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7(1 / 2)

林棉回到家的时候,正赶上晚饭。她草草扒了两口,便起身回房间。今天她其实更想吃麻辣烫,热辣、刺喉、冒着香气的那种,带点粗粝的街头味道。

可在家里,王婉一向不许他们吃这些。她说不健康、不干净,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执念:在这个城市长大的人,对饮食有着根深蒂固的洁癖和讲究。

安城本来就是个排外的地方。它的街道布局、建筑格局,甚至是口音腔调,都会在无形中把外来人拒之门外。就连麻辣烫这样的食物,在这里也显得格格不入,注定水土不服。

庄捷成发来的信息,林棉根本提不起劲回。今天的约会糟透了,她此刻一点都不想再搭理他。

她转而给林槿发消息,约他晚点一起偷溜出去吃麻辣烫。林槿果然拒绝了。他说不去,怕被妈妈发现。那味儿太冲,绝对瞒不住。再说了,他是哥哥,出了事肯定第一个挨骂。

“如果林聿去,我就去。”林槿回她。

林聿怎么可能会去?他一向不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棉把手机扔到一边。可偏偏,脑子里那股香辣味挥之不去,击溃了她本就薄弱的自尊心。

给林聿是得打电话的,发信息他多半不会看,或者看了也不会回。

电话接通,那边果然是他一贯简洁的开场:“干什么?”

林棉调整好嗓子的发音位置,然后说:“我想去吃麻辣烫。”

她咬咬牙,轻声补了一句:“哥。”

对面依旧没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又叫了一声,声音更轻、更软了一些:“哥哥。”这两个字的尾音还带着一点撒娇似的颤意。

良久,听到他那边传来一句回应:“十点,家门口集合。”

三人到齐后,由林聿出面向王婉报备,说只是出去买点喝的。妈妈只叮嘱一句:“早点回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棉就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夜晚的空气扑在脸上,带着一点解放的凉意。她感叹:“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偷偷出来了。”

林槿耸耸肩:“被抓就倒霉了。”

“你怕什么,有哥哥在呢。”林棉转头看林聿。

她今晚的情绪他看得出,有点刻意靠近,有点讨好,似乎是试图和他修复关系。

夜里的安城街道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稀薄灯光和偶尔驶过的车辆。街角那家营业的麻辣烫摊还亮着灯,油烟在塑料棚顶弥漫,混着辣椒和花椒的香味。他们钻进去,塑料棚里雾气氤氲,红汤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小小的空调在角落里嗡嗡作响,温度打得刚刚好。

林棉眯起眼笑:“好香啊。”

三人各自拿着夹子在菜品格前挑选。林棉在一个格子前站了很久,迟迟没有动手。

林聿扫一眼,便明白她在干什么。她在挑锅巴。

林棉以前说过,选东西得讲缘分。货架上一排排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商品,其实各有各的性格和命运,像有自己的灵魂。她相信自己能看出它们的区别,哪一块对她有眼缘,哪一块不合拍。她甚至乘扶梯时都要讲究感觉。有时候脚已经抬起来,但踏上前一秒又会突然缩回来,只因那阶气场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她犹豫不决,这些锅巴今天集体战损,多数早就碎成几块,是一群老弱病残,实在不忍心放它们下热汤受罪。

“阿姨,麻烦可以拿一些这个过来吗?”林聿主动说。林棉感激地朝他笑笑。

选完菜品后,三人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林槿拎着三瓶豆奶过来,放在桌上。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午那通电话还算及时吧?”

林棉正低头用纸巾仔细擦拭那双粗糙的一次性筷子,听见这话“嗯”了一声。

林槿看她并不反感讲这件事,便直接问:“这个庄捷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看他傻头傻脑的。”

她第一次不想维护这个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普通的人。“”

普通的人,普通的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个,他们都有资格来和她在一起。这是个毫不公平的世界。

帘子外是夜色,灯光穿过透明的塑料布,模模糊糊照出些轮廓。林聿盯着那水汽发了会儿呆。

热情的老板娘把热气腾腾的碗端上桌,林棉立刻接过:“谢谢阿姨!”她朝林聿一扬下巴,“快吃。”

吃了几口,她夹起一个丸子,说:“我不吃这个。”

“那你选它干嘛?”林槿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给我吧。”

那颗丸子顺势滑进了他的碗里。

林棉咬着吸管喝了口豆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递到林聿面前:“送你的。”

她语气平淡,带着一点刻意掩饰的认真:“上次没去你的庆功会,不好意思。但礼物我是准备了的,这是我托朋友从浅草寺求回来的。”

林聿接过,指尖触到符袋外层柔软的布料。那是淡蓝色的御守,小巧、安静,绣着规整的金线。

林棉补充道:“这个颜色代表平安顺遂。比起别人祝你功成名就,我更希望你平安。”

她说得很快,热气蒸腾中,那张笑脸有些模糊,但他都看到了。

吃完饭,他们一起往家走。林棉和林槿走在前头,兴致很好,两人一边唱歌一边笑,肩膀时不时撞在一起。

“唱错啦。”她突然怪叫一声,林槿被她打了一下,两个人因为互相嫌弃而迅速分开。但没多久,又自然地靠近,肩挨着肩。

林棉回头看他,喊:“哥,你走得好慢。小心被我们落下。”

他们两个颇有些人来疯的气质,刚才在街上还只是唱歌打闹,进了小区反倒更放得开了。林棉一边笑一边跑,林槿在后面假装要抓她,脚步噔噔响,他们追着跑进了单元楼,真把他落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走进去,楼道一片漆黑,声控灯没有亮起,脚步声在狭长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停住。前方两个人压低的笑声越来越远。他顺着那点声音的方向往上走,指尖触碰墙面,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脚下。楼道深处,一束微弱的楼外灯光穿过窗户折进来。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早已习惯了在这片不完全明亮的生活里,独自摸索前行。

走了两层,林聿感觉到眼镜的疲倦,四周寂静得只剩自己的呼吸声。他揉揉眼睛,继续往上走。

突然,一束柔和的光从楼道上方洒落下来,在潮湿剥落的墙面上晃动,像水中的月影,晦明不定,带着一点安静的晕眩感。那是手电筒的光,明亮地照耀起一大片。

“我下来接你。”林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那歌声有夜温热的肤感。手里的光打在他脸上,而她自己的五官忽明忽暗。

林聿还来不及回应,她已经踏步而下,径直走到他面前,和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什么也不解释,抬手握住他的。她的手掌温暖而坚定,像一块被时光细细打磨的鹅卵石,恰好贴合他掌心的弧度,被他静静收藏。

“走啦。”她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向上。那一刻,他不再去想那个男孩,不再计较任何可能的未来或过去。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柔软而真切,这是他此刻唯一需要确认的现实。真神奇,在这一分钟,他作为兄长的情感竟然就这样轻松超越了对她的私欲。只要这样就很好。

走到他们家的那一层,一切便都变得熟悉起来。光影、气味、楼道尽头那盏微弱的壁灯,像是早已写入他身体记忆的东西。林聿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反过来握紧她的手,掌心一用力,像是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换。他牵着她,从过道那头缓缓走过去,鞋底踏在老旧瓷砖上,发出极轻的响动。林棉没有挣脱,只是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走,一如小时候在放学路上,她被他拉着穿过人群。那种被他保护、也被他需要的感觉,悄然回到她心里。

他的呼吸还带着上楼时未散的急促,微微起伏着。林棉也气息不稳。

“哥哥,”她说,声音不高,仿佛压着心底的某种情绪,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这样说着,这给予他一种错觉,好像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告白。她站在他面前,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只为说出这一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庄捷成因为林棉放他鸽子而很生气。放学后,他约她出来谈谈。

“我那时候真的很不舒服,”林棉说,“你看不出来吗?”

“那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啊。”

如果所有的情绪都需要她亲口说清,这段关系究竟还有多少值得维系?林棉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想。

庄捷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实在不够体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堪。他试图用身体的靠近来挽回什么,便两只手搭在林棉的肩膀上。

可林棉没有因此感到两人更近了。

“我知道你是被你家里人惯坏了……”庄捷成说,语气像是在替她找借口。

“你在说什么?”林棉打断他,“这和我的家人没有关系。”

她的话彻底否认了他。庄捷神情露出一点受伤的委屈。他不是故意要指责她,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这段关系。他是第一次谈恋爱,也在试图理解一个他不太懂的女孩。

林棉看出了他的局促与不安,生出一些怜悯。她的语气缓了些,给他台阶:“或许……下次约会可以更好。”

听到这句,庄捷成的神情终于松动一些,眉眼间浮现出小小的欣喜。感谢,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了想,或许现在是个吻她的好时机——

林棉察觉到他的靠近,几乎是本能地,她推开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我搞不懂你。”庄捷成的声音沉下来,有点恼羞成怒。

林棉没有正面回应,避开他的视线。她不想解释什么。解释意味着要交出情绪的主权,而她连自己都还没完全弄明白,又怎么可能对他交代清楚。

于是,他们不欢而散。没有争执到彻底决裂,也没能达成真正的和解,只是彼此带着情绪各自离开。

期末考试临近,两人都忙于复习,时间成了最方便的借口。这件事,就这样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暑假来临的时候,舅舅宣布,要和舅母补办一场婚礼。仪式就定在外公生前留给外婆的那栋老别墅里。那座带着些年头、藏着很多陈年旧物的房子,如今也算是有了新的用途。

他们当年结婚得匆匆忙忙,正赶上舅舅外派,回来这些年也一直奔波忙碌。今年终于抽出时间和精力,要把这桩事补上。林棉听说时,还颇有几分感慨:没想到舅舅竟还有点浪漫情怀。

说起来,舅舅年轻时也算风度翩翩,穿着巴宝莉风衣在东欧街头拍的照片,至今还被外婆单独放在相框里,多少还看得出几分一表人才的模样。但这些年过去,头发稀了一小半,男人的中年颓相暴露无遗。因着这个补办婚礼的举动,在林棉心里,他仿佛又重新长出了头发,像从衰老里抽身出来,短暂回到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方晏听了她的感想,毫不留情地翻个白眼,“我看他就是想借机把出去的礼金再收回来,老谋深算得很。”

林槿觉得这样挺好。舅母这些年辛苦操持家里,也算是等来一场迟来的仪式。这种婚礼,对她而言,更是一种体面的补偿。

问到林聿的看法,他照例言简意赅,只问了一句:“我们要在那里住几天?”

像他这样理智得近乎无情的人,似乎对任何形式上的热闹都兴趣不大。婚礼这事归根结底不全是为了浪漫,而是为了让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聚在一起。但这种“齐整”,通常也就意味着麻烦:琐碎的准备,远方的亲戚,翻旧账的聊天,无法拒绝的热情招呼,和各式各样藏着心思的寒暄。

这样一想,林棉收拾行李的动作也就不够积极了。临出发前,她收到庄捷成寄来的明信片。是那种略显陈旧的风景款。她扫一眼,眼神掠过“想你”这样的套话,顺手将那张卡片塞进了书桌抽屉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这些大孩子被差遣做打扫。从厨房到阁楼,从走廊到后院,老宅的每个角落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门框上的蛛网和墙角的陈年灰尘都未能幸免。打扫干净的房子焕然一新,竟也有几分“老树发新芽”的意思。

婚礼布置也在同步推进。花园中央清出一块空地,就在蔷薇花前,准备当作小型仪式区,铺上浅米色的地毯,四周点缀着满天星与尤加利叶枝,屋顶横梁上挂起灯串和轻纱,串灯一闪一闪,预备到晚上制造柔和而的光感。但很难说不是温暖中略吸引蚊子的浪漫。

这场婚礼,说不上是正儿八经的中式,也不算完全照搬西式。但象征性的喜被还是准备了三床,红艳艳地迭在床尾。屋里贴满了红喜字,气球成串地挂在窗边和门口,连冰箱都没放过,被罩上一层白布,插上鲜花,颇有美新娘的气质。

舅舅对此格外满意,站在客厅中央,俨然一副精神饱满的总指挥模样。他最近迷上了一个新称呼,统一把他们这些打下手的晚辈叫作“青年人”。他对他们不吝夸赞,语气高昂地说:“我们这个家的青年人,真是能干!做事良多,堪称肱股之臣!”说完还特意停顿一下,似乎很满意这个古意盎然的词汇效果。

方晏可不是那种被几句夸奖就打发得的人。她干完活不吭声,但转头就主动提出:“有没有其他形式的表扬?”语气客气,眼神直奔主题。

吃的吗?不稀罕。几番旁敲侧击、明示暗示之后,舅舅终于心领神会:他们几个“青年人”的红包厚度,比原计划明显鼓了些。

这一轮下来,连林棉都忍不住感叹:劳动果然创造价值。

早些年有亲戚结婚的前夜,他们这群“青年人”帮完忙之后,最爱的节目就是躲进阁楼看鬼片。那时候还流行用影碟机,租碟片是一门讲究的学问,必须挑封面最吓人的、名字最阴森的,才对得起这种半夜偷偷摸摸放松一下的仪式感。一群人缩在阁楼里,门关得严严实实,地板吱吱作响,窗外风吹树叶,简直比电影还要有气氛。

他们吵吵闹闹,拿抱枕遮脸,提前剧透吓人情节引发群体暴动。谁先怕了,就得去楼下厨房拿吃的当惩罚,顺便被大人拦下来数落一顿。而那些坚持看完整部片的,第二天往往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婚礼现场走来走去,配合着一身西装或礼裙,自带灵异滤镜。

这个传统也不知道怎么就保留了下来。

所以,既然明天要举行仪式,今晚自然也少不了传统节目:鬼片夜。林棉和舅母家的几个大孩子早早就约定好,要继续这个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仪式。今年的变数来自王子瑜,快要上一年级的小姑娘,非要加入。他们本来不想带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麻烦,胆子小,问题多,一害怕就哭。可不让她参加,她就满屋闹腾,嚷得谁都安生不了。眼看拗不过,小孩成功挤进队伍。

方晏先发制人,扯过她严肃叮嘱:“可不准哭!你只要哭一下,我们就把你赶出去!”王子瑜点头如捣蒜,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舅舅问她怕鬼吗?王子瑜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会用手把脸遮住,只留一条缝。只要鬼一出来,我就马上闭上眼睛,鬼就吓不到我。”舅舅笑她,谁闭着眼看鬼片。

现在看鬼片早就不用影碟机了,他们在笔记本上选好片子,一投屏就能在大电视上看个高清。这回片源由舅舅负责,选的全是不讲道理的厉鬼片,动不动就追魂夺命那种。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收藏了这么多,看样子是个业余鬼片收藏家。

他们就直接在电视前铺了毯子,一群人随便盘腿坐下。

林聿见林棉往他旁边挤,说:“离我远点,防止你一害怕就掐我大腿。”

“才不会。”林棉自认为现在的自己绝无可能重蹈覆辙。王子瑜人小鬼大,环顾一圈,一眼就判断出这群人里最有安全感的是大哥哥,毫不犹豫也往林聿身边挤。林聿默许。他悄悄对她说:“等下我提醒你的时候,你就把眼睛闭上,紧紧闭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等没有鬼了,我再告诉你。”王子瑜认真地点了点头,无条件信任他。

来来回回几次,她都在高能时刻成功闭眼,毫发无伤。很快,就有人察觉不对。

“林聿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林聿被揭穿了也不慌:“她要是被吓坏了,明天她爸妈的婚礼还怎么参加?”

这话一出,众人竟也无话可说,默认他这给王子瑜开小灶的操作合理合法。王子瑜好不得意,坐姿都挺直了几分,毕竟自己是全场最受保护的贵宾。林棉伸手拎拎她的耳朵,笑骂一句:“你这小鬼。”

就在这时,屏幕上猝不及防地闪出一个被咬掉半张脸的女鬼,画面阴森突兀,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音效,王子瑜当场尖叫,声音破得像卡壳的喇叭,惊天动地。她这一叫,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林聿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坐在旁边的林棉的手,他的动作不重,但带着一种悄然的紧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子瑜顺势缩到林聿背后里,林聿只好教她:“这种片子都是有套路的,日本的就喜欢这种突如其来一下。”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林棉朝他靠近了一点,几乎不带目的,就只是顺着这个动作,慢慢地靠近他。

林聿如果有一天做了父亲,应该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父亲。这念头来得太快,细节却已经自顾自地展开:他会在早餐前挤好儿童牙刷上的牙膏,会提前把孩子那双总松开的鞋带重新打紧。他会记得每周五是学校的图书交换日,把绘本装进书包的最外层。起风的天气,他会提早给孩子围好围巾,然后带她去天台,一起看那些变幻莫测的云。

这样的细节异乎寻常的真实,有种早就发生过的感觉。想到哥哥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父亲,脸上莫名有点烧,林棉不确定是不是电视的光照在她脸上的缘故。

林棉忍不住继续观察林聿,他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与气息。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落进来,照在他脸上。房间四处贴着红彤彤的双喜,床上铺着厚重的喜被,颜色红得发沉,边角泛着一点金光。被面绣着一对鸳鸯,水波轻荡,羽翼半张,下一秒就要破水而起。而他就坐在这中间,被这旖旎的铺陈环绕包围,又不属于其中。像云上之人,天高云阔,也要为他让出一条路,等飞天,再去遁地。

月光恰好落在他嘴唇上,于是就像被光认真拣选过一遍,明明净净,恰到好处。

圆月在上,天地作景,美上添美。

林棉赶忙将视线投回电视,手也一点点抽出来。

房门这时被推开,是外婆上楼来赶人:“别瞎胡闹,快去睡觉,明天可是要忙一天的。”

屋子里吵吵闹闹,有人打着哈欠撑不住,开始往楼下撤,也有赖着不动的,嚷着今晚就睡这儿了。

“还睡这儿?”外婆嘴里这么说,脚步没停,不一会儿就抱上来几床新毯子和枕头,边铺边说:“年纪大了,拗不过你们。”她对孩子们表面严厉,但也藏着一点习惯成自然的纵容。

方晏从楼下拿来汽水和零食,分给他们,好让这群撑着眼皮的“青年人”再坚持一会儿。王子瑜吵闹着不肯走,被舅舅一手提溜出去,像拎小猫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要回房间吗?”林聿问她。林棉先是点点头,又摇头。

她不太敢一个人走黑漆漆的楼道,方晏不回房,她到底还有点怕。

“你还是害怕的么?”他问她。

“一点点。”

“你睡吧,我在这里。”

林棉也确实有些疲倦,眼皮一松,整个人便顺势侧过身,枕在他的大腿上。

周围还有些细碎的笑声与窸窣声响,但似乎隔了一层帘幕。他们与其他人渐行渐远。电视屏幕闪着幽幽的光,从灰影跳到蓝调,一明一暗地晃在他们彼此倚靠的身体上,像潮水拍打岸边。

这部片倒是夹杂点幽默情节,林棉看几眼,闭上眼睛,思绪游离。

“什么东西硌到我后脑勺了?”林棉抬手摸摸头后。

“皮带扣子,”林聿说,“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林棉稍微移开些,“我困了。”

林聿顺手把毛毯往她肩头拉了拉,用指背刮刮她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脸有点烫。”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说,林棉没动,应该是睡着了。

他们彼此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它很静谧很安全,像仓鼠的树洞,真希望它永远不要停止。

“别摸我!”方晏突然爆出一句,语气像被踩了尾巴,整个人跳起来。

“我没摸你!”林槿也腾地站起来,声音拔高,“我手只是碰到你一下,这么暗我怎么知道是你?”

