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又白了一分。她咬住嘴唇,紧闭着眼,眉头也拧成了川字。乔若羽赶紧上前拉过洛颜心的手,一搭脉门,随后也紧锁起了眉头,片刻,惊讶更深了,心也随之沉了几分。“你中毒了?谁下的手?这么狠毒!”脉象虚弱,且十分奇怪,不像是中一般的毒,但也不像是蛊。“孩子……啊!”
正当乔若羽冥思苦想之时,小笙提着两个大药箱一路小跑进来。小笙之前只在小鹤把洛颜心弄回来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那时她全身是血很吓人。小笙有些怕血,不敢再看,听了小鹤匆匆对他交待了几句话之后便奔去药炉找乔若羽。这时进来跑到床边才看清了洛颜心的模样,张大着嘴巴半天也没喊出一个字来,只能跟小鹤一样一脸呆呆地看着她。
洛颜心看都没看呆在一边的小鹤和小笙,只是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抓住乔若羽的衣袖却因无力而抓不紧,染血的指甲勾进衣料,直直地向下拉,而后艰难的张开开裂的嘴唇,声音沉重沙哑:“我知道,我不行了……但,但是,孩子,孩子一定要生下来!小羽,你,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答应我……一定要……”
乔若依眉头越锁越紧,取出针匣打开,手法娴熟快速地扎进在洛颜心身上各处大穴。现在的情况,要想靠洛颜心自己来生孩子是不可能的,她已经很虚弱,能活到现在已经不易,更别提生孩子了。但羊水已经破了,这样下去,很可能大人小孩都不保,该如何是好……
“可是你根本没有力气……”乔若羽微微摇了摇头,现在保住大人已经是很难了,还要保住孩子根本不可能,他是大夫不是神仙,何况经过刚才的一番诊查,他推断这孩子连八个月都没长足。
“那就……那就直接剖开我的肚子吧。”说这话的时候,洛颜心的因痛苦而略失去焦点眼睛忽然变得有神坚定而决绝,“反正我快不行了。”
“什么!?”屋里的其他三人顿时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原本呆在一旁的小鹤和小笙更是从惊艳转为震惊,性子急躁的小笙第一个喊了出来:“剖,剖开肚子?!那你岂不是要没命了!”乔若羽再冷静,此时也终是急道:“就算是剖开肚子,孩子也不一定能活,何况是早产,你何必……”
“不必说了……孩子无论如何都,都要保住,没时间了,我撑不了多久,小羽,求你了……你就看在我娘的份上……”洛颜心不顾劝阻,也不去看其他人,那一双精致绝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若羽,充血的眼睛中带着几分急切,恳求与坚定,还有一分隐隐的绝望。乔若羽看着他,内心挣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闭了闭眼,重重地吸进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而后睁开眼,眼神已恢复平静,只说了一个“好。”
“师傅!”“谷主!”没想到乔若羽竟然会答应,小鹤和小笙再一次震惊。乔若羽没有理会他们,只从小笙身上接过药箱,打开,拿出两套针具,一套刀具,数瓶大大小小的药罐子,再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围在脸上,另拿出一套银针,一根一根淬过火后再扎入洛颜心的穴位中,接着抽出剪刀仔细地剪开隆起的小腹处的衣料,而后刀具套中挑出一把细薄的小刀,同样淬火之后,便按上了洛颜心白皙的皮肤……
小鹤先回过神来,站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帮着乔若羽做下手,动作细看之下中虽然还是透着些许的紧张僵硬,但大体上还算是沉稳干练。小笙看着那一盆被染的血红的水,那一床浸着血的床单以及乔若羽满是鲜血的手,才讷讷的回过神,怕血的毛病又犯了,下意识的想逃离这血腥的场景,但看着专心致志做着手里动作的乔若羽和小鹤,想着在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这么没用,只会傻傻的像根棍子似的杵着,便咬咬牙,上前端起那盆血水,大步走出房门,换了一盆清水后,在门口只犹豫一小会儿,下一刻便闭了闭眼,抬脚跨入了门槛。
整个过程中,乔若羽既然答应了帮洛颜心保住孩子,那么所做的自然都先以胎儿为主,故只在一开始的时候替她止了会儿血,到后来血流的越来越多,他也没去管。不是不想管,是实在顾不上了。
洛颜心眼中的光采越来越黯淡,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一丝一丝的离开。她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感受到了开膛破肚的剧烈疼痛,却连喊也喊不出来,只能像被拍上岸的鱼一样开合着嘴,向后昂着头一口口的喘气,只是出气多进气少。随后疼痛在慢慢的减轻,然后,疼和冷渐渐感觉不到了。她开始困,想睡,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在眼前最后一丝光明消失之前,她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张开嘴:“殷……”
