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自习室出来,外面正在下雨,灰白一片的天。快入夏的天气总是这样无端。梁韵洁没带伞。出门的时候是晴的,热得让人以为雨季还在好几周之外。她准备等等,半小时过去,雨还没停的意思。她正预备冒雨回去,看见林聿从楼道里走出来。
“我送你回家。”他留意到她空着的手,顺势撑开伞。
“我再等等,雨已经小了。”
他把伞向她这边倾了些:“走吧。不然书本都湿了。”
伞面斜斜地罩住她半个肩膀。她没再坚持,抱紧怀里的帆布袋。两人肩并着肩,走进雨里。
“你知道今天下雨?”梁韵洁问他。
“我每天都带伞。”
“真是个好习惯。”她夸他,林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泛着雾气的世界笼罩住他们,街道马路和树都不清晰。她看见他撑伞的那只手,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面相学上说:右手有痣的人掌控力强,命里带财。她原本想告诉他,但多好玩的事经过她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是那样无趣,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而连接他们的,永远是林棉。她为自己感到气恼。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能做些什么呢。她想要是林棉能消失就再好不过了。
脱离雨伞边缘的水珠,飞舞着地坠进积水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她问。
“在我舅舅家附近。”
他们穿过一条街道,来到一个大十字路口。信号灯还在红。
林棉坐在妈妈的车里,副驾座上。她和妈妈刚从超市回来。雨刷器来回扫着窗面,发出一声声闷响。
“林棉,帮我拿瓶水。”妈妈盯着红灯说。
她应一声,探过身从后排袋子里摸出一瓶西柚汁递过去。
“这雨真大。”妈妈接过水说。
林棉没接话,只是转头望向窗外。雨雾中,她看到对面站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撑在一把伞下,肩并肩站在斑马线前。
她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
“林聿带伞没?”妈妈想起他今天不在家。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又不是什么事都和我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等个车这么不耐烦,”妈妈看眼她的神色,说,“考试时候要是遇上不会的题目,可不能这么没耐性。有时候心一浮躁,会做的题目都要做错。”
绿灯亮起,对面那对撑伞的人开始过马路,伞下的身影缓缓移动。
“等下我们还去买衣服吗?这么大雨。”
“不去了。我今天累了。”她将腿缩起来,头挨在窗户上。
“也好,”妈妈随口说,“下回和他们一起出来。”
回到家后,林棉抱着靠垫斜靠,神情有些恹恹的。妈妈翻着从超市带回来的袋子,把瓶瓶罐罐归进橱柜。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推开,林聿走进来,肩膀和左边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伞显然没能完全挡住,湿得透亮。
“快去洗澡,”王婉看到他这副模样,“怎么不发消息?我都准备出去接你了。”
林聿顺手把伞靠在门边,伞尖碰地,发出一声轻响。他看到林棉窝在沙发上。她情绪不好,这一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也没多说,肩膀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他进了卫生间,关门的动作比平时轻了些。
王婉想起什么,吩咐林棉:“把干净衣服给你哥拿过去。”
“我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去,乖孩子。”
林棉没动,过了几秒,慢吞吞地站起来,她没有敲门,推开门走进去。浴室里弥漫着水汽,洗浴间的毛玻璃后水声持续不断。她站在外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水声最终停了。
洗浴间的门被推开,林聿探出半边身体,水珠还顺着脖子往下滑。他的眼神在看清她的那一刻骤然一紧,下意识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为什么不敲门。”他在门内,有些慌乱。
“这是我自己家,”林棉站着没动,“我不想敲门。”
门后没有声音。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是谁?”她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出去。”
“我不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气像被水蒸汽裹住,变得又闷又重。
“把毛巾和衣服给我。”他换了个策略,“我再和你说。”
林棉把毛巾和衣服从他打开的缝隙递过去。
“是你同学,”他边穿衣服边说,“好像姓梁吧。我们在自习室遇到的。”
林棉又问:“她为什么去那里?”
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里谁都可以去。”过了一会儿,他说。
这是无法反驳的理由。林棉不愿意往坏处揣度梁韵如的意图,中考在即,她还是希望她能考试顺利。
“那你的手怎么回事?”
这次的沉默更长。长到林棉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应。水汽弥漫,湿热的气味黏附在每一个细小缝隙里。浴室内没有动静,连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也停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门被推开了。林聿走出来。他停在她面前,眼神没有回避:“下回请敲门。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林聿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他有时候实在不能理解她,讲话半真半假。他不知道该信哪句。
林棉盯着他的脸:“我在问你,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
“学习压力太大了。”
又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那肯定是一个早就预备好的答案。
“你骗我。”林棉说。
林聿拿过自己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篮:“谁有功夫骗你。”
如果他对她是这么不坦诚,那还有什么好追问的?总是避重就轻,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我以后不会再问了。”她走出浴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考放榜那家,林家颇有意外之喜。林棉考了史上最高分,而林槿更是拿下了全市第四名的成绩。几所重点学校纷纷上门争抢他,甚至还有外市的招生老师登门拜访。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陌生人进进出出,话题全都围着他转。
林棉不喜欢这种密集的关注,但她能看出,林槿更烦。面对大人们的赞扬、劝说和咨询一概不理,很快便抽身去了小姨家,避开这一切。
“方晏这次也是超水平发挥,叁中挺好的。”林棉书,她知道后期林槿一直和方晏一起复习,估计担心她考得不好,或者和他们相比心里有落差,现在多少能松口气。
林槿点点头,没有十分的放心。
第二天,林棉去学校领取毕业证和成绩单。易洵提前给她发了消息,约她在教学楼下见面。
他穿着一件浅色衬衫,已经等了一会儿。
“本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后来又觉得,它可能不太足以表达我对你的祝福。”
“那以后再送我吧。其实是应该我送你礼物。我还要请你吃饭。谢谢你,易老师。”林棉说,“你给了很大的帮助。”
易洵摆摆手,并不在意这句冠冕堂皇的感谢。
“以后我们又在同一所学校了,拜托请继续多多照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样的话,易洵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组织语言好语言说:“林棉,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她抬头看着他。
“我要去美国念书了。”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之前这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两人坐在楼梯台阶上,一言不发。夏天的风缓缓吹过,树影在地上晃动,有些散乱。操场那边聚着很多人,他们在拍照,气氛热烈。
易洵开口:“林棉,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去美国念书,告诉我。”
