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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三)
大风吹过,军旗哗啦啦作响。战马嘶鸣,军鼓鸣响,同样持着令旗的伊吾死死的盯着萧子墨的一举一动,那一刻,静得可怕。下一瞬,伊吾缓缓抽出剑鞘中剑,猛的直指苍穹!
“杀!!”
立时,令旗挥动,战鼓雷鸣!数万大军手持武器,呼喊着朝西陵大军奔去,喊杀声划破天际!
杀戮,只消一开始,恰似那喷薄而出的火山岩浆,再也止不住!
链阵、矩阵,车阵,都是伊吾极为擅长的阵法。数千的北狄先锋动作敏捷的奔到城门下,快速攀登。
巨大的攻城车凶猛的撞击着城门,那样大的震动和响声,好似地面都跟着震了起来!
西陵士兵们早严备实防,数百兵士迅速集结,将沸水和石头朝城下扔去!立时,城下惨叫声震耳,许多士兵自云梯坠落,被烫死,被摔死,被压死,更甚至被战马踏碎身子!
惨叫声声中,城门下已然一堆堆的断肢残骸,伤者满地滚爬,呼喊痛叫。
石头和沸水的冲击,北狄足足死伤了几百名先锋军,大风席卷着血腥扑面而来!
那样的气味几欲令人作呕,可却全然激发了北狄士兵骨子里的狂躁和杀戮,几近疯狂的再次攻来!
腥风血雨,杀声震天!
一个接一个的爬上云梯,一波又一波的攻打城门,不死不休!
萧子墨却始终面色平淡不发一语,他一身洁白的衣衫,衣摆处被溅上了几滴血,就连那赤红的血液都衬得他愈发的高洁不俗。
伊吾眯起眸子,面上浮起强烈的怒气,不过前锋而已,萧子墨却看似将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那身后那万千的兽甲军,主上,你怎么抵御?
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想,他从来没想过,兽甲军在萧子墨的大军面前会那么不堪一击,仿佛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是为了迎战他而准备。
萧子墨依旧平静,脚下杀伐过后的血氤氲成河流,散发着狂躁的杀气,他那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像高高在上的尊者,完全不因眼前的境况而有丝毫动容。
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飘飘扬扬的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千魔窟,那时的他,也是一身白衣,在千魔窟最高处看着脚下的人与野狼厮打,与中原武林的高手厮打。
拒绝(四)
那脸上的表情,仿佛经历了数十年却从未变过,镇定到让人害怕。
两军将士纠缠的不可开交之时,伊吾飞身上了城楼,与萧子墨比肩而立,众将要上前抱住萧子墨却被他抬手止住。
看着城楼下的如山积尸,伊吾轻笑了一下,“主上,你是什么时候如此关心我的,竟然训练了一支专门对付我的队伍。”
………………………
“从你走后,就开始了。”萧子墨坦然的回答。
伊吾啊伊吾,你的聪明强大,并不亚于任何人,我之所以能训练处克制你的军队,也完全是因为你未走前,曾把这个建议给过我,说要在千魔窟训练一个兽甲军。
可惜当时玛吉将军带走了你。
我未曾留你,你心里一定是恨我的,所以我早就猜到了有今天,才用了近七年的光阴,想到克制你的方法。
五行秘术,我终究胜不过你,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又何苦耿耿于怀呢。
这些话,萧子墨虽未说,想伊吾这般聪明,定是懂的。
哪知伊吾却忽然笑了,“主上,你不知道,我训练军队,从来不是想要对付你,我只是想着要有足够的力量,从西陵国把你抢过来,治你的眼疾,你却始终不肯,还毁了我训练整整九年的兽甲军。”
“我已经瞎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你又何苦执着。”萧子墨想伸手拍伊吾的肩膀,却被伊吾躲了过去。
