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折腾,晓荷起床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路过魏海东房间的时候她刻意不去看他,仿佛看了自己就会掉价,但是晓荷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下,魏海东没有盖被子也没有脱衣服,就那么蜷缩在床上像个大虾米,他睡得很沉,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形,仿佛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
晓荷倚在门框上看着睡得像个孩子似的魏海东,心忽然之间就变得柔软起来,他的确是非常辛苦的,软件开发这个行业说起来好听,其实是个最累心累脑的活,不但需要缜密的心思和逻辑思维,更需要有足够的耐力和时间,还要不断的学习以迎接技术更新的挑战,所以软件行业是压力非常大的行业,从业人员也是早衰最普遍的一个群体。
晓荷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有点过火了,他那么晚回来也不是去干什么坏事情,一回家就面对自己一脸的官司,也难怪会发火,但是生活中谁可以完全理解谁呢?魏海东理解她吗?她自己也要面对工作的压力,还要照顾家庭、抚育孩子,即使是夫妻也不能永远不对等的付出,她可以为魏海东做任何事,因为她爱他,但是这种付出不能永远处在没有任何回应的状态。
晓荷就那样倚在门框上看着魏海东,天已经亮了,隔着蓝色的百叶窗,晨曦的淡蓝被渲染成海的颜色,楼下渐渐传来走路和骑车的声音,使这个早春的清晨泛出了声响。
晓荷的目光从魏海东熟睡的面孔落到地板上,地板是那种八十年代流行的小方砖,一块连着一块,上面是暗格子的花纹,在晨光里看起来很乱,就像她的心情,她盯着地上的花纹看了一会,理不清头绪,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这样很没有意思,无论心情怎么样,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她胡噜一把凌乱的头发,转身来到厨房。
昨夜熬好的八宝粥静静的沉在锅底,早已失去了热气,晓荷用勺子搅了一下,由于熬得比较稀,经过一夜的酝酿粥变得更加黏稠,她把电饭锅的插座插上,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清亮的油在平锅底上摊开,鸡蛋磕上去,锅里瞬间热烈起来,像久违的人重逢,争相诉说自己的见闻,之后渐渐归于平静,金黄的煎蛋就做好了。
等做好这一切,晓荷看看表,已经七点钟了,她回到房间开始叫天天起床:“天天,该起床了,不然要迟到了。”她一边喊一边迅速地将自己的被子折叠起来,接着叉开五个手指头当做梳子,把自己的长发拢到脑后,用头绳一束,动作娴熟到行云流水,像是经过特殊训练。
天天被叫醒后依然躺在被窝里不肯起床,耍赖地说:“妈妈,今天星期六,我们班的小朋友都不去幼儿园,他们都去肯德基,你也带我去吧。”
晓荷一边把天天今天要穿的衣服从衣橱里拿出来一边说:“不行,今天妈妈要上班,就是不上班也不能带你去,那些都是垃圾食品,小孩吃了会变得不聪明,你快点起床了,要不然妈妈今天准得迟到。”
“不嘛,我不要去幼儿园,我要去肯德基。”天天不听妈妈的唠叨,一边撒娇说着一边掀起被子蒙在头上。
七年之痒 六(2)
晓荷不由分说从被窝里把天天拖出来,熟练地往他头上套毛衣,天天耍赖,双手故意软绵绵地不往毛衣袖子里伸,小嘴撅得老高,晓荷只好继续循循善诱:“肯德基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全是垃圾食品,你听话,等周日妈妈休息给你包水饺,肯定比肯德基的东西好吃。”
“妈妈骗人,我们班陈晨每到周末都去吃肯德基,可是他很聪明的,走迷宫他走得最快。”天天不满地抗议。
这样的斗争是晓荷和天天每个周六的必然功课,尽管国家早就规定周末双休,那是针对事业单位、大型国企而言,小公司自有他们自己的小算盘,一个员工每天创造的经济价值是很可观的,所以少休息一天就可以多创造收益。晓荷所在的公司是私营公司,所以明文规定每个星期只休周日一天,这样的霸王条款明明不合理,但没人质疑,在饭碗岌岌可危的今天,已经没有人有勇气与不正之风抗衡。
天天的幼儿园是私营幼儿园,为了适应这一社会现象,特地开设了周末托管班,就是把幼儿园各班级家长周末没空管的孩子集合到一起统一看管,周末托管班的孩子从小班到大班参差不齐,天天是大班了,每个周六就是去听小班的小朋友咿呀学语,当然觉得没有意思,他虽然知道这样的抗议是无效的,每个周六继续去幼儿园是铁打不动的规律,但还是忍不住抗议。
“妈妈,你上班可以让爸爸陪我啊,我一定听爸爸的话,保证不惹爸爸生气。”天天被妈妈拒绝了还是不善罢甘休,转动着眼睛想出一条妙计。
“你爸爸没空,你没看到爸爸最近一直加班到半夜才回来吗?”晓荷不耐烦地说着给天天穿上衣服。
天天听完这话立刻又赖在床上,晓荷顾不上管他,急忙往卫生间冲去,走到客厅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周末,可以比平常晚半个小时上班,于是她的脚步大赦般慢了下来。
晓荷来到卫生间,才发现魏海东已经起床了,此时正在眯着眼睛刷牙,半梦半醒的样子,他听到晓荷的脚步,很快睁开了眼睛,咕哝了一句:“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晓荷从镜子里看到魏海东满嘴白花花的泡沫,更显得眼球上的红血丝纵横交错,他头发凌乱,脸色灰暗,一看就是睡眠严重不足的样子,晓荷感到鼻子酸酸的,她扭头走出了卫生间,到卧室里打开衣橱给他找出了干净的衬衫和外套,他身上的那套衣服已经有几天没洗了,散发着难闻的烟味。
晓荷拿着干净的衬衫和外套来到魏海东的房间,发现他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整个卧室里回旋着收割机般的蜂鸣声,她把衣服放在床上,低着头走了出去。
晓荷正在刷牙的时候,魏海东来到卫生间,一边拿擦鞋布擦鞋一边暗暗观察她的脸色。晓荷脸色平静,手有节奏地随着牙刷在嘴里来回运动,其实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她希望魏海东能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哪怕什么也不说,她也知道他的疲惫,从心里谅解他。
其实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浪漫主义推崇者,在她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对浪漫的定义,哪怕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眼神,都会让她们感动不已,并为这份感动做出多倍的回报,晓荷心中的浪漫定义就是希望魏海东能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背后,她可以感受到他热烈的心跳、温热的呼吸,是一种比性爱更美好的感觉。
刚结婚的时候魏海东最喜欢这样做,出其不意地从背后抱住她,每当那时晓荷就会感到很幸福,感到自己被需要被珍惜,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但是这种动作随着他们的婚龄见长而日渐稀少。
魏海东擦完皮鞋,就站在晓荷的身边看她刷牙,直到她吐出最后一口漱口水,他才说:“晓荷,对不起,昨晚喝多了。”
晓荷的脊背不由自主挺了挺,仿佛受了很大的冷落提出抗议,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由于睡前的哭泣,脸色灰暗,眼皮浮肿,使她看起来很没有精神,于是她吁一口气拿出洗面奶,一边往手上挤一边极力使自己自然地说:“没事,是我急糊涂了冲你乱发脾气,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七年之痒 六(3)
魏海东看到晓荷的表情立刻轻松了很多,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说:“公司今天开会,讨论项目的上线问题,忙了几个月总算盼到头了,估计这个项目完成后能发点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