“你心理变态。”方晏冷笑两声,不肯吃亏。

“你才心理变态,你全家都心理变态!”林槿词穷反击,吵架技能勉强上线。

一句话火力全开,精准扫射,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林棉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这觉是睡不成了,只能坐起来,劝道:“姐姐,我们回房间吧。”

方晏对她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显然不满意,冷不丁问:“那你说,林聿要是摸你腰,算不算变态?”

“那不是摸,是碰到!碰到!”林槿赶紧跳出来修正用词,声调都变了。

林棉微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说不清楚这话让她哪里别扭:“烦死了,我要回房睡觉了。”

这时,林聿也动了动,才反应过来似的:“很晚了,都散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站起来,拉拉方晏的手臂,好言相劝:“走吧,回房间。”方晏嘴上还在不甘心地嘀咕,但最终还是跟着她动了身。

两人并肩走过电视前时,林棉感觉到林聿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林聿微不可察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腕,带着些留恋。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装作没察觉,默默拉紧方晏的手。

回到房间后,方晏一头扎进床上,还在气头上,嘟囔着:“我才不信他是不小心碰到的,男生都那样,没一个正经的。”

林棉没搭腔,轻手轻脚地拉上门。屋里安静下来,只剩窗外的蝉声断断续续,一声一声,有些烦躁。她换好衣服,钻进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片刻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林聿发来的消息:

“还害怕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才慢慢打字回过去:

“不害怕了。”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回复就弹了出来。

“那就睡吧。明天见。”

她没再回,只是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闭上眼。

一大早,天刚亮,屋外的鸟叫刚响几声,屋里就传来方晏翻身坐起的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哈欠连天地起床,问林棉:“起来没?昨晚睡得怎样?”

林棉慢半拍地睁开眼,捏捏自己脸颊:“不好,脸都肿成猪头了。”

“那还不是林槿害的。”方晏下床,“我半夜做梦都在吵架。”

她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去隔壁房间拿化妆包和礼服裙,过了好一会儿才晃回来,边关门边笑:“你知道舅舅今天戴假发了吗?假发!滑稽得不行,我差点在楼梯上笑出声。”

方晏一屁股坐下,把化妆包扔到床上,一边翻一边继续点评:“不过说真的,咱们家的人打扮起来确实都不错,还挺拿得出手。”

“你爸最让我意外,一穿上那套深灰西装特别有派头,你说你爸要是年轻二十岁,肯定也长得帅得要命。反观我爸,啧。”她切一声,“他非要戴红色领带,显得像个年会主持人,还说是‘讨个彩头’。”

“林槿,也就比鹌鹑好点。倒是林聿,长得随姨妈了,真是人模狗样,”方晏点评得不亦乐乎,“他腿长,关键是臀型也挺好看的。很适合穿西装裤。”

她转头盯着林棉:“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怎么回事啊?这头发都翘成这样了!”

“我用直板刷拉下就好了。你不要管我了。”林棉把头发拉扯几下。

“你刚才那样说,听起来真的有点像心理变态。”

方晏不以为意:“林棉,女生天生就有优先欣赏男人身体的权利,知道吗?这叫目光的平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林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沓红包:“拿去,这是要发给舅母那边的。”

“你怎么不敲门?”方晏回头瞪他。

“我根本就不想来。”

眼看争吵一触即发,林聿从他身后探出身来:“今天别吵架,行吗?”

方晏撇嘴,最终还是给了面子,没再说话。

林聿果然穿了正装,西装裤熨得笔直,天蓝色衬衫扎得利落,天热没穿外套,袖口挽到小臂。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果然很显身材。

林棉略微侧视几眼,便移开目光。糟糕,今天喉咙也不太舒服。都是方晏害得。

舅母拎着王子瑜走进来:“总算找到你们了,都是你们几个,看把子瑜吓成这样。”她嘴上埋怨,语气并没那么严厉,脸上还带着佯装的气恼。

“舅母,你今天好漂亮。”林棉笑嘻嘻地讨好道。

舅母忍不住笑出来:“就你嘴甜,我这还没化妆呢。”她边说边把王子瑜往她们中间一推,装作认真地说:“罚你们几个上午看好她,要是她哭了,我就找你们算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真是个爱告状的讨厌小孩。这样她们整个上午都没法自由活动。林棉和方晏对视,眼神一拍即合。她们打定主意,要给王子瑜一点“教训”。当然,是那种带点恶趣味的小小惩罚。

“王子瑜,你过来一下。”林棉朝她招了招手。

王子瑜本能地有点警觉,但林棉看起来就是那种不会骗人也不会凶的好姐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你穿过丝袜吗?”林棉问。王子瑜摇摇头。

“那姐姐给你演示一下。”林棉慢悠悠地把腿搭上小凳子,从床边拎起那双还没穿的薄丝袜。她不紧不慢地将丝袜从脚尖往上卷,动作轻柔,一圈一圈地收紧,好让这丝丝缕缕绑住她的腿。

林聿靠在门框上没阻止,想看看她有什么花招。

“你知道吗,”她忽然压低声音,“女鬼也是这样穿丝袜的。”

王子瑜瞪大眼睛,往后缩了一点:“什么女鬼?”

林棉笑笑,不答,像故意吊她胃口:“你没听过那个舞女的故事吗?”

“舞女?”王子瑜拉手拉住林聿,眼神还落在林棉身上。

林棉像在讲睡前故事:“从前旧社会有个跳舞的女人,唱歌特别好听,腿又细又直,穿什么都很好看。有一天,她约一个男人吃饭,要穿上她最喜欢的一双丝袜,穿完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呢?”王子瑜小声问。

这时,方晏接上来,语调慢慢压低:“可她穿得太认真了,连袜子都对着灯光比厚薄,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小孩在浴室旁边玩水。”

她停顿一下,脸上的笑意突然间没有了:“等她穿好走出去,那小孩已经掉进了洗澡用的大水桶里,头朝下,整个人直愣愣地泡在水里,头发都飘起来了,桶边都是他挣扎留下的指甲印。”

“从此以后,”方晏继续开口,“住在这里的每个人出门前,都能听见小孩在水里咕哝——‘妈妈,妈妈,你怎么不要我了……’”

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子瑜的眼睛看。那双本就偏大的眼睛,此刻黑瞳沉沉,像要把人吸进去。王子瑜嘴微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故事的余音还没彻底散去。

林槿率先开口:“你们两个真无聊。”

林棉伸手摸着王子瑜的小手,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所以宝贝,快去找你的妈妈吧。”

王子瑜眼眶快要哭出来。

“别吓她了。”林聿终于出声。

林棉和方晏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俨然童话故事里奸计得逞的两个坏继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弯腰把王子瑜从地上抱起来,拍拍她的后背:“别怕,她们是故意逗你的。”本来王子瑜还强忍着,被他这么一劝慰,泪水反倒一下子涌出来,紧接着就哇哇大哭起来。

“林聿,这个孩子交给你照顾了。”方晏拍拍手。

等方晏和林棉化好妆、换好裙子下楼,楼下已经站满了人,人声嘈杂,小孩在客厅里乱跑,喜糖和礼盒堆在一角。他们正准备安排接亲的流程。

林棉一眼看到林聿坐在餐桌边,他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正陪王子瑜吃冰淇淋。

王子瑜穿着新换的蓬蓬裙,脸上带点未干的泪迹。

方晏不想过去再沾染麻烦,自己拐进人堆。林棉走过去,弯腰笑着问:“给姐姐吃一口,好吗?”

“不要!”王子瑜立刻护住冰淇淋,扭过身去,不看她。

“你脾气还挺大。”林棉坐下,“脾气这么大怎么还怕鬼呢?”

“我已经不怕了。今天哥哥会保护我。”王子瑜扭头,语气笃定。

“那我呢?谁来保护我呀?他也是我哥哥。”林棉故意伸手搭在林聿的手背上,调侃她。

“不行!你们不可以牵手!”王子瑜皱起眉头,连冰淇淋都顾不上吃了,整个身子转过来,伸手去拨林棉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反手扣住,掌心相贴,十指自然交错。

“分不开了。”林棉装作惋惜地叹气。

王子瑜气得:“我已经决定了,长大后要和哥哥结婚!”

“不可以哦。”林棉温柔地戳破王子瑜的幻想,“妹妹是不能和哥哥结婚的。”

“可以的!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我们就可以结婚。”

她看向林聿,在寻找当事人的认可。林聿目光微动,点头。

“看吧,哥哥也同意了。”

虽然回答的是王子瑜的问题,对面人的眼神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林棉咳嗽下说:“小孩子,说什么都当真。”

“那你教我怎么回?”林聿请教她。

林棉有些无措,但他早就牵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预备对她的高见洗耳恭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什么都不知道。”林棉希望他别再为难她。

走过来的王婉拍了下林棉的肩头:“林棉。”

两人摆在桌面上的手立马分开。

“林聿,你也过来。”

“不能取消牵手这个环节吗?”方晏对进场时候的安排很有意见。

“方晏你怎么总有这么多事情。”平常说话声音小小的小姨,一和自己的女儿说话就会暴躁起来,“只是让你们送舅舅舅妈上仪式台,牵手怎么了?”

“那我也不要。”

林棉和林聿叫过来也是这个事,看下安排名单,自己的名字和林槿一组。方晏则是和林聿。排得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我和姐姐一组不可以吗?”林棉问。

“最好不要。”小姨说,“既然是仪式,就照着安排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说到这份上,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们排练了一遍。林槿因为要参加中午的接亲仪式没露面,可能也是有意避开方晏。于是林棉只得自己一个人走一遍流程,牵手的动作就略过去了,倒也轻松。

至于另外那一组,方晏站在林聿旁边,手抱胸,明显僵着。林聿也没主动。

“正式的时候记得牵手。”小姨提醒这两位。

“等下你和林槿没问题?”小姨又问林棉。

“只是走路呀,”林棉点点头,“我不会紧张的。”

接亲的人快回来了。有人开始给站在两侧迎亲的人分发手持礼花炮。

“这么一拧就行了。”发礼花的人边说边做示范,轻轻一扭,咔哒一声,亮片从管口蹦出一点头。

“要是拧不动怎么办?”有人举着管子问。

“用点力就好了,”旁边的人说,“很简单的。”

林棉模仿了一遍放礼花炮的动作,确认自己不会出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礼服裙,没地方放手机,于是把手机交给了妈妈,放进她的手提包里。

“你的手机刚才一直响个不停,你看看是不是要紧的消息。”妈妈把手机递给她。

这时,车队已经驶入了小道,远处传来一阵喇叭声。林棉点开手机,消息提示一连跳出好几个,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都有。她滑动屏幕,一条条翻过去,手指在最后一条停住。

鞭炮声炸开了,一连串噼啪作响,从门口一路炸到屋里。门外的车喇叭跟着响了几声,有人大喊:“新娘回来了!”

屋里顿时沸腾。

“快快快,把门敞开!”

“礼花准备好了吗?”

“谁拿着录音筒?”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一股暖烘烘的喜气几乎要把屋顶顶翻。

林棉站在原地,手机屏幕在掌心亮着。她眼睛始终没离开,四周的热闹和她无关,只有那几行字,在她眼里越看越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林聿在她身侧提醒她。

“他和我分手了。”林棉绝望地说。

屋外鞭炮轰响,小孩们尖叫着跑过门廊,篮中的礼花瓣撒出。好几个人的礼炮随之炸开,亮片飞舞。

“林棉,放礼花啊!”有亲戚在对面催促。

舅母正牵着王子瑜,快要跨过门槛。这时机可不能错过。

她回过神,慌忙低头去扭手里的礼花筒。可是怎么扭都没反应,机关被卡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办……”她急地快哭出来,手心满是汗。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身后一阵温热。

林聿从背后抱住她。他一把握住她发抖的手,低声说:“我来。”

他握紧她的手指,带着她一起用力一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一声闷响。

一束强劲的气流从筒口喷涌而出,携着成卷的金色拉花、飘带和碎银粉。它们像是被打散的光,落在空气里。

彩条最先落下来,软软地拂过他们的脸和肩,带着静电微微贴在裙摆上,像一只只尚未熄灭的蝴蝶;最后是金箔和亮片,它们在阳光下转着圈,细碎、明亮,一点点从高处坠落,在空中漂浮许久才肯落地。

那些东西仿佛有生命似的,飘进门厅,落在铺了红毯的地面上,落在她的头发里、他的肩头上,也落在这场混乱、喜气、和情绪骤然失控之后的片刻安静里。

她站在他怀里,他们一起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一切。这是一场毫无预警的盛大绚烂。幸福的来去,总是猝不及防。

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睫毛一颤。

林聿一把搂住她。她倚靠在他肩膀上,泪水一滴滴,凝聚在林聿蓝色的衬衫上,氤氲成比蓝色更深的颜色,那是她心口深处那团积蓄许久的情绪,在他的布料上慢慢渗透出来。

他低头看她的侧脸。她的眼影亮片已经模糊,原本整齐铺展的色泽此刻在泪水中化开,一点点晕染成不规则的斑,贴在眼尾,与湿润的肤色融合。

那些彩带与亮片还在空气中缓缓飘落,像这个世界在替她完成一场无人知晓的告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躲进房间,她跪坐在床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门被推开。

是方晏。她竟然有点莫名的失落,心里期待出现的并不是她。

“他凭什么和我提分手?”

“要分手也是我甩了他。”

她擒着手帕使劲擦眼泪。方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你眼线都哭花了。”

“买的时候明明说是防水的。”林棉抽抽鼻子,下床,凑近化妆镜细看自己肿胀的眼皮,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问他,凭什么和我分手。”

方晏走进来,坐上化妆凳,把高跟鞋踢下去:“哪儿来那么多凭什么,他可能下周就找你复合了。谈恋爱这事,不就跟过家家差不多。”

“我没有在玩过家家。”

“难道你还想和他结婚吗?然后生下一堆丑小孩?天哪。”方晏摇了摇头,“林棉,警告你,玩玩得了。”

“你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界是平衡的。”方晏耸耸肩,“有男人有女人,有天才就会有傻子,有痴情的女人,就要有人做绝情的女人,这样才会有意思。”方晏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如果不是有我在,怎么衬托出你林小姐绝世的乖巧懂事呢?”

林棉被她逗笑。

方晏站直身,伸出手,掌心朝上,郑重地说:“所以,林小姐是否愿意赏个脸,随我一同下楼赴宴?”

草坪上的婚宴四点就开始了。按原本的安排,他们要作为伴郎伴娘,将舅舅和舅母送上仪式台。可林棉说自己不舒服,赖在房间没下楼,流程完美错过。等她下来的时候,宴会早已进入正餐环节。

玫瑰色的餐布铺在一圈圈圆桌上,银色的餐具上雕着精细的蔷薇图案,反射着水晶灯的微光。气泡水冒着细密的气泡,红酒泛着一层诱人的光晕。服务员穿梭其中,场地里回荡着器具相碰的清脆声音和寒暄的笑声。

“我家里人都坐哪儿了?”林棉问。

“都在忙。你哥都被拖去挡酒了。”方晏在她身后跟上,把一个提着果汁杯冲过来的男孩推开:“小朋友,看路。我们的衣服你可赔不起。”

“我跟舅舅说我快累死了,所以我们两个才能休息。”方晏说,林棉对聪明的姐姐竖起大拇指。

她们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林棉把餐布铺在膝盖上:“所以,刚才仪式上,牵手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方晏正在理裙摆,一时没反应过来。

“和我哥。”林棉问,“牵手了吗?”

“别提了。林聿根本没上场,我和林槿牵的手。”想到这个,方晏就来气,“他手里全是汗,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摔下台阶。”

林棉笑笑,侧过身替她倒了杯气泡水。

“这个我不喝。”确认周围没人注意,方晏把杯子里原本的气泡水倒掉,拿起葡萄汁小心地兑了白酒进去。

“你要死了。”

“今天高兴嘛。谁希望自己舅舅二婚呢?”方晏喝一口,“很呛,我喜欢。”

“你不试试吗?”方晏把酒杯推向林棉,“失恋之人喝酒,是天经地义的。”

“非要现在说这个吗?”

灯光暗了一些,宴会进入表演环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舅舅和舅母上台,唱了一首《选择》,节奏不稳,音调也跑,但两人一边唱一边笑,台下起哄,他们又被半推半就地唱了第二首。后来林父林母也上台,唱《你最珍贵》。林父声音低稳,林母带着笑意跟唱,副歌部分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眼。

气氛在幽暗的灯光中,变得忧伤惆怅。

林棉看着他们,站在灯光下合唱。她想到自己的爱情,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和眼前这些人的相濡以沫相比,她那段感情毫不深刻。甚至不值得悲伤。她没再多想,做了个无关紧要的决定,伸手拿过方晏的酒杯,一饮而尽。

敬酒一轮结束后,林聿终于脱身,走到她们这桌来。他衬衫领口已经解开两粒,眼睛微红,看得出挡了不少酒。

林棉赶忙把位置让给他,后面就有人追上来:“哎,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杯还没喝完呢!”

林聿伸手挡住对方,说:“我真不能再喝了,我晚点还要回去遛狗。”

“什么狗比我重要?”那人笑骂。

“我的命。”他笑着回头,眼神一挑,“喝不过你们。”

那个人才放弃纠缠。喝过酒的林聿坐姿也没那么端正,眼角有几分倦意。他正要喝水,林棉站在椅子后边,手臂环绕过他肩膀,指尖碰上他的脸:“你喝多少了?”

