎苏苏自己代师尊出面讲演的,因着本次是自己为主角,让旁人代为开场更佳,故而才让夏初阳顶上了。
师弟比自己更适宜此类抛头露面场合,自己总归还是冷面木讷了一些,黎苏苏想。或许以后还是多交给他一些为好,自己也同师尊一般,在席上坐着?似乎可行。
那份欢迎开场拟得较短,黎苏苏漫无目的地打坐片刻便结束了。夏初阳回头征询她意见,黎苏苏点头,他便像个打帘侍从一般殷勤上前,替她撩起面前的白纱帘子。
黎苏苏的装扮今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示出来。她扫视一圈高台之下满满当当的人群,露出昨日在镜前反复练习过的,从左相那里学来的,春风拂面的笑容,以一种同平日相比柔和很多的语调,柔声说道:“那便开始吧。不知此番能否见到我的夫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台下噤声片刻,然后陡然爆发出雀跃的欢呼与调笑的口哨之声,场面一下热了起来。黎苏苏不太明白大家究竟为何如此兴奋,但气氛活络总归是好事,自己也常有全场欢呼的大场面,便维持着这份微笑点头颔首,又没入夏初阳松开的帘子后,隐没其中。
“初阳,”她问,“以你所见,此般可还算顺利?”
却没料到听到了夏初阳类似于咬牙切齿的态度。
“顺利,顺利极了,顺利过头了。”他道,有些阴恻恻的,“我非得为难不少人才行。师姐,这些人其中肯定有很坏很坏的,我一定要为你揪出那些东西,多挑剔挑剔才好呢。”
自家师弟态度莫名有些偏激,但黎苏苏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自己嫁娶可能会对格局产生的影响,倒也很能理解这份谨慎和偏激,便点头道:“是得好好注意才是。麻烦师弟看着了。”
夏初阳看着师姐明艳的脸,听着这种全然信任的委托,心中又甜蜜又难受,一时为自己的特权而得意,一时为自己只不过是师弟而淤塞,情窦初开的少男不知该如何应对此等拉扯与分隔,只得转身扶着高台的围栏,盯着台下擂台,预备给每一位上台者从头至尾的挑剔。阳光明丽,氛围热烈,身后师姐美丽动人,他却独自冷森森地瞧着下方,盘算着该如何刁难每一位上台者,以消散这一份幼稚的失落。
少男初识愁滋味,连这点小小的苦楚与酸意都是温在春风中,消散在高台上的,值得被当成难得之物,放于心中,细细品味。
“辛苦初阳了。”师姐在身后说。
“才不辛苦呢,师姐。”他没回头,“能为师姐做些什么,我可是特别特别乐意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知该算为主办偷懒还是体贴参与者,比武招亲采用了最普通的一局定胜负,没有什么守擂攻擂,也没有什么站到最后就是姑爷的意思——毕竟也没想真的用这种江湖规矩选出定亲人。
是以此刻四处都是轻松气氛,左右是一场被默许的胡闹,便也没有什么严肃意思,谁都能上场。
第一个窜上擂台的便是一位这样的人物。
“在下天刀门弟子张采!仰慕黎首徒风姿已久,特来求教!”这位张采小兄弟对着高台帷幕黎苏苏的方向,用了很大内力说话,以保证全场都能听见,“黎仙子光彩照人、气度非凡,能于仙子面前展示,实在是我梦中都没有过的好事!”
黎苏苏委实不能理解自己究竟哪里有风姿,自己这种融入空气中的冷淡又有哪里光彩照人,但这并不妨碍她按照社交礼仪于帷幕后生受了。天下自然有不同的品味和喜好,会第一个蹦上自己比武招亲擂台的自然是特别喜欢自己这号人物的,很正常。
黎苏苏觉得正常,夏初阳却是忿忿不平,挑剔起这个家伙起来。五官平平,算不得好看;衣着朴素,没钱东西离师姐远点,你养得起师姐吗;言谈轻佻,哪有第一面就将心思喊得到处都是的;最重要的是他用刀!用刀!用刀劈砍的粗俗汉子哪里比得上自己这个用剑的剑修!用剑才是君子之道,挥刀的不过是莽夫而已!
刀剑之争是武林上的老纠缠了,正如民间的咸甜之争一样,属于一种四处拱火的打趣争斗。夏初阳自己也知道这般心思是胡搅蛮缠,自然没有落在面皮上,只是作为主持,替师姐回了话:“这位天刀门少侠真是赤诚相待。在场各位少侠,有谁想同张少侠比试一场吗?”
“我来!”一声叱责从人群中传出,随后一道身影跃上了擂台。夏初阳细看辨认,发觉是意料之外的人。
“卫师姐?”他不可置信,以至于说了句蠢话,“你也想同师姐喜结连理?”
卫乐山,清风观掌门弟子,也算是本代天骄,若以性别分,算是黎苏苏之后的女少侠第二,同黎苏苏本人也是六四开胜率。不按性别分,算是同衡山派钟子期不相上下的。
众所周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学这种东西,除了每次都稳稳第一的那位,能力相近者很难排除二三之名——总不能次次都教大家生死拼杀吧?真将所有本事都拿出来的话,擂台早就变成角斗屠场了。除了争第一时大家会拿出底牌,其他名次都含糊一些,很难说谁是真的第二。
是以,本代有一个第一,数个第二,又数个第五。谁是真的第二第五?难讲。
而这位卫乐山,便是这群第二中比较有可能是真第二的那个第二。是以又好事者给她取了个诨名,卫二。其他有可能是真第二的也并列此名,如钟二。当然,自然不会在他们面前叫这种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想喜结连理!只想打架罢了!”卫乐山一句话显出了她的脾性,“既然是想娶你师姐的,那总归有点本事吧!让我试试!”
