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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1 / 2)

>首狮身像阴影里低头不语的另一位大人——竟然就是当今的神前第一祭司——森穆特大人!

奈巴蒙立即扑倒在地,只唯恐跪拜礼行得迟了。二位贵人都是一般心不在焉,受过了礼正欲发话将他遣退,旁边另有一人偏在这时跨近来问道:“您是柽柳田庄的奈巴蒙祭司?”

“是。”奈巴蒙答应着抬起眼,一眼就认了出来,“曼赫普瑞大人。”

四五年没见,确如小七所说,这位少爷长得又高又挺,跟所有贵族子弟一样,子承父业,一身戎装,很有些少将军的气势了,可若是单看他的双眼,又不免觉得这四五年都不曾真的流逝,荷露斯神点下的灵光依旧在他掺了杂色的眼瞳里跃动,依旧是未经世故的清澈。

“柽柳田庄的奈巴蒙祭司?”御医总管不无疑惑地重复,“那天隔着田垅向我行礼的就是你?”

“是,大人。”

御医总管转向曼赫普瑞,“就是前一阵,带你下去管税那天,与这位奉献祭司远远照过一面,”他简略带过道,又问:“你是怎么认识这位祭司的?”

“战车队的扈从统领塔内尼,是这位奈巴蒙祭司的兄弟,我十二岁的时候就驾着双马战车去他家田庄拜访过了。”

“哦,柽柳田庄是吗?”御医总管微微一笑,问祭司道,“我晓得你还有个妹妹,她叫什么名字?”

小七的事,难道是这位口没遮拦的少爷告诉曼涅托大人的?

“是,大人!”他答,“因排行在七,一向就叫她作七,还没有给正名。”

“七?柽柳田庄的七!”御医总管笑道,“正巧此刻森穆特大人也在,不如就用这个名字送她去甄选穆特神庙的乐师吧!”

直觉得这是主神赐给他挽回的良机,但在至乘之地积淀十数年的阅历更占了上风,虽是怦然心动,他口中却不能不恭谦谢却:“大人说笑了,卑职七妹身份低微,不日将上莲会许配人家,绝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可不能说是非分之想啊,”医官呵呵笑道,“本就是公开甄选,选什么样身份的都算不得僭越,况且还是学过了圣书体的姑娘,简直就是为着侍奉图特神才降临的……”

“这倒是难得,”一边的神前第一祭司忽开口道,语气甚是温和,“奈巴蒙祭司,你为什么要教她呢?”

奈巴蒙不及张口,先被御医总管抢去了话由。

“咳,在大人看来,怎么她就学不得呢?”曼涅托大人笑道,“森穆特大人您久在御前,耳濡目染,惯以血统论尊卑,忘记神侍立身之本,那是情有可原。试问图特神挑选跟随,又几时看重过血统出身?那到底比不得至乘之地辅佐王家任重道远,竟至而今乏人可选!”

大祭司闻言,淡然笑过,未再言语。倘若这位大人是从小祭司起一级一级历四十年辛苦才到今天,那也不会一张口就被御医总管好一顿讥讽,三言两语就揭了他御前侍奉的出身。

奈巴蒙却因此而愈感不安,大人们正玩着他们波谲云诡的西奈特,他这微不足道的卒子又怎么能将戏语当真?

他恭恭敬敬向三位大人行过告退礼,赶在神前第一祭司想到迁怒他之前,忙着转往圣舟祠堂去了。

由西塔门直抵主神南宫的巡游大道,沿途坐落着数座小祠堂,欧佩特节巡游时,此处是为途经的圣舟举行祭礼的供奉地,每年节前圣舟祠堂的打扫清理,照例是分派给有些资历的奉献祭司的。奈巴蒙在村中神祠闲了这些年,医术虽因熟能生巧而有所长进,但昔年在圣庙研习时积下的人脉却是不可挽回地散尽了,如今他已不敢奢望步步高升,更何况眼下重用的标准是以对她陛下的恭顺为考量的,否则森穆特大人也不能由内侍官直上圣庙,且一上来就是南北两地祭司总管,难以服众啊!

乱局之中,只盼法老能早日返回王都,让长公主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后,冠以穆特女神的双羽,庇荫于荷露斯神羽翼下,从此以“阿蒙神妻”之尊主祭阿蒙…拉,那么她陛下也不便再插手神庙诸事,无所适从的神官们也能就此回到一心侍奉神明的正道上来。

不过此刻想这些仍是遥远,见到大祭司走过,都只恨不能凑近去奉承巴结,谁还去理会他与她陛下之间的那些暧昧流言?

