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看着我笑了笑,道,“钟先生今日似乎近人多了。”
“一向如此。”
“看来前两次请不来钟先生是另有原因了?”
我也陪着笑了笑,“承蒙海涵。”
“钟先生放心,与怜妩姑娘无关,”邵易脸上浅浅的笑意还在,一双美目透着温和,“王爷对那个没兴趣。”
他是在暗示我吗?
他在暗示我什么?
“不知王爷要见钟某所为何事?”
“萝仙酥果。”
“萝仙酥果?”什么玩意儿?
邵易点了点头,道,“钟澜斋的萝仙酥果,王爷希望今后可以专供王室享用。”
专供王室享用?
贡品?
“如果钟先生点头,朝廷每年会拨给钟家万两白银做酬,且今后钟记制饼的一切所需都会有官家代为出面打理,无需钟家出资费心,”邵易见我不说话,又笑了笑,道,“当然钟先生的其他一切都照旧,只是萝仙酥果归朝廷。”
钟澜斋,萝仙酥果,钟记制饼?
难道我是一卖切糕的?
错了,是卖糕点的?
“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我完全不清楚状况。
不过对方给出的条件给得这么好,好像没有理由不答应?但王室征用一个饼铺的糕点,还需要谈条件吗?
“钟先生可以慢慢考虑,不必急着答复。”
“多谢……”
“不过有一事倒是想请教钟先生,”邵易闲话一般随意的问道,“萝仙酥果的名字,如何而来?”
“这个……等钟某答复的时候再一并告知吧。”
“也好,”邵易微笑的看着我,意味深长,“希望钟先生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钟澜斋生意不好么?”
“怎么会!好得很呐!咱们钟记可是全城最好的啊!”阿直一边赶车一边回答。
“那我们为什么坐驴车?”连匹马都没有这做的什么生意,满大街就这一辆驴车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那还不是因为老爷……”阿直委屈的看了看我。
“我怎么?”
“自从前些年遮星去了以后您就不让府上养马了啊,”阿直说着说着就自言自语了起来,“牛上街有时候会不听话,驴就不会啊,骡子也成啊,力气够大……”
“遮星……”我在心里快速分析阿直的话,“我的马?”
“是老爷您最喜欢的一匹!听管家说是您七岁的时候老太爷送您的,一直跟着您到前些年……”说着阿直又瞄了瞄我。
“以后不用驴车了,换马。”
阿直愣了愣,问道,“老爷您说什么?”
“重新养马,告诉管家去办。”
“老爷您……”阿直欲言又止。
靠回车内,我不再理会阿直这个傻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西鹿山的恍惚
第三章
钟家的产业一共十一家钟记饼铺,外加一个钟记饼铺旗舰店——钟澜斋。
十二间铺子在这个繁华的芙蓉城里算不上很大的产业,但却的确是非常有名气的。钟记饼铺开了七十多年,各种饼食糕点真材实料味道醇美,从当初的一间小铺到如今名满全城的饼铺,也算是风雨都走过。
钟澜斋则是四十年前钟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以夫人钟澜的名字命名的。
萝仙酥果是钟澜斋的招牌,不是钟记饼铺的招牌,只单单是钟澜斋的招牌。它是四十年前钟老太爷的夫人钟澜所创的一款酥果饼食,有专门的一位师傅,每天只做四十八个,辰时起每个时辰出笼八个,每个一两银子,四十年来没有变过。
这位钟老太爷的夫人就是邵易口中的那位太夫人,我的祖母。
而我,叫钟俊佚,在这里依然姓钟名俊佚。
我继承家业,是钟家的老爷。
爷爷、父亲在我年幼的时候相继去世,家里原本一直是祖母和母亲在打理,如今已经全都交在我手里去。
但其实家中大部分事情都是从小带我长大的鱼伯在替我做。
我有一个弟弟,今年十五岁。
我性情乖张,为人偏执,年近三十仍不肯娶亲成家,唯独近年在画舫相识一个红颜知己,叫做怜妩。
……一切都和我的记忆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我的名字没变,我的长相没变,我好端端的就突然在这里了。
好像我原本就是这里的人一样。
我忽然间不确定了。
究竟是我现在在做梦,还是说……梦醒了?
“老爷,老爷?您回神,”阿直打断了我的思绪,“到了。”
“哪里?”
“您又忘啦?钟澜斋啊,鱼伯请您来看账。”
我点点头,下了马车。
鱼伯办事很有效率,马车的问题这几天就搞定了。
我抬头看过去,古朴典雅的小三楼。
门脸上蓝底金字的大匾额,苍劲含秀的三个大字,钟澜斋。
左右还各有一联。
钟神毓秀芙蓉城,澜波驭仙一等味。
应的是钟澜两个字,金墨如龙笔意如凤,可见落笔的人持重有风神。
我跟着阿直来到三楼的里间时,鱼伯正在看账。
“鱼伯。”
“老爷。”鱼伯见我来了很高兴,严肃的脸上有难得的笑容。
“有什么要我做吗?”
鱼伯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问道,“老爷您……坐马车来的?”
我点头,“嗯。”
鱼伯轻轻叹了叹气,道,“老爷您当真是放下遮星了。”
遮星?
“该过去的总要过去。”
鱼伯依然轻叹。
我看鱼伯没有说话,就随意的翻看着桌上的账目。
密密麻麻的竖行文字,看外语一样。
“那今日还要不要去西鹿山?惯常要的东西都备好了,”鱼伯又慢慢说道,“遮星在的山神祠,您有些日子没去了……”
“嗯。”我随意应着。
“老奴回去和太夫人老夫人说说,您看得开放得下了,今后也别再拦着您去西鹿山了……”鱼伯自语一般的说着。
西鹿山,山神祠。
那真是一匹有神的骏马。
傲气如云。
“遮星……”我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
逐日而行,不夜遮星。
阿直说遮星这名字还是当年我自己取的,说的是遮星这匹马飞奔有神力,足不践土千里一日可达。
尽管它现在只是一个塑像,但确实丰神俊采,如果是一匹活生生的骏马,真不知道还要桀骜与神气多少倍。
身已去神还在,不输从前的模样。
也许该由衷的赞叹这位替它塑造泥身的工匠,确实刀手留神韵,功夫卓绝。
“走吧。”
阿直还跪在祠庙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我已经转身走了。
“去哪啊老爷?”
“老爷!!”阿直连忙追了出来,“您这是去哪啊?”
我看了看林枝茂密的山路,道,“去山顶。”那个想法又袭上心头来。
“山顶?”
“山顶。”
“老爷,”阿直又开始唠叨起来,“您每次来西鹿山心情都会不好,上次您说买马的时候,可把鱼伯给吓着了。”
我笑了笑。
阿直看我心情不错,也放心一般的憨笑道,“老爷这次心情看起来不错。”
“是么。”
“嗯,不过山顶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怎么?”
阿直支支吾吾了半天,抓耳挠腮,“您当年因为那个人,差点被……所以遮星才……就是在这西鹿山顶啊……”
登上山顶的那一瞬间总是眼前一阔,突然的豁然开朗。
站在山顶向下看,云气浮动,飘渺似仙境。
我闭上眼,脑中的思绪争先恐后的来。
眼前这些越来越真实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惑。
以为只是个梦,却偏偏醒不来。
也许我得了精神疾病?
其实一切都还是现实的世界,只是在我眼中变成了这样?
我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
还是我穿越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