他的口吻温柔而坚定。
“我去找你。”
“我想,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自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她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兄长的照顾,那种因为和哥哥熟识,而顺带延伸出来的关心。她从没想过,那种关心的背后,会藏着别的含义。
“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易洵察觉到林棉的迟疑,主动为她解围,“看来,还是我太小心了。”
林棉没有回答,低头看着脚边的台阶,那一块瓷砖上有一条裂缝,她的指尖慢慢顺着那道纹理描过去。
她看不到,那就是没有。她不在乎,那也是没有。这就是感情不可更改的残酷性,没有一点公平可言。
“易洵。”林棉开口想再说些什么。
他没等她说完,先一步开口:“你不用立即告诉我。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我又不是马上走了,你还没请我吃饭呢。”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就这样获得她的答案,只要她不是百分百拒绝,那就还有机会。
林棉点点头,她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他对她的好,也使得她不忍心彻底伤害他。
远处有认识的人走过来,笑着朝他们招手,叫他们一起合影。风还在吹,只有阳光公平地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聿没想到,中考结束后,还能在自习室遇见梁韵洁。
中考、高考都已经结束,这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多是空旷的桌椅。
孤零零的桌椅像一节节灰白的脊背,笔直延伸在教室里。就在这样的秩序中,梁韵洁一眼看见了林聿,在那一排排重复中的尽头。
她没有带书,手里只拎着一个简单的袋子。她看见林聿,眼神亮了一下,几步走过去,压低声音说:“我考上省中了。”
“恭喜你。”
“谢谢你。”
最后一个多月,她常在这里看到林聿。虽然两人没有太多交流,但只要他在那里,就能给她做题时的心绪带来很大的平静。只要考上省中,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这个念头支撑她走过了许多难熬的夜晚,也让她对未来不再那么害怕。
她很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很努力。”林聿说。
梁韵洁鼓足勇气:“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
他们一起走出教室,来到外面走廊上。阳光斜照着廊柱,照得人不自觉地眯起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为了表示郑重,梁韵洁递上一张淡粉色的请帖。
“你邀请林棉了吗?”林聿没有直接接下。
梁韵洁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语气迟疑:“晚点......晚点我会邀请她。”
林聿说:“那你先邀请她吧。”
这样的话让她一下有些着急:“可是,我更想邀请你。先邀请你。”
林聿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了审视的意味。
直到此刻,梁韵洁才意识到,林聿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至少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全然的温和。他的温和是对自身的要求,也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达不到他要表露真正的自己。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像能一眼看穿她所有心思,叫人无处遁形。
林聿指尖捏住请帖的一角,低头翻看了下。
“我……”梁韵洁还想再说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利用棉棉吧。”
比如在林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她作为由头接近他。
没等她解释,林聿将请帖轻轻还回她手里,语气依旧不重:“棉棉是我妹妹,我不太喜欢别人把她当借口。”
他把整件事描述得如此轻描淡写。越是这样,梁韵洁反而越觉得难堪。她不清楚林聿到底知道了多少,是他自己察觉的还是林棉告诉他的。他的聪明,原来她根本看不透。
她把那张请帖胡乱折了几下,藏进手心里。
没有进一步的为难,林聿恢复刚开始地语调:“恭喜你考上省中,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找我。”
这是一句礼貌的收尾,却丝毫不让人心安。刚才那点勉强维持的勇气被卸尽。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梁韵洁没有说再见,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在全家的斟酌与权衡下,最终决定让林槿去隔壁市的重点高中就读。那所学校是全省最负盛名的学校,曾连续培养出多届省状元。这个决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理所当然的好结果。
林棉很舍不得哥哥。她觉得那些东西根本没那么重要。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他明明也可以留在本地,离家近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槿注意到她的情绪:“我每两周就回来一次。”
“那我要去看你。”
林槿点点头,拍拍她的头发。
庆功宴结束后,家里又开始忙着收拾林聿的行李。暑假期间,他要前往参加数学竞赛集训。等到高叁开学,便是全国赛,这将直接关系到保送名额的归属。
林棉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这间房子变得空了。家具仍摆在原处,走廊的光影也还是熟悉的样子,可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朝着远方去了。林槿要去外市念书,林聿也即将离开。这个曾经喧闹、拥挤,充满争吵与笑声的家,在这个夏天逐渐变得空旷而安静。
而等到他们搬去新房,那些旧日生活的痕迹,也会一并被留在身后。
好在,表姐方晏还在。她向来不太在意什么,对于林棉这种优柔寡断的想法也不甚赞同:“我说过,没人会在家里待一辈子。等你离开安城,你就知道了。”
“我不会离开的。”林棉反驳。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方晏语气平静,“到那一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方晏说得对。毕竟,就在去年,林棉也是这么对庄捷成说的。一想到庄捷成,林棉想起他前几天给她发过消息,说想邀请她一起去毕业旅行。庄捷成总想和她藕断丝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扔掉旧的男人就像扔掉垃圾。除非你喜欢捡垃圾。”方晏看看她的脸,她总是很关注林棉的美貌是否在线,“林棉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哪有。”林棉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用黑屏照了照自己。
“你还记得敏金吗?”方晏试探性地提起。
“我才不要记得她。”林棉语气里带了点不快。她对暑假那次方晏偷跑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你不要看不起人家!敏金现在开了一家美容院,你知道吗?就在安城。她还特地邀请我过去玩,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去。”林棉林棉拒绝得干脆。虽然敏金不是造成那件事的主谋,但也绝不是无辜之人。
“你不去,我也要去。”方晏笑着说,“我才不在乎她以前干了什么,我是去玩儿的。”
于是,林棉还是陪方晏来了敏金的美容院。
说实话,这家店比她预想的体面高档许多,门口还摆着几盆精心修剪的绿植,位置也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不像那种坑蒙拐骗的黑窝子。
敏金的短发依旧是显眼的红色,带点卷度,走起路来头发就一跳一跳地。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手腕上戴起了卡地亚的手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语气热络,笑容到位,一下挽住林棉的胳膊。那种气质还是没变,像只柔软却警觉的美女蛇。
“妹妹,你应该做点光子嫩肤。你哪里都漂亮,就是气色不好。”
林棉摇头:“我什么都不做。”
“妹妹,有喜欢的男孩子吗?现在的男生都不喜欢那种清纯小白花了,人家喜欢辣妹。”
林棉想了想,语气里有点认真:“真的吗?”
