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吩咐丫环们打了温水过来,亲自替柳厚净面洗手。
旁人见得他们父女两个亲厚,这些日子她也吓坏了,皆退了出来,独留他们父女两个。
柳明月擦一停,哭一停,也不是那种出声的哭,只是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的滴落下来,滚烫的,滴在柳厚手上,只觉自己没出息无能透顶。
柳厚轻轻抬头,摸着小女儿温软青丝,只轻声安慰:“月儿别怕,阿爹没事了!月儿别怕!”
柳明月将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抬起泪流满面的手,喃喃:“阿爹……阿爹……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月儿怎么办?”
柳厚有心想要逗她开怀,便笑道:“如果阿爹没记错的话,月儿不是出嫁了吗?就算没了阿爹,有寒云护着你,阿爹死亦瞑目了!”
哪知道不逗还好,一逗,柳明月反哭的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哭的喘不上气来,就仿佛……多年前那个失母的幼女,哭的柳厚心都酸了,她又说出一句话来:“谁也不能代替阿爹……阿爹不能丢下月儿!”
“傻孩子!”柳厚鼻亦为之酸,良久也说不出旁的来。
自柳厚归来,柳明月便日夜守在柳厚榻前侍候,只除了不曾帮柳厚擦洗身子,旁的都亲力亲为,喂水喂饭,端汤端药,有时候难免手笨,会打翻了药碗,或者洒了药,她便使唤丫环再煎一碗来,不到半月,侍候人的本事大有长进,做的娴熟。
薛寒云不忍见她操劳,便也日夜陪着,只是朝中有不少人前来探望相爷,他又重伤,实不便应酬,薛寒云还要时不时的去前厅陪客。另又代表柳厚亲去定国公府与崔尚书府上吊唁,奉上奠仪,各种繁杂事情,大约只是夜里守的日子多些,白日里多被府里事情缠住,哪得空闲?
半个月后,温老爷子与温老夫人带着温家一众子弟回了江北。
他们是前来参加婚礼,哪知道碰上这种事情,这才多耽搁了些日子。
柳明月亲自拟了礼单,吩咐夏惠与管事去库房里挑东西,给外翁一家及江北的亲戚们带了些礼物,又有薛寒云去街面上采办了许多京中物产,装了好大两车,小夫妻俩及万氏带着儿女将两老及江北众人送上了船,才回转。
温家二老既走,万氏便带着子女也搬了出去。
温友年温友思近几年要长驻京中,他们便在城内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倒离柳明月他们成亲的宅子不远。
待到一个月上,柳厚终于可以起身,慢慢在房里小步挪动了。
柳明月夫妻俩在柳厚房里守了一个月,连太医也说相爷总算再无大碍,此后只余悉心调养,他们才大松了一口气。
柳厚这些日子尽享天伦,盘算着女儿初嫁,便在娘家住了这么久,实有些不好,只等自己稍微好一些了,便催促他们回家去。
“我这里有小厮丫环,一堆奴仆,还怕没人侍候?况且论起侍候人来,你笨手笨脚,哪里及得上丫环小厮们侍候的顺当?还不快跟寒云回家去。”
柳明月板起脸来,一副不依的小模样:“阿爹这是才好些,便嫌弃女儿了?”又气哼哼道:“我知道了,阿爹定然是看我不顺眼许久了,这才想着法儿的将我早早嫁出去……”
柳厚瞠目:这丫头越来越会歪曲事实了!
他明明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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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月见得阿爹语塞,背过身去偷笑,回头便出了门去书房寻薛寒云,寻思着说动他留下来照顾阿爹一段时间。哪知道到得前院,却不见他人,有路过的仆人道云少爷在主院后面的锦梧院。
相府的各院子里,就属柳厚住的主院占地最大,其次便是锦梧院,距主院有些远,但风景优美,一直由丫环们打扫,并不曾住过人。
按理,这样的院子是为相国府的嫡子准备的,只是柳厚膝下无子,柳明月自小便住主院的小跨院里习惯了,她也不愿意的搬离,便是薛寒云也更愿意离柳厚住的近一些,从前柳厚也曾提过要让他二人不拘哪一个,想搬便搬过去住,二人都不同意,因此偌大的锦梧院,居然一直空着。
柳明月到得锦梧院,便见连生正从院里出来,见得她寻了过来,好似吃了一惊,及止柳明月问起薛寒云,他推脱不得,面上神色古怪,指了指正房,便撒腿跑了。
柳明月寻摸了进去,推开正房,只觉房内摆设倒与锦梧院过去全然不同,绕过屏风,更是惊住了。
这房里的摆设分明与他们成亲的新房一模一样,床上挂着百子千孙的红罗帐,鸳鸯大红被,桌上放着的妆匣也与她在新房里嫁过去的一模一样,她过去打开,里面全是她平日戴的首饰……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从外面进来一人,柳明月绕过屏风,只呆呆瞧着他。
柳厚催她归家的时候,她内心深处是盼着不要回去,实实舍不得阿爹独自一人生活。但她再不晓事,也知自己已是出嫁女,长期住在娘家,不知道旁人指点薛寒云,这一点她总要顾忌,因此心内实是委决不下。
薛寒云见得她闯了进来,又是一副呆傻的样子,便牵了她的手,柔声道:“月儿觉得,以后咱们住锦梧院,如何?”
“住……住多久?”
她小心询问。
“住到阿爹不做相爷,告老还乡,皇上要收回宅子为止!”他斩钉截铁,颇有当家人的风范。
柳明月双目奇亮,扑上去将他抱了个满怀,又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只因太过莽撞用力,撞的牙龈都有几分痛,但她笑颜如花,绽放的委实灿烂。
薛寒云将她抱了个满怀,也是极为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完,明天更一章肥的。前几日写的太猛有点写伤了,这两天就更的少了点。
大家晚安。
59、戒备
第五十八
柳厚听闻小两口来报,说要长期住在相国府,心内虽喜,到底为着薛寒云考虑,只催促他们回家去住。
柳明月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阿爹你不知道,寒云哥哥把那边宅子里所有东西全搬了回来,只余些家具跟几名老仆……”
连她在锦梧院检视了一圈,都不得不感叹薛寒云的决断之力,竟然不声不响就搬了回来,完全没有心动她们父女。
不过令薛寒云不太满意的是,闻妈妈坚决反对他们小两口同居一室,万般无奈之下,薛寒云便住在布置成书房的西厢,主屋则成了柳明月的卧室。
柳厚听闻,顿时目瞪口呆:“……”这孩子手脚也太快了些!
薛寒云也道:“阿爹也要想一想,这次之事恐怕吓坏了月儿,她若不能早晚见着你,吃不香睡不着,病了怎么办?我便是住在外面,难道就少人指点了?”
能娶到柳相独女,这件事本身便引人嫉妒,再添一桩长住岳家,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林清嘉前来探望柳厚的时候,见得妇人打扮的柳明月在一旁端茶递水,亲身服侍,比之此前的娇蛮小姐模样,不知道贤良多少,心内暗赞,到底长大**了。
又听得柳相道出俩孩子成亲之后,又搬回来长住,语声之中甚是苦恼,怕此事影响到了薛寒云的仕途,他反过来开解柳厚:“两个孩子一片孝心,只愿在你膝前尽孝,你该偷着乐才好,怎么还想着让孩子们搬出去?”
柳厚虽则一直想让小两口搬出去,到底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朝不在眼前便牵肠挂肚,如今他们回来,既坚决要住下去,除了内心欢喜,倒并没有非撵出去的想法,这时候偷偷跟林清嘉笑着说了句实话:“得亏月儿嫁了给寒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