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乃天罚之兆!
何为天罚?天地皆遵循天道,人世间万物皆有法则。六道之中,都有一个能量结界,若是超越了这个结界,过于强大的力量则不允许留驻于人间,此时便有天罚降世,罚惩施法之人。
景天大惊失色,他虽不知这是“天罚之兆”,但他却知道徐长卿做法之时决不能有任何分心。此时若被外界打断,做法之人轻则经脉齐断,形同废人,重则走火入魔,当场毙命。他不及多想,就在那黑憧憧的巨大阴影砸过来之前,飞身扑了上去。
“轰隆”一声,声浪震天,众人纷纷闪躲。避之不及者,皆被震倒在地,等到爬起来时候,才发现景天和徐长卿被压倒在沉重的的巨木之下。古木枝叶繁茂,谁也看不清里面被压者的生死状况。
“景大侠!景大侠……”
“徐道长……”
“李将军……”
现场一片混乱。
浓密的枝桠里,粗壮的树干下,景天灰头土脸地趴在徐长卿身上。他的背上就是那巨大而沉重的古木,参天巨木死死地压在他的脊背上,压得他嘴角鲜血涔涔而下。
人的血肉之躯,怎能抗拒得了大自然的天罚之力!
“白豆腐,你……没事吧!”他稍稍蠕动嘴唇,鲜血绵绵不绝,皆数滴落在身下徐长卿的脸上。
一滴,
两滴。
徐长卿还保持着跌坐的姿势,里面空间太小,他无法转身也不能动弹。他唯恐稍稍一动,那巨木会立刻压倒下来,砸断景天的脊椎,碾碎五脏六腑。他们只能耐心等候外面的人搬开层层桎梏,解救他们脱困。
“咳咳……”景天咳嗽着,无力地苦笑道,“白豆腐,我一直以来逞强好胜,做梦都想压倒你……咳咳,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才能一尝夙愿。”
徐长卿微微一怔,他实想不到这等生死攸关时刻,此人居然还有心思开这样的旖旎玩笑。
“景兄弟,你不会有事。”
“白豆腐,我原琢磨着到了弱冠之年,就能够达成心愿,现在看来……,咳咳,是等不到了。”
“不会的,景兄弟,你不会有事的。”黑暗中,景天瞧不见徐长卿的面容,但却看见对方那幽深的眸中浮起了一层朦朦雾色,那是一种微茫若绝的悲凉。
“白豆腐,我就要死了,”景天的声音开始发抖,却又带了几分祈盼,“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句话?”
“别胡说!”
然而,景天打断了徐长卿惶急的反驳话语,他气若游丝地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爱……不爱我?”
瞬间,徐长卿的心头剧震。
景天呼吸吐纳间,滴滴的鲜血自上方不住地坠落在他的眉间。蜿蜒不绝的鲜血一丝丝,一缕缕,化为最寒冷的利刃,刺入了徐长卿的心扉,游走于四肢百骸。他浑身开始发冷,景天的血沾上他的脸,却痛了他的心。
黑暗中,徐长卿冰冷的五指缓缓覆上濒死之人的脸颊,静静地摩挲着,带着一份难言地温柔,几许未了的惆怅。
“是!”身下人努力微笑着,没有丝毫地犹豫:“我心里有你!很久很久以前,从前世轮回的时候……”他的喃语又低又沉,带着些微沙哑,仿佛午夜最温柔的河风缓缓沁入景天的心中。
他的眸光那般恸绝,景天一望之下,几乎要瞅碎了眉头,揉碎了心头。长卿,别这样,别流眼泪,你本就是一滴红尘泪,你看过了太多的人间悲苦。所以,这一辈子,我要让你快快乐乐地活着,不要你再流一滴眼泪。
“白豆腐,我没力气了,我撑不住了……可不可以亲我一下,就一下……这样我才有力气走完黄泉……”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对方冰凉的薄唇主动覆上自己染血的嘴。
绵绵悠长之吻,带着一丝清冽的芳馨,带着三月春风沉醉的迷香,温柔地游走于自己残破的唇角。
轻吻之下,徐长卿的呼吸变得稍稍急促。他的声音一如往日地淡泊坚定,然而语气却带着少有的温柔:“景兄弟,你不用怕。我们不论哪一个人先走,都不会孤单。不论过去多久,忘川河上,奈何桥头,总有一个人在那里等……”
“白豆腐,我不仅要你许我此生,还要你许下来生。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轮回,我们都不能分开。”
“好!”身下的人眸色温柔,笑容清浅。这多情的目光,说不尽的千回百转,道不尽的脉脉轻柔,令得景天连心底都起了颤抖。
景天情难自抑地略略凑前,唇瓣再次相接,这一吻之下,已然用上了技巧,甚至开始轻添撩拨。渝州少年的唇瓣细细地摩挲着对方微颤的薄唇,恣意地品尝、掠夺这唇上的清凉甘露,连呼吸中也带上几分激情难耐地细喘。
——唇齿相接的缠绵时刻,却是两人生离死别的时刻。
吻别,
或亦,
死别?
