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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八月点了点头,目光却仍旧闪烁不定。
“可是……入了大理寺的监牢,要审查的话,肯定要讯问。”邬八月咬咬唇:“讯问的过程中,多半会上刑逼供。那岂不是……会受很多苦。”
高辰复顿时静默。
会让大理寺直接审问的案子,多半都是牵涉到高官侯爵的案子。虽然有“刑不上大夫”的古语,但真当问起案子来,又岂会在乎你是什么身份?上刑是较为低劣的手法,却架不住好用。
真正的讯问高手,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把你的话给套出来,逼问得人毫无招架之力。
高辰复不担心大理寺的人讯问,毕竟邬家是不可能牵涉到谋反之事。
怕就怕皇上下了暗示,要大理寺,屈打成招。
他想得到这个道理,邬八月又哪儿会想不到?
要让邬家败落的是皇帝,大理寺也是要听皇帝的话的。想要平反?简直是无稽之谈。
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后邬八月方才轻声道:“明明知道家人会蒙冤,我却什么都不能说,连辩解都没办法辩解一句。”
邬八月眼睛微微红了。
她的无力高辰复又如何不知?可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轻轻抱住她,给她安慰。
爱笑的瑶瑶又发出了一记笑声,邬八月望向朝霞怀里的瑶瑶,苦涩地弯了弯唇角。
“还不知事的小娃娃多好,每日吃喝睡,想乐呵的时候就乐呵,想哭的时候就哭。哪像我们……”
高辰复无言以对。
禁卫军开始押着东府的人走了,邬八月看见了好些熟面孔,甚至还看到了老迈的郝老太君。邬陵梅陪在郝老太君身边,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邬八月强烈的视线,邬陵梅抬头望向了她的方向。
邬八月伸手朝着她挥。
可是距离太远了,邬陵梅根本就望不见她。她的目光只停顿了一秒便收了回去。
“老太君也老了啊……”
邬八月哽咽道。
郝老太君这么大把年纪,到最后竟然还要遭受这样一次牢狱之灾。
邬八月心里陡然对邬国梁升起怨恨之心。
若不是他的自私,只顾自己感情不顾家族安危,若不是他的自大,以为丑事会永远不为人知——邬家又岂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东府也因他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伯祖母说得不无道理——西府的人克他们!
可不是祖父害他们到如今的田地的吗!
东府的奴仆们哭哭啼啼地也被拉走了,然后,禁卫军去了与辅国公府只一街之隔的邬府,开始将邬府的仆人也拉了出来。
邬八月别开眼,猛地起身,道:“不看了,走吧……”
高辰复知道她是不想看到家里人被禁卫军押解的样子,理解地点点头,揽着邬八月离开了茶楼。
高辰复本打算回长公主府,但邬八月却说要回兰陵侯府。
“三姐姐听到消息,肯定会找我的。”
邬八月轻声说道:“我们先回兰陵侯府,我也要去将免死金牌给取出来。”
高辰复点了点头,道:“不要慌,事情到现在,也没有更坏的了。”
“我知道。”
邬八月颔首道:“即便最后……最后不如人意,我也……”
她说不下去。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怎么办。
重活一世,她来到这个世间之后虽然波折颇多,但对亲人的感情却深刻而真挚。她享受了他们的好,总归是无能为报。
左右这一世都是赚来的,如果能够牺牲她自己来救回亲人,她并不会吝惜自己这条命。
可她没有那么大的价值,她一个人的命换不来所有家人的性命。
她根本就没有那种扭转乾坤的能力。
在皇权至上的世界里,至高无上的皇帝便是所有人命运的主宰。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邬八月紧紧捏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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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兰陵侯府不过一刻钟时间,高辰复还未来得及听下人禀报他走后兰陵侯府出的事情,邬陵桃便来了。
与往常不同,她今日穿得极为素淡,脸上甚至没有涂抹脂粉,看上去清清爽爽,哪里是那出门必要艳光四射的陈王妃?
“三姐姐。”
邬八月迎了她进一水居,吩咐周武看好一水居的大门。
邬陵桃紧握着邬八月的手,眼神飘忽不定。
“八月……”她急迫问道:“你听说了吗?伯祖父谋反,东西两府现在都已经被抄家了!”
邬八月点点头,道:“我刚从那边回来,就等着三姐姐来,我们好商量对策。”
☆、第两百五十六章 希望
邬陵桃道:“陈王说,皇上是要借此敲山震虎,用一个邬家来警告所有当权世家。而且……”
邬陵桃顿了顿:“祖父威望太大,朝中多半文臣都要听他的,皇上这也是要……削祖父的权,所以这一次……不管罪名真假,祖父肯定是难逃一死的。”
说到这儿,邬陵桃就愤恨道:“祖父乃大夏肱骨,皇上这般对待有功之臣,就不怕臣子们寒心吗!”
邬八月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会央陈王帮忙。”邬陵桃轻吐一口气,低叹一声:“为何碰上我的喜事儿,却是这样的多事之秋?我真怕……”
“三姐姐有什么喜事?”邬八月看向她。
邬陵桃将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我……我有孕了。”
“真的?!”
饶是在邬家身处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邬八月还是感觉到了欣喜。
“瑶瑶尿在我身上,真的是个好兆头。”
邬陵桃笑得温和。
难怪,难怪今日见到邬陵桃,她没有涂脂抹粉,原来是有身孕了!
“太好了三姐姐。”邬八月由衷为邬陵桃高兴。
邬陵桃笑了笑,脸色却又变得凝重了起来:“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要想办法为祖父平冤才是。东府我们管不了,我们却总要帮西府洗刷联同东府谋反的罪名才行。”
邬八月明知邬家难逃此劫,却不能开口对邬陵桃说。
她只能晦涩地道:“谋反这样的事,皇上要是打算……”
“不管皇上怎么打算,此事都与邬府无关!”
邬陵桃愤恨地说了一句,胸口起伏不定。
邬八月忙劝道:“三姐姐你现在怀有身孕,不要生气。当心动了胎气。”
邬陵桃深吸一口气,对邬八月道:“大理寺审案总要有一段日子,趁着这段时间。我们要找人替邬家、替祖父鸣冤才行。”
“人走茶凉,现在邬家遭难。大家恐怕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谁会愿意沾染上这样的麻烦事?”
邬八月轻叹一声,虽然觉得抱歉,但她说的却也是实话:“被人躲还来不及……”
虽知邬八月说的是现实,但邬陵桃哪能接受?
“总要试一试……”
邬陵桃深吸一口气道:“我会让陈王找找另外几位王公重臣,你与轩王妃交好,看能不能寻轩王妃,让轩王爷帮帮忙……”
邬八月一怔。
“……我知道这有些为难你。高将军心里指不定也不舒服。可事急从权,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邬陵桃定定地看着邬八月。
“八月,我们是邬家的女儿,不管我们嫁得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的根是在邬家。邬家要是败落了,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无论如何,都要尽我们最大的力气,保全邬家。”
邬八月缓缓地点头。
“我这里,有样东西。”
邬八月轻声说道。
“什么东西?”邬陵桃忙问道。
“太祖皇帝给的御赐金牌。”
邬陵桃顿时惊道:“两府分家的时候。从老太君那儿得来的金牌?!”
邬八月点点头。
“对、对!还有那免死特赦金牌!可是……怎么会在你这儿?”邬陵桃皱眉道:“那金牌,不该是祖父收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