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可以试着信一次我。”
“也对,本王若不康复,又怎会让沈絮安然无恙?”栾桑池恍然大悟状。
他这样子,根本没法谈下去,说什么都是枉然,喻忱也不再与他多费唇舌,直接道,“王爷,这事疑点甚多,为免错漏凶手,以慰阮公子在天之灵,还是重新细查的好。”
“哦?你瞧出什么了?”栾桑池饶有兴致地问。
喻忱最讨厌他这表情,明明心知肚明看穿一切,却硬是要看猴耍把戏。
却不得不说,“阮公子的伤虽是芙蓉剑所为,但这力道,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所为,而这角度,更……更不会是会医懂武的沈絮所为,凶手定然另有他人。”
“原来喻忱是来给凤耽申冤来了,有趣。”栾桑池抱住他大笑,半晌停住,“喻忱,你要明白一件事——”他慵懒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修长四指穿过他发间,把玩他一绺青丝,“本王说是谁做的,那便是谁做的!”
喻忱忽地明白了,“柳家庄被灭,昔雁楼子弟销声匿迹,沈絮被朝廷通辑……原来这一局,王爷早就开始设了。可笑我还以为……”
柳家庄是先皇亲信,垄断江南织造业,新帝与先皇不合,登基后若不愿收为已用,必是要铲除的。
昔雁楼近年来有独霸武林的趋势,更与众多官商保持紧密联系。在国泰民安的盛世,不需要枭雄。
前两个是皇上的心头刺,而阮凤耽一心扑在沈絮身上,是栾桑池的心头刺。
端了柳家庄,嫁祸沈絮,昔雁楼成过眼云烟,一箭三雕。
栾家两兄弟联手拔刺,自然所向披靡。
可笑他竟天真的以为,只凭自己便能让栾桑池放过沈絮。太瞧得起自己。喻忱笑了。
阮凤耽过世、栾桑池中毒、沈絮失踪,皆是同一天。沈絮出身书香世家,连番变故机缘巧合之下,落户昔雁楼,后又机缘巧合继承红河神医衣钵,文武双全,一曲锦瑟惊艳四座,妙笔丹青享誉江南,弦丝诊脉。
那双好手,从不使毒。
那伤口确是沈絮使芙蓉剑所为,但剑上的毒,绝不会是沈絮下的。
那日与沈絮在一起的,是阮凤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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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忱聪明。”栾桑池笑,“凤耽因为沈絮,简直恨我入骨。生不能同床,死亦要同穴是不是?我又怎忍心让他太过寂寞?”他伸手一指那棺材,“所以这两副棺木,一副给他,一副是我送他的。我本想自己下去陪他,可他决计是不愿意的,地府里可没有一把芙蓉剑让他再杀自己一次。”
喻忱猛地抬眼,阮凤耽自杀?
是了,难怪他想不明白那伤口刺入的角度及深度,原来如此。
栾桑池笑吟吟地看向喻忱,“喻忱觉得凤耽最愿意谁去陪他?”
喻忱心惊肉跳,外面隐约传来刀剑相击声,没完没了,如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将他裹扎,喘息维艰。
“你以为沈絮上次入王府当真是舍身救你?外面的声音听到没?你以为是谁?”栾桑池道,“沈絮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那本王便来个请君入瓮,只可惜了喻老爷……”
听到提及喻桐,喻忱一惊,“我哥只是一介商人,无意掺和朝堂之事,王爷……”
“他是无心朝堂,但他钟情沈絮!”栾桑池截断他,“他甘愿被沈絮利用是他的事,但是坏本王的事可就万万不能了。”
说话间,刀光剑影已然逼近密室,一蒙面人骤然飞身而入,一剑刺向栾桑池。
栾桑池冷冷一笑,抓起喻忱挡在剑前,那剑便硬生生转了向。
在这电光石火间,蒙面人已被王府暗卫截下,缠斗一起。
喻忱一身冷汗,栾桑池搂着他腰温柔地道,“适才他没杀你,想必是熟人。喻忱不妨猜猜这是谁?若是猜对了,本王可赏他全尸。若是猜错了,本王请旨诛他九族!”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仿佛在听曲喝茶一般,喻忱却如堕深渊,那双眼,那招式,他怎会不识得?