夏初阳无奈,但看她顺眼了——此时此刻,只要不是想求娶师姐的,看着都顺眼——于是有点幸灾乐祸地问着那个之前从没听过名号的叫张采的碍眼家伙:“卫前辈武艺高强,你可想继续比试?”
张采面色是有点不好了,但也强撑着那点体面,笑道:“自然!张某自知学艺不精,但既上擂台,哪有不战而降的道理!还请卫前辈指教!”
卫乐山满意点头。不管实力如何,敢于应战的总归能留下更好印象。于是她正了正身子,恭行一礼:“清风观弟子卫乐山,求教。”
张采回礼。
然后便立刻打斗起来。
卫乐山并未直接显出本事,而是先试探几招,看对手实力。她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真在场上比试时却是谨慎细致,粗中有细的。虽然观对手举止表现,并不像是有能力的;但卫乐山向来认真对待每个对手,不给自己阴沟翻船的机会。
测试几招,果真如自己所料那样,内力不显,经验不足,并没有多少本领,被自己卖出的破绽勾引牵制了。她便明白这场比试并没有多少意义,决定速战速决。
张采只觉得刚刚还能勉强应对,突然便攻势转猛,节节败退。他心中那点侥幸幻想即刻破灭了,苦笑果真技不如人,在擂台上只能当做引玉的砖块罢了。然此番比试本就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向台上之人展示,张采索性便不管那般输赢之事,只在这般且战且退中,勉力使出了钻研已久的那招。
他突然格开一招,中门大开,高跃而起,灌了全部内力,主动向卫乐山劈砍而下;此番动作出乎意料,但卫乐山经验充足,后退半步预备格挡。然杀招并非在刀上,而在另一掌掌间;双手合持的劈砍之法突然断开,他右手持刀左手松开,于极近距离内突然变招,灌注了全部内力的左手眼看就要向卫乐山头顶拍去!
——被卫乐山同样一掌接住。内力对持之下,卫乐山于原地不动,张采倒飞而出,摔出擂台之外。
夏初阳公事公办宣布:“清风观卫乐山胜。”
便有预先备下的医者跑到台下,检查伤势。满场哗然了片刻,看清这招的人都能知其中凶险。卫乐山于台上立着,行走几步,看向台下张采方向,以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招挺凶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采吐着血,被从神医谷拉来的医师们围着,但执着地灌着内力,发出让全场都能听见的笑声:“看见是卫前辈上台才用这招的。卫前辈内力远高于我,想来定能接下这招,不至伤亡。”
“天刀门是这般同归于尽的打法吗?”卫乐山好奇问道。
“并非。”张采摇头,“是黎苏苏前辈教我的。”
满场又升起了惊讶议论之声。夏初阳下意识回头,黎苏苏给他一个摇头。她试图回忆一下在哪儿见过这个小张少侠,但确实没什么印象。
好在台下的解说自动继续,全场得以听到此番八卦:“五年前,黎前辈曾下山周游,于天刀门周围行走。当时我正在历练之中,不幸遇到了猛兽毒虫,力不能支。黎前辈救下我的性命,并看了我的招式,教我力所不能及时莫要拘泥所学,周身上下,无可不为武器,并为我演示一番。”
“此后我谨记黎前辈教导,精进自身本领。”说到这儿,他显出骄傲神色,“即使在比我强几番人物手中,我也未必不能伤到对方了。”
“此番上台,只是为了让黎前辈看到我的本事。黎前辈,多谢您教导之恩。”
他又爬上擂台,郑重向高台上黎苏苏的位置行了个大礼。
黎苏苏总算模糊想起这段交情,示意夏初阳替自己拉开帘子,对着下面半跪少年道:“不必多礼,能悟出此番领悟,是你自己之努力。你已知道如何以弱对强,接下来便是如何提升,以求不再落入必须以命相搏之境地。须知,以弱胜强终归稀少,像你今日之对手这般,功力强劲,才是正道。”
张采连连点头,虽然此情此景下,夏初阳觉得无论师姐说了什么,他也会像条小狗一样,疯狂点头。但总归觉得顺眼了点,觉得这位还算个知恩图报,还算有良心的家伙。便松手放下了师姐面前的帘子,同时也放下了对他的无差别针对。
在场的好事者听到了八卦,自然也很心满意足。丹青阁修士们大喜,记录又绘制此等图像,预备将这种漂亮故事传遍内外。此番成了比武招亲第一战,很有开了个好头的抛砖引玉之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卫乐山在台上又站了几轮,上台者在她手上多半走不到二十招,显得没有多少趣味,台下观众逐渐从开门红变得无甚趣味起来。
夏初阳作为主持,责无旁贷地跳下台子同卫乐山窃窃私语:“卫师姐,差不多了吧?这毕竟不是正经擂台,你这么强,其他人都不敢上来了。”
“想同小黎成亲,怎能弱得让我连认真对待的心都没有呢。”
卫乐山嫌弃,不过也知道这种场合不是真要分强弱的,于是便朗声道:“在场还有谁愿意挑战我吗?可有少侠自觉能与我一战?”
她环视四周,希望看到一个应战的。被她瞧到的人,尽数下意识避开视线。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强到她这个程度的多半是门派核心,在武林大会这种时候多半有师门正事要处理,少有能像她一般懒得管事,偷跑出来四处看热闹的。即使有那么些微几个同等级之人,也在正式擂台上同她比较过好些回合了,谁耐烦再和这个武疯子费力打上一遭——都溜出来玩了!自然是出来看好戏的。想打架,过几天有得打呢。
她遍寻一圈不见人回应,自觉无趣,抬头对高台上喊:“黎苏苏!你这擂台无聊透了!下来同我打一架!”
