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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师兄的脸色很冷很无奈,他的怀抱却是很香很温暖,叫人感到亲切和安心,所以才会觉得片刻也不想离开,可惜后来他一再教诲,说此举有违礼法,死活不肯容她再僭越了。
现在,梦果儿发现,爹的怀抱与师兄的怀抱,还真是有点相同呢,很香,叫人很安心,抱的很紧,说明很在意,不同的是,爹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眼神中也含着温柔怜爱,身上却有些清冷,定是因为修炼了阴寒的功法所致。
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若真是骨血相连,纵是癫狂痴傻,纵是个邪魔歪道,又如何能不认不敬不恭不孝?江昙墨所说的这几句话,她本就认为很有道理,有些疑惑却是必然要先解开的,如此才能知道今后该怎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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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年前,因为修仙的法门越来越完善,各界生灵们得以迅疾的跻身到永恒之境,那六重天虽然广袤无比,竟也有些容不下了。
众位大罗神仙有着不老不死的仙体,虽然都是心性淡漠无争之人,渐渐的竟也生出了矛盾,时常都要闹到玄穹帝尊的驾前理论,玄穹帝尊十分的烦恼,六界和谐安乐,居然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伤神,便向三十六天之上的一位太古仙人诉苦。
这位太古仙人名唤作琨瑶,真身乃是一株琼树,本也是自妖道成仙,天生的道心清明,自百余岁时修成仙体之后,心灵沉静有如深渊,竟能在百万年间一直保持无欲无求的境界,如此清明的心性,真可谓世间少有,他听了帝尊的几番抱怨,一时竟心有所动了。
与妖类魔物的劫数相较,仙人的劫数就柔和多了,应劫无非是因为心中的执念,执这一字便是扰乱仙心的最大力量,一旦心中有了执念,便会有欲有求,这正是仙道所不容的,也便不得不下世轮回,然而身为大罗神仙,生死荣辱都看的淡了,又岂是那么容易便会起了执念的?
这琨瑶是个玄妙无比的人物,沉沦仙道百万年来,也不知钻研了多少种功法出来,却都是用来帮助人修仙的,如今忽然又灵光一闪,动了那叫人堕仙的念头,想要钻研出一种能够阻碍修仙的功法来。
阴阳化合而生万物,万物按此规律生生不已,变化无穷无尽,表象虽然大不相同,内里却不出阴阳两气的配合,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为阳,女则为阴,阴阳交感便是欲,然而欲这一字恰恰是仙人不可妄动的。
怎样才能叫他们难以自抑的生出这一个欲字来呢?
琨瑶冥想了七七四十九日,便自他的真身上取下两段枝桠,各以阴阳两气锻炼,数日后将它们化作一双宝剑,名唤做九思与九念,这双剑携着阴阳两气,也便分做雌雄,又自一位蛛仙那里索来两团丝线,将阴阳两股法力分别灌注其上,化做千万丈长的红绿两条,然后双剑并举一段一段的斩下,不眠不休的忙活了九天之后,他便失了兴致,将剩余下的两股丝线随意缠绕在一起斩断,果然节省了不少的时间,最后用一口仙灵之气,将所有的丝线都吹散到了六界。
世间的亲情与友情虽然叫人感到温暖和快乐,却也算是一种羁绊,他正是有感于此,便用仙法化生出一样法器来,名唤做情丝,红男绿女分做两色,虽是有形之物,却也分属阴阳两气,遇生灵便会附身其上融入神魂,将来携带红绿情丝之人相逢,阴阳两气共鸣交感,人的心智便会受其影响,从而产生出一种非同于亲情与友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叫做 爱情。
一双情丝应一对人,只要难以超脱尘俗,纵使轮回万世,也要受到它的牵绊,这情丝还是个古怪的物事,依附的只会是那些灵性异常之人,普通的凡人却是无缘得享的,而情由心生,涉乎血脉,关乎筋神,挣它不过便会沉沦下去,迷心妄性,直至生死相许,永堕轮回。
此后不久,仙界中人果然少了许多,那些因为动情而轮回入世之人,竟有几世都难以重返仙道的,玄穹帝尊便重新制订了一条律例,专门在三十重天上设立了一座堕仙台,凡是因为动情而不得不入世轮回的仙人,可以选择抛却仙身,而与人结成一世情缘。
那琨瑶化出了如此灵性异常的法器,想到过往上百万年的时光,在那么长久的岁月之中,入目的净是些淡漠之人,相见无欢,离别无忧,一切都似索然无味,这偌大的幻溪仅有他一人呆着,虽然每次打坐冥想的时间都不短,闲暇时候也会感到有些苦闷呢。
百万年来,琨瑶经历过太多的人事,见多了大千世界的林林总总,明白许多真正至极的道理,正因为懂得太多,一切都能看的通透,喜怒哀乐之情早已忘却,不见半点的贪、嗔、痴、怨、疑、慢,将仙法化生情丝之后,一时竟也有些心动,想要看看那情丝是否对自己也有功效,又想看看被那情丝所绕的结果是怎样的,更有甚者,他或许仅仅想要看看,在这偌大的天地六界,茫茫的人海之中,可有一个女子能够陪伴他度过一些非凡的时日?