“没多少。”他说,“你的手这样凉。”顺势握住她伸过来的那只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觉得也还好。”林棉说。

一旁的方晏用教训的语气提醒他:“你喝酒前吃东西了吗?喝酒前要吃东西你不知道吗?”

林聿被她语气拽回现实,松开林棉的手,转头去夹菜:“没吃。有你们喜欢吃的吗?”

他刚拿起筷子准备夹,方晏站起来,视线看着宴会场另一边:“那些亲戚要过来了。”话音未落,她已经利落地弯下腰,眨眼间,她人就已经溜到其他地方,留下林棉和林聿两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社交局势。

林棉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前方传来王婉的声音。

“林聿,林棉。”她站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快过来,过来打个招呼。”

那一圈亲戚大多是远房亲属和不认识的大人的朋友,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但在这种场合,总摆出一副热络得不得了的姿态。他们夸他们两个出落得真好,又忍不住扯起当年林父林母的旧事。一个年纪略长的男士笑着调侃:“你们爸妈那会儿,可真够早的,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话音刚落,林父林毅之不疾不徐地回击:“那你年纪轻轻就沾染上钓鱼的爱好了。”

众人哄笑。

那位被调侃的男士不服气:“别光记这事儿,我们那会儿还搞过演出呢,差点出专辑。这你们怎么不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旧事,父母平时很少提,林棉倒是第一次听,有些好奇。

“那时候流行跳舞,我们常去驻唱,顺便跳舞,”有人接上话题,语气带着点对老去时光的怀念,“你爸你妈就是在跳舞的时候认识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舞场就是人生。你可以和垃圾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别跟他们一起跳舞。*’”

音响里适时响起一段轻柔的舞曲。有人顺势迈出舞步,牵起伴侣的手旋了半圈,王婉笑他们真是胡闹,却很快被邀请进去。气氛被推得松弛了许多,他们也邀请林聿和林棉,两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摆手拒绝。

“我们不会。”林棉笑着推辞。

“那就别跳了,喝一杯!”

“他们还是孩子呢。”

话是这么说,在这样的氛围下,林父林母也默许他们小酌一杯。

林聿的杯子还没空,他微微举了举,没有再喝。林棉知道他已经喝得够多,顺手把他的那杯拿过来,喝下。

酒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她竟然觉得有些过瘾。又给她倒了一杯,她也没拒绝,干脆地接过来继续喝。几杯下肚,便有人夸她林酒量不错,随了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晏随便走着,反正只要不被拉去应酬那些不熟的亲戚,去哪儿都行。天色已经暗了,草坪边的灯光打在裙摆上,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蚊子在脚踝边嗡嗡乱飞,她皱着眉,弯下腰拍了拍被咬的地方。

刚站直身,就听见前方一阵小孩子的笑闹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群孩子正围着什么人,一边拍手一边欢呼。

方晏踱步过去。原来他们围着的是林槿。

他挽起衬衫袖子,蹲在池边,正帮几个孩子捞池子里漂着的塑料球。那些球是婚宴装饰,透明的壳子里嵌着亮粉和小花,在水里漂浮,反射着水波的光。孩子们一个劲地说“那个那个”,他就小心翼翼地用手网去捞,小腿被水溅湿了一片。

“大哥哥,你手太大了啦!”有个小女孩着急地说,“又滑走了!”

“谁让你们不带网兜。”他笑,语气没什么不耐烦,“凑合用我这双手。”

好脾气到几乎让人生气,连袖子都湿透了,居然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方晏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用夸张的口吻朝孩子们:“不许捞了!再偷这些东西我可要去告诉婚礼主人了啊!”

*路内《花街往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

方晏远远就看见她一个人踉跄穿过草坪,脚步飘忽。她奔上前。

林棉捂着嘴,声音含糊,连连摆手:“不行……我难受得要吐。”

说完便踉踉跄跄地朝树林方向跑去。

方晏停下来,问林聿:“她怎么回事啊?”

林聿站在原地,望向林棉消失的方向:“她喝醉了。”

“喝这么多干嘛?”方晏无语地说,担心大人们怪罪到自己头上。

林槿这时也走了过来,方晏把刚才一直用手提溜着的塑料星星球扔回他手里:“你自己拿着吧。”

林槿低头看眼那颗湿漉漉的星星,没有多说,放进口袋里。

“看来宴会已经结束了,”林聿说,“我们现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方晏伸了个懒腰,“这一天累死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个人沿着草坪边的碎石小路,慢慢往回走。林棉没吐出来,正歪歪斜斜地走着,几乎是被方晏半扶半拖着。

草坪边的彩灯还没拆下,但不少已经不再闪烁。空气中残留着香槟味和玫瑰的香气,混着潮湿夜风,有种褪去热闹后的疲惫沉静。

他们在一角找到几把没被收拾走的白色藤编躺椅,干脆坐了下来。

林棉一下子瘫进椅子里,方晏坐在她旁边,探身拍拍她的脸:“林棉,你真喝醉了?”林棉含糊地哼了声,烦躁地挥手,像赶蚊子一样把她的手拍开。

此刻,天空中的星星分外清晰,明亮得毫不吝啬。夜色深沉,像一张无声铺开的黑绒幕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下。而那些星光,便是幕布上毫无遮掩地绽放的碎钻,璀璨而坦然,大方地将光亮展露给人间。

“后来你们干嘛去了?有吃到什么好菜吗?”方晏歪头问林聿。

林聿躺在躺椅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下,眼睛半阖着,像是不太想回忆的样子:“什么都没做。”

“啧,真无聊。”方晏说,“我现在超饿,好想吃披萨。要是我以后办婚礼,肯定弄成那种自助形式。任君选择。”

“到底谁会想娶你?”林槿打断她。

“你管得着吗!”方晏立刻反击,“管好你自己。”

林聿已经懒得理会他们俩一来一回的斗嘴。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任由风轻轻吹过耳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色温柔而深沉,将他们四个悄无声息地笼罩其中。远处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这角落里几把未被收走的躺椅,像岛屿一样安静漂浮在星光之下。

第二天早上,林棉醒来的时候,脑袋像被重锤砸过,致使她连床都起不来。

方晏端着醒酒汤走进来,放下碗,毫不留情地损她:“你是真有病,又不是你结婚,你喝那么多干嘛?”

林棉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糊糊地睁眼望着天花板:“我喝断片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活该。你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容易耽误事。”

林棉敲敲脑袋:“疼死了。再也不喝了。”

“你喝醉之后,”方晏突然鬼鬼祟祟凑到林棉面前,“我们叁个聊天来着。”

“林聿说他经常去骑行。”她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骑车是不是会影响精子质量啊?”

“姐姐!”林棉一下子坐起来伸手去捂她的嘴。

方晏掰开她的手指:“我是关心他。换作外人的话,我管他死活。不知道未来谁会这么倒霉嫁给他。”

林棉一声不吭地躺倒,用被子把整张脸埋住:“闭嘴吧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舅舅、舅母,还有王子瑜,准备启程去度蜜月了。

众人站在家门口送别。傍晚的阳光漫漫地洒在院子里,空气中还带着昨夜宴席未散尽的余温。

车子已经停在门前,后备箱打开着,旅行箱整齐摆好。

舅母环顾了一圈,找到林棉,笑着对她说:“林棉,后面怎么没见着你?红包只能让你妈代为转交了。”

林棉挤出她的招牌笑容,只有左边嘴角微微扬起:“我太高兴了,后面喝醉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舅母笑着摇头:“哎呀,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后来那么热闹的场面,你竟然错过了。”

这时舅舅也回过头来,想起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感谢在场各位青年人对此次婚礼做出的卓越贡献。”他抬手一挥,“我谨代表我们的小家庭,对各位阁下表示无限感激。”

青年人们一起鼓掌欢送。

“新婚快乐!”林棉祝福道。

林聿走上前,在她身边,同样的话:“新婚快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吃饭时,易洵夸赞林母手艺好。他在外面吃的都没这个健康味道好。

“喜欢吃就常来,反正我都是要做饭的。经常在外面吃不好。”

易洵看看林聿和林棉,他们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两侧。两人都低头吃饭,话不多。林槿也只是偶尔应几声。听到母亲说这样的话也没多大反应。整场晚饭只有自己这个外人在活跃气氛。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独有的餐桌礼仪。

“好,阿姨。我其实特别喜欢来你家。”

说到这句,林聿这才抬起头看易洵,应该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亲近的话。

“我家就孩子多。孩子多了就热闹。”林母说。

作为独生子,他一向羡慕这样的家庭。比起围着长桌各坐一方,这样贴近的距离,即便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这样才是一家人。

吃完饭,易洵还想帮着洗碗,王婉忙拒绝:“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林聿早已站到水池边,将洗洁精挤在海绵上,占据了他本就想占的位置。

“那我来倒垃圾吧,阿姨。”

“这孩子,”王婉笑着摇头,转头吩咐,“林棉,把垃圾带下去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易洵主动跟着林棉一起下楼,出门就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

林棉推辞:“其实不用的。就倒个垃圾。”

楼道里光线昏暗,脚步声在窄窄的楼道里回响,听起来格外空荡。

林棉解释:“这个楼的声控灯一直时好时坏的。”

“这里是老小区了。”

“对。我们在开发区买了新房子。”

“那你会转校吗?”

林棉想想:“应该不会。还没这么快要搬走。”

这里实在算不上明亮。易洵比她高些,在这样的光线下,他刚好能看见她左侧的耳朵,耳垂上别着一颗细小的耳钉,闪着不甚明显的光。

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时刻留意着她的动静,生怕她在这样的光线里踩空摔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可惜浪漫轻喜剧里的情节没有发生。她走得稳稳当当,下到了最后一级台阶。

他们一路走到小区的垃圾桶旁,小区不大,路上总能遇见熟人。正好碰上一个邻居老爷爷,一见他们,便笑着招呼:“棉棉,好久不见你们,你和你哥都长这么大了。”

易洵刚要开口否认,林棉先答了:“是的,爷爷。”

“他听不清楚的。”林棉解释说。他们沿着原路回去。

易洵反复斟酌后开口:“所以你不介意比你大的男生,对吧?”

林棉眨眨眼,平常都没有人来问她这些,比如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喜欢多高、几岁、是什么性格的。她自己都没有完完全全思考过。最近她有了心事,他们看她像是透明,都要来问她。

见她不说话,易洵也就没再继续。他喜欢她,这是确定的,可他不真正了解她。她的沉默,她的不确定,她偶尔若有若无的防备,他都读不太明白。他很多次想从林聿那儿问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提示。但很可惜,林聿从不透露。今天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冒犯了。

再上楼时,楼道里的灯光莫名其妙恢复了。

“这个灯就是这样的,有自己的性格。”林棉走在前头,和后边的人拉开一些距离,推开家里的门。

易洵只好道了别。下楼时,楼道的灯依旧亮着,冷白的光将台阶照得一清二楚,和刚才那种暧昧昏暗全然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出来送他,一路沉默。肩并肩走了几级台阶。

片刻后,易洵开口:“我喜欢林棉。”

林聿听了,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像是意料之中。

“因为你是她哥哥,我们也是朋友,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他继续说:“但你放心,我不会逼她,不会让她为难。我会等她,等她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林聿说。

这显示是一盆直接的冷水,从他嘴里出来罕见。易洵沉默片刻:“好吧。但我想,我会等她亲口告诉我。”

目送易洵走远,林聿站在楼道口,没立刻回去。他不清楚易洵对林棉说了什么。也他为刚才那句直接的话感到一丝懊悔。他清楚那非必要,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防备与占有。他借用这个身份,以她的名义,试图排除一个潜在的对手。这一点让他觉得不耻。他向来不屑做这种事,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做了。他用最正当的方式说出最不体面的句子。

可说到底,易洵是幸运的那个。他有资格表达,有立场等待,有理由靠近。而他什么都没有。

初三开学后,庄捷成找了好几次机会,终于约到林棉,她把地点选在人多的操场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隔了一个暑假再见面,林棉看他,只觉得陌生。他晒黑了不少,比以前看起来成熟一点。

“你为什么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林棉站着,没有靠近他:“你都和我分手了,还有联系的必要吗?”

庄捷成问:“你没仔细看我寄的明信片,对吧?”

“那条短信。是我妈发现了我们的电影票。我没办法,只能发那样一条。”他肯定地说,“我没真的打算和你分手。”

林棉听了,脑子翁一声,这是什么话?她突然发觉自己不懂人们处理感情的方式。说分手的时候不是分手,说在一起的时候也未必是真的在一起。

那她到底要相信哪一句。还是说,根本没有一句话值得相信。连牵手、亲吻这些曾经以为只有爱人间才有的亲密的动作也不一定代表什么。也许对别人来说,那些只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一时的昏头,而不是答案,更不是承诺。

“你这样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在心理上,已经接受和你分手了。”

庄捷成盯着她,嗓音不自觉提高:“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留恋吗?林棉。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收到那样一条短信,就彻底放弃了?”

不得不承认,庄捷成在这件事上直觉敏锐,林棉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因为我的感情就是这样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被她的冷静打击到了,自嘲的口吻:“好吧,林棉,那你现在喜欢谁?”

她讨厌这个问题,讨厌被要求拿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为什么他们都要逼她思考?她不愿意。她有权利后悔和回避,有权利把头埋进沙子底下,喜欢谁,不喜欢谁,有时候根本不是一个该回答的问题。

操场上的风裹着尘土扑面而来。她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径直走掉,庄捷成没追上来她。

回到教室,梁韵洁正在找她。

“林棉,我中午有事,要晚点去食堂,你能帮我充值下饭卡可以吗?”

她递给林棉一张校园卡,卡上用红色钞票包着,外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密码。在学校里,彼此帮忙充饭卡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林棉答应下来,把卡收进口袋。

梁韵洁能明显察觉到林棉的心不在焉,她没有问她有什么事。要知道,她刚才练习了很久,她要是问起,自己要怎么回答。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笔记本那件事,她只是想要试探下她对人的真心。

中午,林棉拿着那张卡去自助机充值。她把卡插进去,按下充值键,展开那张便利贴,开始输入六位数的密码。

输入到最后两位时,她的动作停住。她低头凑近,再仔细看那两个数字,没读出来。她犹豫着把它们按下去。屏幕跳出“密码正确”,请点击下一步操作。她没继续,站在机器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六个数字,她从小到大了然于心,和自己的那六个数字一样不会忘记。

这是林聿的生日。

林棉下意识朝四周张望,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慌忙。林聿已经上高中了,不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人会随便设置密码,不是吗?

就像爸爸的银行卡密码是她的生日,数字的选择总是藏着一点点倾向,一点点偏爱。况且这人不是她的亲人。

所以,梁韵洁早就在喜欢林聿了。

她从来没说过,但今天她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了自己。

不是明说,但比说更明白。

背后的食堂人声鼎沸,她站在这里,脑子一片空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天没有晚自习。林棉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在房间里。

她没有去问梁韵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事要怎么问?既然她用了那样的方式来告知她,自然也意味着不希望她去追问。

她第一次感觉到对梁韵洁的愤怒。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难道她以为她告诉她之后,林棉就要为此负责吗?她能为谁负责?连自己都不行。

林棉飞快地写作业,自动铅笔在纸上划过急促细密的声音。所以梁韵洁在喜欢林聿什么。因为他借给她那么多次数学笔记吗?人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喜欢上一个人吗?还是说早就喜欢了?比如那次运动会。好笑。

因为太用力,笔芯“啪”地一声断了。

她现在该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林棉坐在书桌前,心乱如麻。握着笔,不知道接下来要写什么。她未必没有察觉到她的哥哥比自己想象中受欢迎。但为什么连自己的朋友都要喜欢他,她还没准备好要面对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这个世界简直疯了。

有病。她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这两个字。

他没有任何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他不体贴,说话从不留情,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遇到事就放在心里,对人爱搭不理,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他会给人取绰号。小时候还打过架。审美单一得要命,没有情趣。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从抽屉里找出那几盒糖果盒,还是上次在便利店,打翻东西后被迫买下的。她拆开一颗放嘴里,糖是咸的,换一种口味,发酸。就算是他买的糖果也没有味道好的。

两滴眼泪掉在纸上,她居然在哭。

“林棉。你的快递。”林槿敲门后进来,他发现她的眼睛是红的。

“你怎么哭了?题目不会做也没必要这样吧。”他试图用玩笑缓解这样的气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转过头,眼神湿漉漉的:“哥,你能够抱下我吗?”

林棉爱哭,但很少主动求安慰。现在这样开口,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面对她脆弱的模样,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哦……好。”他不太自然地走过去,两只手臂有些笨拙地伸出,虚虚地环绕着她。没想到林棉反过来一下子紧紧抱住他,她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呼吸混着微颤。林槿从她执拗的姿势中感受到恐慌。他收紧手臂,靠近她一些。

“你这样抱着我,有什么感觉吗?”

“应该有什么感觉?”林槿虚心请教,生怕回答错误,他的妹妹会哭得很厉害。

“真的没有感觉吗?”她不哭了,很严肃地问他。

“很难说,你很少提这种要求。”

林棉松开他,双手回到身侧。他感觉在她身上留下有种失落。他松口气,以为到此结束,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会对一个经常见面、很熟悉的人产生那种喜欢的心情吗?”

“原来是这事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同学了吗?那竹节虫要怎么办?”

“你会吗?”她打断他。

林槿摇摇头:“我自己倒是没遇到过。但我知道心理学上有这种说法。比如曝光效应。你经常见到某个人,哪怕只是每天说几句话、做同样的事,也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人产生好感。大概是这样。”

“还有心理补偿。有时候你在生活里缺了什么,就会特别容易对那个恰好能填补空缺的人产生依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视线始终落在窗外。这让他直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这些都是我查到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林棉点点头:“好吧。”她的眼睛已经不红,让人以为刚才的并不是她。女孩的情绪,六月的天。

“不过,林棉,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得把心思放回学习上。我们已经初叁了,这一年很关键。我希望我们明年能上一所高中。”

林棉抬起头笑笑:“我有数的。”她恢复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状态“:“我饿了,想吃点东西。不过你查这些做什么啊?”

“没什么。我们心理课老师提到了,”林槿想起今天的课,“怎么,你们心理课还没放那首《亲爱的那不是爱情》吗?”