“当然了,”敏金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啊,身材是不错,但就是少点儿那种诱惑感。诱惑感,你懂伐。你要是肯打扮一下,换个发型,再学点妆容手法,回头率能翻倍。你信我。”
于是,在方晏和敏金一搭一唱的撺掇下,林棉最终还是点点头,决定先从最小的一步开始,做一次美甲。
方晏被敏金领上二楼,做她期待已久的全身护理。林棉则一个人留在一楼,坐在沙发椅子上等美甲师消毒工具。
她选了一个热烈的红色,颜色偏浓。为了不显得太呆板,她挑了点金色闪片作为跳色。
美甲区靠窗,一排人并肩坐着。林棉把手搭在软垫上,眼前的美甲师正专注地替她修死皮。她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扫过去,离她两个位置,坐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孩漂亮得很抢眼,应该就是敏金口中那种辣妹,打扮很成熟,但偏偏生着一张娃娃脸,眉眼又圆又软,一颦一笑都是在撒娇。
她后边坐着个人。那是个很帅气的男生,坐得松垮,眼神懒洋洋地跟着她的视线移动。应该是陪她来的,看上去习以为常,很有耐心。十有八九是情侣。
“一颗钻是100,但你是我们老顾客嘛,就打个折,90。”美甲师从小盒子里挑出一颗亮晶晶的哥特风水钻。
不便宜。看起来不过是一颗塑料钻石饰品罢了。明显是被坑了。
可那女孩没觉得贵,反而笑着回头问:“你觉得好看吗?她说这款叫‘血祭’。”
男生看一眼,点头:“好看,做吧。”
于是便开始贴装饰。一颗颗沾上去,几乎每个指甲都有,像是要在指尖上布满仪式感的火焰。和她的美甲一比,林棉手上的颜色倒显得很素净。
女孩做完指甲后,又被店员领上楼去做头发的补水护理。她让男生在楼下等她。
没坐多久,那男生就走到门外接电话。玻璃门将他的声音隔断了,只能看见他手势频频。
“每次带来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呢。”隔壁座位的美甲师笑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确实很大方。”给林棉做指甲的美甲师应了一句。
“大方是大方,可这样谁也受不了吧。”
原来是这样的人。林棉想,看不出来。他长得斯文,笑起来还有点腼腆的少年气,竟然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她没有多想,低头看着自己刚做完的指甲,红色在灯光下像一朵刚绽开的花。安静,又有些寂寞。
男生接完电话走了回来,重新坐下。店里恢复安静,只有使用工具的细碎声。
不过几分钟的平静,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便从门口响起。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带着香水味的风灌了进来。
林棉回头看过去,也是个美女。但风格不一样,柔柔的,眉眼里带点气。平日温顺惯了的人突然发怒,更添几分震慑力。
“姓陈的,你给我出来。”她站在店中央,无限怒意,朝店里唯一的男士发令。
聚光灯打向这两位,店里的人一下子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舞台中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男生没有惊慌,没有躲避,站起来,笑脸相迎:“我们出去说好吗?”
“去死吧!”女孩毫不犹豫地抬腿,高跟鞋直接朝他下身踹去。他反应敏捷,险险避开。
“焉茜,你现在太愤怒了,很难理性思考。我出去陪你冷静下。”
“理性你妈,”焉茜已经彻底失去淑女风范,“我问你,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男生干脆回答:“当然,不是。”
“那你那天亲我干嘛?”
“难道我要让你下不来台吗?当时这么多人看着。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这时候,美甲区已经没人敢抬头,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听不见,其实耳朵都快竖到天花板上去了。
“晏茜,来,深呼吸。”他说,俨然从容的危机公关专家,“我们出去聊聊。只要是花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晏茜似乎真被这套说辞劝住了几分,但嘴里没放过他:“你别以为这样说就可以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所以我们要认真聊聊。”男生用绅士手挎住她的腰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有些紧张的林棉舒出口气,这样的修罗场她还是第一次见,刚才很害怕他们会打起来。
“陈承!”刚才的漂亮女孩下楼,一眼就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你去哪里?”
“汪文芸。我还以为你不敢见我呢。”焉茜看到她,怒火马上被重新挑起。那男生被夹在中间,扶着额,现在真是头大如斗。
“我有什么不敢见你的。”叫汪文芸的女孩理直气壮地说,“我行得端,站得直。”
“你站得直?你个小叁!”
“你不要污蔑我,我是哪门子小叁?”汪文芸很快找到罪魁祸首,“陈承,好啊。我说今天请我来呢。都是你,害死我了!”
陈承勉强笑笑,没关系的,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
他朝挡路的林棉说:“这位小姐,麻烦您让我过一下。”林棉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下椅子。
陈承走上前,低声对汪文芸说:“你不要火上浇油。”
汪文芸颜面尽失,火气正盛,哪里肯听陈承的,她从来不是吃亏的人,故意对晏茜挑衅:“怎么,我就是小叁。那你来打我呀。”边说边勾上男生的臂膀,刻意展示出两个人的亲密。
“汪文芸,你完蛋了。”焉茜冷笑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言,陈承立马高举双手投降:“两位冷静点,可以打我,拜托不要互殴。”
“你是觉得我不舍得打你嘛?”汪文芸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晏茜一听,反应更快:“不许打他!”人已经冲了上来。
战争一触即发,空气里都快擦出火星了,眼看修罗场即将升级为拳击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敏金终于姗姗来迟,一只高跟鞋还差点踩空,大呼:“我来晚了!”
