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儿轻声说:“好些了?”
曹云慢慢起身,感激地看着铭儿:“谢谢,谢谢你的良药。”
铭儿笑道:“将军,你真让我哭笑不得,这时候还能开出玩笑来,不过,我要奉劝你,以后别招惹白小酌,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曹云恨恨地道:“这个贱人,迟早我要收拾她。”
“这又何必?能饶人处且饶人,放了她,你的心里会敞亮起来。”
曹云痛苦地站起身:“不,她无情休怪我无义。她不是要接客吗?我就让她接,现在想不接都不行。但是,在她接客之前……”
铭儿似乎不满地看着曹云:“你还想占人家的身子?这样有意思吗?”
曹云涩声道:“我不觉得有意思,只是突然来了兴致,我要看看到底谁狠。”
铭儿站起身走到窗边:“将军,说实话,作为一个女人,我现在非常同情白小酌,而且夹在你们中间也很难受,但是这次你吃了亏,我就要偏向着你,所以……我决定再帮你一次。”曹云的眉尖一颤:“怎么帮?说说看。”
铭儿慢慢撩起窗纱,看着窗外的秦淮河道:“你买下风月舫没有几日,不知道舫上的秘密。咱风月舫有一种叫做“三更欢”的迷药,本是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女人的,哪天我向葫芦瓢讨了来,悄悄放在她的饭菜之中,等药性发作,你再下手不迟。”
曹云听罢高兴地说:“这太好了,明日我上朝面君,后天去长公主府,不知回来早晚,大后天晚上无事,估计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大后天晚上。”
铭儿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好吧,我就为你做回亏心事。”
曹云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铭儿:“铭儿,以后风月舫的事,全部由你打理。”
铭儿故意淡淡地:“将军……信得过我?”
曹云痛快地说:“当然,你是我难得的知己,你歇着吧,我要去军中。”说完,捂着胸口走了出去。
铭儿并没有送曹云出门,良久,看着空敞的门扉笑了。她笑这世上愚蠢的人太多,她笑一个阴谋会轻易实现。
第八部分:皮肉生涯研香师的梦想
尽管前些天我夜以继日地在掬霞坊研香制香,但也只是解一解柜台上的燃眉之急而已。父亲的病还没痊愈,我制的香眼看也要卖完,父亲万般无奈之下,开始教林蝈蝈研香。成为研香师一直是林蝈蝈的梦想,可是他的鼻子天生闻不见味道,这个问题对他是个致命的打击。
这天吃过午饭,林蝈蝈垂首站在我父亲的床前,手里拿着一本《香韵集》,那是我父亲毕生的研香心得。父亲的脸色很难看,声音也很虚弱:“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少爷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分辨出二百一十二种香味,而一般人仅能分辨出三十种,就算他不吃不喝拼命研香,也供不上南京城对香品的需要。你从小在掬霞坊长大,研香和制香的路子都熟,闻不到香味不要紧,只要有个帮手替你分辨香味,而你又把各种香品的配料比例熟记于心,同样可以成为一个研香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蝈蝈为难地说:“上哪儿找帮手呢,就算找到了,他要骗我怎么办?反正我也闻不见味道,他要骗我,就等于咱骗了顾客,掬霞坊的牌子就会砸掉。”
父亲诚恳地道:“孩子,这几年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还是要找到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一个和你心灵相通的人。”
林蝈蝈苦着脸:“找这个人太难了,我怕找不到。”
父亲努力笑着说:“成为研香师一直是你的梦想,为了这个愿望,你应该把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可能,别让我失望,别让你爹失望。”
林蝈蝈突然说:“老爷,少爷……是不是很让你失望?”
父亲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虚弱地道:“我让你背的这本书上那些香品的配方,现在怎么样了?背给我听。”
父亲说完闭目躺在床上,林蝈蝈愣了片刻开始在屋里踱步背诵。
“香之提炼分萃取、蒸馏、榨磨和吸附四法,榨磨分冷磨和冷榨两种,蒸馏分隔水蒸馏和直接蒸馏两种。老爷,我背得对不对?”
