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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1 / 2)

>  启程时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直到无法回头才从懵懂中惊醒。去路是不能预料的百转千折,好在沿途心境全由自己决定,当时光的封印解开,当所有的等待开花结果,到那时,到那时……

……图特摩斯,到那时,我们应该都不是孩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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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空 空 。。。

收获季末月里,向阳地的罗勒先开出白生生的花簇,她今年没有摘心,由着它们尽情开,朝露未散时掐下嫩叶,香得溢油,浸在初榨的橄榄油里,做凉拌菜时淋上,尤其出味。她很喜http://www。345wx。com欢北地的气候,风里裹住湿润的水气,一年中偶尔会飘过几朵雨云,可比干燥又多沙的南边养人。新月节的下午一同在葡萄架下编织花环,蒲草席上堆满了棕榈叶,橄榄枝,水蓝的矢车菊,珊瑚红的珐琅小珠,青莲的花瓣,白莲未绽的花蕾,一一缝在亚麻布裁成的领圈上。前一天邻村庄园的管事找来,说他家老爷新近折返,要在今晚宴请贵客,庄园里人手不够,请这村里几家大的农庄借调些人前往帮忙。主人便派下差使,吩咐这家的女人们相帮完成筵席上要用的颈饰。

西斜的阳光懒懒躺在院中,农庄里大点的女孩聚在一起,互相用散沫花的叶片染指甲,平日里跟着她认字的男孩们都没在,听说今天是到神祠中行割礼的吉日。教他们学圣书体的事,纯粹是个意外——刚在此地落脚时,相帮出殡的人家在现成换来的亡灵书上代写了一回逝者的名,这让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了她是学过圣书体的姑娘,而她又比祭司和文书大人们更好说话,便时常有人找来,或求她代笔,或请她教子,多多少少总能得到些酬谢。好些年前被她绞掉的长发而今又长了回来,正犹豫要不要再绞净了换给假发师傅;这家主人也答应过她,等忙掉年尾税事,葡萄收完,新酒入窖时,会给她几罐一等好的佳酿作为额外的开年酬劳。

一个人要想活下去,并没有想像中的艰难,但要逆流而上去找他,又很不容易,她已攒下了三块铜锭,仍是不够搭上南去的船。

小女孩采了百里香和甜牛至,知道她喜http://www。345wx。com欢,怯怯送来,要跟她换晒干的长角豆解嘴馋。她顺手将药草绕在花环上,前朝流传下的一则咒语里说,百里香的气息可以让人看见仙女,今晚戴上这花环的贵客,能不能有识出仙女的慧眼呢?

帮着将编织好的环颈花饰装上刺槐小舟,旁边的人喊她一块上去,她也想跟去见识见识大庄园中的盛宴光景,便一口应下,与那些爱凑热闹的杂役一同搭船送去邻村。天光里已现出夕阳的色调,去的有些迟了,可也不着急,北边的飨宴都是天越黑越热闹,宾客的酒里从不浸莲花,只备着提神醒脑的香叶,就算是一样老套的风月无边,要的也是清醒的纵乐。同行的人都在为那不相干的盛宴七嘴八舌,刺槐木小舟沿住两边密生的纸莎草丛滑行,转出流经他们村庄的支流,驶入更宽阔的河道中,豁然开朗的天幕里,火烧云给两岸罩上了一重金粉色的光,迎面两艘渔船正慢慢收起今天的最后一网,她俯身掬起几捧水,转来淋在花叶上,希望它们在烛火摇曳时仍能扑出新鲜的香。

“收桨——”

半空中飞下一声高喊,如从云端来,掠过头顶,余音悠长,刺槐木小舟便不再前行,她起身张望,望见船夫在行跪拜礼。

身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所有别人忽然都止了声息;前后争抢航道的舟只忽然都静作空船,兀自随水波轻漾,对面渔船上收起的大网半道悬空,日落前最后的捕获统统还给了尼罗河,船上的人也与相邻的同道一起,俯首贴耳,伏身船舷之侧,行着跪拜礼。

以为是迎面过来了省长大人的船,仰脸望去,漆金船头上飘扬着的,却是王旗。

呼吸一窒,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灵,连她的卡都跟着窒息,被恶咒魇住似的,口不能言,仰望王都来的荷露斯神飘扬在北地入夜前才起的暖风里。

她飞不上去。

那艘浸透着节庆香的雪松木大船,经过时带起的水波推得刺槐木小舟重重漾开,她差点一跟头栽进河里,刹那间依稀听见谁在说:“……曼赫普瑞……”

图特摩斯,是你吧?