她赶紧穿过人群挡在叁人中间,语气空前和气:“叁位贵宾,肯定是我们小店服务不周。咱们去贵宾室好好谈,好好谈。”
陈承反倒朝敏金点头致歉:“抱歉,影响你做生意了。”
然后转身扫视全场:“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放松。今天大家的消费,全由我买单。”
好大的口气,林棉心里嘀咕。有钱人的世界,她确实不太懂,今天也有幸见识了下。
美甲师们面面相笑,手里的动作也停了几秒,小声八卦了两句。
“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林棉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呀。”美甲师用刷子拂去指面上的碎屑,“是蝶海娱乐城的大公子呢。”
方晏对这趟美容院之行十分满意,脸上写满了愉快。林棉看看自己的新指甲,红得热烈,不显俗气,确实还不错。
“你做了这么美的指甲,是准备跟谁见面?”方晏问。
“没要见谁啊。”
“那不就白做了。”
“我自己看着喜欢,不行吗?”
晚上,林棉躺在床上,反复拿出手来看。指甲因为新的着色而重生。她用它们触碰每一样东西,就是用仙女棒划过,所到之处都亮了起来。
庄捷成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林棉心情很好,于是就接了。
“林棉,我想了想,上次确实是我不对,”他语气放软,“如果你爸妈真的不让去毕业旅行,那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好不好?”
“去哪儿?”
这次庄捷成准备得很充分,规划详尽,连路线和住宿都查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听着:“我再想想吧,到时候告诉你。”
她忽然想到,今天是林聿离开的第二十五天。他这段时间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打开聊天框,发了一句:“我今天做了美甲。”
很快地关掉了界面。再忐忑不安地打开。没有回复。这让她有点失落。
方晏说得没错,她需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他很可能会获奖。获奖之后就要去北方念书。她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也以为自己接受了,但现在发现,好像并没有。
北方啊。她想着那个词,想到雪花,想到漫长的黑夜,有种陌生遥远的味道。
于是她打开对话框,发了一句:“你不要去北方好不好。”
发出去之后,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还是没有回复。
林聿不是为她一个人活着的。即便是哥哥,也不会永远围着她转。但如果不仅仅是哥哥呢?
因为他不在家,所以林棉可以肆无忌惮地幻想。在这种想象里,没人会责怪她,连妈妈也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幻想中的哥哥有了其他的责任,这种责任是重大的,也是忧愁的,注定也会是铭心刻骨的。而她也可以是这责任的一部分,不是以妹妹的身份,而是作为那个唯一的人。
他可以带她去北方,不是念书,而是一起生活。冬天的雪那么厚,他们踩出一串并肩的脚印,屋子里烧着暖气,他在厨房煮面,她坐在窗边看书。他们可以假装没有父母,没有过去,只有彼此。
那样的北方也许很冷,但她不怕冷。只要他在,她就不怕。
于是这样一想,北方似乎也没那么遥远了。甚至很好。
在这样的幻想里,她不用去猜林聿是怎么想的,也不必担心他的迟疑与抗拒。她干脆利落地假定:他是愿意的,他爱她,他也在等她,只是还没有说出口。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
那些可能存在的现实考量,全都被一一抹去。只剩下温暖的房子,厚重的雪。
只要她这样假设,心就不那么难过了。
她不需要和现实对峙,也不需要接受他终将离开她的事实。只要关上真实生活的声音,她就可以在幻想里活下去,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手机上还是没有回复。那些被按捺住的冲动突然蠢蠢欲动。
她坐起身,拿起手机,给方晏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去找林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晏很快回她:“找他干什么,浪费钱,过两天就回来了。”
林棉盯着那条回复,傻笑。方晏不懂她,但没关系,没人懂也无所谓。她只是想去,想马上去。
夏令营的环境非常难熬。
这里没有朋友,只有竞争者。每个人都在打量别人,计算自己在淘汰线上的安全系数。
考试是常态,淘汰随时可能发生。
人与人之间有种难以形容的臭味,除了汗味,还有焦灼、嫉妒和防备混合出来的一种气息。
在这里,评价变得粗暴。值不值得尊重,不取决于人品、性格,甚至不是努力程度。而是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解出一道线性代数的证明题,或者用最简洁的方式推导出一道数学分析的极限。
林聿感觉到痛苦。不是那种撕裂式的剧烈疼痛,而是一种持续的、钝钝的疲惫感。
对女生来说,这种环境更残酷。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总是被那个排名第一的男生,一个走路像头驴的人,阴阳怪气地嘲笑。
“这种题你也要问?你是来度假的吧?”