尽管极轻,但屋内的三个人还是清楚的听见了,但却都不知所指为何。乔若羽手上的动作只是在一瞬间停了一下,之后依然是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小鹤紧紧地攥着帕子,微微颤抖着替乔若羽擦去额上的汗珠。小笙端着水盆,平时一向话多聒噪的他此刻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框早已含满了泪水。他抽抽鼻子,放下水盆,抬起手臂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又端起另个一满是血水的盆子,转身走出了房间。
夜幕降临,小笙在屋内掌起了灯。不愧是无忧谷主,若是换做他人,只怕现在已是一尸两命了。乔若羽看着怀中用绒布包着的瘦瘦小小的婴儿,再看着床上早就没了生气的洛颜心,心里早已千回百转,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洛颜心的母亲冯雨,是第一个从无忧谷嫁出去的人。在乔若羽进谷之后,照顾了他很多年。可惜她天生体质羸弱,不顾劝阻地勉强生下洛颜心后,身体更是一落千丈,即便是经过了悉心调养,在洛颜心十六岁时,终是无法回天,撒手人寰。为了方便治疗,乔若羽那时候在洛家住过一段时间,认识了比他大两岁的,风华初成的洛颜心。
那时洛颜心还未及笄,外界便已盛传洛家女儿天生丽质,容貌堪比明珠美玉,艳若桃李,在坊间流传的江湖美人谱上更是占得头位。乔若羽初听的传言时并未在意,但在初见十六岁的洛颜心时,也着实惊艳了一番,只是青涩未退。待过两三年,褪去稚气,那必会更加的风姿绰约,说是倾国倾城怕是不为过。
洛颜心十六岁的样子在乔若羽的脑海里依然清晰,她的样貌足以让人一眼见过就难以忘怀。自从冯雨死后,乔若羽再也没有去过洛家,今日见到二十岁的洛颜心,即使在重伤弥留,面带死气之时,也依然能见容色确是更加艳丽绝伦,比十六岁那时更加摄人心神。只是眼下,几个时辰前还有气息的美人现在了无生气,整个床都染了血,衬着洛颜心苍白的肤色,有一种异常残忍诡异的美,依然摄人心魄,令人窒息。
正当乔若羽微微出神之际,小鹤推门而入。他看了看抱着孩子发怔的乔若羽,,又看了看床上了躺在血泊中的洛颜心,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唉,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啊,自家师傅现在看似平静,可细看貌似也不在状态,这一大摊子事还得解决呢。小鹤抹了抹眼睛走过去轻轻地叫了声师傅,引得乔若羽回过神来,怔怔地问:“啊,什么事?”
“师傅,洛姑娘,洛姑娘她的……该怎么办呢?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小鹤没有办法把长的跟九天神女似得洛颜心与尸体这个冷冰冰的词放在一起说,便含含糊糊地一语带过,心里又是一阵酸涩。不仅仅是因为洛颜心的美,美好事物的消亡确实令人惋惜,但更多的是对生老病死的伤感和无奈。他才十九岁,跟着乔若羽学医术的时间并还不长,且乔若羽的医术了得,这使小鹤基本上没有亲眼目睹过人的死亡,生命的消逝。而在今日,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洛颜心眼中生命的光彩一点一点消散,感觉她温热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凉,而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去阻止,他的神医师傅也没有办法做任何的挽回,只能任由她的眼中只剩空洞,身体僵硬冰冷。
在小鹤感叹出神的时候,乔若羽动了下身子,立刻感觉腰和肩膀处传来阵阵酸痛,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小鹤,去叫连姑娘过来一趟,让她帮洛姑娘好好地……整理收拾一下吧。”刚才几个时辰的劳累对于乔若羽来说不算什么,是很平常的了,他有时在药炉里试药炼药的时候能不眠不休整整十二个时辰。但是话说出口时,语气中明显透着疲惫。怀中的婴儿静静地睡着,是个男孩,很轻,只是出生的时候微微的发出几声小猫似的声音,之后便一直在沉睡中,呼吸也是断断续续的,脉象基本感觉不出来。他知道这个男婴现在还处于危险中,呼吸随时都有可能断,最重要的是,乔若羽需要确定孩子的体内是否已经带入了毒,见他身上皮肤颜色隐隐透着暗黑,怕是不太妙。他把婴儿抱去另一个房间,临时用被子卷一个小窝把孩子放进去,开始为他细细地诊断。正当他苦苦思索之时,身后传来了三记敲门声。
“小鹤么?进来吧。”小鹤敲门一向以三记为一次,不像小笙,砰砰砰的一阵乱敲。
“师傅,连姑娘在给洛姑娘换衣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两样东西。”小鹤手里拿着一块约一个小指长的血红色玉石和一本沾了些许血渍的书册。
乔若羽这才转过身去,看清了小鹤手里的血色玉石,表面凹凸不平,布满锯齿一般的花纹,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乔若羽虽然平时都稳重如山,脸上一向古井无波,像是无欲无求。但毕竟也只有十八岁,有很强的好奇心,喜欢追求新鲜刺激的事物。他一把从小鹤手里拿过玉石,握在手里掂了掂,能感觉到一股温热流进掌心,似乎身上的酸痛减轻了不少,又放在眼前细细地看,接着跑到桌案拿起灯烛,把那玉石映着火光,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移动着,尔后不住点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