“快了吧。”两人推推搡搡地出林棉的房间,“救命。我想到老师要在全班人面前讲早恋,就感觉很尴尬。”

见鬼。林棉真没想到会在这个点撞上林聿。

他显然不是刚到,而是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段时间。刚刚好不容易平复成功的情绪又开始翻滚不休。

在脑海里想象一个人是一回事,当他真实地站在你面前,带着熟悉的气味、站姿、沉默的表情,就成了另一回事。他成为了无法躲避的存在,她本能地想要忽略他,虽然这是种懦弱的掩耳盗铃式的自我保护。可她越是无视,心跳越是失控,身体比她更早响应他的存在。

“哥。”林槿先开口。

林棉直接贴着林聿的肩膀擦身而过,既没有眼神接触,也没有任何表示,像是他根本不在那里。

就在她即将走出他身边那一刻,林聿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有事要和你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住的控制感,耐着性子,但也不容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停住,没有转头看他:“可以在这里说。有什么是林槿不能听的吗?”

林槿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发生的异常,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总是这样。好的时候那样亲密,坏的时候,又坏得毫无余地。很幼稚。他这样评价他们。但他也察觉到,他们的情绪,不只是幼稚那么简单。

“你们能不能别吵架?”林槿开口,试图缓和局势。

“林槿,你回房间。”林聿说,带着不容置疑。

林槿看了林棉一眼,没有动。

“我让你回房间。”林聿加重了语气。这句,是他是第一次在用家中长子的身份说话。

“你凶他做什么?”林棉几乎是立刻回击,把他直接当作真正的敌人来对抗。

林聿压低声音质问她:“你在发什么神经?”他拉她的手下滑到她的手腕处,箍牢。他是在压制她,也是在压制自己。

林棉的眼泪挂在眼眶边,她是愤怒的,也是虚弱的。看起来有主意,其实没有丝毫把握。她窥视到内心的依赖,因此难堪,用尽全身力气抵抗。她要负隅顽抗。

林槿看到林棉的眼泪,不想让她为难,所以离开。林聿也看见了她的眼泪,那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为什么哭?他一时间竟无从理解。

“发生什么了?”林聿问,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一点罕见的温柔。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愣了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我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喜欢。”她喘了口气,忍耐到了极限,“所以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也不会在乎谁喜欢你,你又喜欢谁。你也不要再管我。”

她在用一把钝刀,一句句割断心里的纠缠。

林聿皱眉:“我不太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说,我在控制你,干涉你的事情,或者阻拦你喜欢别人……”他想起了那晚易洵说的那句话,那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状况。他今天只是想找她聊下这件事,他不确定易洵是否已经和林棉说清楚。现在看来,大概是说清楚了。所以她会这样说。

“我对我过去做的事道歉。我当时确实不能完全体会你的心情。因为……”他嗓子发涩,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不够明白我自己。”

“你不明白你自己。”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原来这就是答案。她站在那里,终于听见了某个早就应该被听见的句子。也终于明白,原来他一直不是回避她,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面对过自己。林棉庆幸,她没有说出那种感受。否则现在会更加难堪。

林聿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他潜意识直觉他们在说两件不同的事。他只是想让她明白,他可以做得不比易洵差。至少也不比林槿差。他看到了他们的拥抱。天,他甚至因此对他的弟弟感到生气,害怕她爱其他家人多过他。他不能把什么都丢掉,连哥哥的身份都失去。

可她的眼神里分明是一种近乎恨意的疏离。他想再问清楚些,但林棉已经不愿再多说什么了。她颤抖的身体,有种明显的抗拒。

“林棉,我以后会尽量尊重你。我只是。”他垂下眼睛,“我想做个好哥哥。”

“你当然是个好哥哥。”林棉说,把他握住自己的手挣脱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初三下学期快开学,林棉配了一副眼镜,度数不高,预备在上课或者有需要的时候戴。

方晏一脸担忧地说:“我很怕你戴久了会变成死鱼眼。”紧接着说:“死鱼眼太吓人了,我接受不了有个比我丑的妹妹。”

林棉擦干净镜片,戴上眼镜,漫不经心地说:“那也挺好啊。可以衬托你倾国倾城。”

方晏歪着头仔细打量她,忽然说:“你戴上眼镜,和林聿很像。”

“我不觉得。”林棉翻开练习册,语气平静。

“话说回来,你们姓林的学习都很有天赋。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就能好好学习了。你上个学期期末居然一下子考到年级前五十了。”方晏一脸感慨。

林棉对她的夸奖没什么反应,继续做题。

门被推开,是王婉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胡萝卜苹果汁。

“阿姨,我让林棉陪我出去买开学用的东西,她不肯去。”方晏抱怨,嫌弃地看了眼杯子,“怎么是胡萝卜汁啊,太难喝了。”

王婉看看眼时间,说:“老闷在家里学习也不好,你就陪晏晏出去转转吧。整个寒假都没怎么出门。”

林棉低头把胡萝卜汁喝完,经过这段时间她早就习惯这种味道了。她想想,确实还有一本教辅没买。寒假前,易洵特意给她列了一个清单,让她按着买书回来做题。于是她点点头,答应陪方晏去附近的商场。换鞋的时候,方晏随口问:“怎么没看见家里其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把钥匙塞进斜挎包:“他们去图书馆自习了。”

“不能在家看吗?”

“外面可以专注一点吧。”林棉说。

附近有家新年刚开业的商场,后面连着热闹的金街。她们先是拐进了水果罐头那家小店逛衣服,试了几件。接着她们进到商场,先去无印良品。她们总爱在那儿玩互相价格的游戏。林棉指着一个迷你收纳盒,方晏猜十九块,她摇头说:“五十九。”方晏大呼抢劫。

正好赶上打折,林棉买了几支笔和几本练习本,还有一包化妆棉。方晏看她的购物袋:“你什么时候从良了?”

“最近化妆品也没什么新的款式。”

逛了一圈,她们找了个卖饮料和面包的甜品店歇脚。店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里是烤面包和吐司的香味。林棉点了红茶热牛乳,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着购物袋,等方晏选好面包。临近开学,商场人没有年前多,店里放着轻柔的钢琴音乐。

这时,门被推开,有几个人走了进来。林棉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韵洁显然也有些意外在这里碰到她:“林棉,好久不见。”像是临时想起什么,她说,“对了,新年快乐。我忘记给你发拜年短信了。”

林棉判断她身后跟着的应该是她的家人,其中一个少年正急忙去挑柜台上的面包,大概是她的弟弟。

“你也新年快乐。”林棉微微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韵洁看到林棉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长发收在衣领里,包裹着那张洁白沉静的脸。她比从前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平和气质。梁韵洁想起上学期期末,林棉几乎毫不费力地超过了她。于是,她走过去问她假期复习得怎么样了,开学就会有摸底考。

林棉说:“还可以。”

梁韵如估计以她现在这样的水平,大概率是稳进省中了。

“那你肯定能上省中的。”梁韵洁说,“不像我,寒假都没有空看书。”

林棉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梁韵洁的目标也是省中,但她心里清楚,以她目前的成绩,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她必须考上,那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她问:“你哥有跟你说什么复习技巧吗?或者哪些是新的考试重点?我听说省中有老师是命题组的。”

林棉摇摇头,又说:“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这时,方晏已经拎着结完账的面包过来。梁韵洁见状告别。

“那是谁呀?”方晏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同学。”林棉淡淡地答。

“哦。”方晏凑近她,小声说,“那个是她弟弟吧,刚才在那边碰掉一个面包又给放回原位去了,真是。”

林棉顺着方晏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梁韵洁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晚上,林棉拎着两个纸袋回到家时,家里已经开饭,电视里正播着新闻,有些嘈杂。她提前发过短信,说不用等她。换好鞋,她站在玄关处朝餐桌那边看了一眼,准备直接回房。

“我吃过东西了。”

“再吃点,”王婉吩咐林槿去给她添碗饭,“你这个寒假瘦了一圈。”

今天很罕见,爸爸在家。他的设备公司今年要建新工厂,所以他比往常都忙,连过年也只是除夕那晚回来了一趟,第二天大年初一就出差。她没料到这种情况,也就不好再推辞什么

“来,坐爸爸旁边。”林毅之招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她在父亲的示意下坐下,刚好是林聿的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只汤碗。

“我的女儿都长成大姑娘了。”林毅之望着她,目光里有温柔,“你上次期末进步那么大,爸爸还没来得及奖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摇摇头说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爸爸肯定是记在心里的。你小的时候也这样,说‘不要不要’,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他笑着,似乎沉浸在回忆里,语气放缓下来,“时间真快啊。我还记得你三岁那年,有一阵子总咳嗽,咳得晚上睡不好。我抱着你去医院,你妈妈要照顾他们,家里那时候还没买车,我们一趟趟地挤公交。车上那么挤,你特别乖,一声不吭,靠着我睡着了。你说睡着了就不会晕车。”

他摸摸林棉的头发,比起过去有些笨拙:“你那时候说,等你长大了,要买个大汽车,开给爸爸妈妈和哥哥坐,不让我们再那么辛苦。”

“我的女儿,是很孝顺的。”他今天颇有些感慨。林棉看见桌子上有小酒杯,原来爸爸喝了酒。他自言自语,说起他们的爷爷,还有爷爷坟前的松树。

“几年不回去,还长得很好。比其他人家得都好。今年清明是一定要回去的了。”

林毅之说这话时,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怀。他的神情像是游移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个是眼前的餐桌与女儿,一个是记忆深处那片寂静的山地与父亲的墓地。他低头夹菜,神色变得复杂。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能扛起一切,能把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护在身后,风雨不侵。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凡人,注定无法陪孩子们走到最后。

林棉听着,生出一种强烈的不适,那种由爱与愧疚混合着的心绪让她连饭都吃不下。她劝道:“爸爸,你别喝了。”

林毅之笑着摇摇头,端起小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们要相亲相爱,”他转向林棉,话锋一转,“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你和你哥是‘势不两立’吗?现在不还是挺好的吗?”

林棉用筷子戳戳碗里的米饭。她坐在这个位置实在有点食不知味。现在爸爸还提到了小时候的事情,这让她感到异常尴尬。不知道旁边的人是什么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了好了,别喝了。”王婉伸手将林毅之的酒杯收走。

林毅之听妻子的话,说“吃饭吃饭”,然后埋头去夹菜。

餐桌上安静下来,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电视里的播报声。

今天林棉洗碗。

她随手挽起头发,打开水龙头,将碗盘冲去残渣,用海绵擦洗。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抗拒做这些家务了。右侧的水池正放着水,林棉打算将洗净的碗盘放进去泡一泡,再冲洗干净。窗外还透着点蓝灰色的天光,这使得人的心绪飘向很远。

直到水滴顺着柜沿落到脚背,林棉才发觉水已经漫出水池,流到地砖上,积了一层。

“呀。”她低低惊呼一声。

爸妈听到动静过来。

“没事的,棉棉,水是来财。”林毅之弯腰查看水势,“这是好兆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槿拿来拖把和桶打扫。水被一点点吸走,拖把在地砖上划出湿漉漉的痕迹。拿过干净的抹布,林聿和林棉一左一右蹲在厨房里擦那些未干的水迹。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默契地分工。只有布料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

擦到中间时,两人的动作不自觉地靠近了。那片未擦干的水渍成了他们中间最后的空白地带。林棉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她偏过身体,微微绕开一点角度。

“剩下的我来。”林聿说。

林棉还没完全直起身体,一阵眩晕。她赶紧扶住料理台边。

林聿察觉到,问她怎么了。

“我没事的。”林棉撑着台面,没有去接他伸出的手。

没再多问,林聿从冰箱冷藏室拿出一条巧克力递给她:“应该是低血糖。”

林棉摇摇头:“大概是起猛了。”

“如果看到我会让你吃不下饭。我以后我会尽量不在家。再过两天就开学了,我打算申请住宿。”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她没想活他会这样的话,只好先极力否认。

“林棉。”他叫她的名字。

林棉抬起头,在昏暗中,她看见林聿的脸瘦了一圈。林聿向她靠近一些,抬起手,碰碰她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脸上脏了。”他说,声音低得只够她听见。

那是将身体靠近她的方式,其实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这个寒假他们两个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总有其他人在现场,或者她故意让其他人在现场。而现在,在这样一个狭小湿润的空间里,他终于有机会靠近她,而她也没有办法退开。

他的手掌贴上她的脸时,林棉能感觉到他湿润的掌心有轻微的粗糙感,就是那触摸的一下,她脖颈后的皮肤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似的,突然苏醒。那感觉像四月初的春天,冰凉的叶子搔弄她的手心。她听到了外面电视的声音。不大,是父母在客厅中的背景音。五感也变得格外敏锐,像一只警觉的动物,捕捉到空气中每一丝波动。灯光倾落的阴影、水珠落下、姜饼香味的洗洁剂、唇间未散的苦意,还有他靠近时,带来的热意。

她的呼吸轻了又重,眼睫轻颤,在某个几乎来不及思考的瞬间,林棉抬起手,直接握住了他的小臂。那是本能的驱使。

“不要住校。”她告诉他,有自己没察觉到的着急。

下一秒,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都处理好了吗?”王婉走进来问,“怎么不开灯?”

语尾略有停顿,像是知道到屋内弥漫着不寻常的寂静。厨房外明亮的走廊灯光随着她的步伐探入,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瓷砖地面上交错斜落。

林棉站在水池前,动作滞住。脑海里闪过恐怖的念头,她恐怕妈妈已经看到了。

“都已经清理好了。我去洗下毛巾。”林聿率先打破沉默,他越过她的肩膀去拿她放在一边的毛巾,动作自然得像只是在做例行的收尾工作,没有一丝的停顿或迟疑。

王婉点点头,没有马上离开。她的目光在林棉身上停留片刻,眉心微蹙。

“棉棉,你以后要小心点,”她语气平静,不无提醒,“咱们这个楼是老小区了,要是水渗到楼下就麻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洗完澡出来,卧室里只开着书桌上那盏暖黄色灯。林棉的头发还没干。她注意到手机上易洵给她发了消息。

应该是等了太久没回,他问她睡了吗。她没有回复,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又给她发了一条,明天有冷空气。

冷空气么,难怪今天傍晚的天很阴沉。

头发也是湿漉漉,发梢贴在皮肤上,一缕缕扫过肩膀和胸前,像是谁的手指。水珠顺着她的脊背滑落,有的滴落到在大腿内侧,冷意像青色的蛇一样钻进身体深处。

她将手缓缓移向下腹。小腹平坦而柔软,大腿微凉,肌肉轻轻颤着。她的手停留片刻,又往下探去一点。那里也像藏着一颗心脏,在悄无声息地跳动。

然后她意识到这种触感,和他靠近时的是相似的。她赶忙把手缩回来。

可是忍不住回想。刚才他的触碰,其实并不柔软。是掌心的某个位置,带着一截粗砺感,正是那一点异样,让她的感受格外强烈。那不是幻觉。她确实感觉到了。他以前是不是说过,有一次不小心割破了手,还没好吗?

林棉走进那间她不常用的卫生间。光线有些冷,四周依旧整洁如常。剃须刀摆在架子上,垃圾桶里也没有沾血的纸巾,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她拉开抽屉,翻到最里面,角落那卷纱布是新拆的,纸壳边缘还残着撕开的痕迹。她蹲下身,指尖捻捻纱布的边角,触感还带着一点折痕后的松软,很微小的血迹干涸在上面。

他一直在割手。

中考二模结束。

梁韵如的排名比一模跌了一些,将近一百位。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越是在意那几分,越容易失误。明明习题也和别人做得差不多。妈妈上次看到她的一模成绩就有些不满,刚好卡在去年的录取线上。而现在,堪堪择校线的边缘。快三万的择校费,她妈大概率不会掏。那她就只能滑档,掉到下一个层级的学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年级开总结大会,在体育馆里,有几十人的名字被表扬,梁韵洁只听到林棉两个字。

如果嫉妒可以作为燃料,早就烧出一个太阳了,把她们之间的那点距离烧得干干净净。但事与愿违,在现实里,嫉妒只会让她觉得身体在长锈。

可笑的是,即便是那样让她无法满意的妈妈,也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当她把写着目标分数的小纸条贴在床头时,妈妈说:“你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说这话时,很少见地没带着嘲讽,甚至隐约透出几分伤感。

周末学校没有安排的日子,林聿还是回到附近的自习室学习。一是养成了习惯,二是中考冲刺在即,他不想打扰家里的备考生。

有时候,他会在卷子的空白处写写画画,然后擦掉,毫无痕迹。

斜对面原本坐着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生,做题时频繁喝水,开关保温杯的咔哒声不停。林聿实在忍不住,便换了个座位。

新位置对面坐着一个女生,刘海垂下来,有些遮住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于是他就坐在这里。

旁边有人起身去洗手间,林聿顺势侧身,让出位置。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划过。

对面的女生趁机开口打招呼:“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林聿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向不擅长记人脸,记得住的,往往是一些模糊的特征。可眼前这个人,没留下什么特征可供回忆。

等她露出自己的眼睛一点,他记起她是那个卖烟火的女生,林棉的同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自习室里不允许随便说话,林聿只是简单回了句:“你好。”

后来几天,他陆陆续续遇到过这个女生几次。她总是坐在固定的位置,有时候也会特意帮他占个座。

那天休息时,他去接水,她也要冲速溶咖啡。她在他身后,等他接完热水后才开口,说:“我叫梁韵洁。”

“我和林棉一个班级的,你不太记得我。”梁韵洁自嘲地想,应该是根本记不住她,“这里还是林棉介绍我来的,说这里环境好,你也在这里学习。我们家太吵了,根本没法复习。”

林聿点点头,什么也不回应,未免显得太冷漠:“这里还可以,打扫得挺干净的。”

后来每次在自习室碰到,他们都会简单说几句话。有次梁韵洁提起:“你之前还借给我笔记本看过。”

原来林槿的笔记本借给的是她。林聿很自然地帮林棉圆上谎:“那有帮助到你吗?”