这并不在夏初阳预期内,他试图向这位不太在乎规矩的前辈解释今日规则,但这位坏卫前辈故意不听,只继续向上面约架。黎苏苏微微挑开一点帘子,见底下师弟投来求助的表情,明白他应付不来这位前辈了,便出言相助。
“今日我不下场,如若想同我约战,后几日正会随意,武林大会结束后,亦可随意上缥缈峰寻我,在下必然奉陪。”
她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不疾不徐道。
主要是此番打扮同饰物过于严肃沉重了,顶着几十斤重量必然赢不过轻身上阵的人,此等自知之明,黎苏苏还是有的。何况打完一架后,还得重新整衣梳妆,必然影响擂台流程。是以黎苏苏在顶上这身装束之时就不可能下场了,确切地说,是不可能下场同这种程度的对手较量。如果是先前那种张采程度的约战者,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满足他的期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卫乐山自然是不管这些的。她胡闹惯了,此时在这种默认可以胡闹的场合,更是放飞自己,不管自己的武林名声,只故意促狭,给台上那个永远没表情的同期使绊子玩:“我不管!总之你得给我变出一个对手来!”
左右这不是正经擂台,越出岔子越有趣,于是台下的乐子人也开始起哄,七嘴八舌着拱火。夏初阳恨不得在心里给这位前辈扎起小人了,颇为为难地看向师姐,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成了委屈屈的狗狗眼。他那好师姐瞧见他犯难,招手让他上来,同时对台下道:
“既如此,那缥缈峰便为此局加些彩头。如若有侠士上台愿上台较量,让这位卫少侠打得尽兴,承认能力,缥缈峰便奉上薄礼一份,以示感谢。无论输赢,只要让卫乐山少侠承认即可。”
“我赢了怎么没彩头啊!”卫乐山喊。
“你都有对手了,要什么彩头。”黎苏苏淡淡。
卫乐山这才安静下来,不再找事玩。
台下一片意动。虽说是“薄礼”,但缥缈峰乃天下第一所在,随手漏出的宝贝都肯定是好东西。有人想上台试试,被卫乐山警告:“上来的都自认是我对手,那我这次可不会收手咯。”
于是单纯好事者便歇了心思。
卫乐山等了片刻,觉得无聊,又催问一遍:“真没人吗?若真让我承认,我会督促这位黎前辈大出血的。”
夏初阳暗暗抱怨:“她打架,怎的要我们峰上出钱出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苏苏没答,只看底下。
正待卫乐山无聊想找个由头走掉时,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声音:“有!有人!我们师兄!”
卫乐山循声望去,发觉数个小孩少年推着一个青年上前,那青年并不十分积极的样子,挂着略显无助的尴尬微笑,走两步就被身后的小孩们敦促地推一下,如此才往擂台过来。在擂台边缘转身,试图对着这些孩子负隅顽抗一下,又在小孩少年们“去嘛去嘛”的声音中,笑着叹气,握着兵器翻身上场。
他行了几步,向卫乐山行礼:“云隐派甘云亭,向卫首徒请教。”
卫乐山这次倒是没有立刻拔剑,问道:“你真能同我一战?”
没等甘云亭说什么,台下扶着擂台边缘的小鬼们就七嘴八舌起来。
“当然能当然能!”
“师兄可厉害啦!能徒手劈妖兽的!”
“大师兄强得很!是最厉害的!”
“甘哥哥赢点东西回来加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句显得格格不入,连这群小鬼内部都统一瞪了一眼,小声道:“嘘,人穷志不短,别说出来。”
这点声音很小,但以卫乐山的耳力还是能听见的,又瞧面前这个“甘哥哥”,发觉他抿嘴,颇不好意思地微笑,道:“师弟师妹们不懂事,见笑了。”
又对师弟师妹们温言道:“不要扶台子,会脏袖子。打斗时也要离擂台远些,可能有内力波及,知道吗?”
“知道啦——”小鬼们齐声道,都乖乖听话松手。
不过,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风度气度倒是不坠的,坦然处之之意,甚至有点为自家孩子高兴骄傲的意思。卫乐山打量他们的衣着,发现虽然干净整洁,但毫不富贵,只是普通粗布衣服,已经洗出了白边,几个小孩身上的甚至不算合身,袖子长短不一。她点头,自认为懂了,一个边缘门派,在武林大会上挣点面子同好处的。
武林门派众多,自然不可能各个富贵,小门派招不到好弟子,招到了也没有功法资源养着,养起来了也不一定能反哺,是以多半活得艰难,打秋风者不为少数。然天下之大,好苗子不可能总归大门派所有,总有相当遗漏,是以小门派虽大体不需注意,但每隔几年总有几个出彩的。毕竟,哪个门派不是从小门派而来呢?
