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么一看,萧若立刻明白了在自己亲兵中的威信有几斤几两,更勿论是领兵的时候了,估计今早能带兵都是托了杨含威信的福。
想到这里,忍住苦笑,对羊一道:“把我的弓箭取来。”
羊一依言拿了弓箭来,递到了她手里,萧若伸手接过,忽然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对准其中一个人射去。
这么几年下来,她别的没长进,倒是箭越射越准,这支箭迅速飞出,伴着破空之声,站在前面的军士尽皆失色,纷纷闪躲,然而已来不及,箭又疾又准地钉在了其中一人的胸前,却不见血流,只弹落了开去……
“那支竟然没箭头……”萧若有些诧异,自言自语一句,重又拔出了一支箭。
还没搭在弓上,却见那人已经面如土色,跪倒在地。
萧若转头问羊一:“十七禁律第五条是什么?”
羊一忙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一听此言,四周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那人更是目露惊恐之色,伏地叩拜:“属下知错,姑娘恕罪!”
“你怎么跪下了?”萧若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淡淡道:“没有说你,起来吧。”
众人闻言,再看她手中箭将出未出,手搭在弓弦上也不放开,皆害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收敛神色,屏息低头……
那名士兵默默起身,没人再说话,这才算是真的安静下来了。
……
营中有早晚两次操练,因为人不多,所以就在太守府还算宽阔的院子里,萧若远远站着,看羊一带着部下操练,目光扫到院子那棵巨大的柳树,微微有些出神……
似乎两年以前,就在这个院子里,柳絮纷飞,扑在窗纱上,午后绵长,磨墨涂花了那人的睡脸。
像那时候的荥阳那样平静的日子已经很久不在了……
尽管是同样的地方。
现在就连成婚都有人来打扰,豺狼虎豹,一个接着一个,应接不暇。
这么提心吊胆,弓箭醒着不离手,睡着放枕边的日子数一数差不多两年多了……
“姑娘……”
耳边传来了羊一的声音:“姑娘腿上还有伤,怎么不坐下?”
一句话将她神思扯回来,萧若看了一眼远处还在操练的士兵,摇摇头道:“现在坐下不成样子……”话说到一半,看到正往这里进来的韩睿,面色微微一变。
羊一立刻上前去,只见韩睿说了一句什么,又快速离去了。
羊一回来道:“姑娘,将军就要来了,叫我带兵回去换防。”
“等等……”萧若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他什么时候到?”
……
现在曹操大军还在城外,因此营防没有一日懈怠,反而严加掌控了几分。
待从营地里回来,天色已经擦黑……
就快要到太守府,徐荣扫到前面路上细细的一线凸起,目光四周扫了一圈,没有控缰的手轻轻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马匹再往前,那一线忽然腾到了半空中,被人两边用力,拉住,绷紧……
几乎就在同时,徐荣抱住马颈,歪过身体,长剑出鞘,轻而易举地割断了这条凭空多出来的绊马索。
“将军?”跟在后面的几名亲兵声音皆是一紧,莫不担心是不是被敌军混进城来了。
徐荣勒住马缰,目光盯着绊马索的两端,厉声道:“还不出来?”
几名士兵立刻从墙角跑出来,跪地乞饶:“将军饶命,我等奉姑娘的命令,在此……操练……”声音颤抖着,个个神色无奈到了极处。
徐荣看了几人一眼,目光重又投到了路边:“再不出来我过去了。”
听这语调十分不善,萧若只得慢慢从墙根下走出来,看他一眼,再看地上跪着的几名士兵一眼,低声解释:“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是还给你……”
怎料一句话没说完,马蹄靠近,腰上一紧,她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带起,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了走……唯留下后面一群目瞪口呆的亲兵……
萧若从最初的惊讶里回过神来,想到刚才这一幕足以让她一个下午辛苦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威信化为泡影,一阵羞恼,伸手打在了他的肩头:“你干什么?”
“叫你不要轻入险境,要说几遍才听?!”
背后的声音含着怒意,揽着她的手收紧,似乎要将她腰勒断一般。
原来他怪的是这个……
萧若惊讶地回过头,清晰地看见近在眼前的深黑色眼眸里燃着两簇愤怒的火焰,靠近,不由她分说,俯身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惊诧,羞愧,恼怒,抗拒都只有一瞬……接着,便融化在了无边无际的甜蜜和酸楚里……
明明是欢喜到极处的,心却像被一只大手揉弄着,传来隐隐的痛。
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她拍在他肩上的手却渐渐没了力气,变作了无力的攀附,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救命的浮木,用力得指节发白
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往上,温度滚烫,所过之处无不激起一阵微微的颤抖,最终扶在了她的脑后,将这个原本就用力而疼痛的吻加得更深。
……
从丹杨到西凉,从长安再到这里,一路都是刀光剑影,满眼看到的都是战火,血流漂杵,白骨蔽平原——唯一不变的,只有眼前的这人。
不管对别人再不好,始终都念着她,陪着她,为了她甚至可以从为朝廷坚守多年的战场上抽身而出的人……
再生气再责怪,始终都是为了她好的,尽管他从来都不说。
……
早就盈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呼吸困难,脑海渐渐变得空白……脸上痒痒的,似乎仍有柳絮,像两年前一般,从窗外扑进来,融进午后暖洋洋的春色里……
第五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佳期迟迟(下)
夜色已浓……
烛台低垂,缓缓摇动着,影子投到桌面上,照出黑影也随之摇曳。
罗帐还未来得及换掉,仍是为了新婚布置的红,流丽如水,热艳若霞……
“轻点……疼!”
颊上红晕未褪,脚下传来的一阵钻心的疼痛霎时让萧若面色一白。
徐荣手握着她的脚踝处,将余下的药递给站立在一边的侍女,淡淡吩咐道:“你退下吧。”
侍女恭顺地答应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察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门轻轻被带了关上……
烛影还在微微颤动,她余光扫到殷红色背面上的鸳鸯交颈图,想到昨日才是成亲的佳期,瞬间感到脚上被他掌心握住的地方传来一阵异样的麻痒,心跳无端端快了几分,手心也微微出了一层汗……几乎要整个溺死在这微有些暧昧的气氛里。
萧若下意识伸手去揉伤处,手伸到一半被握住了,抬头正见徐荣正盯着他看,目光里责备还未尽消,已浮出丝丝疼惜和爱怜,轻声问:“还是疼?”
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微微有些出神,心里一阵柔软,瞬间似乎忘了脚上的伤,口里却不由得出声:“知道疼你还叫人绊?”虽然是怨怪的话,说出来却不明不白地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徐荣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抬头轻声道:“吕布正在气头上,你还不知死活地冲过去,你说该不该罚?”
手上传来微微的灼热,逼得她心跳瞬间跳快了几拍,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理论:“我又不是真想真刀真枪和他打,躲在暗处放暗箭还不成么……”原本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态度,抬眼瞧到面前沉黑的眼眸里微微有严厉之色,立马识相地乖乖改口:“将军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