他冥想了数日,这想法终归还是没能压制下去,反倒越发的强烈起来,身为六根通透的大罗神仙,心中竟也有欲有求了,还越发的强烈起来,难以放下便是执念,他自知劫数降临,便与众位道友拜别入世轮回,但不过百年竟然就重登仙道了,的确算得上是六界中的奇人。
对于这场轮回的结论便是,情丝虽然扰到了无数旁人,却对他这化生之人无效。
但是他动用法眼一看,满头的青丝之间分明夹杂着一条鲜艳的红线,正是情丝,既然身有情丝,却没有与它相配的另一条,又是什么原因呢?
或许那另一条情丝还没有遇到灵性异常之人呢?
或许是他的机缘不够,这才没有遇上那人吧?
或许是他的心性太过清明,遇上那人却没有觉出她的与众不同而错失了呢?
更或许,那人还没有出现在六界之中吧?
不论如何,既然已经重登仙道,获得了前世的记忆,当年入世轮回的理由也便放下了,虽然凭空丢了近百万年的修为,琨瑶还是那个清明无比的大罗神仙,心无挂碍,也便没有什么可以羁绊住他的人事,也便仍是个潇洒无比之人。
时光荏苒,眨眼间又过去了几万年。
跻身仙界的人越来越少,永恒之境也越来越清冷了,六界中倒是多了不少的情爱故事,如痴如醉的,欲死欲活的,感天动地的,离奇古怪的,真可谓是百般样貌千种纠葛,玄穹帝尊时常都唏嘘感叹,语气中不知是喜是忧,琨瑶却总是但笑不语。
不能忘情,正是阻碍修仙的劫数之一,这也正是他当年化生情丝的初衷呢。
琨瑶不再同先前一般,经年累月的待在幻溪之中,而是三五不时的下界去游历,以隐在额间朱砂之下的法眼,探寻那些情丝的所在,继而探究那些身携情丝的人,想要知道他们的故事,知道他们是悲还是喜,心中有的是爱还是恨,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当年斩断情丝之时,不眠不休的忙活了九天,之后便失了兴致,将剩余下的两股情丝随意缠绕在一起斩断,虽然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这一时偷懒的结果却是,有可能害得几个人之间纠缠不清。
世间不知有多少恩爱男女,爱到深处如痴如醉,也不知有多少痴男怨女,恨到深处欲死欲活,情就像是一把双刃的剑,爱时可令人站在幸福的云端,恨时也令人跌落痛苦的深渊,这爱恨两字,不过是情之两面罢了。
四万余年来,他也不知见过多少双情丝,也不知见过多少对男女,纵然有太多因爱生恨悲伤落拓心若死灰之人,愿意受他的慧剑斩情,从而断情绝爱的却少之又少,明明痛不欲生,偏又不舍得也不愿意放下,世间之情虽因他而生,他却从未看出,它竟是个那么好的物事么?
知心如兰平淡若水谓之友,其间不含任何的功利、归属与契约,只有付出关爱和真诚才能得到。骨肉相连休戚相关谓之亲,血浓于水,这一个亲字乃是先天本性,叫人愿意无偿的将自己所有付出更多,甚至是生命。
而两个非亲非友的人,只要相逢于茫茫人海之间,便会产生莫名的交集,相互牵绊纠缠,相濡以沫甚至生死相许,情丝虽然颇有灵性,会否受到它的干扰却只在心性使然罢了。
但琨瑶从未想到过,就像日月双仙那样自小便冰火不相容了数千年的两个人,竟也会因它而变得难舍难分,那情丝只是件仙法所化的法器,它背后却似乎藏着些未知的玄妙而又诡异的变数,那些都是他始料未及的,而这一对兄妹受了情丝干扰竟做出不伦之事,还生下一个天生的魔胎,正是他的一个难以逃脱的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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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儿,你确定要知道我和你娘的一切吗?”梦魔问的很是郑重。
“当然确定!”梦果儿的回答很坚定。
“纵使这会叫你感到痛苦难过,甚至会影响到你今后的人生?”
“啊?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是的,很严重,你无法想象到的严重。”
“严重就严重吧,我反正是要知道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