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爹带着我和我娘到长安去巡视钱庄营运,在回程路上,遭到一帮贼徒袭击。随行的武师各个武艺高强,却还是被逼到末路,可以想得到那次的计画必有事先预谋。
「我爹和我娘奋力抵抗未果,最后只好忍痛把我推下山崖,因为他们知道把我留在崖上必死无疑,还不如跟老天赌赌运气……后来我修成极冰剑舞赶回山庄,却发现……」说到此处,芮君雅的眼色一黯。
「发现什么?」听见他云淡风轻的述说着过往,沈妮心里对他有着万分怜惜。
那时那个和她在神谷里悠闲度日的小男孩,身上居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也难怪他在别人面前总是冷淡得和她印象中的他不太一样。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欺负她的「玩具」,她非跟那人拚命不可!
「你知道十五年前武林第一邪教『西远教』曾经全面肃清教内风气,将打着『西远教』名号在外头烧杀掳掠、打家劫舍的教众一举逐出『西远教』的事件吗?」不知为何,他转了个话锋。
「后来有耳闻。」她不懂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那时西远教的新教主即位,便大刀阔斧从事改革,把教内所有有异心分子全数铲除,还在武林中引起不小的骚动。
「后来那些被逐出的数百名不肖教众集合起来,在外头自立了一个叫作『东近帮』的帮派,照样做着一些令人发指的勾当;十年前……」他顿了顿。
沈妮好奇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十年前那场血案,就是因为庄里的不肖之徒和东近帮勾结,企图夺取山庄大权才策画的,所以我一回到庄中便开始清理门户,并前往东近帮一举灭了他们。」还有一件丑陋的事实,目前他还没有勇气说出口。
就算过了十年之久,一想到自己曾做过的丑事,他还是会微微心痛,为什么偏偏会是他呢?
听至此,沈妮拧起秀眉,没想到外面居然有那么多可恶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害得人家破人亡。「你别难过了,至少你很努力的把你父亲的心血收回来,并且为他们报了仇,我想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真的是这样吗……」芮君雅哺道,假如双亲在世,真的会原谅他所做的决定吗?
「当然是这样没错啊!」沈妮拿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愉悦的表情显示出对此结局感到颇为满意。「要是换成我没帮我爹娘报仇,我想依我阿娘的个性,大概会天天托梦给我,让我不得安宁吧!」
芮君雅倒有些诧异。「你不觉得我的双手沾满血腥?」
「才不会!」瞄了瞄四周没人,沈妮索性把一双玉腿全伸到长椅上,这把软骨头实在不宜久坐,还是躺着比较舒服。
这是她那风流潇洒的阿爹遗传给孩子们的坏习惯,有得躺就不坐,有得坐就不站,在她的家中随处可见卧榻,倒是凳子找不到几张。
「他杀你家人,你就杀了他们,这有啥好大惊小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向来是她家中的铁则。
虽然她的家族一向神秘,但也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态度,但要是有人敢爬到她的家人们头上撒野,那她的家人也绝不叫他人好过!
芮君雅终於由衷的笑了,虽然笑容还是很浅,但是却带着浓浓的柔情,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那……」他鼓起勇气面对接下来将要问出口的问题。「如果是你的亲人犯了错,你也会杀了他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芮君雅紧张地双拳紧握,像是在接受审判一样。
沈妮闻言的确是一愣,但并不是害怕,只是惊讶他怎么会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他犯了什么错?」当然要按罪论罚。
「如果他也杀了你的爹娘……你可会杀了他?」连当年血洗东近帮的时候,他都不曾像现在这般无助。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却意外的非常在乎她对他的想法,他是怎么了?
「哦!」沈妮瞳中透着阴狠。「要是我其中一个哥哥杀了我阿爹跟阿娘,死对他来说简直是捡到便宜,所以我们一定会先好好的『招待』他一番,才会送他下去跟爹娘赔罪。
「首先,我大哥会先用他的幻术让他尝尝十八层地狱之苦,让他明明是活着却要体会地狱的五马分尸、拔舌、油炸、刀山等的酷刑,所以惹恼他,先去死一死比较痛快!
