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司马廑坚持要陪沈若非守岁,可刚过二更,沈若非便“逐起”司马廑来,理由及其简单:国丧期间,莫给人以口舌。
司马廑虽不舍,却也知沈若非言之有理,出了兰歆殿,并未回宫,直接到了御书房,开始了另一个不眠夜。
钰儿平日里除了上书房学习,经司马廑特准,还要在每日早朝时屏后听政。因此,沈若非也是难得见他一面。初一至初五,钰儿获假,可以不去书房,于是便日日守在沈若非的身边,不舍得离去。
司马廑却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形容颇有些憔悴。
春节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完了。
还未出正月,钰儿便带来了一个沈若非不愿意听到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消息:今日早朝,礼部上折子,大意是“我朝自先帝即位,虽多是沿袭了前朝之礼法。但国丧之服‘斩衰’三年之礼,自先帝起就已变通。先帝为太祖守丧,曾下旨要求‘天下吏人,三十六日释服’。今距先帝大行,已逾五十日,望皇上以天下为重,早日立后,以稳民心。”
沈若非听完,脸上平静无波。
钰儿不解的问道:“姐姐,难道你一点都不急?”
沈若非反而笑道:“急又有何用?该来的终归要来,只不过是早晚之分而已。”
说罢,沈若非想了想,又问道:“你四叔看完折子,可曾说什么?”
钰儿回道:“四叔只是让各位臣工议议,明日早朝再说。”
“是吗?”沈若非淡淡笑道,想必,此时,司马廑必定不得安生了。
立后,又岂是单受礼法所制?除了帝位,这该是最大的利益之争吧……
当日,司马廑一直未来兰歆殿。
第七十二章 三年'VIP'
司马廑未到兰歆殿,的确是被一波又一波觐见的朝臣所绊。
这种状况,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因此,但凡有臣子求见,他一概应允,他倒是想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想法,什么意图。
这其中,有试探的,有游说的,甚至有人直接拿了“画像”来推荐的,司马廑面色平静,只听不说,要留下“画像”的也并不拒绝,一众人等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那些想据此揣测圣意的,隐隐觉得新皇并不如想象之中那般好应对,自觉碰了个软钉子,也就适可而止,先后跪安退去。
而两个重头人物的登场和态度,倒是让司马廑有了那么一点意外。
右相苏文彬,是一直坚定支持司马廑的朝中重臣。立后一事,关乎朝廷大局,他不来,反倒显得不正常。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如此直白的开门见山。
“恕臣直言,立后之事,皇上当以社稷为重,不可徇儿女之私情。”
苏文彬道。
司马廑不动声色:“爱卿何出此言?”
苏文彬见司马廑有意装糊涂,也不绕弯,索性直言道:“皇上此番北征羌国,虽说是国丧期间不宜出兵,但那瑞王勾结羌国篡位,事关国之安危,起兵之事倒也是顺应天意{炫 {书 {网 民心。然而,朝廷现在乃多事之秋,皇上当趁此番大胜归来,安抚人心,固本培源;调养生息,方为上策。”
苏文彬见司马廑并未阻止,继续道:“皇上为一国之君,后宫空虚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皇后一位,母仪天下,尊贵无比,皇上……”一言至此,他止住话头,不再说了,单等司马廑的反映。
司马廑淡淡笑道:“那爱卿以为,何人堪当此重任?”
苏文彬微微一怔,回道:“臣以为,皇上可让礼部照旧例,细细选来。一来选后,二来同时充实后宫。但……”
司马廑心里一冷;说了半天,真正想说的话恐怕是在这里。
苏文彬偷偷看了看司马廑,见其脸色并无变化,遂道:“但……那沈若非,绝非后位之合适人选。”
司马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寒意:“难得爱卿一片赤诚之心。立后之事,朕自有分寸。爱卿操劳一天,就早点回去歇息,跪安吧。”
苏文彬看不出他的表情,心中有些犹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这句话堵了个严严实实,只得恭敬的退下。
苏文彬从御书房出门,边走边思索,这皇上到底是作何打算?虽说几年来与司马廑联系频繁,但他却始终无法看透司马廑。此番从瑞王手中夺得江山,不仅群臣震惊,连他也感到意外——他甚至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那八万暗军又是从何而来?先帝的遗诏司马廑又是如何得到的?
看着瑞王束手就擒的那一刻,他甚至感到一阵寒意,这新皇之心,似乎有些深不可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新皇最倚重和最亲近的力量,却不料,一连串的事件,他件件不知情,事事不知晓……
不过,这些仍然不会影响自己对新皇的忠心。他承认自己确实动过让女儿嫁给司马廑的念头,但是随着司马廑的明朗态度,他早已死心。只是,无论如何,这皇后之位,都不能让那个身份不明的民间女子坐上。
他一直隐隐的怀疑,出兵羌国之事与这个女子有关,而此番回宫,他更是将女子带回宫中。虽说消息藏得很紧,却奈何这宫中,根本藏不住秘密?可是,若是他有心将那女子立妃立后,又为何始终不言不语……
苏文彬边走边沉思,并没有留意到,左相向郢从另一个方向,走向御书房。
左相向郢也是思索再三,才决定来见司马廑。
瑞王之事败露后,他一直忐忑不安。
瑞王不仅是自己的女婿,其篡取皇位前前后后的诸多事宜,更是有自己全程参与、认真谋划。如今萧后打入冷宫,瑞王下了天牢,自己却官居原位,未见新皇有任何下手前的风吹草动。
他甚至在想,莫非是新皇并未掌握到自己与萧后瑞王勾结的证据?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此念过于侥幸,莫说是不可能不露马脚,就算没有证据,仅翁婿关系,就把自己和瑞王紧紧捆在了一起,真想治罪,何患无词?
如此一想,他就更加困惑,对于新皇司马廑的意图更是摸不清、看不透。
思前想后,他觉得今日朝中所说立后之事,大有文章可做。
沈若非对于司马廑的重要性,他远比苏文彬更清楚。
对齐国出兵之事,司马廑恐怕是八分为私,二分为公吧……这样一个女子,若是不为立后,又何苦带回宫中?……
于是,向郢最终决定面圣,一探口风。
司马廑看着向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爱卿莫非也是为立后之事前来?”
向郢恭敬道:“皇上明鉴。臣正是为此事前来。”
司马廑问道:“向爱卿有何高见?”
向郢道:“臣以为,虽说立后之事已是国事,但其更是家事,终应以皇上的想法为重。我等臣子之言,也仅是参考。”
司马廑挑眉问道:“那依爱卿之见,何人为后更为适宜?”
向郢道:“自古选后,一要看品德,二要看门第。显然,最重要的还是品德。一个女子,先是要具有宽仁、孝慈、温恭、淑慎的美德,才能再考虑其出身……臣等相信皇上之圣明,必会为齐国选出一位贤良淑德之皇后。”
司马廑脸上表情依然温和,目光也十分平静,淡淡扫过向郢:“向爱卿言之有理。向爱卿为国数十载;劳心劳力,日后,还望爱卿全力辅佐朕,治理好这江山才是。”
向郢叩首道:“臣必将鞠躬尽瘁,以谢皇恩。”
看着向郢离开,司马廑长叹一口气,明日这早朝,必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