“我还有一张主上想不到的底牌。你那娇妻保命的药,在我手里,若你想叫她活着,明日就带她来北狄找我,若你想叫她死,就别来吧。”
伊吾说罢飞身下了城楼,收旗列阵,冲出重围闪进了伊吾迷林。
萧子墨却在城楼上变了脸色,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兰君那心疾,这世上本是无人可治,可千魔窟传说,第一任窟主在千魔窟主峰千魔峰留了一颗圣药,能起死回生医百般病魔,他本想想用千魔窟圣药救她,可那圣药不能离开千魔峰超过两日,否则便会消散,所以一直未曾取来。
拒绝(五)
而整个千魔窟里,只有他自己与伊吾二人能用轻功飞上千魔峰,听伊吾的说法,似乎已经将圣药从千魔峰取了下来。
明日这个时辰,若兰君不能服下圣药,那这世上唯一能让她活命的药,就没了……
大战之后,沙场一片死寂,城门之外血气冲天,漫卷而来的腥甜几乎将整个边塞笼罩,萧子墨眯起眸,思量着伊吾话里的真实性。
圣药果真被他寻得了吗?他有些心神不宁,嘉诺见他这般便端着一杯茶上前递给他,叫他缓缓心神。
可那茶喝到嘴里怎么尝都是苦的。
“主上,你若担心夫人,不如回去看看吧。”嘉诺微微躬着身子,试探的说着。
他也不明白,萧子墨在想些什么,这样安静的样子,叫人心生寒意。
“好吧,备马。”出乎嘉诺意料,萧子墨竟然起身随他往大帐外走去,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萧子墨眸中的妥协。
这十数年,他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妥协,除了兰君。
他知道,对于兰君,已经说不上是在乎还是不在乎,那个女子,是他的生命,只消一眼,就叫他终身沦陷。
只是此刻的他自己并不能意识到罢了,千魔窟数载风雨,西域诸国的叛逆和不遵从,他始终杀伐决断无所不用其极。
有时候嘉诺在心里想,萧子墨日后就算登基为皇了,也定是一个暴君,不是昏,是暴,从骨子里投出来的暴虐。
可是对沈兰君的事情,他从来不会,他安静,黑眸清明,最终也会心软下来。
走的时候,只他一人去,嘉诺要跟着,他叫他留下守城,说伊吾虽然退去不保证别的什么人趁虚而入。
………………………
嘉诺这才意识到形势严峻,乖乖的留了下来。
那马,还是他的追风,识路认主,对萧子墨来说,这自然是一匹旷世好马,他眼睛看不见,多年来,就是这匹马,驮着他东奔西走。
嘉诺站在战后忽然空旷不少的城楼上,看着萧子墨的身影一寸寸远去,心头的沉静忽然多了许多。
拒绝(六)
他是真心希望他能带着兰君去伊吾大营,就算伊吾没拿到那圣药,他看得出来,伊吾也不会伤害主上。
更何况,兰君的病,也真的不适合再拖了。
在京时,府中流言四起的那几日,他也私下里偷偷问了青儿,知道萧子墨给兰君用的正是化胎散。
当时他就知道那女子定会撑下去,他从来都知道她的坚强,从她笃定的眼神里,他几乎能看到不亚于男子的果敢和坚毅。
萧子墨到嘉达秘密安置兰君的地点时,嘉达正从外面刚回来,萧子墨问他去了哪里,他却支支吾吾的没答上来。
“兰君呢?”萧子墨从马上下来,那在战场上染了几丝血的锦袍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
嘉达看着追风气喘吁吁的样子,知道萧子墨是一路打马而来,这追风,也好大年岁了,再如此风风火火的跑,可还不知道能活几年。
还好,几年前他们叫追风给母马配了种,如今,想必小追风也该能为主上效命了吧。
“主上不必担忧,王妃在后院住得很好,整个大风郡属下已经安排了人手,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嘉达躬身拉着追风的缰绳,又顺手把缰绳递给了守在门边的人,跟着萧子墨抬步走了进去。
院内有些苍凉,却不破败,这是嘉老爷子还在的时候置办下的大房子,嘉家家大业大,本来有良田千顷商号数十,是要传给两个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