徐长卿在他身下,竟然伸出手臂主动揽住了他身子。他二人贴合得如此紧密,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契合在一起,景天清清楚楚地听到徐长卿急遽如雷般的心跳。
两人的拥抱是如此急切,如此紧密,紧得让景天几乎窒息。而徐长卿,仿佛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又仿佛如同一生的绝望。这样的拥抱、这样的长吻,夹杂着无尽地热烈、悲伤,甜蜜、苦涩、激情……
本来以为一切都可以结束,本来以为承受“失去”之痛的人是你,却不料,这一刻提前到来。
原来生命中真的有不能承受之痛!
——既然生命即将终结,那还有什么需要忌讳。后事无人可知,此刻不如顺了自己的心,放纵一夕何妨。
平素的徐长卿那般淡定自若,景天何曾能听到他只字片语的深情剖白。然而,此时,这生离死别之际的长吻中,只闻得这昔日清淡自持的蜀山弟子口齿含混地低语:“景兄弟勿慌……过不得多时……长卿命不久矣……自会来陪你。”他的呓语微带凄凉,却又坚定执然。
景天听得这句话,隐隐竟是含了以身相殉的意思,他心弦微动,禁不住地心旌神驰,沉醉而迷离。于是,竭力俯身,第三度吻上了对方的的薄唇,只觉触处柔软温暖,这是自己平日不敢轻易触犯的禁地。
徐长卿刹那,呼吸几乎凝滞。
他自小在蜀山苦修庄静自持,虽是有过合体交欢的过往,但那纯属对方的暴虐凌/辱,事后绝无任何快意。故而,对于这番耳鬓厮磨地调情之乐,殊无半分经验。他只能生涩地顺从景天那撩人的摩挲,努力地回应情人那激情四溢的深吮。
虽是一片黑暗,然而徐长卿眸中那份温柔、真挚、歉疚、决然……却是清晰可辨。
景天苦于浑身被巨木压制,否则,只怕要立刻拥徐长卿入怀,恣意享受这亟盼已久的爱情滋味。方寸之地动弹不得,然而,恰恰是这毫无隔阂的距离空间,促成了两人之间一而再,再而三的销魂深吻。
每一次都情烈如火,每一次都深入灵魂。
——此时此刻,双方的身心俱已沦陷!
彼此交错的气息变得急促,丝丝银线自双方的唇角垂落,然而谁也无暇顾及。天长地久也好,灭世地动也罢,都抵不过此时的激情难耐,此刻的曾经拥有。
不知过去多久,一声感喟传出:“白豆腐,原来,你也会说情话……嗯,技术也不差……”得偿所愿地景天,忍不住出言感慨着,“练功不能一曝十寒,熟能生巧果然有道理……继续……”
徐长卿原本已被这缠绵悱恻的热吻,折腾得晕头转向不辨人事。然而,闻得景天此言,总算是稍稍清醒,他心下忽生警惕:“你——”
“哗啦”,
那浓密的巨木终于被众人合力掀开,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景天,立刻像一只蚂蚱般“蹭”地弹了起来。
原来那棵参天巨木倒下的位置,恰好被另一株古木堪堪抵住,形成了一个品字型死角,徐长卿、景天就被困在那个安全的死角位置。
——七嘴八舌地议论声在耳边回荡。
“景大侠,哎呀,你没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