侍奉完主神的庆典备办,又在圣庙中净化七天之后,奈巴蒙便出了至乘之地。他打算赶在天黑之前到家,好亲自送小七上莲会,不想又在渡口遇见了阿蝉,这姑娘也正要赶回去参加村上的莲会。难为她竟能抽身暂离——或许对祈愿堂中的娇贵千金们而言,阿蝉的半途折返,隐然就是她甘为陪衬的自白了。他可以想见,从圣庙回到莲会上的阿蝉,一定会抢了所有姑娘的风头。这实在有些不公,过平淡人生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眼力抓住的,一次莲会一轮姻缘,这源远流长的结亲传统原本就该留给那些踏踏实实的好姑娘。阿蝉若为她的虚荣断了他家小七的姻缘,他是该将这解作神赐的转机,还是小七命中该有的波折?

回到田庄,院子里晾满了新染的精织亚麻布,像一道道靛青色的屏障拦在屋前。这些都是为欢宴节时置办各样祭品而预备的。庄上每年出产的头批亚麻布一向是集市上的抢手货,母亲一看亚麻的长势就能知道成品布料的好坏,收获季时亚麻一下来,等不到税官老爷们来问,先把最上等的挑出送去织坊,次一等的上贡,下一等的家里用,最下等的充税,一般不会有剩下的。精织布都是送回田庄自家染的,什么颜色染多少数量,这两年都归六和七管。

“祭司哥哥,你回来啦!”

小七从一幅幅遮蔽视线的布匹后迎出来,“真巧!”她冲他拍手笑道,“我们正想要去找一个参谋呢!”

祭司走过去,便看见了半隐在靛青色的屏障后边的光,身上覆着一袭还未剪裁的亚麻布,染作深红,将她脸上那层与生俱来的沙土黄掩得了无踪迹,眉尖到唇边,一派新嫁的喜悦。

他不觉怔住,模模糊糊听七在身边埋怨:“会不会太惹眼了?我说要染成淡橘红色,那种混了些金黄色泽的落日红,一定很衬光的头发,可小哥没听清楚,用茜草替了红花,一晾出来就红得眼里生刺,小哥还不肯认,一个劲夸自己染得好,祭司哥哥,你说呢?”

她说着推了他一下,像是要他站在她那边,祭司给她推得一笑,带些自嘲的羞惭。

“红色隐喻着塞斯的愤怒,”他道,“做嫁衣不合适,换了吧!”

“就是啊,”七无奈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光偏又喜http://www。345wx。com欢得不肯放,祭司哥哥,你劝劝呀!”

光不服,挑眉向他看来,“我问过我娘了,大人!”她柔声争辩,“在我们族里,红色是喜色,塞斯神的愤怒不会缠上我的,他又不是我的神!”

“那你留着它吧,但别在婚礼上穿,别给荷瑞招惹祸事,”祭司说道,“以后总会有穿它的时候,不着急。”

“光,你就听祭司大人的话吧,”七忙接来劝道,“你可以在我嫁人的时候穿嘛,我才不在乎呢,这回就先收着,好不好?不然娘也要不高兴的,要怪我多事呢!”

奈巴蒙哑然失笑,还没上莲会的小七,真以为婚事能由着她的意思办呢!

“小七,讲到这个,你总要自作主张。”他温言告诫她道,“真到出嫁时候,你再说这样的任性话,多半是要被那一方的女人们耻笑的,快改了吧。”

“唉,祭司哥哥,要是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决定,那我也不要嫁人了!”

她黑而圆的眸子里亮晶晶的,说得那么认真,祭司却道:“孩子话!要上莲会的姑娘也该有些大人样了,今晚阿蝉也在莲会上,姑娘家聚在一起嘻嘻哈哈,我真担心你反会误了自个儿的正事。”

“阿蝉回来啦?”七又惊又喜,“她变样了没?祭司哥哥,她是回来凑个热闹,还是真心想要找婆家呢?”

“我如何能替她回答你?穆特神庙乐师们的第二道甄选已定在了欢宴节,这样要紧的时候,她情愿落人口实也要到村上参加莲会,看来不像只是为凑个热闹。”

“这下五哥该高兴了。”七微笑道,“三哥要英雄救美,五哥能得偿所愿,而我将终身有靠,今天还真是吉祥呢!”

她说“终身有靠”,与世无争的轻快,奈巴蒙朝她望去,又看见了初始池上云端里的遥远。

“什么英雄救美?”他问。

七笑着摇头叹气,只道:“都是三哥,说千真万确的动了心,偏又想不出要怎么讨好人家,祭司哥哥,你可别怪我啊!我是给他闹烦了才应下的。”

祭司正要追问,却听院门那头传来了一声轻喊,闻声张望,是个从没见过的姑娘,应该不是本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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