儿时顽皮,爬树掏鸟蛋摔下,是他将他接住,双手宽厚双目无奈,“三少爷,你若再这么调皮,老爷回来又要罚大胡子叔叔了。三少爷倒是疼疼叔叔。”他在他怀里扯着他的大胡子咯咯笑,奶声奶气没有半点诚意地许诺,“就这一次,下次不会啦。”
他总有无数次下一次,从来都将父亲的禁令当耳边风,都是大胡子帮他把风,被逮着了,也是他替他受罚。
终于有一天大胡子失踪了,他蹬着小短腿跑去问大哥,大哥淡淡地说死了,他一听,哭得差点岔过气去,喻桐吓坏了,赶紧将大胡子唤出来,他才知道,大胡子以后要保护大哥了。
他们拉勾,“我哥有叔叔保护我就放心啦。”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再见到那张脸,却恍如隔世。
大胡子被押到栾桑池面前,
栾桑池笑得云淡风清,“这张脸,喻忱可识得?”
仍是熟悉的眉眼,仍是一脸胡子,只是多了岁月的痕迹,凭添不少皱纹。他头发被往后扯拉,被迫抬脸,满身伤痕,喻忱从不曾见他这般狼狈。
栾桑池抚掌笑,“是了,一张脸的确不好记,再让他说句话来听听,看喻忱还有无印象?”
栾桑池话音方落,暗卫手中剑光一闪,一声惨叫伴着一块粘着碎布的肉片飞出,鲜血四溅,喻忱一抖。
“还记不起来?”栾桑池道,“那就继续,直到喻三爷想起来为止。”
喻忱别过脸,不忍再看,却被栾桑池捏住下巴扭过来,迫他直面那血腥,“本王耐性可不多,喻忱一向善解人意,这次也要多多体谅才是。”
每听得一声惨叫,喻忱身体便僵一分,想捂住耳朵,被栾桑池握住双手。
喻忱惨笑,“你一定要这么逼我?”
“喻忱要是为难,本王也可以给你指另一条路,你不是舍不得他死么?本王允你去外面找一人替他。只不过找谁,可就由不得喻忱决定了。”他贴近他,轻吮他耳垂,在他耳边低声笑,“喻忱猜猜,那些人里,有没有姓沈的?或者,姓喻的?”
那个“喻”字一落口,栾桑池便觉得怀里人一抖。
凌迟仍在继续,惨叫声不迭于耳,眼前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喻忱从栾桑池怀里滚落下来,跪坐在地,颤着唇,许久才抖出声音,“朱标……”
“嗯?本王没听清。”
“他叫朱标。”喻忱似是用尽全身力气,瘫软在地。
“这才乖嘛。”栾桑池笑了,“人都多情,可情也有轻重之分。你不舍这人,但总有更不舍的人。这不,还是分出高下了。所以喻忱,你也别怪我。”栾桑池揽他入怀,低声叹息,“你是你,你哥是你哥,你上本王床的目的,本王不再计较,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会好好待你。说起来,你也曾救本王一命。”
外面刀剑声渐渐停息,有人进来报告,刺客四死三擒,只等王爷下令如何处置。
“这种活口本王一向是不留的。但是今天这么无聊,”栾桑池看着喻忱笑,“不如,喻忱给本王提点建议,怎么玩比较有趣?”
体温一寸一寸流失,喻忱只觉得空前绝后的冷,看不清眼前人的脸,明明触手可及,伸出手去,却是遥不可及。
从未有过的陌生和凛冽。
喻忱浑身发抖,揪住他裤脚,“求王爷……”
这许久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