“不会就别来,回去玩指甲油不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次听见这种话,林聿都会在心里产生新的痛恨,一种对世界现有所有规则的痛恨。
那些明面上的公平,那些以能力为名的筛选,那些不容置喙的以合理为名的秩序。全都让他厌恶。
他连带着一起痛恨动不动就当众羞辱学生的老师。讲起偏微分时仿佛自己是神的代言人,可他看女生的眼神比谁都庸俗。
林聿意识到,数学并不神圣。它不过是权力的一种语言,某些人用来证明自己优越,另一些人用来被踢出去。
他们的手机全部被没收,只能每周一次得到它。
林棉的短信成了他在这片混浊空气里唯一的慰藉。她发来的消息无厘头,冲动,甚至好笑。
但她是那样的柔和美好,像夜里浮动的一点萤火。她从来不属于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
林聿想她,想得有点不合时宜,像一个正在下沉的人,记起自己曾经可以自由呼吸。
他没有回。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在这种极端情境下,那股因压抑交织而生的思念,一旦回应,就会冲破临界线,将他从理性与清醒的表层彻底拖走。
他只能把手机关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要自己去吗?”方晏看着林棉在收拾东西。
“是的。”林棉点头,光是想到要去见他这件事就带给她勇气。
“神经兮兮,为什么突然跑到那里去?你自己一个人安全吗?”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不是小孩了。而且高铁是直达的。”
方晏看着她,直觉林棉大概是鬼上身了。她没想阻拦。反正像林棉这个年纪就是会突然疯狂起来,就像人老到一定程度也会突然发起疯来,疯狂是人类的永恒基因。
而且对一向乖顺的林棉来说,这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林棉给爸妈留了张字条,然后拿上包,一个人出发了。
她在手机上抢票,只买到下午三点的那趟列车,还是站票。
站着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
“林棉。”那一头,妈妈用一种很正式的语气喊她的全名。
“我很快就回来了,我看完哥哥就回。”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傍晚时分,火车驶入这座以梧桐和旧时代记忆闻名的城市。
刚下车时,热浪扑面。站台上人流穿梭,空气中夏日的湿意。
天色尚亮,阳光在老旧的砖墙上洒下斑驳光影。这里是六朝古都,曾历经王朝更替,风雨飘摇;也曾灯火十里,歌伎如云,八艳争辉,盛极一时。
现在她站在这里,她即将走入那段他正身处的生活,她感觉自己是一枚小小的针脚,缝入这片陌生而厚重的时空里。
教室里,老师走过来,对林聿说:“你家里人来看你了。”
现在是下午将近五点,天还亮着,热气在窗外蒸腾翻涌。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样的话简直像是个无聊的恶作剧。他狐疑地起身。
他走出教室,沿着狭长的走廊一路往前。脚步声被地面吞没,耳边传来窗外远远的蝉鸣,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嘈杂的梦。
他的头很疼,有什么在太阳穴敲击,随着心跳震颤。
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外站着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样的站姿他再熟悉不过。
他停住,一瞬间灵魂被打回身体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相信神迹。可如果真的有,那恐怕就是这一次。
他是因为想着她,才能坚持下去的,也是因为看到她,才发现终于撑不住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抱住。
林棉被他突然的动作撞得轻轻一晃,几乎要被勒得窒息。
“你弄疼我了。”她说。夏天的衣服很薄,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发烫的手臂、急促的心跳,还有他背脊骨隐隐的颤抖。
但她没有挣脱,只是回抱住了他。她的心跳仿佛慢了下来。隐秘的羞涩与激动交织。她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也听见了自己的。
在这样一个燥热的夏日傍晚,在这虚幻又真实的重逢里,她的内心生出一种对世界的无限柔情和缱绻。所有的不安和疑惑,在这一刻都可以被原谅,都可以被包容在这具温热的怀抱里。
老师只给了林聿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样短的时间,根本去不了其他地方,而且按照规定林聿也无法出校园。
于是他们就在校园里随意走走。林聿对这里也不熟悉,除了教室、宿舍和食堂,几乎没有空去其他地方。
“你没有出去玩过吗?”林棉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不能出去。”
“就一直没出去过?”
“规定就是规定。”
原来集训生活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们走过一片林荫小道。七月初的梧桐正盛,绿荫如盖,风一吹,整个城市仿佛都晃动起深沉的绿波。
“你帮我拍张照吧。”林棉说。
林聿接过手机,她站到树下。
“你要拍哪边?”他问。
“拍我。”她觉得他这时候也会不聪明。
他点头,举起手机对准她,她站在深绿色下,很不真实,是个从梦里走出来的人。按下快门。很多年后,他都羡慕当时那个自己。因为她正在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毫不掩饰。
他们两个都没提起去吃饭,时间太紧了,不舍得浪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抓住他的手看手心,问:“你在这里还割过手没?”
林聿摇头,上次留下的伤痕已经淡得看不出。
“那以后也不要了。等比赛结束。再也不要这样了。”
“好。”他答应她。
她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里。林聿注意到她涂了红颜色的指甲,和她一向清清淡淡、带着点学生气的打扮对比,显得惹眼。
林聿将两人相握的手往身侧收收。
“不好看吗?”
“好看,但不太适合让这里的人看到。”
林棉张望四周,除了树,人迹寥落:“看到了也没什么。”
四周鸟鸣啁啾,他感觉她做这样装饰自己的事,像小鸟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今天一个人来得?”直到这时,林聿才想起问她这件事。林棉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不安全。你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让爸爸来接你回去。”
“不要,我在这里还没待够。我今晚要住这里。”
“住哪里?”
“我暂时打算住在你们学校隔壁的旅店。”
“不行。还是让爸爸来接你。”
林棉哀求说:“你能不能老吧不行、不可以挂在嘴边。我听了很难过的。”
她的眼神里带着请求,何况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能见他。林聿不忍心再责怪她:“那你今晚住下,明天就回去,好吗?”
林棉点点头。讲到分别,刚见面的喜悦又被很快要分开的忧伤代替。
他们就不再说话。
“我不喜欢这里,”林聿告诉她,“我一定会早点回去的。”
“我也不喜欢这里,门卫很凶,一直问我是什么人。你要是不想在这里了,就早点回来。没有人要求你必须要拿奖的。爸爸妈妈不是那种人。家里有一个天才就好了,就让林槿去当。等他以后挣了大钱,我们只要花他的钱就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用指头弹弹她的脑瓜。
来的路上,林棉抱着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念头,可到了这里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比冬天时更瘦了,有时会显出恍惚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在这里过得并不好。现在显然不是说那些话的时机,她不想再给他增加新的压力。等他考完试,反正也不会太久了。
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过得这样快过。明明才刚见面,转眼就到说再见的时候。
在校门口,怕是她不舍得,林聿再向她强调:“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家了。”
“我就住在你隔壁。”林棉也说。
他再握握她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学校。
林棉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失,最后消失在楼栋里。虽然嘴上说没关系,她还是想要他可以回头再看看她。
拐了个弯,林棉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林棉有种被被抛弃的感觉。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肚子饿。来这里一趟,什么也没做成。
她怕被路人看见自己情绪低落,只好垂着脑袋。突然,她听到有奔跑声,又一道黑影在靠近。行人道上没什么人,这让她本能地紧张起来。黑影在她跟前停下来。
“林棉。”那人叫出她的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鼻子更酸了。
“哥哥。”
林聿蹲下来,气息还没喘匀,仰头看她:“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想想逃课算了。”
请原谅我,还不想和你那么快分开。
“他们不会处分你吧?”