卫乐山虽然不太掺和这些,但也知道小门派不易。既然今日有缘遇到,这个叫什么云隐派的门派看来氛围也不错,不是那等勾心斗角的地方,便起了照拂心思,预备不论结果如何,事后都接济一二。
当然,接济归接济,输赢归输赢。
她拔了剑,预备给这相亲相爱的师弟师妹,一点小小的大门派顶尖精英震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甘云亭的剑平平无奇,正如他的衣服一般平平无奇。但当它被挥动起来时,突然就显出了璀璨芳华,如同他下垂的眼睛突然睁亮一般,如同他陡然明显的好皮相一般,显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实力。
好强。这是卫乐山下意识的想法,于几步后退时想到的。
但我会更强。她又想到。
于是她愈发兴奋起来,为这种胡闹擂台居然真能重金诱出散修高手。她故意在此处闹腾的行为有了回报,使其更加郑重起来,满脑都是对决与打倒对方的决心。
对面略去微笑的专注表情,似乎显现出与她一样的决断。于这个花里胡哨的场合中,奉献出一场顶级的对决。
夏初阳一顿不顿地替师姐撩着帘子,眼睛全放在底下,生怕错开任何一步。黎苏苏也从那种放空当摆件的态度中出来,仔细瞧着台下的较量。
这场比赛能打成这样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夏初阳在这个云隐派陌生人上场时,只担心他实力不够,等会还得另找几个高手让姓卫的过瘾。黎苏苏则根本没想什么,虽然是她自己的比武招亲会,但她可没半点不能让擂台上场面太难看的责任心,脑中全是一板一眼的计划,打伤了有神医谷当场治疗,打满意了提钱提物,打死了……不会打死,卫乐山心里有数,不是那种会欺凌弱者的。
但即使打死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自愿上场,自愿擂台,刀剑无眼,技不如人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尽量保证这里不会真出现不幸死者罢了。武学之道向来惨烈,竭力突破之时总有可能遇到危险的,无可避免。除了不突破,不求进,不修炼,没有其他避开伤亡的办法。
是以,她只是让夏初阳示意下方医者严阵以待,万一出事便尽力救治。没想到的是,开场之后,这个寂寂无名之人居然给了大家这么多惊喜。
他手持普通铁剑,接下了卫乐山试探十式,又接下她五分功力,再接下她逐步全力的攻击。甚至在卫乐山兴奋强攻之时,一反之前保守防御事态,以攻代守,招招相对。
黎苏苏瞧着这位云隐派大师兄,意识到今日便是此门此派重新出头之日。她边看边推算若是自己身处其中,会是何等表现,演算结果是自己不能稳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己不能稳赢者便是需要拉拢示好的,她条件反射地想起自家段掌门的嘱托。于是开始一心二用,思考起待会要给他什么东西为妙。
甘云亭于台上对峙,一招一式之间心叹果真人外有人,若不常常于外界走动,必然在山中坐井观天。只是看个比武招亲的热闹,便能遇上这种强劲对手,此番师弟师妹们恐怕总算能理解自家功法并非天下第一,仍是需要勤勉修习的。眼前剑势凌厉,需得全心全意灌于其中,没有分神打量旁处的余力。此番已经是苦战,但……高台之上者更强。
他没抬头,但有那么一瞬,难得好奇起了一个观看自己较量之人。
不知自己同她又差了多少本事。
这点好奇转瞬即逝,对手那极佳状态逼迫他全心投入。平日略显散漫的态度消失不见,他罕有地将注意全放在输赢之间。
卫乐山只觉得自己在面对难缠之对手。他看似无所防备,却是因为每招都能接下;看似温和沉静,但攻势却有绞杀之感。她避开一挥,拉远距离,趁此机会问道:“喂,你这套功夫叫什么?!”
“春风生。”
没听说过,但名字同他挺配的。
不止卫乐山听到了这个名字,台下观者及台上也听到了。四周传来讨论之声,在意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那小师妹小师弟们趁机自豪宣布:“瞧,大师兄就是厉害吧!最厉害的!”
台上夏初阳不舍得转头,依旧打着帘子,问:“师姐,听说过这门武功吗?”
黎苏苏在脑中检索一阵,找到了踪迹:“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温润绵密,无所攻而难于守,缠绕绞杀,春日融融。但究竟如何,也是我首度看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唔,似乎是很厉害的功夫……”
“是人厉害。”黎苏苏笃定,“近乎臻境,是人厉害。”
此间比试最终以甘云亭铁剑被斩落脱手,卫乐山持剑悬于其胸前为止。台下小孩少年们露出失望神色,旋即又七嘴八舌安慰起了大师兄。甘云亭摇头,笑:“是我输了。”
卫乐山收剑:“我占了兵器之利。若你将此等铁剑换成特等宝剑,输赢尚不可知。”
甘云亭道:“未必,我——”
卫乐山却已经往上面喊了:“听到没有!开库送他柄合手好剑!”
夏初阳回头看了师姐的颜色,然后替她向下说了声“哦”。
那声“未必”之后的话语便被打断了。卫乐山喊完,问:“‘你’什么?”
“没什么。”甘云亭笑,精神头下去了,又恢复了那副下垂的眼角,“只是没想到‘黎一’与‘卫二’是这般相处的。”
“那还能怎么处啊,不主动在她前面晃悠,她能半年不同你通个信。”卫乐山嘀咕,又慷慨地为对手赐名,“我总有一天会成‘卫一’的!但今日嘛,便勉强当当卫二吧。顺势而言,你此番便是‘甘三’。”
甘三捧着这个新鲜出炉的称号笑了笑,觉得有趣。卫二咋咋呼呼地催黎一快点兑现彩头,连道承认了承认了,你大方点大方点。引得甘三也心生了一点期待,抬头同被掀起帘子的红色美人对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红色美人在他眼中便是一片金灿灿的艳色,引得他思忖“不会满头都是真金真宝石吧”,显出一些贫穷人想象的局限。
那个“天下第一?”红色美人,向他轻掷了一块牌子。甘云亭下意识张手,牌子便稳当轻飘地落于手掌之上,没有一点疼痛,也没有一点声音。望向牌子,发觉是不认识的玉石底料,雕出云雾状的纹饰,中间有“缥缈峰”三个正楷之字。
他听到台上红色美人说:“执此信物令牌,可上缥缈峰,提任一要求。缥缈峰力所能及之事,必为甘少侠解决。超出能力之事,必尽力找出办法解决。”
甘云亭虽然领着小东西们长期消息闭塞,但缥缈峰上是天下第一这种事情总归是明白的,自然知道这是一份多大的应承。只是——自己同自家门派,哪有这么严重的问题要解决啊。
“多谢黎首徒。”
他正欲拿着这份华而不实的彩头下场,头顶却又传来了声音:“第二件。”
甘云亭疑惑抬头,接住了第二个令牌制式。这次的令牌换了门派,正面书“少林”二字,背面书“壹卅陆”。
“此物去少林寻问即可。”
黎苏苏于第二件便说得含糊多了,毕竟这只是一个仓库对牌,里面放着的不过是食品、常用物品、制式武器、同一些金银,以及能在山下领到对应运送的车马骡子,实打实的俗物,一般不会被当成比武擂台的彩头。说清楚了总归有点下人面子。
甘云亭不知所云,预备等会去询问。云隐派的东西没有多到需要向少林借仓库,自然不知此等缘由。两个令牌便这样交叠着搁于掌心之上。但总归是又送了一样东西,便再次道谢。
“多谢黎首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欲离开。
“第三样。”
他不得不止住转身倾向,两样牌子又落到自己手心。四个令牌交叠,厚了些,几乎抓不住了。
“此为锻器宗同铸剑山庄的牌子,此令牌可让少宗主及少庄主亲自领你择一把武器。”红衣首徒对他言明,“让他们替你开密库,细细挑拣。多选些时间,想要哪把便拿哪把,不必在意推脱之词。若没有合心的,让他们明白你的喜好,从选材开始现制。若他们不舍得,叫他们来找我要账。”
这次真是全场惊诧了,艳羡目光全投在了甘云亭身上。习武之人最重要者,一为功法,二为武器。功法为身内物,尚有勉强提升可能;武器确是实打实的缘分天定了。锻器宗同铸剑山庄是什么地方!其间的密库又有多少武器可选!竟然便宜了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子!