梁韵洁说:“有的,只是我悟性不高。有时候要琢磨很久。”

从那之后,她偶尔会问他几个题,林聿也会回答。对于中考和重点,他还是有些自己的经验。

他们就这么有点熟络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天从自习室出来,外面正在下雨,灰白一片的天。快入夏的天气总是这样无端。梁韵洁没带伞。出门的时候是晴的,热得让人以为雨季还在好几周之外。她准备等等,半小时过去,雨还没停的意思。她正预备冒雨回去,看见林聿从楼道里走出来。

“我送你回家。”他留意到她空着的手,顺势撑开伞。

“我再等等,雨已经小了。”

他把伞向她这边倾了些:“走吧。不然书本都湿了。”

伞面斜斜地罩住她半个肩膀。她没再坚持,抱紧怀里的帆布袋。两人肩并着肩,走进雨里。

“你知道今天下雨?”梁韵洁问他。

“我每天都带伞。”

“真是个好习惯。”她夸他,林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泛着雾气的世界笼罩住他们,街道马路和树都不清晰。她看见他撑伞的那只手,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面相学上说:右手有痣的人掌控力强,命里带财。她原本想告诉他,但多好玩的事经过她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是那样无趣,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而连接他们的,永远是林棉。她为自己感到气恼。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能做些什么呢。她想要是林棉能消失就再好不过了。

脱离雨伞边缘的水珠,飞舞着地坠进积水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她问。

“在我舅舅家附近。”

他们穿过一条街道,来到一个大十字路口。信号灯还在红。

林棉坐在妈妈的车里,副驾座上。她和妈妈刚从超市回来。雨刷器来回扫着窗面,发出一声声闷响。

“林棉,帮我拿瓶水。”妈妈盯着红灯说。

她应一声,探过身从后排袋子里摸出一瓶西柚汁递过去。

“这雨真大。”妈妈接过水说。

林棉没接话,只是转头望向窗外。雨雾中,她看到对面站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撑在一把伞下,肩并肩站在斑马线前。

她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

“林聿带伞没?”妈妈想起他今天不在家。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又不是什么事都和我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等个车这么不耐烦,”妈妈看眼她的神色,说,“考试时候要是遇上不会的题目,可不能这么没耐性。有时候心一浮躁,会做的题目都要做错。”

绿灯亮起,对面那对撑伞的人开始过马路,伞下的身影缓缓移动。

“等下我们还去买衣服吗?这么大雨。”

“不去了。我今天累了。”她将腿缩起来,头挨在窗户上。

“也好,”妈妈随口说,“下回和他们一起出来。”

回到家后,林棉抱着靠垫斜靠,神情有些恹恹的。妈妈翻着从超市带回来的袋子,把瓶瓶罐罐归进橱柜。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推开,林聿走进来,肩膀和左边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伞显然没能完全挡住,湿得透亮。

“快去洗澡,”王婉看到他这副模样,“怎么不发消息?我都准备出去接你了。”

林聿顺手把伞靠在门边,伞尖碰地,发出一声轻响。他看到林棉窝在沙发上。她情绪不好,这一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也没多说,肩膀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他进了卫生间,关门的动作比平时轻了些。

王婉想起什么,吩咐林棉:“把干净衣服给你哥拿过去。”

“我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去,乖孩子。”

林棉没动,过了几秒,慢吞吞地站起来,她没有敲门,推开门走进去。浴室里弥漫着水汽,洗浴间的毛玻璃后水声持续不断。她站在外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水声最终停了。

洗浴间的门被推开,林聿探出半边身体,水珠还顺着脖子往下滑。他的眼神在看清她的那一刻骤然一紧,下意识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为什么不敲门。”他在门内,有些慌乱。

“这是我自己家,”林棉站着没动,“我不想敲门。”

门后没有声音。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是谁?”她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出去。”

“我不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气像被水蒸汽裹住,变得又闷又重。

“把毛巾和衣服给我。”他换了个策略,“我再和你说。”

林棉把毛巾和衣服从他打开的缝隙递过去。

“是你同学,”他边穿衣服边说,“好像姓梁吧。我们在自习室遇到的。”

林棉又问:“她为什么去那里?”

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里谁都可以去。”过了一会儿,他说。

这是无法反驳的理由。林棉不愿意往坏处揣度梁韵如的意图,中考在即,她还是希望她能考试顺利。

“那你的手怎么回事?”

这次的沉默更长。长到林棉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应。水汽弥漫,湿热的气味黏附在每一个细小缝隙里。浴室内没有动静,连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也停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门被推开了。林聿走出来。他停在她面前,眼神没有回避:“下回请敲门。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林聿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他有时候实在不能理解她,讲话半真半假。他不知道该信哪句。

林棉盯着他的脸:“我在问你,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

“学习压力太大了。”

又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那肯定是一个早就预备好的答案。

“你骗我。”林棉说。

林聿拿过自己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篮:“谁有功夫骗你。”

如果他对她是这么不坦诚,那还有什么好追问的?总是避重就轻,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我以后不会再问了。”她走出浴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考放榜那家,林家颇有意外之喜。林棉考了史上最高分,而林槿更是拿下了全市第四名的成绩。几所重点学校纷纷上门争抢他,甚至还有外市的招生老师登门拜访。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陌生人进进出出,话题全都围着他转。

林棉不喜欢这种密集的关注,但她能看出,林槿更烦。面对大人们的赞扬、劝说和咨询一概不理,很快便抽身去了小姨家,避开这一切。

“方晏这次也是超水平发挥,叁中挺好的。”林棉书,她知道后期林槿一直和方晏一起复习,估计担心她考得不好,或者和他们相比心里有落差,现在多少能松口气。

林槿点点头,没有十分的放心。

第二天,林棉去学校领取毕业证和成绩单。易洵提前给她发了消息,约她在教学楼下见面。

他穿着一件浅色衬衫,已经等了一会儿。

“本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后来又觉得,它可能不太足以表达我对你的祝福。”

“那以后再送我吧。其实是应该我送你礼物。我还要请你吃饭。谢谢你,易老师。”林棉说,“你给了很大的帮助。”

易洵摆摆手,并不在意这句冠冕堂皇的感谢。

“以后我们又在同一所学校了,拜托请继续多多照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样的话,易洵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组织语言好语言说:“林棉,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她抬头看着他。

“我要去美国念书了。”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之前这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两人坐在楼梯台阶上,一言不发。夏天的风缓缓吹过,树影在地上晃动,有些散乱。操场那边聚着很多人,他们在拍照,气氛热烈。

易洵开口:“林棉,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去美国念书,告诉我。”

他的口吻温柔而坚定。

“我去找你。”

“我想,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自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她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兄长的照顾,那种因为和哥哥熟识,而顺带延伸出来的关心。她从没想过,那种关心的背后,会藏着别的含义。

“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易洵察觉到林棉的迟疑,主动为她解围,“看来,还是我太小心了。”

林棉没有回答,低头看着脚边的台阶,那一块瓷砖上有一条裂缝,她的指尖慢慢顺着那道纹理描过去。

她看不到,那就是没有。她不在乎,那也是没有。这就是感情不可更改的残酷性,没有一点公平可言。

“易洵。”林棉开口想再说些什么。

他没等她说完,先一步开口:“你不用立即告诉我。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我又不是马上走了,你还没请我吃饭呢。”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就这样获得她的答案,只要她不是百分百拒绝,那就还有机会。

林棉点点头,她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他对她的好,也使得她不忍心彻底伤害他。

远处有认识的人走过来,笑着朝他们招手,叫他们一起合影。风还在吹,只有阳光公平地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聿没想到,中考结束后,还能在自习室遇见梁韵洁。

中考、高考都已经结束,这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多是空旷的桌椅。

孤零零的桌椅像一节节灰白的脊背,笔直延伸在教室里。就在这样的秩序中,梁韵洁一眼看见了林聿,在那一排排重复中的尽头。

她没有带书,手里只拎着一个简单的袋子。她看见林聿,眼神亮了一下,几步走过去,压低声音说:“我考上省中了。”

“恭喜你。”

“谢谢你。”

最后一个多月,她常在这里看到林聿。虽然两人没有太多交流,但只要他在那里,就能给她做题时的心绪带来很大的平静。只要考上省中,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这个念头支撑她走过了许多难熬的夜晚,也让她对未来不再那么害怕。

她很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很努力。”林聿说。

梁韵洁鼓足勇气:“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

他们一起走出教室,来到外面走廊上。阳光斜照着廊柱,照得人不自觉地眯起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为了表示郑重,梁韵洁递上一张淡粉色的请帖。

“你邀请林棉了吗?”林聿没有直接接下。

梁韵洁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语气迟疑:“晚点......晚点我会邀请她。”

林聿说:“那你先邀请她吧。”

这样的话让她一下有些着急:“可是,我更想邀请你。先邀请你。”

林聿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了审视的意味。

直到此刻,梁韵洁才意识到,林聿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至少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全然的温和。他的温和是对自身的要求,也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达不到他要表露真正的自己。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像能一眼看穿她所有心思,叫人无处遁形。

林聿指尖捏住请帖的一角,低头翻看了下。

“我……”梁韵洁还想再说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利用棉棉吧。”

比如在林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她作为由头接近他。

没等她解释,林聿将请帖轻轻还回她手里,语气依旧不重:“棉棉是我妹妹,我不太喜欢别人把她当借口。”

他把整件事描述得如此轻描淡写。越是这样,梁韵洁反而越觉得难堪。她不清楚林聿到底知道了多少,是他自己察觉的还是林棉告诉他的。他的聪明,原来她根本看不透。

她把那张请帖胡乱折了几下,藏进手心里。

没有进一步的为难,林聿恢复刚开始地语调:“恭喜你考上省中,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找我。”

这是一句礼貌的收尾,却丝毫不让人心安。刚才那点勉强维持的勇气被卸尽。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梁韵洁没有说再见,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在全家的斟酌与权衡下,最终决定让林槿去隔壁市的重点高中就读。那所学校是全省最负盛名的学校,曾连续培养出多届省状元。这个决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理所当然的好结果。

林棉很舍不得哥哥。她觉得那些东西根本没那么重要。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他明明也可以留在本地,离家近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槿注意到她的情绪:“我每两周就回来一次。”

“那我要去看你。”

林槿点点头,拍拍她的头发。

庆功宴结束后,家里又开始忙着收拾林聿的行李。暑假期间,他要前往参加数学竞赛集训。等到高叁开学,便是全国赛,这将直接关系到保送名额的归属。

林棉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这间房子变得空了。家具仍摆在原处,走廊的光影也还是熟悉的样子,可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朝着远方去了。林槿要去外市念书,林聿也即将离开。这个曾经喧闹、拥挤,充满争吵与笑声的家,在这个夏天逐渐变得空旷而安静。

而等到他们搬去新房,那些旧日生活的痕迹,也会一并被留在身后。

好在,表姐方晏还在。她向来不太在意什么,对于林棉这种优柔寡断的想法也不甚赞同:“我说过,没人会在家里待一辈子。等你离开安城,你就知道了。”

“我不会离开的。”林棉反驳。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方晏语气平静,“到那一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方晏说得对。毕竟,就在去年,林棉也是这么对庄捷成说的。一想到庄捷成,林棉想起他前几天给她发过消息,说想邀请她一起去毕业旅行。庄捷成总想和她藕断丝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扔掉旧的男人就像扔掉垃圾。除非你喜欢捡垃圾。”方晏看看她的脸,她总是很关注林棉的美貌是否在线,“林棉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哪有。”林棉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用黑屏照了照自己。

“你还记得敏金吗?”方晏试探性地提起。

“我才不要记得她。”林棉语气里带了点不快。她对暑假那次方晏偷跑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你不要看不起人家!敏金现在开了一家美容院,你知道吗?就在安城。她还特地邀请我过去玩,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去。”林棉林棉拒绝得干脆。虽然敏金不是造成那件事的主谋,但也绝不是无辜之人。

“你不去,我也要去。”方晏笑着说,“我才不在乎她以前干了什么,我是去玩儿的。”

于是,林棉还是陪方晏来了敏金的美容院。

说实话,这家店比她预想的体面高档许多,门口还摆着几盆精心修剪的绿植,位置也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不像那种坑蒙拐骗的黑窝子。

敏金的短发依旧是显眼的红色,带点卷度,走起路来头发就一跳一跳地。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手腕上戴起了卡地亚的手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语气热络,笑容到位,一下挽住林棉的胳膊。那种气质还是没变,像只柔软却警觉的美女蛇。

“妹妹,你应该做点光子嫩肤。你哪里都漂亮,就是气色不好。”

林棉摇头:“我什么都不做。”

“妹妹,有喜欢的男孩子吗?现在的男生都不喜欢那种清纯小白花了,人家喜欢辣妹。”

林棉想了想,语气里有点认真:“真的吗?”

“当然了,”敏金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啊,身材是不错,但就是少点儿那种诱惑感。诱惑感,你懂伐。你要是肯打扮一下,换个发型,再学点妆容手法,回头率能翻倍。你信我。”

于是,在方晏和敏金一搭一唱的撺掇下,林棉最终还是点点头,决定先从最小的一步开始,做一次美甲。

方晏被敏金领上二楼,做她期待已久的全身护理。林棉则一个人留在一楼,坐在沙发椅子上等美甲师消毒工具。

她选了一个热烈的红色,颜色偏浓。为了不显得太呆板,她挑了点金色闪片作为跳色。

美甲区靠窗,一排人并肩坐着。林棉把手搭在软垫上,眼前的美甲师正专注地替她修死皮。她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扫过去,离她两个位置,坐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孩漂亮得很抢眼,应该就是敏金口中那种辣妹,打扮很成熟,但偏偏生着一张娃娃脸,眉眼又圆又软,一颦一笑都是在撒娇。

她后边坐着个人。那是个很帅气的男生,坐得松垮,眼神懒洋洋地跟着她的视线移动。应该是陪她来的,看上去习以为常,很有耐心。十有八九是情侣。

“一颗钻是100,但你是我们老顾客嘛,就打个折,90。”美甲师从小盒子里挑出一颗亮晶晶的哥特风水钻。

不便宜。看起来不过是一颗塑料钻石饰品罢了。明显是被坑了。

可那女孩没觉得贵,反而笑着回头问:“你觉得好看吗?她说这款叫‘血祭’。”

男生看一眼,点头:“好看,做吧。”

于是便开始贴装饰。一颗颗沾上去,几乎每个指甲都有,像是要在指尖上布满仪式感的火焰。和她的美甲一比,林棉手上的颜色倒显得很素净。

女孩做完指甲后,又被店员领上楼去做头发的补水护理。她让男生在楼下等她。

没坐多久,那男生就走到门外接电话。玻璃门将他的声音隔断了,只能看见他手势频频。

“每次带来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呢。”隔壁座位的美甲师笑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确实很大方。”给林棉做指甲的美甲师应了一句。

“大方是大方,可这样谁也受不了吧。”

原来是这样的人。林棉想,看不出来。他长得斯文,笑起来还有点腼腆的少年气,竟然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她没有多想,低头看着自己刚做完的指甲,红色在灯光下像一朵刚绽开的花。安静,又有些寂寞。

男生接完电话走了回来,重新坐下。店里恢复安静,只有使用工具的细碎声。

不过几分钟的平静,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便从门口响起。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带着香水味的风灌了进来。

林棉回头看过去,也是个美女。但风格不一样,柔柔的,眉眼里带点气。平日温顺惯了的人突然发怒,更添几分震慑力。

“姓陈的,你给我出来。”她站在店中央,无限怒意,朝店里唯一的男士发令。

聚光灯打向这两位,店里的人一下子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舞台中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男生没有惊慌,没有躲避,站起来,笑脸相迎:“我们出去说好吗?”

“去死吧!”女孩毫不犹豫地抬腿,高跟鞋直接朝他下身踹去。他反应敏捷,险险避开。

“焉茜,你现在太愤怒了,很难理性思考。我出去陪你冷静下。”

“理性你妈,”焉茜已经彻底失去淑女风范,“我问你,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男生干脆回答:“当然,不是。”

“那你那天亲我干嘛?”

“难道我要让你下不来台吗?当时这么多人看着。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这时候,美甲区已经没人敢抬头,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听不见,其实耳朵都快竖到天花板上去了。

“晏茜,来,深呼吸。”他说,俨然从容的危机公关专家,“我们出去聊聊。只要是花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晏茜似乎真被这套说辞劝住了几分,但嘴里没放过他:“你别以为这样说就可以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所以我们要认真聊聊。”男生用绅士手挎住她的腰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有些紧张的林棉舒出口气,这样的修罗场她还是第一次见,刚才很害怕他们会打起来。

“陈承!”刚才的漂亮女孩下楼,一眼就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你去哪里?”

“汪文芸。我还以为你不敢见我呢。”焉茜看到她,怒火马上被重新挑起。那男生被夹在中间,扶着额,现在真是头大如斗。

“我有什么不敢见你的。”叫汪文芸的女孩理直气壮地说,“我行得端,站得直。”

“你站得直?你个小叁!”

“你不要污蔑我,我是哪门子小叁?”汪文芸很快找到罪魁祸首,“陈承,好啊。我说今天请我来呢。都是你,害死我了!”

陈承勉强笑笑,没关系的,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

他朝挡路的林棉说:“这位小姐,麻烦您让我过一下。”林棉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下椅子。

陈承走上前,低声对汪文芸说:“你不要火上浇油。”

汪文芸颜面尽失,火气正盛,哪里肯听陈承的,她从来不是吃亏的人,故意对晏茜挑衅:“怎么,我就是小叁。那你来打我呀。”边说边勾上男生的臂膀,刻意展示出两个人的亲密。

“汪文芸,你完蛋了。”焉茜冷笑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言,陈承立马高举双手投降:“两位冷静点,可以打我,拜托不要互殴。”

“你是觉得我不舍得打你嘛?”汪文芸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晏茜一听,反应更快:“不许打他!”人已经冲了上来。

战争一触即发,空气里都快擦出火星了,眼看修罗场即将升级为拳击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敏金终于姗姗来迟,一只高跟鞋还差点踩空,大呼:“我来晚了!”

她赶紧穿过人群挡在叁人中间,语气空前和气:“叁位贵宾,肯定是我们小店服务不周。咱们去贵宾室好好谈,好好谈。”

陈承反倒朝敏金点头致歉:“抱歉,影响你做生意了。”

然后转身扫视全场:“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放松。今天大家的消费,全由我买单。”

好大的口气,林棉心里嘀咕。有钱人的世界,她确实不太懂,今天也有幸见识了下。

美甲师们面面相笑,手里的动作也停了几秒,小声八卦了两句。

“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林棉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呀。”美甲师用刷子拂去指面上的碎屑,“是蝶海娱乐城的大公子呢。”

方晏对这趟美容院之行十分满意,脸上写满了愉快。林棉看看自己的新指甲,红得热烈,不显俗气,确实还不错。

“你做了这么美的指甲,是准备跟谁见面?”方晏问。

“没要见谁啊。”

“那不就白做了。”

“我自己看着喜欢,不行吗?”