父亲高兴地点头。
“苦柑橘精油,此精油乃榨磨果皮而得,可提炼橙花、橘花和果芽精油三类,也可从此树之花朵以蒸馏法得到,其香味混以辛香、甜蜜、愉悦、凉爽、芳香之香气,闻后有清灵新鲜之感。三月红精香油,三月红有十余种不同之香味,通含蜜、甜、香的甜韵香气,三甜合一,芬芳四溢,属花油之冠,提炼一两三月红精香油需二千两上好的花朵——老爷,真的吗?这也太金贵了。”
“别分心,往下背。”
“哦,七夕织女花,又名夜牛郎,香味如晚间繁花满园之芬芳气息,清幽雅致,此香所制精油一钱需花朵两千五百两,与黄金同重同价。桂花有丹桂、金桂、银桂、四季桂之分,广西、贵州、湖南、浙江、安徽、江苏、湖北一带均有此花生长,取香部位为鲜花,香气以金桂、银桂为佳,丹桂次之,龙涎香……龙涎香……老爷,我忘了。”
“别着急,我提醒你,龙涎香为海洋中一种……”
“老爷,我想起来了,龙涎香为海洋中一种巨兽吞食墨鱼后之排泄物,成团状漂浮于海面及浪潮冲刷过后的海滩之上,形状、大小不一,使用前最少要晾吹三年……”
就在林蝈蝈和我父亲在屋里背诵《香韵集》的时候,林再春在窗前悄悄听着,脸上一副感慨的样子。
只听林蝈蝈说:“老爷,以前我只佩服少爷,没想到你对香品、香味如此精通,现在我也佩服你了。”
“蝈蝈,我并不值得你佩服,你应该佩服……”
林蝈蝈疑惑地问:“谁?”
父亲似乎不愿意说这个人的名字:“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继续背。”
林再春被我父亲的话触动,急忙从窗前走开,他走出老远,耳边依然还有林蝈蝈背诵的声音。
“檀香,檀香油从檀香木屑和枝条中间提取,为黄色略带黏稠之液,此树为寄生,树根吸附于其他树木之上……”
第八部分:皮肉生涯愉悦的冲动
夕阳把竹林染上一层金晖。
我一袭白衣沐浴在金晖里,望着苍茫的竹林出神,鼻息间是一股浅浅的甜味,宛若雨过天晴后某一种菌子的气息,蓬蓬勃勃得令人冲动不已。
这些天,我经常独自在竹林里伫立,独自享受着这种浅浅的甜味,它温暖而神秘,可能是因为莲衣住在这里,它的味道才充满了玄机。我一直在想,这片竹林属于莲衣,我就是老死在这儿也不敢说是它的主人,因为莲衣把这里当成了惟一和全部的世界,可是在她的心里,偏偏一直关着我和她通往亲近的大门。
我不愿意再往下想,怕见到莲衣的时候让她发现我的情绪低落,于是换上一种笑容从竹林向木屋走来。
莲衣恬静地坐在木屋门边,灵巧地用竹刀削着一支洞箫。
我突然不敢往前走,远远地停在竹林边,像欣赏一幅画或是回忆一场梦境一样看着莲衣。这座木屋建成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出现过这样的情景。她柔柔媚媚地静坐在门边,手中或是捏着一支洞箫,或是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坐着等了我很多天或是很多年。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条小路的尽头,而我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搜香回来,身上沾满了各种奇花的香味。她看到我轻快的脚步就那么会心一笑,慢慢站起来等我靠近。当我走到她的身边,她把纤柔的手伸出来让我牵住,那时候她的手上一定有一枚亮亮的指铃。我快活地轻摇着它,然后在叮咚作响的声音里走进饭菜飘香的小屋。
我喜欢那种响声。每每听到它,会有一种愉悦的冲动。莲衣的手上什么也没有。我要给她买一只银指铃吗?也许会的。我恍惚地遐想着,全然不知莲衣已在看我。
莲衣的声音很轻:“公子,你要在那儿站多久呢?”
我恍然醒过神来向她跑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