甘云亭捧着这从天而降的好处,少有被砸傻了一回:“黎首徒,此等彩头未免太贵重了一点,我只是打了场一炷香的比拼——”
此番卫乐山很有眼色地闭口不言,让黎苏苏自己徐徐道来:“甘少侠不必推辞。此般比试,本就说好以礼相赠,万没有推脱之理。居于乡野却能同卫首徒不相上下,如何不是天纵之资,又有刻苦修行?何况宝剑本就该配少年英杰,与你所用,定然比库中蒙尘更为合适。”
“这……”
那红衣美人仿佛有趣般地笑起来:“在场诸位同观之人,难道甘少侠不算少年英杰吗?”
“当然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举成名天下知!”
“早说大师兄厉害了!”
“宝剑配英杰!”
世人都爱热闹,都爱苦练十载一朝成名的幻梦。此番幻梦无需自己努力,无需自己背负时,便更显得轻松写意,值得称道了。只有甘云亭身处其中,一面不得不觉得高兴,一面又有烈火烹油的虚幻之感。此等纠缠之意在心中扯呼着,总觉失控,总觉同自己习武的本心有了莫名的割裂之感。
但台上之人总归是好意。
我会感激她的,甘云亭想。感激这份知遇之恩与慷慨解囊。
于是他又朗声道谢,于欢呼与口哨声中走下擂台。在此番人人喝彩的掌声之中,内心不由也被带动得鼓噪起来。他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今日之对决,与高台上那位轻飘飘送给自己天大好处的天下第一花。
高台上红衣美人之娇俏询问与明媚笑意,被他记在心里,刻下重重印记。高台上帘子落下,但他已经从五官到神态,从打扮到举止,都在牢牢在心间记住了,惊鸿一瞥,不打算忘记了。
他涉世不深,便觉得这只是感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夏初阳看着底下明显被好处砸晕了的云隐派人士,有点犹疑地问:“师姐,难道卫乐山前辈是托,专门来帮忙炒热气氛的?”
“……”黎苏苏没回答,只看他。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觉得好笑,那个卫师姐什么时候回屈尊在比试中放水了。又问:“师姐,你先前知道卫师姐会过来吗?”
“不知。”
“她真就是来找对手的?”
黎苏苏思索一阵,诚恳道:“估计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夏初阳撇嘴,看着已经离开擂台,进入人群,重新被师弟师妹们簇拥的甘云亭,道:“他真好运,当众得了师姐那么多东西。”
“不多。一个允诺,一仓俗物,两柄兵器罢了。缥缈峰上只有我们三人,我与师尊的本命兵器都已经有了,只剩你一个的,那么送他两柄兵器,一点都不多——你的本命兵器自然会有更好的得法。”黎苏苏道,“何况能第一个允他这些,我们能得这份拉拢之意已经很不易了。卫乐山没有同我们争这份明面上的好意,总算还是在给天衍宗面子。”
一串的“我们”让夏初阳心情很好,只是嘀咕几下:“我可不是在羡慕他有东西得,东西有什么啊,我的小私库估计都比他们全门派厚。”
黎苏苏便问那是在羡慕什么,夏初阳哼哼两下,不肯答。
金晗真忙于清点对接数日,总算在武林大会开始前安顿好了铸剑山庄带来的所有新铸好物,囫囵睡了个安稳觉,大有和床铺相伴,睡生睡死的意思。可惜这份安稳觉还是被不长眼的同伴打断了,有人敲敲门就进了他的房间,兴奋道:“哥,哥,外面有热闹看!快起来快起来,快随我们一起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晗真发出一声长长的、痛苦的,呻吟。
“小七,非揍你一顿不成——”他把头埋进薄被里,含混不清地说,“自己去!别打扰我睡觉!”
“真的好看!真的好看!是那个天衍宗的黎一在比武招亲!”
金晗真难过地发起床气:“比武招亲有什么好看的!”