摇摇晃晃想要站起,却先被泪水糊住了眼睛,倾尽心力想要捕捉那点点擦过耳畔的余音,捉到的只是浪花翻卷时水声淅沥的嘲音,雪松木大船去如期年,忙不迭地与她错过,莲束样的船尾在暮色里划过金漆的影痕,船舷衔住玫瑰紫的天,凌空飞来一声呵斥:

“法老御前!不得放肆!”

她恍若未闻,依旧放肆地站立着,却止不住地颤抖,心乱得就要碎掉,视线里汪满了泪,热热地扑涌,晚风拂来,冰凉的脸。

曾预想过无数次的重遇,一出出原来都是别人的演绎,真到了该她粉墨登场的此刻,她竟是张口结舌,茫然失措,像个被强行拉去做了主角的看客。

也许这样更好吧……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说。

也许错过才是最好的结局,不必费神去想弥补与重续,从此心安理得地忘记,另去找人排演更新鲜的相遇,偶尔想起,轻轻推给命运,怪罪它有眼无珠——反正它一向有眼无珠,算不得是冤枉。

她惘惘地听着,看见那玫瑰紫的天上,蓦地跃出了她熟悉的脸庞。

侍卫官大人是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在御前放肆吗?

几乎听得见他冲过甲板的步伐,眼看他扑到莲束船尾边,追着飞逝的后景,探身眺望。

“七!”

他一头扎进河中,河面上无声的跪拜礼一下被他冲破,所有人都忍不住惊诧,目送着侍卫官大人不顾一切地朝那不知行礼的异族姑娘游过去。

惟有她置若罔闻,定定望住那越来越遥远的漆金船尾。

他走过来了。

仿佛又高了些吧?仿佛又瘦了些吧?

暗沉沉的玫瑰紫的底,他伫立船尾的身形,笔直利落的剪影。

你好吗?图特摩斯?

曾以为岁月经过时,如静水深流,深埋河底的过往被柔和地覆住,重新打捞回来,擦干想念的泪痕,还能完好无损地继续。

可其实岁月没有那么温柔,更像是泛滥季汹涌而过的洪流,轰隆隆地来,泥沙俱下地将这人间掩埋,即使他和她都不曾随波逐流,都信念坚定地守在岸边等候,可是,真守到水退新耕的此刻,那些辛苦守住的过往,早已被浸泡得面目全非,这一切如新的人间,只剩给他俩追念时的不堪。

“七!”

少爷从水里直扑出来,攀住船舷仰起脸,寸短的头发亮晶晶地滴下水来,他咧嘴冲她笑,像只欢天喜地的猎獾。

真是好http://www。87book。com久不见,曼赫普瑞少爷!

从前那个漂亮的少年,如今成了漂亮的青年,以后也会是个慈祥可亲的老爷爷吧?

很快的,很快的。

苦别离时他远去的脸,宛然就在眼前。

七年了啊,图特摩斯。

当法老的雪松木大船彻底隐入暮色,尼罗河上跪拜无言的众生顷刻间复活,周遭又是如常热闹,重逢已是过去,只剩着她还在惆怅不已地追望。

少爷攀上刺槐舟,甩掉满头满脸的水滴,话还没说,先笑着扑来抱她个满怀,过了她一身水淋淋的河腥。

船身随他一晃,一齐跌坐,他的额心抵在她的眉心,觉出他狂喜之下不由自主地颤抖,听见他在她耳边热烈而低回地喊:“七!”

正有一口悲怆堵在她心上,动弹不得,无话可说。

沉甸甸的思绪里,全是他远去时船尾空空的侧影。

少爷觉得了,“七,”稍许收敛热度的语气,他安慰她,“别急,我会带你去见他,马上就能见到了,你不要哭……”

眼泪仍是不住滚落,他说的话她从来都是当耳边风的。

他似乎有些泄气,终于给她松了绑,转而去握她的手,也不知道谁比谁的手更暖些,别无二致的湿凉,渗透心底的寒意。

“七,”他叹口气,“你真的等了七年啊?”

她泪汪汪地点头,还跟小姑娘似的委屈,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所幸夜色里没人看得真切,听见少爷隔着七年的虚空取笑她:“真傻!七!你傻透了!”

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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