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他身上散出另一些气味,令她不安的气味。
“曼赫普瑞少爷,”她小声问,“你还好吧?”
他挠挠头,转眼就跟散了架似的,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她叫都来不及叫,一下被他压得跪到地上,差点崴了脚。
“重死了!”她使劲推他的肩膀,“你站好啊!曼赫普瑞少爷!”
他不听,忽地紧紧抱了她一下。
“七……”他枕在她的肩上模糊地哼哼,“……你真好闻……其实你是无花果变来的……对不对……又白……又软……甜丝丝的……”
“喂!”她挣出手来往他身上拍打,“曼赫普瑞少爷!你正经点!”
15、第十五章 明 天 。。。
巴掌落在他背上,坑坑洼洼黏乎乎的一片,像是打在播种季新犁的湿土上。
她悚然住口,伸手抹过,不及多想,就看见糊满手心的黑墨。
扑面而来的血腥。
顿时惊到,她一叠声地尖叫:“三哥!三哥!三哥!三哥!”
……哼……
听着真像那时的“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又把她吓到了。
想笑,可痛得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如果有,那他一定先用来吻她了。
三儿奔过来,居高临下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用力搀起少爷,对七道:“快去把剩下那几个都叫过来!叫娘把家里那些人都赶走!这又来了个重伤员,就跟哥说准备救人吧!”
一脱出重负,七即刻跳起飞跑而去。
再瞧瞧这人事不省的少爷,“啧啧,”三儿摇头笑道,“死也要让她看着你死是吧?哼,真要是喜http://www。345wx。com欢她到这地步,你早干嘛去了?”
犹记懵懂少年时,花落水流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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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焰 火 。。。
天亮的真快。
母亲和几个哥哥都回屋睡了,祭司到院中水池行今日第一道净洗礼,晒台上暂留了两个女孩。光陪着七,倚在围栏边不住瞌睡,今天是她的喜日,她依旧还是昨天的穿戴。
少爷整夜都在昏迷,看他紧闭双眼眉头舒展的恬静面容,像是已决定不再睁开,就此一睡到永生了,而每每触及他烧得滚烫的前额,又觉出他的挣扎,最初的惊恐盘旋心上,七非(http://www。87book。com)常担心他背上的伤会恶化,祭司却断定这不过是皮肉伤,小心照料着等待结痂愈合即可。他给少爷清理过伤处,到后院里摘了几把白夏至草,一半用热水泡开,给少爷退烧,另一半择叶浸出药液,敷在伤口上,打算等日出后将他转往御医处另行诊治。
大半盆凉水给翻来覆去绞过几次,温热了,七端着陶盆下楼,就近将水泼在祭司哥哥的药草地里,泥地上“哗”地腾起一股暖烘烘的水腥,冲鼻的草药香。到后院井边提了桶凉水续在盆里,一转身看见三儿呵欠连天地过来了。
“三哥,”她招呼他,“才合眼就起啦?”
“困得我都要抽风了,也不晓得是谁在搞鬼!”他冲她唉声叹气地抱怨,“怪我耳音忒灵了,一躺倒就听见声响,‘得’‘得’‘得’,跟谁拿了锄头在我脑袋里垦地似的。”
她笑,也笑得恹恹的,没有力道,走到无花果树下,让小瞪羚伸着脖子在盆里啜水,“该不会是它在你梦里踩蹄子吧?”她抚着瞪羚笑道。
“谁知道呢?”他泛泛道,只管盯着她手里的盆,“倒是挺像羊蹄子的动静,也可能是牛蹄子——奇了怪了,谁家给这些畜生上的马掌啊?”
她的心不觉一跳,两手跟着一颤,晃出的水波泼得小瞪羚连连退却。
三哥忙伸手来接,笑道:“还是我端着吧!怕你失手砸了!”
她把盆往他手里一搁,提了裙摆就朝外跑。行完净洗礼的祭司刚从水池里踏出来,又给疾奔而过的七“啪嗒啪嗒”溅了沙土。祭司颇是不快地喊了一声:“小七!”,她竟浑没理会,打开庄门冲到柽柳林外,朝向庄前土路直望到尽头,落到眼里的却只有晨光熹微。不甘心地望了又望,仍是人影不见,只好怏怏回转。三儿早在前院里笑到折腰,看他乐得那样,她真不知该气该哭还是该要苦笑,抱膝坐倒在门边,头埋进臂弯里,五味杂陈,只是疲累。
“七,”三儿跑来推推她,喉咙里明明忍着笑,故作正经地偏道,“我真听见的!”
“我不信!”她埋住头嚷,“三哥最坏!”
他不说话了。
晨风拂自柳梢从门过,静得能在风里幻想马蹄声。
一厢情愿地想,总该有那么丁点可能吧?
被这念想过了一鞭,她跳起身又跑到庄外去张望,望眼欲穿般望,静悄悄的黎明里,听见那丁点可能破碎的声音。
算了,她想,垂头丧气。三哥看她再度怏怏而返,哈哈大笑,存心问她:“又扑了个空啊?”
懒得理他,闷声往屋里走,祭司哥哥还在池里刷洗,稀里哗啦的水声。
“小七,”经过时他叫住她,慢条斯理地问起,“你和三儿——”
祭司的话才刚启口,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嘶鸣扯断了,七掉头就跑,跳过庄门奔出柳林,第三回了。
前路茫茫,仍不见活物,被自己的疑神疑鬼折腾到想哭,大概也真是困到心智失常了,她甩了甩头,试着清醒,却眼见着一匹大马——那匹栗色的“暴雨”——从她斜后方一步步踱来,与她擦身而过,轻快有力的步点。
听谁呼哨一声,大马止步,甩甩尾巴,回身看她。
她也木木地回头去看,看见法老,在枝叶青青的柽柳树下,对她笑。
那还未露面的朝阳忽然全都照在了她的脸上,“图特摩斯!”她叫他的名字,像是骤然充满了电,连跳带跑地跃到他面前的,喜上眉梢,“你来啦!”
他拉近她亲了亲她,在她的眉心印上黎明前积攒的夜凉。
“阿洛,”他的脸颊擦过她的耳朵低低地说,“这一夜真长……像永远都等不来天明……你睡的好吗?”
他的衣服上还残着香根草熏过的余香,松脂绵延的馥郁与木叶芬芳混在一起,散出让人心安的气息。
“我还没睡呢!”她蹙起眉想对他诉苦,却又止不住笑了,“跟着祭司哥哥一整夜都没合过眼,那位少爷突然血淋淋地从天而降,把我给吓得——他伤得那么重,我不敢去睡,我真怕他挺不过这一夜。”
他很快地说:“那我去看看他。”
“好啊。”她很赞成,一想,忙又叮嘱,“不过娘和哥哥们才刚睡下,你上楼的时候,步子踏轻一点,要是把他们吵醒,他们会给惊到的。”
“好。”
他点头应允,她便领着他同往田庄里去。院中的奈巴蒙与阿蒙奈莫内未等两人现身,先已伏倒在地,法老受过他俩的跪拜礼,“奈巴蒙祭司,”他微笑说道,“我一直都记得你。”
祭司惊诧莫名,仓促间不及细想,恭恭敬敬地应过,如坠梦里一般,目送七领着法老进屋去。三儿凑近来,“哥,”他小声嘀咕,“小七是块宝我也知道,可她至于是那样的宝贝么?这事怎么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啊?”
奈巴蒙无从答起,只低声道:“你到里边去盯着点,别叫娘和剩下那几个惊扰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