“比武招亲还不好看哪!”小七,铸剑山庄本代年龄第七的孩子金晗远,活泼泼地向哥哥兼少庄主报告,“据说那个黎一前辈今天可好看了!都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不去。”
最后到底还是被拖了去了。金晗真被迫从床上爬起来,挑出套与姓氏相称的金灿灿的铸剑山庄门派服饰,因着少庄主的身份而分外明显华丽一点。又在梳妆台前——铸剑山庄之人坚决不承认这些是梳妆台,只道它们是“搁了一些装饰的桌子”——反复选了今日宜用何等香包玉佩,宜梳何等冠发,宜簪何等花式。
“春日倒是有很多花可选。”
他比对着院中培植的鲜花们,觉得不少都与自己相配;但最终还是选了金灿灿的黄海棠,掐了两朵开得最好的叫人薰虫去,自己则对着镜子让侍者鬓发画眉点唇。于是镜中人便从一个披散着柔顺长发的起床气困顿人,逐渐变成了那个富贵无二,精致华丽的铸剑山庄少庄主。
发好了,妆好了,衣好了,饰品配在身上了;熏完虫的海棠两朵便被送到他面前,指示人一左一右的簪于冠后。从正面看不分明,只能看出似乎带了什么类似绢花的东西;从背面才能看出原是带了正盛的花。
簪花本是铸剑山庄一时之风气。铸剑山庄位处余杭,此处植物繁多,一年三四季都有花开,一时一时地便有簪花风气流行。但某任庄主额外喜欢簪花之事,当时庄内手下便纷纷效仿,于铸剑之余在庄内各处养起了各类花卉。此等习惯便流传了下来,铸剑山庄逐渐就同长剑与应季之花相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发展到此等出门在外也要带上花植的程度,又与习惯无关了,变成了铸剑山庄炫耀财力的法子。于无用之物上都能投入如此心力随身携带,可不是富贵体现。
金晗真装饰毕,对镜转身自览,觉得妥帖,又问身边人:“可?”
“可。少主今日也年少风华。”
金晗真取笑,自持起身,去了小厅,于满桌精巧餐食中随意选了五六,配着第一批明前新茶嚼饮了,喝完小杯随手置于身后侍者手上,又扭头问管事。
“今年毛尖淡了。信阳在下雨?”
得了肯定回话,金晗真点头,道:“毛尖也就罢了,龙井可得注意。茶园的折子呢?晚些送我房里去。”
“是。”
明前龙井乃天下追捧之物,山庄生财有道,自然不会放过此等余杭特产,专门在狮峰山上抢了茶园栽种,长出真正的西湖明前龙井。产量虽小,但进项可观、名气颇胜。此等金贵之物是连少庄主都舍不得日日喝的,他日常所饮用之龙井不过是庄内其他茶园所植,有些甚至不在余杭内了。
索性此时不在庄内,巡查之事交给了庄内之人,今年清闲了点,不必日日跑狮峰山。
这一串梳洗饮食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往后了。小七他们知道少庄主出行破费时间,已经提前走了,打了招呼说“给哥哥去占位置”。金晗真此时只得一人出行,沿路出门之时一路有人同他行礼拉门,他颔首示意,仆从手下每个都香气四溢、进退有度,便觉得今日一切顺遂,没有乱子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外早有车马等着,不过几里路,习武者毫不费力的距离,铸剑山庄也一定要为少庄主备下马车随行。他踩着备好的脚凳,就着被人拉起的帘子进车坐稳,此刻才有心思想想那比武招亲的东西。
那个黎首徒居然搞出了比武招亲?真是不可思议。
金晗真同黎苏苏自然是见过的,每次武林大会都能见到,有那么一两次也听说她被师长带来山庄选剑,匆匆赶去当成同年龄陪衬站着,也算是见证过彼此的生长。
感觉没什么人会想要同她结亲啊……她本人,真有什么能吸引人结亲的地方吗?
而且有什么热闹好看的……这位同“热闹”两个字有任何关系吗?怕不是在哪哪儿冷场。
回忆彼此间的并不很多次的交流,金晗真觉得这次的比武招亲恐怕不是她本人的主意。那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避世无争的,淡而清浅,跟着师父背剑穿白衣,是个标准的冷清剑修,铸剑山庄喜欢又不喜欢的那种。喜欢他们为了名剑而出手大方,不喜欢是除了买剑钱外什么都不出。
可惜这位黎首徒手上的剑并非铸剑山庄所造,不然这次比武招亲怎么都能让山庄蹭上一蹭……
马车独行时是难得的放空时刻,他端坐车中,胡思乱想着此等问题。
直到外面喧哗之声逐渐大起来,马车停下,车帘替他撩起,他才微正衣冠,提起袍角,缓步下车,眼神重新灵动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铸剑山庄少庄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谁?”
金晗真望向高台之上那个红衣身影,茫然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那是黎首徒?”他大为震撼,落在表情上倒还是漂亮的小愕然,“不是别人顶替的?不是夺舍了?”
那人笑得太灿烂了,是自己之前同黎苏苏接触之时从未有过的神色。
小七他们笑:“所以热闹啊!”
铸剑山庄财大气粗,小七他们不知用什么法子找到了个天台观景,略低高台一层,但也够俯瞰擂台的,比试颇为清楚。金晗真却一时没心情看擂台上那一边倒的打斗,而是抬头仔细盯着那个被帘子当了半张脸的人,于敷面之下勉强确认了眉眼,确实是那黎苏苏的长相,一时心中纠结,脑内过了无数飘散而过的纠结戏码。
半晌之后还是道:“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那夺舍之人得顺便初阳也夺了。”小七他们指着台上那个打帘子的小子嬉笑,“还得把宫真人也夺舍了。”
这确实是基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于是金晗真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惊奇她那一身装扮比自己还富贵夺目多了,自己若是在这种瞩目场合,能拿出来的装点之物也就同她平齐。回想到天衍宗勉强算是与皇家交好,这点富贵倒也正常。只是大少爷有种终日炫富终被人炫耀的感觉,何况炫耀之人还是自己从未觉得有意思的对象,是以难得出了点蠢蠢欲动的挑事心情。
左右不会有黎一丢人……他想。黎一会笑成这样?谁信啊!必然是演的。只能诓骗诓骗那些从未与她接触之人了,回头必让人笑话。我已经开始在心里笑了。
他知道这个比武招亲是丹青阁牵线,少林同天衍宗共办的,多少算个玩乐场合,只要别闹太过就行。台上卫乐山张牙舞爪,四处挑衅,却也没被赶下台,算是给她打了样,明白果真不必正经。
说起来,卫乐山倒是他喜欢的那种剑修,打斗一向暴力,剑损得极快,不时就会来卷走一打,也不太在乎品相之流,左右她不是那种很吃兵器的精细战法。何况她带动了一批同门一样使用暴力战法,带着整个清风观剑损增加,使铸剑山庄直接扩充了清风观之处的分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可惜……第二终究是第二,论影响还是比不过一把剑用到底的第一。
可惜啊可惜,卫乐山为什么不是那个第一呢!