“不知道。管他呢。你是不是饿了?”
嘴上这么说,他们打车去夫子庙的路上,林聿还是借林棉的手机给负责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老师很生气,说要联系家长。妈妈打来电话,倒没再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安全就好。”
夜里的夫子庙依旧热闹,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他们牵着手穿行在人群中,林棉抬头张望。那些店的招牌都是清一色的现代灯箱,卖的东西也并不特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光亮胜过黑暗,也就一并湮没了金陵本该有的凉薄气息。
林棉怕林聿察觉到她微小的失望,便提议:“等下去秦淮河看看吧。”
但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是他们难得的一次,单独出来玩。
“我请哥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你想吃的。”
林聿想想说:“来这里的话,肯定要吃鸭血粉丝汤和小笼包。”他是吃不惯鸭血的,但不想扫她的兴。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棉很高兴。高兴起来,她忍不住用手指捏捏他的手臂,这是一种动物式的亲昵。力气不轻,林聿感觉到有点疼。
和林棉生活在一起,不光可以品尝到来自道德的心灵拷问,还可以享受到到肉体上实打实的袭击。很不错,夫复何求。
他们进入了一家小店,等餐的时候,林聿帮她用热水冲洗餐具,在小碟子里到上醋和辣椒油。
林棉美滋滋地看着他为她做这些。她想起,他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去那些小时候常去的餐厅了。
“等我们回安城后,再去一次美誉餐室吧。”她晃晃手里的奶茶杯:“你还记得吗?他们家的奶茶,冰块是用奶茶冻的,不会像这个,冰一化,味就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可以去吃顶屋咖喱。我想吃土豆沙拉和可乐饼。”她补充到。
“好,”他点头,他喜欢看她高兴,“由你决定。”
粉丝汤、小笼包,还有几样小食陆续端上桌。林聿刚拿起筷子,就看到林棉已经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他的盘子里,接着才给自己夹了一个。
“烫。”她刚咬了一口。
林聿赶紧抽张纸巾,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但林棉没吐,只是小心地咀嚼了几下,硬是咽了下去。
“干嘛这么急?”他轻声责怪。
林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知道哥是不喜欢吃鸭血的,也不是很喜欢小笼包,但还是陪我吃了,我很开心。下次我也会陪你去吃喜欢的东西。我们还可以再一起出来吃饭。到时候,希望哥也能像我现在这样开心。”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好。林聿伸出手,握住了林棉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淮河岸,有对红底赤金蟠龙,在灯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他们两个本想坐船,夜游秦淮河。画舫要等凑够人数才开,暑假人很多,岸边早已挤满了等候的游客。
想到自己和那么多人一起挤在船舱里,天气又这样闷热,手臂都汗津津,林棉觉得还是沿岸走走更自在。
“这次时间太短了,哪里也都没去,连大总统府都没去。”林聿说。
林棉的手抚摸过石壁上的浮雕:“你不是最讨厌逛这些景点的吗?”
他都没意识到这点,只想到这天即将过去:“那下回我们再来。”
河面上,船上灯笼的倒影在水中缠绵晃动,被荡着到了远方。
“好。”她不知道他说的下回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到那时,会不会比现在快乐一些。但他既然说了,林棉就信会有下一次。
订的是高铁站旁边的酒店,方便林棉明天一早返程。
他们并肩走进电梯,电梯内挂镜反射得光线明亮,映出林聿镜片后的眼神。林棉侧头看一眼,问:“你怎么老戴眼镜?你的度数又不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方便。”他说。
电梯叮一声开了。林棉率先走出去,又回头说:“没听说过戴眼镜图方便的。”
“真的啊,”林聿跟在她身后,带着点少见的狡黠说,“你不觉得眼镜能干很多事吗?”
“比如,你不想再听对面人讲的蠢话,你可以把眼镜拿下来甩到桌面,伸手揉鼻梁。别人就知道你不耐烦了。”
“再比如。你想模仿我们爸爸。”他说着,学着那副姿态把眼镜推到额头上,抬手虚虚挡在眼前当作屏幕,眯着眼睛假装审阅图纸:“这个不行,这个要改。”
“你真无聊。”垫着地毯的走廊没人,她推他一把,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聿笑一笑,稳住身体,走到房门前插上房卡,侧身让她先进去:“还有。如果你是普通上班族Crk,想变身超人——就这样拿掉眼镜。”
他说完,顺势摘下眼镜,在还未开灯的玄关处,身体微前倾,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半围着她,林棉只好仰头。
眼镜一离开,他的眼睛便更清晰地显露出来。那双眼与她的相似,只是眼神更沉静。走廊的灯光斜入,将他眼底那点细微的光折得柔暗,侵入她的眼睛,那是一点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冒犯。
林棉心神些恍惚。他看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她以为他在等待一个许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呼吸,她让气息若有若无地扑在他下颌处。于是迷恋像外面的夜色一样柔柔地垂下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很吵的电子音乐,在小小的玄关空间里震得人一惊。
“你能不能换个手机铃声?”
“这样听得比较清楚嘛,”林棉赶忙弯腰去包里翻手机,手忙脚乱地解锁,看林聿一眼然后叫了一声:“妈妈。”
他站直身子,把眼镜重新戴了回去。
“我们到酒店了。”讲了几句她把手机递给他,“妈妈找你。”
林聿接过去,语气变得日常。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林棉也没去听。她拿出包里的几样东西,牙刷、卸妆水、一小瓶香水。她刻意不看他,等着那通电话结束。
没过多久,他挂了电话,坐在其中一张床上。
“你今天也睡这里吗?”她若无其事地问。
“嗯。”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点点头,走到另一张床边,拿出来的东西放到这里:“那我要睡这张。”
“你去洗澡吗?”