晚上,林棉躺在床上,反复拿出手来看。指甲因为新的着色而重生。她用它们触碰每一样东西,就是用仙女棒划过,所到之处都亮了起来。

庄捷成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林棉心情很好,于是就接了。

“林棉,我想了想,上次确实是我不对,”他语气放软,“如果你爸妈真的不让去毕业旅行,那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好不好?”

“去哪儿?”

这次庄捷成准备得很充分,规划详尽,连路线和住宿都查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听着:“我再想想吧,到时候告诉你。”

她忽然想到,今天是林聿离开的第二十五天。他这段时间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打开聊天框,发了一句:“我今天做了美甲。”

很快地关掉了界面。再忐忑不安地打开。没有回复。这让她有点失落。

方晏说得没错,她需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他很可能会获奖。获奖之后就要去北方念书。她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也以为自己接受了,但现在发现,好像并没有。

北方啊。她想着那个词,想到雪花,想到漫长的黑夜,有种陌生遥远的味道。

于是她打开对话框,发了一句:“你不要去北方好不好。”

发出去之后,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还是没有回复。

林聿不是为她一个人活着的。即便是哥哥,也不会永远围着她转。但如果不仅仅是哥哥呢?

因为他不在家,所以林棉可以肆无忌惮地幻想。在这种想象里,没人会责怪她,连妈妈也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幻想中的哥哥有了其他的责任,这种责任是重大的,也是忧愁的,注定也会是铭心刻骨的。而她也可以是这责任的一部分,不是以妹妹的身份,而是作为那个唯一的人。

他可以带她去北方,不是念书,而是一起生活。冬天的雪那么厚,他们踩出一串并肩的脚印,屋子里烧着暖气,他在厨房煮面,她坐在窗边看书。他们可以假装没有父母,没有过去,只有彼此。

那样的北方也许很冷,但她不怕冷。只要他在,她就不怕。

于是这样一想,北方似乎也没那么遥远了。甚至很好。

在这样的幻想里,她不用去猜林聿是怎么想的,也不必担心他的迟疑与抗拒。她干脆利落地假定:他是愿意的,他爱她,他也在等她,只是还没有说出口。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

那些可能存在的现实考量,全都被一一抹去。只剩下温暖的房子,厚重的雪。

只要她这样假设,心就不那么难过了。

她不需要和现实对峙,也不需要接受他终将离开她的事实。只要关上真实生活的声音,她就可以在幻想里活下去,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手机上还是没有回复。那些被按捺住的冲动突然蠢蠢欲动。

她坐起身,拿起手机,给方晏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去找林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晏很快回她:“找他干什么,浪费钱,过两天就回来了。”

林棉盯着那条回复,傻笑。方晏不懂她,但没关系,没人懂也无所谓。她只是想去,想马上去。

夏令营的环境非常难熬。

这里没有朋友,只有竞争者。每个人都在打量别人,计算自己在淘汰线上的安全系数。

考试是常态,淘汰随时可能发生。

人与人之间有种难以形容的臭味,除了汗味,还有焦灼、嫉妒和防备混合出来的一种气息。

在这里,评价变得粗暴。值不值得尊重,不取决于人品、性格,甚至不是努力程度。而是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解出一道线性代数的证明题,或者用最简洁的方式推导出一道数学分析的极限。

林聿感觉到痛苦。不是那种撕裂式的剧烈疼痛,而是一种持续的、钝钝的疲惫感。

对女生来说,这种环境更残酷。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总是被那个排名第一的男生,一个走路像头驴的人,阴阳怪气地嘲笑。

“这种题你也要问?你是来度假的吧?”

“不会就别来,回去玩指甲油不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次听见这种话,林聿都会在心里产生新的痛恨,一种对世界现有所有规则的痛恨。

那些明面上的公平,那些以能力为名的筛选,那些不容置喙的以合理为名的秩序。全都让他厌恶。

他连带着一起痛恨动不动就当众羞辱学生的老师。讲起偏微分时仿佛自己是神的代言人,可他看女生的眼神比谁都庸俗。

林聿意识到,数学并不神圣。它不过是权力的一种语言,某些人用来证明自己优越,另一些人用来被踢出去。

他们的手机全部被没收,只能每周一次得到它。

林棉的短信成了他在这片混浊空气里唯一的慰藉。她发来的消息无厘头,冲动,甚至好笑。

但她是那样的柔和美好,像夜里浮动的一点萤火。她从来不属于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

林聿想她,想得有点不合时宜,像一个正在下沉的人,记起自己曾经可以自由呼吸。

他没有回。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在这种极端情境下,那股因压抑交织而生的思念,一旦回应,就会冲破临界线,将他从理性与清醒的表层彻底拖走。

他只能把手机关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要自己去吗?”方晏看着林棉在收拾东西。

“是的。”林棉点头,光是想到要去见他这件事就带给她勇气。

“神经兮兮,为什么突然跑到那里去?你自己一个人安全吗?”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不是小孩了。而且高铁是直达的。”

方晏看着她,直觉林棉大概是鬼上身了。她没想阻拦。反正像林棉这个年纪就是会突然疯狂起来,就像人老到一定程度也会突然发起疯来,疯狂是人类的永恒基因。

而且对一向乖顺的林棉来说,这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林棉给爸妈留了张字条,然后拿上包,一个人出发了。

她在手机上抢票,只买到下午三点的那趟列车,还是站票。

站着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

“林棉。”那一头,妈妈用一种很正式的语气喊她的全名。

“我很快就回来了,我看完哥哥就回。”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傍晚时分,火车驶入这座以梧桐和旧时代记忆闻名的城市。

刚下车时,热浪扑面。站台上人流穿梭,空气中夏日的湿意。

天色尚亮,阳光在老旧的砖墙上洒下斑驳光影。这里是六朝古都,曾历经王朝更替,风雨飘摇;也曾灯火十里,歌伎如云,八艳争辉,盛极一时。

现在她站在这里,她即将走入那段他正身处的生活,她感觉自己是一枚小小的针脚,缝入这片陌生而厚重的时空里。

教室里,老师走过来,对林聿说:“你家里人来看你了。”

现在是下午将近五点,天还亮着,热气在窗外蒸腾翻涌。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样的话简直像是个无聊的恶作剧。他狐疑地起身。

他走出教室,沿着狭长的走廊一路往前。脚步声被地面吞没,耳边传来窗外远远的蝉鸣,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嘈杂的梦。

他的头很疼,有什么在太阳穴敲击,随着心跳震颤。

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外站着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样的站姿他再熟悉不过。

他停住,一瞬间灵魂被打回身体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相信神迹。可如果真的有,那恐怕就是这一次。

他是因为想着她,才能坚持下去的,也是因为看到她,才发现终于撑不住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抱住。

林棉被他突然的动作撞得轻轻一晃,几乎要被勒得窒息。

“你弄疼我了。”她说。夏天的衣服很薄,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发烫的手臂、急促的心跳,还有他背脊骨隐隐的颤抖。

但她没有挣脱,只是回抱住了他。她的心跳仿佛慢了下来。隐秘的羞涩与激动交织。她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也听见了自己的。

在这样一个燥热的夏日傍晚,在这虚幻又真实的重逢里,她的内心生出一种对世界的无限柔情和缱绻。所有的不安和疑惑,在这一刻都可以被原谅,都可以被包容在这具温热的怀抱里。

老师只给了林聿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样短的时间,根本去不了其他地方,而且按照规定林聿也无法出校园。

于是他们就在校园里随意走走。林聿对这里也不熟悉,除了教室、宿舍和食堂,几乎没有空去其他地方。

“你没有出去玩过吗?”林棉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不能出去。”

“就一直没出去过?”

“规定就是规定。”

原来集训生活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们走过一片林荫小道。七月初的梧桐正盛,绿荫如盖,风一吹,整个城市仿佛都晃动起深沉的绿波。

“你帮我拍张照吧。”林棉说。

林聿接过手机,她站到树下。

“你要拍哪边?”他问。

“拍我。”她觉得他这时候也会不聪明。

他点头,举起手机对准她,她站在深绿色下,很不真实,是个从梦里走出来的人。按下快门。很多年后,他都羡慕当时那个自己。因为她正在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毫不掩饰。

他们两个都没提起去吃饭,时间太紧了,不舍得浪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抓住他的手看手心,问:“你在这里还割过手没?”

林聿摇头,上次留下的伤痕已经淡得看不出。

“那以后也不要了。等比赛结束。再也不要这样了。”

“好。”他答应她。

她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里。林聿注意到她涂了红颜色的指甲,和她一向清清淡淡、带着点学生气的打扮对比,显得惹眼。

林聿将两人相握的手往身侧收收。

“不好看吗?”

“好看,但不太适合让这里的人看到。”

林棉张望四周,除了树,人迹寥落:“看到了也没什么。”

四周鸟鸣啁啾,他感觉她做这样装饰自己的事,像小鸟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今天一个人来得?”直到这时,林聿才想起问她这件事。林棉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不安全。你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让爸爸来接你回去。”

“不要,我在这里还没待够。我今晚要住这里。”

“住哪里?”

“我暂时打算住在你们学校隔壁的旅店。”

“不行。还是让爸爸来接你。”

林棉哀求说:“你能不能老吧不行、不可以挂在嘴边。我听了很难过的。”

她的眼神里带着请求,何况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能见他。林聿不忍心再责怪她:“那你今晚住下,明天就回去,好吗?”

林棉点点头。讲到分别,刚见面的喜悦又被很快要分开的忧伤代替。

他们就不再说话。

“我不喜欢这里,”林聿告诉她,“我一定会早点回去的。”

“我也不喜欢这里,门卫很凶,一直问我是什么人。你要是不想在这里了,就早点回来。没有人要求你必须要拿奖的。爸爸妈妈不是那种人。家里有一个天才就好了,就让林槿去当。等他以后挣了大钱,我们只要花他的钱就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用指头弹弹她的脑瓜。

来的路上,林棉抱着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念头,可到了这里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比冬天时更瘦了,有时会显出恍惚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在这里过得并不好。现在显然不是说那些话的时机,她不想再给他增加新的压力。等他考完试,反正也不会太久了。

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过得这样快过。明明才刚见面,转眼就到说再见的时候。

在校门口,怕是她不舍得,林聿再向她强调:“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家了。”

“我就住在你隔壁。”林棉也说。

他再握握她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学校。

林棉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失,最后消失在楼栋里。虽然嘴上说没关系,她还是想要他可以回头再看看她。

拐了个弯,林棉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林棉有种被被抛弃的感觉。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肚子饿。来这里一趟,什么也没做成。

她怕被路人看见自己情绪低落,只好垂着脑袋。突然,她听到有奔跑声,又一道黑影在靠近。行人道上没什么人,这让她本能地紧张起来。黑影在她跟前停下来。

“林棉。”那人叫出她的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鼻子更酸了。

“哥哥。”

林聿蹲下来,气息还没喘匀,仰头看她:“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想想逃课算了。”

请原谅我,还不想和你那么快分开。

“他们不会处分你吧?”

“不知道。管他呢。你是不是饿了?”

嘴上这么说,他们打车去夫子庙的路上,林聿还是借林棉的手机给负责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老师很生气,说要联系家长。妈妈打来电话,倒没再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安全就好。”

夜里的夫子庙依旧热闹,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他们牵着手穿行在人群中,林棉抬头张望。那些店的招牌都是清一色的现代灯箱,卖的东西也并不特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光亮胜过黑暗,也就一并湮没了金陵本该有的凉薄气息。

林棉怕林聿察觉到她微小的失望,便提议:“等下去秦淮河看看吧。”

但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是他们难得的一次,单独出来玩。

“我请哥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你想吃的。”

林聿想想说:“来这里的话,肯定要吃鸭血粉丝汤和小笼包。”他是吃不惯鸭血的,但不想扫她的兴。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棉很高兴。高兴起来,她忍不住用手指捏捏他的手臂,这是一种动物式的亲昵。力气不轻,林聿感觉到有点疼。

和林棉生活在一起,不光可以品尝到来自道德的心灵拷问,还可以享受到到肉体上实打实的袭击。很不错,夫复何求。

他们进入了一家小店,等餐的时候,林聿帮她用热水冲洗餐具,在小碟子里到上醋和辣椒油。

林棉美滋滋地看着他为她做这些。她想起,他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去那些小时候常去的餐厅了。

“等我们回安城后,再去一次美誉餐室吧。”她晃晃手里的奶茶杯:“你还记得吗?他们家的奶茶,冰块是用奶茶冻的,不会像这个,冰一化,味就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可以去吃顶屋咖喱。我想吃土豆沙拉和可乐饼。”她补充到。

“好,”他点头,他喜欢看她高兴,“由你决定。”

粉丝汤、小笼包,还有几样小食陆续端上桌。林聿刚拿起筷子,就看到林棉已经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他的盘子里,接着才给自己夹了一个。

“烫。”她刚咬了一口。

林聿赶紧抽张纸巾,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但林棉没吐,只是小心地咀嚼了几下,硬是咽了下去。

“干嘛这么急?”他轻声责怪。

林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知道哥是不喜欢吃鸭血的,也不是很喜欢小笼包,但还是陪我吃了,我很开心。下次我也会陪你去吃喜欢的东西。我们还可以再一起出来吃饭。到时候,希望哥也能像我现在这样开心。”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好。林聿伸出手,握住了林棉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淮河岸,有对红底赤金蟠龙,在灯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他们两个本想坐船,夜游秦淮河。画舫要等凑够人数才开,暑假人很多,岸边早已挤满了等候的游客。

想到自己和那么多人一起挤在船舱里,天气又这样闷热,手臂都汗津津,林棉觉得还是沿岸走走更自在。

“这次时间太短了,哪里也都没去,连大总统府都没去。”林聿说。

林棉的手抚摸过石壁上的浮雕:“你不是最讨厌逛这些景点的吗?”

他都没意识到这点,只想到这天即将过去:“那下回我们再来。”

河面上,船上灯笼的倒影在水中缠绵晃动,被荡着到了远方。

“好。”她不知道他说的下回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到那时,会不会比现在快乐一些。但他既然说了,林棉就信会有下一次。

订的是高铁站旁边的酒店,方便林棉明天一早返程。

他们并肩走进电梯,电梯内挂镜反射得光线明亮,映出林聿镜片后的眼神。林棉侧头看一眼,问:“你怎么老戴眼镜?你的度数又不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方便。”他说。

电梯叮一声开了。林棉率先走出去,又回头说:“没听说过戴眼镜图方便的。”

“真的啊,”林聿跟在她身后,带着点少见的狡黠说,“你不觉得眼镜能干很多事吗?”

“比如,你不想再听对面人讲的蠢话,你可以把眼镜拿下来甩到桌面,伸手揉鼻梁。别人就知道你不耐烦了。”

“再比如。你想模仿我们爸爸。”他说着,学着那副姿态把眼镜推到额头上,抬手虚虚挡在眼前当作屏幕,眯着眼睛假装审阅图纸:“这个不行,这个要改。”

“你真无聊。”垫着地毯的走廊没人,她推他一把,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聿笑一笑,稳住身体,走到房门前插上房卡,侧身让她先进去:“还有。如果你是普通上班族Crk,想变身超人——就这样拿掉眼镜。”

他说完,顺势摘下眼镜,在还未开灯的玄关处,身体微前倾,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半围着她,林棉只好仰头。

眼镜一离开,他的眼睛便更清晰地显露出来。那双眼与她的相似,只是眼神更沉静。走廊的灯光斜入,将他眼底那点细微的光折得柔暗,侵入她的眼睛,那是一点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冒犯。

林棉心神些恍惚。他看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她以为他在等待一个许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呼吸,她让气息若有若无地扑在他下颌处。于是迷恋像外面的夜色一样柔柔地垂下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很吵的电子音乐,在小小的玄关空间里震得人一惊。

“你能不能换个手机铃声?”

“这样听得比较清楚嘛,”林棉赶忙弯腰去包里翻手机,手忙脚乱地解锁,看林聿一眼然后叫了一声:“妈妈。”

他站直身子,把眼镜重新戴了回去。

“我们到酒店了。”讲了几句她把手机递给他,“妈妈找你。”

林聿接过去,语气变得日常。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林棉也没去听。她拿出包里的几样东西,牙刷、卸妆水、一小瓶香水。她刻意不看他,等着那通电话结束。

没过多久,他挂了电话,坐在其中一张床上。

“你今天也睡这里吗?”她若无其事地问。

“嗯。”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点点头,走到另一张床边,拿出来的东西放到这里:“那我要睡这张。”

“你去洗澡吗?”

“你先去吧。”

等林棉进去卫生间没多久,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林聿看眼备注接起。

“你好。”

庄捷成在这头听到一个低沉的男音,警觉地问:“你是谁?我找林棉。”

“她在洗澡。”林聿,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传出持续的水声,

对面的声音随即提高了一些:“我问你是谁?”

林聿不紧不慢地回答:“下回你自己问她。”

过了几分钟,那手机号码又打了进来。林聿看一眼屏幕,神情未变,抬手,毫不犹豫地摁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洗完澡出来,换上了一套新的婴儿蓝色的吊带和短裤睡衣。

“我刚才听到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她边擦头发边说。

“哦。”

林棉拿起手机看通话记录,目光在屏幕上停了几秒,又抬头狐疑地看向他。

“是我摁掉的,怎么了?”