而此等借由年轻一代第一的机会……还是要蹭的。
他取出放于怀中的对牌,又解下腰间的少庄主牌子,对着身边人道:“去把今年那十枝剑带过来。”
“少主,这——”
“快去。”
手下领命而去,他于楼上观看那个云隐派弟子被推上台子,拿一把破剑与那卫乐山打得不相上下,兴致更高了点,盘算着要将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人划在自家剑下。
不过几里路,这场打完之前,手下就已经把十枝剑都取了过来,十个盒子被恭敬地捧于手上,在金晗真身后围成了半圈。他拧着扳指,等着跳下擂台的合适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
卫乐山往自己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嚷嚷道要那黎苏苏送人好剑。金晗真心中好笑,但立刻投桃报李地决定日后再给卫小姐多来些折扣。
那个天衍宗的果真送了不少东西,只是最后递出的是锻器宗同铸剑山庄两个门派的提货牌子,怪体贴的,就是身为铸剑山庄少庄主不太乐意——怎就不只送我家的牌子呢?可恶的北方佬,北方天衍剑修佬同北方锻器打铁佬勾结,不管不顾无辜的南派铸剑师的精妙技艺。
扳指被悬得飞快,他预感到自己即将该跳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那黎苏苏说“若没有合心的,让他们明白你的喜好,从选材开始现制。若他们不舍得,叫他们来找我要账”,这便是自己该出场的机会了。
他便在天台站起,道:“一把剑而已,哪里会不舍得呢?”
金晗真给了全场找到自己的时间,才从高台上跃下,轻巧落入擂台之上。
“在下,铸剑山庄,金晗真。”
向台下卫乐山轻眨眼睛,又向台上天衍宗二人行礼,又给了看客们议论一番的时间,保证自己成为焦点后,才开口说道:“铸剑山庄自然是最欢喜英才辈出的,以敝派所铸之剑为赠,何等荣幸之事啊。”
“来。”
朱唇轻启。
十枝剑盒便向擂台飞来,于空中变形展开,竟成了剑架的模样,尾端深深扎入擂台地面之中,在金晗真身后围出一个气派的半圆。宝剑被锁在剑架之上,稳稳立于其上。
台下立刻生出惊诧的讨论。
“和唐门合制的新剑盒,见笑了。日后贵重武器,都可以换成此类制式。”话虽这么说,金晗真还是满意于这个首秀的效果,惹得向甘云亭说话的态度都更加真诚了,“甘少侠,这是敝派为武林大会特制的十柄刀剑,无一不精妙。”
“如有喜欢的,现在便可挑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夏初阳迟疑片刻,不确定地询问:“金少庄主他……是不是不想开门派内库。”
“或许。”黎苏苏答。
“金少庄主他……是不是想拿武林大会上这几把剑把人打发走。”
“或许。”
“师姐,我真想知道。”夏初阳追根究底,“他究竟是不是心疼一把剑。”
“不确定。”黎苏苏在帷幕后答,“那块牌子本是送给师尊的,他用不上,我用不上,你用不上,于是拿来当彩头给人。给一个没名声的门派里没名声的人,估计铸剑山庄确实不会乐意。”
“哦哦。”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忍不住问,“为什么我用不上?”
我还没有本命剑呢,怎么就用不上了,白白便宜那小子。
“你的剑需得找材料另制。师尊已经备下些可能用得上的材料,等你武功成了再确认究竟往哪个方向锻造。”黎苏苏答,“你现在的本事还未定型,贸然打造可能会影响长进。”
她又细细说了:“我与师尊都修了类似无情道的本领,所以我可以直接循着师尊的经验挑剑。你与我们的路数不同,仍需继续查看。暂时委屈你用木剑和普通铁剑吧。”
以勉励结尾:“你瞧刚刚那位甘少侠,使着普通长剑也并不埋没其能力。所以初期无需太在乎所谓‘名剑’,多多尝试更好。好武器是后期精益求精,而非前期深耕基础之用。”
“谨遵师姐教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就没太在意这点东西,现在听了解释,越发感到自己被师门宠着了。夏初阳洋洋得意,心情甚好地看下面戏码。
黎苏苏瞧他无知无觉的样子,觉得这么欺骗是否不是良方……万一他自己身世揭露后,意识到这是为了不让他能力太强怎么办?固然有以上原因,但名剑在缥缈峰上也颇有数十枝,每日换着玩也无伤大雅。不让碰好剑的原因主要还是怕他哪天突然入魔,持剑杀透武林了。
是以师尊教她的是内功剑术,教初阳的是静气心法。教心法有错吗?算不上,魔气之子必然需要好心法控制自身,否则极易受其侵蚀,成为无知无觉的杀人工具。但主攻心法而怠慢武技也肯定有其私心,毕竟,天生魔种确实有不失菩提心的潜力,他本可能成为本代第一的。
黎苏苏只希望事情败露之时,这个小师弟不要太恨师门二人。
恨是很强烈的情绪,黎苏苏没体验过。但小师弟是个浓烈的性子,总觉得能轻易大喜大悲、因爱生恨的。他日后会恨自己吗?