“你先去吧。”
等林棉进去卫生间没多久,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林聿看眼备注接起。
“你好。”
庄捷成在这头听到一个低沉的男音,警觉地问:“你是谁?我找林棉。”
“她在洗澡。”林聿,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传出持续的水声,
对面的声音随即提高了一些:“我问你是谁?”
林聿不紧不慢地回答:“下回你自己问她。”
过了几分钟,那手机号码又打了进来。林聿看一眼屏幕,神情未变,抬手,毫不犹豫地摁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洗完澡出来,换上了一套新的婴儿蓝色的吊带和短裤睡衣。
“我刚才听到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她边擦头发边说。
“哦。”
林棉拿起手机看通话记录,目光在屏幕上停了几秒,又抬头狐疑地看向他。
“是我摁掉的,怎么了?”
林棉忍住怒意,回拨那个号码。
“喂,”她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我没事。很安全。”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眉头拧紧,声音一下子拔高:“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哥。”
她还想辩解几句,林聿已经走过来,毫无预警地伸手将她手机拿走,利落地摁断了通话。
“你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林棉,是我该问你。他为什么现在还在给你打电话?”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哥,”他说,一字一句,“所以我有权力管你。”
说着,他把她的手机重新点亮,想她会用什么作为密码,试了两次就成功了。
他先是把庄捷承的手机号码拉黑,继续翻着屏幕说:“你的聊天记录还挺多的。”
林棉看着他。她觉得他今天像是喝了酒,有一点说不出的任性,没有了平时的自持自重。
“这个网名叫象渊的,听起来是个海狮。你难道想和他做朋友?前有竹节虫。我们家不是动物世界。”
林棉扑过去,意图把手机夺下来。
“每天怎么和这么多人聊天?”他把手臂伸直,将手机高举过头。林棉跳起来够,始终擦不到他的手。
“易洵怎么置顶了?也好,方便删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许删掉!”林棉着急地拍打他的手臂上。
林聿偏头看她一眼,确认她确实在意。
“那就更不能留了,”他说,“我要删掉。”
林棉不愿意去夺回手机了,站在原地。
“这些人讲话都很无聊,林棉,你挑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不要你管!”林棉彻底生气了,她盯着林聿说,“我挑男人的眼光确实很差很差。”
说完她转身就爬上床,动作利落地抓起一个枕头,狠狠砸在他头上。
“林棉!”林聿没防住,连被打了几下。
好了,又在吵架了。简直没有不吵架的时候。他们也就能好上十分钟。
林棉对这种不加掩饰的侵犯感到厌烦极了。不仅翻她手机、嘲笑她的聊天,还要否定她的选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问她愿不愿意,就试图干涉她生活的样子。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快要掉下来。
于是她索性把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
林聿见她这样,也觉得刚才有些过分,只好说:“没有删掉,只是隐藏了。”
话音刚落,林棉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气急败坏地叫:“你太可恶了,你根本没资格做我哥哥。”说完,她又快速地钻回这个临时的洞穴里。
她把洞口攥在手里,护卫着自己。
“你再这样,我要进来捉你了。”林聿威胁她。
洞里没有声音。林聿叹口气,他的一条腿半跪在床上,试图把被子弄开一条缝。她很固执地阻拦。但她的力气是不可能及他的。所以,他马上就抓到了她的手腕。
她不甘心地用腿去踹他,他分神去控制她的腿。动作一乱,她就把他也拉进了这个黑色的局促的洞里。他们无声地挣扎和制止挣扎,这个洞成为了网把他们完全困住。
红色的眼睛像一只真的兔子。
这样的她简直太漂亮了。她在他身体下面,脸上充满慌乱,浑身颤抖的模样。她痛苦的喘息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欺辱的欲望,要把她完全玩弄,然后在她放声哭泣时,亲吻她脸上粘粘糊糊的眼泪和发丝。她的脸会因为湿润而有荔枝那样的光泽,他得以握住她整个的柔软。那是他一个人的宝宝。
这样的想法让他在感觉到满足时又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不堪感。
林棉感觉到他突然间放过了她,只是头搁在她的肩窝处。
“你怎么了?”他明明已经放过了她,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林聿把被子掀开,侧倒在另一边,汗从鬓角流下,有种濒临垂死的感觉。
“你不舒服吗?”
“没事。”林聿坐起身,“我去洗澡了。”
他们分睡在两张床上。林棉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没有入睡的样子。
那种念头,想想都很荒唐。过着这样高压的备赛生活,会让自己在看不到的地方变样。
林聿先开口:“林棉,我问你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
“你还记得,舅舅结婚那天的事情吗?”
“那天我们一起看了鬼片,方晏说林槿是只鹌鹑,说王子瑜是千年烦人精。你说你是狗命一条。”
“我不是说这个。”他欲言又止。
“我只记得这些了。”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林棉反过来问他:“竞赛考试是什么时候呀?”