林棉忍住怒意,回拨那个号码。

“喂,”她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我没事。很安全。”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眉头拧紧,声音一下子拔高:“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哥。”

她还想辩解几句,林聿已经走过来,毫无预警地伸手将她手机拿走,利落地摁断了通话。

“你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林棉,是我该问你。他为什么现在还在给你打电话?”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哥,”他说,一字一句,“所以我有权力管你。”

说着,他把她的手机重新点亮,想她会用什么作为密码,试了两次就成功了。

他先是把庄捷承的手机号码拉黑,继续翻着屏幕说:“你的聊天记录还挺多的。”

林棉看着他。她觉得他今天像是喝了酒,有一点说不出的任性,没有了平时的自持自重。

“这个网名叫象渊的,听起来是个海狮。你难道想和他做朋友?前有竹节虫。我们家不是动物世界。”

林棉扑过去,意图把手机夺下来。

“每天怎么和这么多人聊天?”他把手臂伸直,将手机高举过头。林棉跳起来够,始终擦不到他的手。

“易洵怎么置顶了?也好,方便删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许删掉!”林棉着急地拍打他的手臂上。

林聿偏头看她一眼,确认她确实在意。

“那就更不能留了,”他说,“我要删掉。”

林棉不愿意去夺回手机了,站在原地。

“这些人讲话都很无聊,林棉,你挑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不要你管!”林棉彻底生气了,她盯着林聿说,“我挑男人的眼光确实很差很差。”

说完她转身就爬上床,动作利落地抓起一个枕头,狠狠砸在他头上。

“林棉!”林聿没防住,连被打了几下。

好了,又在吵架了。简直没有不吵架的时候。他们也就能好上十分钟。

林棉对这种不加掩饰的侵犯感到厌烦极了。不仅翻她手机、嘲笑她的聊天,还要否定她的选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问她愿不愿意,就试图干涉她生活的样子。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快要掉下来。

于是她索性把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

林聿见她这样,也觉得刚才有些过分,只好说:“没有删掉,只是隐藏了。”

话音刚落,林棉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气急败坏地叫:“你太可恶了,你根本没资格做我哥哥。”说完,她又快速地钻回这个临时的洞穴里。

她把洞口攥在手里,护卫着自己。

“你再这样,我要进来捉你了。”林聿威胁她。

洞里没有声音。林聿叹口气,他的一条腿半跪在床上,试图把被子弄开一条缝。她很固执地阻拦。但她的力气是不可能及他的。所以,他马上就抓到了她的手腕。

她不甘心地用腿去踹他,他分神去控制她的腿。动作一乱,她就把他也拉进了这个黑色的局促的洞里。他们无声地挣扎和制止挣扎,这个洞成为了网把他们完全困住。

红色的眼睛像一只真的兔子。

这样的她简直太漂亮了。她在他身体下面,脸上充满慌乱,浑身颤抖的模样。她痛苦的喘息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欺辱的欲望,要把她完全玩弄,然后在她放声哭泣时,亲吻她脸上粘粘糊糊的眼泪和发丝。她的脸会因为湿润而有荔枝那样的光泽,他得以握住她整个的柔软。那是他一个人的宝宝。

这样的想法让他在感觉到满足时又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不堪感。

林棉感觉到他突然间放过了她,只是头搁在她的肩窝处。

“你怎么了?”他明明已经放过了她,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林聿把被子掀开,侧倒在另一边,汗从鬓角流下,有种濒临垂死的感觉。

“你不舒服吗?”

“没事。”林聿坐起身,“我去洗澡了。”

他们分睡在两张床上。林棉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没有入睡的样子。

那种念头,想想都很荒唐。过着这样高压的备赛生活,会让自己在看不到的地方变样。

林聿先开口:“林棉,我问你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

“你还记得,舅舅结婚那天的事情吗?”

“那天我们一起看了鬼片,方晏说林槿是只鹌鹑,说王子瑜是千年烦人精。你说你是狗命一条。”

“我不是说这个。”他欲言又止。

“我只记得这些了。”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林棉反过来问他:“竞赛考试是什么时候呀?”

“十月中旬。”

她在脑子里算了下时间,很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回到安城不久,大约一个月后,林聿也回来了。

高三提前开学,他只休息了几天,很快又回到学校。

八月底,一家人除了林聿都一起送林槿去邻市的高中。他就读的班级,学生是从各个市精挑细选后组成的,几乎都是中考成绩最拔尖的那一批。

他们一家在宿舍楼前忙了一整天:布置买好的生活用品,帮他布置床铺,给热水卡和饭卡充值。

等一切都安顿好,该走的时候,林棉先要哭了。林槿说她是他见过最爱哭的人,但林棉也能看出他对她的不舍得。

开学前,学校安排了分班考试,成绩公布后按名次分班。

林棉站在布告栏前,在那一长串名字里,看到不少熟悉的同学。她和梁韵洁不在同一个班级。

早在之前,她们就已经很久没怎么说话了。表面上没有什么矛盾,只是慢慢就淡了。

很多关系都是,不维持也就逐渐没有了。林棉逐渐体会到成年人的心情。

高中的生活确实比中学忙碌和压抑,活动时间大大减少,自习时间大大延长,有时候上厕所都要算着时间去。她和林聿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在学校见面的次数几乎没有。高一和高三的教学楼隔着高二,她从窗户口都看不到他们那边。

倒是偶尔见过几次章慧泽学姐。她的身形比以前有些佝偻,她告诉林棉自己已经决定放弃竞赛路,身体吃不消,精神也撑不住。林棉听了,替她惋惜,也有些释然。有个健健康康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她依旧是林棉心里最好的学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连学姐都承受不了的路,林聿还在咬牙坚持着。林棉不敢去想,他一个人扛着那样的压力,会有多累。

到了九月底,林毅之准备带几个孩子去日本。这不是纯粹的旅游,他们公司的制造产品要去参加在日本举办的一个展会,也有些交流活动。借着这个机会,他干脆带上他们,一起出去走走,也当是放松。

签证是几年前就办好的,总是没有机会去,拖到现在。林聿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十一期间出去玩耽误进度。但林毅之坚持,他说:“总不能一直只读书不休息。机器人都扛不住。”

展会在名古屋。第一天达到目的时比较晚,第二天他们出发到三重县泡温泉。

那家温泉酒店建在山脚,背靠着秋日刚染黄的枫林,房间带一个露天风吕,打开拉门就是一片雾气蒸腾的石池。

林棉喜欢这样的地方,有种与世隔绝的美丽,因为一切都是陌生的,而陌生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可以一直住在这儿,”她撑着下巴说,“最好不用上学,也不用考试。”

林聿没她的好闲情,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他还在做卷子。她只好先和林槿去泡温泉。露天的公共汤池被山石和红叶围绕。林棉坐在池边,把迭好的小毛巾放到眼睛上,闭目靠着岩壁。她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哥哥没来。泡温泉那种安静放松的感觉,很难和他分享。于是她回来后找他,特意叮嘱明天要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出了点小意外,一个有心血管疾病的年长游客突然晕倒。

当时现场稍显慌乱,有个男生挺身而出帮忙急救,顺口喊了林棉搭把手。

林棉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下意识地上前协助。起初还以为他是日本人,后来两人并肩坐在休息区喝水时,她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在日本读书的中国留学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感到意外地高兴。因为爸爸要留在名古屋参加展会,其余人则计划前往富士山一带游览。从名古屋过去路途并不短。正巧,这位叫刘旭的中国留学生愿意做他们的向导,他在日本生活多年,对当地的交通和行程安排都十分熟悉。

十月初的富士山顶尖已经有了积雪,如一顶安静的小银色帽子。山脚下的风带着薄雪的湿意,山麓小镇街道两侧是低矮的日式木屋。

他们三个和刘旭一起出门。

林棉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浴衣外套,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枚小巧的发饰,一路上和刘旭一直聊个不停。

走到一排自动贩卖机前,刘旭说帮他们拍照。她捧着刚买的热饮,穿木屐的一只脚提起,以一整排色彩斑斓的饮料罐为背景。

“好厉害,简直像日杂封面。”林棉看相机里的照片,毫不吝啬地夸他。

林槿看着,有点不解地偏过头问林聿:“为什么要在贩卖机前拍照啊?”他是真的不懂女孩子的兴奋点在哪里。

林聿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刘旭也要帮两个男生拍,林槿不好意思拒绝,林聿只说自己不爱拍照。刘旭能明显感觉到,林聿对他并不友善,好在他不太在意。

刘旭可以不在意,但林棉很在意。他们高高兴兴出来玩,就他一个人冷脸,对她冷脸也行,为什么要对不认识的好心人。

回旅馆前的一段山道上,林棉走在林聿身边,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没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你对刘旭那副样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是好心帮我们。”

林聿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有吗?我不需要他帮忙也可以到这里。”

“才没有。你根本不懂日文。就是因为我们不懂日文,也不懂这里的规则,第一天地铁就坐错了,浪费了很长时间。”

林棉越讲越起劲,简直有些滔滔不绝了:“而且因为沟通不顺,我连药都买错了。”

“你是发现别人比你能力强。你就受不了了。到陌生的国家,让你发现自己不过如此。这伤及到你岌岌可危、可笑的、男人的自尊心了。”

林聿停下来,说:“我听明白了,你还在介意上次那件事。”上次他检查她手机的事情。

“是的,就是上次的事。”

林聿点点头,像是接受了她对他的判断,不再为自己辩解:“好。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他落下她,任由林棉站在原地,风从林道两侧扑面而来,借由墨绿的群树发出幽怨的吟唱。这里她没来过,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他不能这么对自己,一点也不坦诚,这算什么,他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地去约束她?如果只是哥哥,他不应该做得这么过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这里不远有个?CLAMP?展览。林棉多付了一天的费用,请刘旭陪她一起去。

开车出发前,刘旭扣着安全带问她:“你男朋友呢?怎么不一块来?”

“什么男朋友?”

“那个比较高的。”刘旭讲什么都笑意盈盈,“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我是有女朋友的。让他不要担心。”

这件事刘旭之前告诉过林棉,出于对隐私的尊重,林棉没和其他人说。

林棉通过他的描述,知道他提到的男朋友是谁,先是有些尴尬,但她也没有否认:“他对这些不敢兴趣。另外,我想替他说不好意思。”

“没事,”刘旭打了个方向,“年轻的时候谁不这样。吃醋拧劲。现在我就好很多了,如果我女朋友还有其他男朋友,我也不会在意,只要她是真的高兴。”

刘旭的话让林棉很是惊讶,看他也不像是看玩笑,带着云淡风轻的真诚。这样的心境她还远远不能够达到。她会在意对方的动机,也会反复纠结于那些没解释清楚的问题,对于他们的关系在模糊地带格外敏感。如果有其他人介入,更是不可忍受。

“我觉得他没有十分喜欢我,如果喜欢我不是应该勇敢地保护我们的关系吗?”

“好吧。但你自己也可以去保护这段关系。安全感是勇气带来的,而勇气是越用越多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车窗外的街景不断闪过,林棉偏头望向窗外,没再接话。

&?展览设在商场顶层的临展空间。刘旭说他一直以为林棉喜欢的不会是这样的风格,林棉对他的判断反倒不能理解。

“我只是觉得他们表达的个人主义,还有爱情观都很独特。”他耸耸肩膀,“别介意,我观察别人是出于工作需要。只不过直觉也会失灵。”

他们一起走进展厅,四周是原画、线稿、分镜台词,还有悬挂在空中的透明长卷,印着作品对白。

林棉站在《东京巴比伦》的展墙前停了好久。角色人物眼神低垂,一只白鸦代表着命运,以沉默的方式站在他身边。

她小时候看这个故事时并不太明白,只觉得它阴沉、压抑,像有一层看不穿的暗影罩在上面。

星史郎说过一句话:“心即使受伤了也不会流血,所以在哪里受的、怎样的伤,就连自己也不清楚。”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再看,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有些长大后要用到的道理,其实早就藏在过去的故事里。就像答案从来没有消失,只是被藏进了问题本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旭请她吃了烤肉,还一起喝了点清酒。等送她回旅店时,天色已经有些晚。

他们走到拐角处,正好遇见刚从浴场出来的林聿和林槿。两人都换上了灰色浴衣,头发还微微潮着,身上带着一股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

倒是林棉身上带点烤肉味和酒气。

刘旭把她交给他们:“省得我找了,我还有客人要接,就不进去了。”

他们把有些微醺的林棉拖回房间,有把她仍在榻榻米上,预备让她自生自灭。

隔壁,林聿坐在矮桌前写作业。纸门紧闭,屋内只亮着一盏靛蓝色罩子的灯。

“可以给我倒杯水吗?”她虚弱地喊,像白衣的幽灵。

林槿走过来拍拍她,俯身闻闻她的衣领:“你有点太过分了。”

“小时候明明说好,一起去看富士山。现在终于来了,你倒好,跟别人出去吃饭喝酒,把我们晾在这儿。”

“天呐,我居然是这样的人。”她侧身撑起自己,又倒了下去。她连这些都忘记了。

“你可别吐啊。清洁费很贵。”林槿往后躲了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会的。”她闭着眼,把脸埋在臂弯里。

林槿看看她,醉醺醺的模样,衣摆皱成一团,像一只潦草的老鼠,想去便利店给她买些水和醒酒的东西:“你好好躺在这里。”

林聿听见身后的袄门被推开后发出的咚的一声,林棉拖着身体过来,然后双腿跪下。

他没有关上通向院子的那道障子门,夜风从外头缓缓吹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清气。院子里种着两株小松,一丛青苔沿着石板铺展开去,石灯笼下,几朵刚绽的白椿藏在阴影里。

“我要和你说话。”她说。

“我原本是要等到你竞赛比赛结束,和你说这些的,但今天我发现我等不了了。”

林聿头也没抬地说:“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林棉自顾自说下去,“如果我喝醉了。”

她停顿住,最后确认自己马上要说出口的那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还会记得那天你亲我了呢?”

林聿的笔这才停下来。

“哥哥是不会那样亲妹妹的。不会。”

“林棉,”林聿语气依旧平静,“你就是醉了。你说的话,都是胡话。”

他始终没有看她。

“没有。你回吻我了。”

长久的沉默,林棉知道他在以沉默作为默认。

婚礼那天晚上,她的嘴唇碰到他的,他自然是没有办法抵抗的。他从来就不擅长拒绝她的靠近。几乎是瞬间,他就回应了她,那是不容思考的。而她也并不迟疑,很快跟上他。

那些原本从未经历过的触碰、轻咬、吮吸,她都在那一夜里迅速掌握,如同本能被唤醒,无需引导。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人,擅长亲吻,天赋异禀,早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在身体里埋下了相同的剧本。他们无需练习,就能吻得那么契合,像是命运安排的无声配合,只等着那一刻被触发。

他搂住她的腰,热度从胸脯传来,像某种柔软的哀伤。他吻掉她的眼泪,这令她感到一种末日般的沉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意的是,你把我当做什么人,只是妹妹吗?如果只是妹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又是新的一轮沉默。灯下的影子被风切得支离破碎,他的笔搁在矮桌上,没有再动。

林聿终于开口:“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林棉的眼睛望着他的侧脸,一点都不想哭。她往前一步,跪坐得更近了些。

“或者,”她语气更冷静,“我换种方式问你。如果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易洵,说我要和他交往——”

“你会不会答应?”

“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他看向她,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特别的痛苦,只是一种疲惫得近乎绝望的表情。她此刻的质问,更像救他的绳索。

“请你说爱我。”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林棉眼里炽热的爱恋,让他再也无法否认自己。

“林棉......”他叫她的名字,下定了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口传来一声塑料袋晃动的响动,林槿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走进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很快移开。

从日本回来后没几天,林聿就要出发去参加数学竞赛。比赛时间并不长,只安排了两天。

除了这件事,家里还有另外一件大事。他们终于要搬进新家了,只等林聿比赛结束。

“是联排别墅,”林毅之说这话时颇自豪,“前后都有院子,阳光特别好。”

这样,妻子就可以在院子里种更多她喜欢的植物,给林棉搭上她从小就梦想的秋千,甚至养一只狗。他自己已经搭了一个小暖棚,种植上了小番茄苗。

林棉不喜欢搬家,搬家就意味着要把一切推倒重来。

但是林毅之很期待,早早地就把自己那些年存下的东西整理了出来,放进纸箱。

“快来帮爸爸。”他在客厅里叫林棉。

“为什么还要往家里搬这些奇怪的东西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东西都是爸爸的收藏,光是老唱片就有一箱。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好东西都是留给你的。”

林棉只好坐下来和他一起整理。她翻到了爸爸上学时候的日记。记录着哪天和同学去看电影,哪天下地帮忙种地,还有某个夏天从桥上跳进河里游泳。

“爸爸,想不到你年轻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林毅之笑笑:“等哪天有空,我慢慢讲给你听。”

出发的前一夜,已是凌晨,林聿毫无睡意,他下床。

他敲敲林棉的房门,没想到她也没睡,好像是特意等他。

“林棉。”他压低声音,家里其他人都已经休息。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棉点点头。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两个人站在放门口。黑夜沉沉地笼罩着这一隅,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林聿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等我考完试回来吧。考完试我再和你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林棉有些失落。

“一些无聊的话……无聊,总之不重要。”

他这么说着,还是伸出手,揉揉她的耳垂。

“耳钉挺好看。”他找了个借口。

林棉没有躲,反而顺从地将脸在他掌心蹭了蹭。

黑暗中,情绪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冲动变得难以抑制。他主动抱住她。她把自己全身心地蜷进他的怀抱里,像是找到了栖息之地。

“不要又反悔,不和我说。”她轻声请求着。

周遭静得出奇,她甚至觉得他屏住了呼吸。他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按住她的肩,将她轻轻带近。

然后,他将自己的脸慢慢贴近她的,像是下一秒会吻下去,又像只是把脸埋进她的发间,寻找一片黑暗中属于他们共同的呼吸。

林棉将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触碰到他温热的腰腹。指尖按压,那是轻微的挑逗。

这使得他的意志有些松懈,林棉发现了他的呼吸有些加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就说,好吗?”她环住他的腰,语气里带着一点急切,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颤抖。

她感觉到自己在害怕。不是怕听到答案,而是怕不能听不到。

说出来,要说什么,是不是她想的那些?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林棉明白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我会等你回来。”

“嗯。”

他亲亲她的头发,像是承诺她。

“不要让我等太久。”

她的眼里藏着太多东西,没有落下的泪,没有说出口的害怕,也没有要挟。只是在将他们共同的命运托付给他。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对话中那些真正的、难以言说的存在。那些人就在不远处。似乎只要等到那一天,一切问题就能迎来终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的考试是今天下午结束的。林毅之和王婉上午就准备开车去那个城市接他。

不论比赛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决定去见他。

这一趟更像是一种补偿,补偿这些年里,他们对这个孩子长久以来的亏欠。

他们知道,那些他独自扛下的压力、沉默中的努力、以及多年不曾表达出来的委屈,都不是一次考试就能衡量的东西。

哪怕不能弥补过去,也希望他能在走出校门的那一刻,看见他们的等待,于是,从今天开始,他终于可以安心而自由地,去过他真正想要的人生。

而林棉的心绪分外杂乱,不祥的念头一再浮现,她害怕从今天开始,这世间没有谁再肯轻易放过他们。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虔诚祈祷,祈求爱人的归来,也祈求天地的怜悯。