不知道。
但按常理来看,自己究竟还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欺瞒十年,以常人视角看待,总归不是值得称道的事。
黎苏苏左右想不出不伤害师弟的解局法子,只得按照世俗标准并上师弟自己的喜好,对他再好一点。师尊虽然没明说过,但他看起来并不希望最终落得兵戈相见的局面,那么她便将师尊的希望作为自己的希望看待了,让他替自己做出决定,让他替自己不希望与师弟兵戈相见。
毕竟即使世俗意义上她对这个师弟很不错,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好师姐,于山头上相处十年之久——
她也当真并不在意这个师弟的死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金晗真颇显了一番富贵,享受片刻瞩目之情。少林简素,不比其他地方,又总是轮值办上武林大会,有例行的半旧场子,只略略修缮,却不会多做翻新,言明僧道不重俗物。是以很是受金灿灿铸剑山庄的暗中嫌弃,觉得自己每次带来的新剑都变得灰扑扑了;索性额外找机会揭露数年制成的新剑。
这位的比武招亲擂台算是今年最好的场合了。他于人群中锁定着甘云亭的位置,朝他笑道:“在下是否有幸,向甘少侠介绍一二?”
台下自然有好奇的,亦有觉得铸剑山庄此般行径过于喧宾夺主的。金晗真倒是不在乎那点子虚名,将这十枝剑挑出名头才是真的。天下炼器门派甚多,铸剑山庄虽为其中顶尖之二,仍需勉励维持,四处钻营。金晗真自然面皮甚厚,不觉得此等行为有何羞惭之处。
夏初阳听了黎苏苏解释一二之后,虽心中仍有高冷剑修之傲气,倒也理解了这份行为。只不过这是比武招亲之擂台,不是铸剑山庄品剑会,自然要作为主持发言,刁难一二。
“少庄主果真出手大气,不愧为铸剑山庄之气派。”夏初阳于高台说道,“但此为师姐比武招亲之擂台,上台者自然都是有比试之意,不知金少庄主想用哪一把剑应敌?”
金晗真灿然,并未顺着夏初阳之言语接话,而是异议道:“比武招亲,自然以招亲而非比武为重,若想分出高下,何须一定要以打斗争胜?”
“此话怎讲?”
“若是以修为论比,在场各位有谁能比得过台上那招亲之人呢?”他摊掌示意高台之上端坐之黎苏苏,“在黎姑娘之眼中,同辈的争斗比试怕是如狸奴抓挠一般,玩闹之事。”
黎苏苏没对这话表达什么态度,夏初阳倒是被哄好了,听到有人称赞师姐能力便颇为高兴,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美感。
“在下平日多研习铸器一事,于打斗上并不如在场诸位精通,更不必提。”金晗真没忘了不分事实地抬举一下观众们,并不在意自己肯定还是比在场大多数习武者高明的,“是以,关于比试胜负之标准,在下倒是有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夏初阳顺从捧哏。
“论道。论炼器之道,论行剑之道,论江湖之道。”金晗真坚定道,“比拼铸剑之能,炼器之宗,器物之高下。”
“毕竟黎首徒可能不需一个‘金二’,”他笑,“但恐会需要一个炼得各式物件之巧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师弟以为此般规则如何?”他仰头问夏初阳,眼睛却是看着帘幕后的,“于我而言,若是粗糙一战,反倒不如考校炼器之能更有诚意。”
夏初阳被这一番长话绕进去了,觉得有理。但他总没忘了师姐为大,转头用眼神问。黎苏苏瞧见他这样子,招手让他靠近俯耳,快速道:“他想展示铸剑山庄炼器本事,出风头罢了。不过无妨,可以这般考校。只是需得再招出一个人来同他比试,不然便真成了他一个人的展示了。”
夏初阳对于金晗真的印象便一下降了下去,忿忿道:“找谁呢?”
她也不能确认究竟有谁在场,帘子挡住了她视线,不能向往常一样看遍全场。只得说:“先答应,再看有没有人站出来。会同铸剑山庄打擂台的也就那么几个。要是锻器宗有人在就不必担心了。”
夏初阳出帘子,依言向台下等待的大少爷同观众们说同意规则,并询问有无人物愿意同金少庄主比试一下炼器之道。
这次应和的人明显少了,四周都静下来,等着有无人出头应战。偶有个别意动的,又掂量掂量自家本事,心虚了不少。
沉迷炼器之道的本就多呆在家中,不太容易热爱交际和热闹——不然何以成为专精手艺之人呢?像铸剑山庄这般大张旗鼓之流反而才是少见的。铸剑山庄与其说是炼器门派,不如说是商人家开了个大剑阁,一应习气都与传统炼器门派不同;偏生此等精明法子终在一代代庄主努力下成了,时至今日,铸剑山庄已成普通习武者最熟知的武器之所了。
无它,分铺开得多而气派,质量说得过去又相对便宜,定时定期出新款式配饰,用心设计包装木匣,自用送礼皆宜,随便用不心疼,实乃门派采购制式武器、侠士行走遮掩身份、匪徒蒙面杀人越货之首选。
与之相对的,其顶级神兵出产之比例就少了点,不像锻器宗那样,每件能被放出介绍的,都是巧思精妙之作。是以夏初阳看不得送给云隐派的兑牌被轻易用擂台上的那种剑抵掉,操心要提醒他别被糊弄。
然而,即使比例不多,毕竟产量极大,铸剑山庄库房中的极品好物还是能在炼器宗门里排上号的。只是缥缈峰上没一位用它家罢了。金庄主同金小庄主一直竭力试图让缥缈峰三人配上自家长剑,以期引出风尚。只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兑牌被这么轻松送出,总是沮丧的。
但金晗真少庄主心志坚定,总有种大少爷不服输的气质在身,每每依旧顽强地在缥缈峰众人面前出现,持续把那瞎子媚眼接上。虽未有多少长期接触,黎苏苏却也对这位金碧辉煌少爷之执念有了深刻印象,觉得他这百折不回之努力,未尝不能算一种道心坚定、大有可为。
此刻看着那金晗真少爷于自己比武招亲之擂台都要坚持虚空塞东西给自己,黎苏苏觉得,那便改点规则吧,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他对自家产业能如此拥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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