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身形一晃,单手抚住桌角,“她,去了哪里?”
“天生心脉比别人少一窍,不能激烈运动,不能思虑过重,药当饭一日三餐服用,每周进一次医院检察。医生曾经断言,活不起十岁。”如风低着头,像说着别人的故事。
可是宁远的脸,却渐渐惨白,青紫色的伤痕下再不见半丝血色。
如风却在这个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慢慢坐下,“你没有错!”
“我没有错?”宁远抓着她的手,像是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度。
“是的,你没有错,因为她没有资格来责怪你。”如风蹲□去,轻声道,“对不起,这是我替她说的迟来的道歉。她的身体,根本不能承担激烈的男女情爱,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某个孩子的母亲,可是她却为了拥有你的爱,自私的隐瞒了所有病情。所以,是她欠你在先,你负她在后,你不必自责。”
“宁远,她已经死了,你跟她的一切,亏欠的,愧疚的,都忘了吧。从今往后,谁也不欠谁,你好好的过你的生活。我相信,这样,对你们都好。”
宁远没有说话,可是握着她的手,力道却越来越大。
如风望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可以这样坦然的正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曾经爱你成痴的司徒如风,也已经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和你的那一段爱情,已经随着她生命的结束而结束。”
她的生命,结束了?
宁远这样想着,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唯有握在掌心里的温度,在提醒着他那微弱的希望。
要说出口的话,异常艰难,“我失去的,不只是我的爱情,我还杀了我的爱人,对吗?”
“……。”
“而司徒奇风,却用另外的代价,唤回了他的爱人,对吗?”
“……。”如风什么也不能说,宁远却已经放开了她。
这一次,他终于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来和她谈爱。
良久的沉默之后,宁远的声音,轻轻响起,“既然你替她说了一声对不起,那么我也想你替我告诉她一句话。”
“谢谢她曾经爱过我,如果重来一次,我知道了她的病情,那么我会更加用力的去爱去珍惜。”
“宁远,你?”如风苦笑,这又何必呢!
宁远却已经调转了视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如风将包里一本笔记翻了出来,“我要一封信,以这个人的笔记,信的内容我也已经写好了,你照抄便是。”
宁远接了过来,匆匆扫了一遍,“你要干什么?”
如风看着他,并无隐瞒,“为了我,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不舍得,所以现在看能不能挽回。”
眼神里,有了压抑的沉痛,“你不舍得他,所以自己要去冒险?”他虽然不是司徒家的人,但是也对这个家庭有不浅的了解,司徒家本宅,若非得到认可的人,根本走不进去。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让他一片心血付诸东流。现在,我只想问,你能帮我吗?”
宁远垂下眼去,任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绪,“我帮你。”
他嫉妒那个男人,嫉妒得全身发痛,可是,他却已经没有将这嫉妒说出口的资格。
不能再奢求她的爱,却还能,尽力去完成她的心愿。
太阳慢慢落下,坐到客厅里的随风,却觉得本已经荒凉的心,近乎绝望。
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而身为他妻子的她,却坐在门外,猜测着他们谈话的内容,猜测着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的名字而心生幻想,或者,移情的拥抱。她孤独的坐在这里,任猜疑和痛苦疯狂滋长,所有念想,寸寸成灰。
这算什么,他们,又拿她当什么?
“随风,那个女人是谁?来找远儿干什么?”宁远妈妈也走出门来看了几次,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心里,却是隐隐有些高兴的,自从那件事情后,儿子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冷心冷情,夜夜宿在书房,像是把自已隔离起来一样。
难得他现在居然肯和一个女人接近,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随风摇摇头,声音粗嗄难辨,“我不知道。”
宁远妈妈坐在她的身旁,安慰着,“别乱想,远儿要是真和那女人有什么,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到家里来是不?”
“嗯!”随风低低应道。
直到晚上十点过,宁远才完成了那封信,站起身时,摇晃了一下。
如风连忙扶住,“你怎么了?对不起,耽搁了你这么长时间。”
宁远勉强笑笑,“你越这样说,我的心里,越难过。”
如风低下头去,“你身上的伤,也对不起。”二哥动手,也是因为她的原因。
看着她的头顶,宁远忽然伸长手臂拥紧了她;如风心中一惊,正要挣扎,便听到了他发颤的声音,“让我抱一次吧,最后一次了。”
他的心脏近在咫尺,跳得飞快,可是他身上的颤栗,却要比他的心跳,更让人,难以拒绝。
如风停住了动作,任他抱着。
“风儿,别了,你要幸福!”他的双手松开,然后,悄然滑落。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
放手他的爱情,他这一生,唯一的爱情。
那,曾经是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唯一的温度,却被他亲手掐灭,然后,永远的失去了!
房门推开,客厅里两个女人都站了起来。
如风走了出去,随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冲进了书房。
而宁远妈妈却挂着了笑容,“这位小姐,请问你如何称呼?”
如风看着她,这个女人,才是一切悲剧的来源。宁远,随风,她,二哥,都是因为她,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小姐?”或许是她痛恨的眼光太明显,宁远妈妈有些狐疑,再次问出了口。
如风走过去,当没有听到一般,从她身旁走过,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宁远,你怎么了?”看着宁远软倒在椅子上,随风心急不已。
宁远睁开了眼睛,那死寂的灰暗看得随风心中一紧,“宁远?”
“随风,我们的分居协议从明天起生效了吧?”他说,“等时间到,不管你同不同意离婚,我们的婚姻,都无效了。”
“宁远,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随风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胳膊。
宁远却在这个时候笑了,笑得惨淡,“你知道吗,她死了!”
随风手上一颤,宁远没有放过她脸上的神色变化,接着道,“其实,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吧?要不然,你怎么从来不敢向你大哥追问她的下落,要不然,你为什么从来不敢进去她的房间?”
随风甩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来责问我,害死她的人,是你。何况,她本来就该死,她的妈妈下贱,她也一样好不到哪儿去,明明都死了,还要霸占着你,害人不浅。”
“是啊,她是该死,所以她已经死了。爱也罢,恨也罢,她都已经听不到,也不在意了。”宁远闭上了眼睛,“你去吧,我累了。”
“宁远,你知不知道,离开了我,你会失去一切?哥哥们不会再让你有立足的机会的,而奇风二哥,没有了这层顾忌,他会要你为如风偿命。”
宁远安静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宁远,你知不知道,你会变得一无所有?”
“我本来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只说了这一句。
“好,宁远,你好!你就永远不要后悔!”随风摔上了门,然后,坐在墙边,放声大哭。
“怎么了,这是?”宁远妈妈连忙跑了过来。
“怎么了,因为她一个人,你儿子便要我们所有人都坠入地狱,你知道吗,她死了,如风死了。现在,你一定很高兴吧?”随风推开她想要拍在肩上的手,冲着她吼道。
死了?那个一脸苍白却还固执的望着儿子的司徒如风,死了?
宁远妈妈后退了一步,忽地,笑了,“是啊,我是该高兴的,一命还一命,用他最宠爱的女儿,还了一命。”
她很高兴,高兴得眼泪都止不住了。
如风刚走到蛋糕店门口,便被路灯下立着的黑影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张大了眼睛,“二哥?”
司徒奇风从路灯下走出来,昏暗的光线照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不过,敏感的如风感觉出来了,那样低沉沉的气压,她暗暗吐吐舌头,“二哥,你在生气吗?”
“哼!”某人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如风试探性的伸手去挽他的胳膊,他不作声,却也没有躲开。
如风顿时笑颜逐开的挽牢了,把头靠到他手臂上,“二哥,你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