妈妈出门前,告诉她,给她准备的三鲜菌菇馄饨在冷冻层,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一起去新房子看看。

“棉棉,爸爸种的番茄苗已经发芽了,再过几个月,新年时差不多就能吃了。”

只是后来,那个他满心期待的场景,再也没能等到他亲眼看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第一次知道所谓尸体的火化,并不意味着骨肉都会变成粉末。

“还是会有一些骨头,我们会用锤子敲碎然后再装进骨灰盒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向他们解释。

舅舅听着这些,点点头,太阳穴一跳一跳。

“推进去的时候,要让孩子们用力哭吧?好让他们的灵魂逃出来,不被火烧掉。”旁边有个不太认识的亲戚说。

说到孩子,舅舅发现了林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站在一起了。他立马就生气了,大声喊:“宜兰,把孩子带过去!不是让你看着她吗?怎么这样的事也做不好。”

于是林棉被舅母拉走了。她没有在哭,但总有人劝她哭,说是哭一哭,憋在心里不好。

在这个专门给逝者亲属等待的大房间里,他们依然对她这么说,围着她,正如她刚诞生时一样。只是把笑换作了泪。

林棉看到父母的名字在正前方的屏幕上滚动起来。很多年前,在他们分别出生时,他们的父母也是在医院屏幕上看到自己滚动的名字。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站在前台,招呼下一户人去领骨灰。他说话的声音低哑,削弱的身体像是从那堵泛着病态绿色的墙上剥落下来的,那面墙划分开两个世界,阻挡生的一切可能。

想到这里,林棉猛然慌了,像被扔进水中的小动物。她推开挡在眼前的所有人,试图找到一条去往哥哥的路。但哪里都没有他。

她回忆起来了,他们把她和他分开了,不放在同一间屋子里。他们害怕她会攻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怎么会伤害他呢?她那么爱他。这些人都不懂。

在急救室里,他浑身颤抖着。

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办。林聿从来没有那样问过她怎么办。

她不该怪他。她该怪那个醉酒的司机,怪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怪撞击连环上演的那些失控的车,以及怪这个世界的无常与恶意。

但她怎么可能不去怪他,他们是为了他才会开上那条高速公路的。

她要恨他。恨他还活着,恨他的无能为力。恨他代替了他们留下。

叁个孩子被分别安置。林棉由舅母看顾,林槿被送去了小姨家,至于林聿,他坚持可以在原来的家里。舅舅怕他自责太深,不放心,搬了过去。

那年入秋,在王子瑜的记忆里,与往年有些不一样。她开始学汉语拼音,姐姐搬进了她的房间,不远处的商铺搬来了麦当劳;也有不那么好的消息,运算题经常出错,奶奶生病住院,同桌说她有点胖。

妈妈异常忙碌,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波,忙到有时顾不上她。于是,那段日子她不用准点刷牙,也不用按时上床睡觉,还常常能多看一会儿动画片。

这天傍晚,动画片正播一半,荧幕突然跳转成五颜六色的广告。客厅陷入一种空洞的嘈杂声里,她看见长时间不出房门的姐姐走出来。姐姐戴上帽子,像是要出门。

“姐姐,你去哪里?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害怕一个人在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王子瑜的手牵着姐姐的手,走在傍晚的马路上,这一天天空是橘红色的。慢慢地,热闹的地方离他们越来越远,走入的地方越来越空旷。她注意到姐姐手上挂着一个钥匙串,上面挂着一把小刀,壳子是银色的,镶着几颗亮晶晶的宝石。随着她们的走动晃动,她看那把小刀入了神,也就不觉得单调了。

快要走不动的时候,王子瑜才发现,她们竟然走到了姑姑家。姑姑和姑父去世了,就在不久前。人变成了小盒子,名字从黑色变为红色。

姐姐用钥匙打开门。王子瑜跑进去。屋子不像以前那样明亮,四周的窗禁闭。餐桌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没有人待的屋子也会一点点衰老,然后漂泊的未知小生灵就会在荒芜的屋里落脚,这个想法让王子瑜有些害怕。

姐姐看起来无知无觉的,她走到阳台,枯掉的草勾她的裙摆,她没在意。姐姐伸出手把窗户打开。风一下子灌进来,窗帘扬起,像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呼吸。

王子瑜这才发现,原来走着走着,天快黑透了。

林棉走进父母的房间,没有开灯。屋子陷在残余的暗色里,熟悉的摆设在模糊的轮廓中沉默着。她几乎无声地走到梳妆镜前。在抽屉里摸索到一圈冰凉的圆弧,那是妈妈的玉镯。她把它拿出来,一点一点地推上自己的手腕。

这个玉镯是外婆给妈妈的成人礼物,本来等她成年的那天,也是要给她的。

她就在镜子前坐下,腕上的玉镯还没有和她同温。

然后林聿走了进来。没有回头看,林棉就觉察到了。那是一种完全说不清的直觉。

“我以为你不在家。”林棉说。

“你这些天上学了吗?”他的声音低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办法去学校。”她停了一下,确认自己能说下去,“我哭不出来。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握住她的手。他蹲下身,在她面前与她平视:“你怎么了?”

林棉低下头,看着他们的手,对于这样两只经常交握的手,她感到陌生。

她问:“哥,我们要怎么办?”

短短几天,她倒退回了那个无助的孩子,眼神里有迷茫和无措。她不知道他们叁个该怎么办。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怎样继续下去。

“林棉。”

可惜他也给不了答案。从接到那个医院的电话开始,接下来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没有答案。

“我的胸口好疼。身体哪里都很疼。”她的声音好像在向他求助。

他靠近她,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他也想劝她哭出来,可他比她都清楚那毫无用处。

就在林聿不设防的时候,在他关心她,以为他们可以共同承担这场痛苦的时候,林棉举起隐藏的另一只手,将弹簧刀毫无预兆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哥,死了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定是我们的错,才害爸爸妈妈死掉的。

刀刃没入半截,林聿只是不稳地用手撑了下地,他低头,看到了那把插在自己胸前刀,没有吭一声。

直到血涌出来,林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原本是冲着心脏去的,可最后那一下,还是偏了。这个位置的血尤其多,热流从刀柄下汩汩涌出。

那些血是有温度的,和被她伤害的人一样,也是有温度的。他看她的眼神没有愤怒,而是温柔的宽容与理解。她从未想过,伤害一个人竟是如此困难的事。

血越来越多,沾到她的手上到处都是,林棉惊恐地看着他。

就在她几乎要松开手的时候,林聿反握住她的手。

他的力道比她想象中大得多。他帮助把她的刀捅得更深,刀刃狠狠刺进去,在骨与肉之间碾压、旋转,协助她完成一场对他的杀戮。

“不要放手,不要心软,我帮你。”

林棉腿软得跪下来,眼泪来得毫无预兆:“不行,你不能死,哥,你不能死。”

她慌乱地用手去捂住他的伤口。眼泪不停地流,像晚来的雨。

“来人。”她嘶声喊道,头发上也有血,“王子瑜,舅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没事的。”林聿安慰她,一滴泪从他的左眼眶滑落。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背上,安抚着她失控的情绪,“你看,你终于哭了。”

父亲那边,几乎没有还在世的至亲能出面处理后事,以及后续的诉讼赔偿。最终只能由舅舅出面主持。

那些遗留下来的财产记录,是林棉亲手交出来的:“爸爸重要的文件都在这里,我拿给你们。”

前两年,林毅之曾突然将这些事告诉过她,他的东西都分别保管在哪里,怎么联系律师,还有一些密码内容。那时她还和爸爸生气来着,她以为,她永远也用不到的。

根据林毅之的遗嘱,有部分条款要到他们成年后才生效执行。有部分遗产最终由外婆代为保管,作为叁名未成年孩子的监护人接收处理。关于部分不动产的分配,则达成共识:待叁人成年后,再由他们协商分配。

父亲生前公司的合伙人,在葬礼上送来了花圈和信封,里面是支票。他们表达了愿意资助孩子们生活学习的意愿,但舅舅婉拒了。

“叁个孩子,我们家还是养得起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林聿住院。医生说膈肌刺穿,肺表层划伤,已经缝合处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舅舅有些为难地提起,希望这件事不要按“故意伤害”处理。林聿安静地听着,替他解开那些未说出口的愧疚:“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他说这样的话,舅舅叹气,伸手摸摸他的头。

“好孩子。”他说。

病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输液管里液体一滴一滴下落。林聿闭上眼,在这里,他想起那件他对谁都没有说起的事情。

那场车祸里,林毅之当场死亡,滚落的重物直接砸中他的头。因为丈夫本能的保护动作,王婉躲开了,没有立刻死去。她被从扭曲的车体中救出来。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林聿看见她的目光短暂地聚焦。他叫她妈妈。

她微微张开嘴唇,说出两个几不可闻的音节:“林聿……林棉……”

她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但他明白她的意思。

请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女儿。妈妈拜托你。

林聿无措地点头,母亲望着她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露出了这一生最后一个虚弱的微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回到了学校。因为离开的时间太久,错过了与新同学熟络的阶段,大家看她的目光都不太一样,但她装作没注意。

她擦干净有些落灰的座椅,收拾桌肚的时候,她发现里面有一个干瘪的橘子。那是妈妈让她带的,可以补充维生素,换季的时候容易感冒。

林棉用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不想让人看见。

接下来的几天,她沉默地上课、交作业,和以前一样。

直到某天传试卷,她注意到一个名字:汪文芸。有些耳熟。后来想起原来是那天在美甲时遇到的女孩子,她是新转来的同学。

换作以前,林棉肯定会对她充满好奇,也许还会主动攀谈。但现在,她只是把卷子继续传过去。

她依旧住在舅舅家。她不在意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的家,甚至连林槿、方晏她也不在意,她不见他们。如果可以选择,她谁也不想见。那些来自朋友、老师和同学的关心讯息,她统统删掉。

至于那个人,她只要一想到他,胸口就像被一根钝钉钉住,剧烈地疼起来,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同桌俞慕是个友善的女孩,她看她脸色发白,问她要不要去校医那里。林棉摇摇头。

新班主任张老师是任课数学,他走进来,像只憨态可掬的企鹅。他和全班同学说着这周学校的安排,又提起刚刚公布成绩的数学竞赛。学校获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在整个省里名列前茅。他报有哪几个同学拿到了国家级一等奖,想借此鼓励同学好好学习。

报到林聿这个名字的时候,班主任停顿住,直接把复杂的目光投向林棉,周围的同学也纷纷看向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那场严重的连环车祸,他们的身份变成了报道里林姓企业家的逝者家属,三个不幸的兄妹,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林聿的妹妹。

林棉低头,她不愿意看他们目光里的同情或者好奇。她把自己当作蜗牛,用壳抵挡住别人的凝视。

晚上吃饭时,还是只有舅母在。她照旧炖了鸡汤,她每天都变着花样做这些。林棉没有问舅舅去哪了,她大概能猜到。

临睡前,屋里昏黄的灯还亮着,林棉听见舅舅回来了。客厅里传来压低的声音,他们在小声交谈。可说着说着,舅舅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谁也劝不住他。”

他嘴里的“他”一字,让林棉的胸口又隐隐作痛,她咳嗽几声好让自己舒服点。

随后,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他们不再说话了。

过了两周。周四傍晚大课间,是一周中难得的放风时刻,休息时间比平常更长一些。住宿生趁这段时间打理个人卫生,他们走读生就是自己安排。多数人都出去玩,林棉向老师申请了免上晚自习,所以她留在位置上,抓紧时间做作业。俞慕陪着她。

俞慕注意到窗外有个女生在教室门口停留,她频频看向她们两个的位置。俞慕小声问林棉:“外面那个女生好像是找你的。”

林棉抬起头,居然是梁韵洁。她想不起她们还有什么交集,但看到自己看向她,梁韵洁眼神里的焦急更明显,表明她的出现是有重要的理由。她只好放下笔,起身走出去。

梁韵洁看到林棉,第一句话就是:“你都做了些什么?”这句责怪劈头盖脸,林棉局促地把肩膀缩起来。

“林聿把保送学校改成H大了,”梁韵洁盯着她,语气的怒意明显压着,“你明明知道他可以去B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H大在安城本地也算声誉不错,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全国排名靠前的B大。那所在北方的高等学府,数学系在全国几乎是金字塔顶尖。只要是理智的人,都明白该选哪一所。

“你在说什么?”

梁韵洁看见她眼里的迷茫,被彻底激怒,语气陡然尖锐:“你还装?你害了他你知道吗?他的一辈子,都要被你毁了!

林棉站在原地,像有钝器在敲击,耳边嗡嗡作响。

事情在她脑海里串联,难怪舅舅那样激动。她当然能明白他做这个决定的考量,他是要把自己的未来作为一种赔偿,把她失去的交还给她。

“我去问他。”林棉喃喃地说。

“你最好去让他改回来,你会是他的拖累,林棉,我一开始就知道。”

林棉拼劲全力地奔跑,走廊上的人纷纷侧身让开。因为这样的奔跑,她的胸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痛。

冬天的风寒意瑟瑟,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肆无忌惮地扑打在她的脸上。

很明显,整个高三班级还在上课,整栋楼很安静,只听到耳边的风声。

她冲上楼梯,脚一滑,狠狠摔在台阶上,膝盖磕到了石角,脸也蹭到了地上。但她没有停,很快爬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三二班的教室门虚掩着,她不加思索,一把推开。门撞在墙上发出声响。

讲台上的老师停下讲课,粉笔悬在半空,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林棉站在门口,剧烈地喘息着,背微微弓起,像一只因缺氧而蜷缩的鸟。

“这位同学......”老师迟疑地问。

她哑着嗓子说:“我找我哥。”

“你哥哥是——”

话音未落,最后一排的林聿站起身。他没有多说一句话,越过众人的视线,径直朝她走去,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走廊空荡,脚步声回响。

外面,积压了连日的阴冷,天空终于下起雪来。

林棉的眼睛红红的,试图挣开了一下,没成功,被他强硬地牵住,脚步几乎是被半拖着往前带。她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尖利地喊:“我不需要!不需要你来照顾我!”

林聿的脚步没有停顿,反而更用力地牵住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花一片片,裹挟着千万里未落的雨,洋洋洒洒。

有同学惊喜地把手伸出窗外,去接住这个冬天第一次来临的雪花。

“你听清楚没有,我不需要你留在安城!去把表格拿回来,改掉!”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棉,”他开口,说话的声音过分平静,“表格我已经签过字,交上去了。”

雪飘进廊道,落在他们头发上,几乎瞬间就融化成水。

“那也还来得及改!你去把它拿回来!”她的情绪已近失控,踢他的腿,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砸向他的背,“你听到没有?你要去北方!你听到没有!”

“林——棉!”林聿恶狠狠地叫她的名字,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她也瞪着他,眼圈通红不说话。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动了动,有些泄气地,握她的手松了些。

就在那一瞬,林棉全力挣脱开来,再次奔跑出去,迎着风雪。

她要自己去教务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教学楼的楼道冷风呼啸,而教务处却开着暖气。扑面而来的热气和她胸口的冰冷交织得更难受。

林棉一头冲进去。几位老师正低头忙着,听见动静,有人抬起头。

“同学,有什么事?”

“请问哪位老师负责保送申请工作的?”她跑得气喘吁吁,声音有些颤抖。

坐在最里面的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抬起头,眉心微蹙:“怎么了?”

林棉顾不上多说,冲到她工位前,脸颊通红,几乎是带着求救的语气问:“老师,交上去的申请表格,还能改吗?我想改一次。”

老师的神情立刻冷了几分:“已经截止了。材料昨天已经交上去了。”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放下笔,看着林棉,“我之前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签了字就不能改了。你们怎么还来问?”

“我是想改我哥的保送申请。”林棉忙解释。

那位老师听完,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那你来就更没用了。这种材料必须本人签字、本人递交,你代替不了他。”

“老师,求您了……请您帮帮忙。”她几乎是哀求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说了,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老师拍一下桌子,“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招生工作当儿戏吗,想改就改?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哪个班的你?”

“那我可以给H大打电话吗?他们招生办的老师。”

“你打给谁也没用!”老师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说了,这些材料已经截止了,已经上交了。你要我说几遍?”

林棉垂下头,无措地倚在工位的挡板上,唇角抿得发白,头发和衣服散发着湿气。

老师本想再说几句训话,看见她那副模样,终于软下来一些:“要改谁的呀?”

“高三二班的林聿,学号最后六位是251749。”林棉猛地抬起头,熟练地报出名字和数字,声音带着一丝颤意,她以为还有希望。

“林聿?你是他妹妹?”老师一愣,重新打量她,多了几分迟疑,“可这事……不应该啊。他要保送哪所学校,学校领导、他的班主任老师,还有你们家长,不是都劝过他了?是他自己坚持的。”

她说着摇摇头,语气转为叹息:“确实有点可惜啊,怎么会选H大呢?明明可以去B大的,他那成绩,稳进没问题的。”

“我们当时也很惊讶,听说……他父母出事之后……”老师收住话头,意识到什么,表情一紧,改口说,“唉,你们......真是可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聿站在楼梯口,仰头望着她。

林棉一言不发,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朝下走来。她走得很慢,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走到倒数第二阶时,她停住,突然蹲下来,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看起来像一只迷路的鸟,羽毛凌乱,脖颈低垂,找不到可以栖息的枝桠。

她的头发和眼泪杂乱地糅在一起,手背上也蹭破了皮,血迹干涸。她不去擦,只是用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在防备着这个世界。

雪已经停了。楼道很空旷,冷风从没有窗户的地方猛烈地灌进来。

林聿走近她,缓缓伸出手臂,要去牵她:

“我们回家吧。”

林棉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湿漉漉地盯着他看。那一刻,她眼底有难以言说的悔恨。

最新小说: [柯南同人] 酒厂大哥转职主夫 [海贼王同人] 我,是要成为海贼牙医的女人 除我以外,全员诡秘 赌狗 (The Dogs Who Played) 三人行,必有我师(ABO) 【海贼王】OP世界游乐场 上官昭容诡事录 伪装Alpha的她掉马了(NPH) 繁花似火 新婚夜要和离,竟惨遭暴虐王爷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