「我二哥更不用说了,他会使出他举世无双的剑法,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却一滴血也不会流,不然万一死了可就没得玩了。你看过像纸一样薄的肉片没有?那剑法可真是一绝!所以惹恼他,先去死一死比较痛快!
「再来是我三哥……因为他是里头最有可能耐不住性子在转眼间就杀了他的人,所以暂时想不到,跳过!
「四哥就不用说了,他整人的道具可是一等一的多,你也知道,当大夫的什么没有,稀奇古怪的丹药一堆,保证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惹恼他,先去死一死比较痛快!
「五哥虽然个性比较单纯天真,我根本没见他发过脾气,但要是真发起火,叫来的打手可也是千军万马,而且无孔不入,没几个人能挡得住他的战术,所以惹恼他,先去死一死比较痛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引得她喉咙发乾,她灌了杯有点发凉的枣茶入喉。
「总之,死是一定得死,只不过死法不同,任君挑选。要真是犯了错仍不知悔改,就算是亲人也不能姑息!会犯下弑亲这种大逆不道之人,放他苟且偷生也只是给他机会危害人间,何不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明明是在说着极为残酷的处刑方式,但沈妮说来却极为稀松平常,虽然不解他为何会如此发问,但针对芮君雅的问题,她也诚恳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听闻沈妮的这一番话,芮君雅除了对她的家庭背景感到稀奇有趣外,心里冰封已久的某个角落其实也正在逐渐瓦解。
清楚自己内心的波动,芮君雅选择不逃避,因为他明白,就算有一天会有一个人使他走出阴霾,那个人也非她莫属,唯有她才能接受自己那样的过去。
「妮儿。」他主动唤了她的小名,接着由座位站起,走到她的身畔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在她还一脸天真的想着他有何意图时,无预警的在她的粉额上印下一吻。
远处,两双凌厉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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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着午膳要用的青菜,沈妮显得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差点把自个儿的手指头给赔上。
明明是天寒的十二月,可她的脸却像中了暑气般的红通通,眼睛老飘向远方明岳阁的方向。
刀子不停的落在青翠的蔬菜上,但沈妮的脑子却仍留在昨夜转个不停。
他真是可恶至极,趁她不备时轻薄她,真以为她还是十年前那个不懂男女之情的小女孩吗?
那时的她年纪小,还不懂得吻对亲人以外的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亲昵的事,更别说他是个堂堂大男儿了;而今她已十七芳龄,这个动作带给她的影响早已不同以往。
脸蛋上的红晕加深:心儿怦动不已,她不禁气自己的气弱,昨天那一吻来得突然,害她一时忘记反应,就白白让他吃了豆腐,那时他眼眸中的贼笑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对这么亲近的举动无动於哀?
难道当年两小无猜的革命情感,早已在日积月累的思念薰陶下,升华成心中割舍下了的情愫了吗?
「唉!」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反应能快一点,赏他一巴掌也行,也算是报了他忘恩负义,胆敢忘了她之仇。
菜刀用力一切,刀锋微微嵌进砧板里,吓坏了一旁的施若莲。
下一次,下一次绝不会让他那么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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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君雅拿着毛笔的手犹疑不定,像是有什么事或人乱了他的心思,总无法静心下来处理柳总管所呈上来的帐本,眼睛仍不由自主的会瞟向北苑的方向。
吁了一口气,他放弃挣扎地搁下笔,任由她昨晚惊羞参半的可爱容颜残留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褪。
她还是没变,性子没变、容颜没变,那小小的脑袋瓜里总有层出不穷的鬼主意。
无论是她那上乘的轻功,还是那名为「解百毒」的仙丹妙药,亦或是她那大刺刺的说话方式,或者是对他人前人后一个样儿,在在都让他渴望能多了解她一点。
她就像是一个挖掘不完的宝库,每每都会让他有惊喜发现。
就像昨夜,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将那轻吻往下移,移到她因惊愕而微启的红唇上,想像着他若是这么做,她所会有的表情,就让他好奇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