“十月中旬。”
她在脑子里算了下时间,很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回到安城不久,大约一个月后,林聿也回来了。
高三提前开学,他只休息了几天,很快又回到学校。
八月底,一家人除了林聿都一起送林槿去邻市的高中。他就读的班级,学生是从各个市精挑细选后组成的,几乎都是中考成绩最拔尖的那一批。
他们一家在宿舍楼前忙了一整天:布置买好的生活用品,帮他布置床铺,给热水卡和饭卡充值。
等一切都安顿好,该走的时候,林棉先要哭了。林槿说她是他见过最爱哭的人,但林棉也能看出他对她的不舍得。
开学前,学校安排了分班考试,成绩公布后按名次分班。
林棉站在布告栏前,在那一长串名字里,看到不少熟悉的同学。她和梁韵洁不在同一个班级。
早在之前,她们就已经很久没怎么说话了。表面上没有什么矛盾,只是慢慢就淡了。
很多关系都是,不维持也就逐渐没有了。林棉逐渐体会到成年人的心情。
高中的生活确实比中学忙碌和压抑,活动时间大大减少,自习时间大大延长,有时候上厕所都要算着时间去。她和林聿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在学校见面的次数几乎没有。高一和高三的教学楼隔着高二,她从窗户口都看不到他们那边。
倒是偶尔见过几次章慧泽学姐。她的身形比以前有些佝偻,她告诉林棉自己已经决定放弃竞赛路,身体吃不消,精神也撑不住。林棉听了,替她惋惜,也有些释然。有个健健康康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她依旧是林棉心里最好的学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连学姐都承受不了的路,林聿还在咬牙坚持着。林棉不敢去想,他一个人扛着那样的压力,会有多累。
到了九月底,林毅之准备带几个孩子去日本。这不是纯粹的旅游,他们公司的制造产品要去参加在日本举办的一个展会,也有些交流活动。借着这个机会,他干脆带上他们,一起出去走走,也当是放松。
签证是几年前就办好的,总是没有机会去,拖到现在。林聿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十一期间出去玩耽误进度。但林毅之坚持,他说:“总不能一直只读书不休息。机器人都扛不住。”
展会在名古屋。第一天达到目的时比较晚,第二天他们出发到三重县泡温泉。
那家温泉酒店建在山脚,背靠着秋日刚染黄的枫林,房间带一个露天风吕,打开拉门就是一片雾气蒸腾的石池。
林棉喜欢这样的地方,有种与世隔绝的美丽,因为一切都是陌生的,而陌生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可以一直住在这儿,”她撑着下巴说,“最好不用上学,也不用考试。”
林聿没她的好闲情,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他还在做卷子。她只好先和林槿去泡温泉。露天的公共汤池被山石和红叶围绕。林棉坐在池边,把迭好的小毛巾放到眼睛上,闭目靠着岩壁。她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哥哥没来。泡温泉那种安静放松的感觉,很难和他分享。于是她回来后找他,特意叮嘱明天要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出了点小意外,一个有心血管疾病的年长游客突然晕倒。
当时现场稍显慌乱,有个男生挺身而出帮忙急救,顺口喊了林棉搭把手。
林棉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下意识地上前协助。起初还以为他是日本人,后来两人并肩坐在休息区喝水时,她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在日本读书的中国留学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感到意外地高兴。因为爸爸要留在名古屋参加展会,其余人则计划前往富士山一带游览。从名古屋过去路途并不短。正巧,这位叫刘旭的中国留学生愿意做他们的向导,他在日本生活多年,对当地的交通和行程安排都十分熟悉。
十月初的富士山顶尖已经有了积雪,如一顶安静的小银色帽子。山脚下的风带着薄雪的湿意,山麓小镇街道两侧是低矮的日式木屋。
他们三个和刘旭一起出门。
林棉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浴衣外套,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枚小巧的发饰,一路上和刘旭一直聊个不停。
走到一排自动贩卖机前,刘旭说帮他们拍照。她捧着刚买的热饮,穿木屐的一只脚提起,以一整排色彩斑斓的饮料罐为背景。
“好厉害,简直像日杂封面。”林棉看相机里的照片,毫不吝啬地夸他。
林槿看着,有点不解地偏过头问林聿:“为什么要在贩卖机前拍照啊?”他是真的不懂女孩子的兴奋点在哪里。
林聿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刘旭也要帮两个男生拍,林槿不好意思拒绝,林聿只说自己不爱拍照。刘旭能明显感觉到,林聿对他并不友善,好在他不太在意。
刘旭可以不在意,但林棉很在意。他们高高兴兴出来玩,就他一个人冷脸,对她冷脸也行,为什么要对不认识的好心人。
回旅馆前的一段山道上,林棉走在林聿身边,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没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你对刘旭那副样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是好心帮我们。”
林聿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有吗?我不需要他帮忙也可以到这里。”
“才没有。你根本不懂日文。就是因为我们不懂日文,也不懂这里的规则,第一天地铁就坐错了,浪费了很长时间。”
林棉越讲越起劲,简直有些滔滔不绝了:“而且因为沟通不顺,我连药都买错了。”
“你是发现别人比你能力强。你就受不了了。到陌生的国家,让你发现自己不过如此。这伤及到你岌岌可危、可笑的、男人的自尊心了。”
林聿停下来,说:“我听明白了,你还在介意上次那件事。”上次他检查她手机的事情。
“是的,就是上次的事。”
林聿点点头,像是接受了她对他的判断,不再为自己辩解:“好。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他落下她,任由林棉站在原地,风从林道两侧扑面而来,借由墨绿的群树发出幽怨的吟唱。这里她没来过,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他不能这么对自己,一点也不坦诚,这算什么,他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地去约束她?如果只是哥哥,他不应该做得这么过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这里不远有个?CLAMP?展览。林棉多付了一天的费用,请刘旭陪她一起去。
开车出发前,刘旭扣着安全带问她:“你男朋友呢?怎么不一块来?”
“什么男朋友?”
“那个比较高的。”刘旭讲什么都笑意盈盈,“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我是有女朋友的。让他不要担心。”
这件事刘旭之前告诉过林棉,出于对隐私的尊重,林棉没和其他人说。
林棉通过他的描述,知道他提到的男朋友是谁,先是有些尴尬,但她也没有否认:“他对这些不敢兴趣。另外,我想替他说不好意思。”
“没事,”刘旭打了个方向,“年轻的时候谁不这样。吃醋拧劲。现在我就好很多了,如果我女朋友还有其他男朋友,我也不会在意,只要她是真的高兴。”
刘旭的话让林棉很是惊讶,看他也不像是看玩笑,带着云淡风轻的真诚。这样的心境她还远远不能够达到。她会在意对方的动机,也会反复纠结于那些没解释清楚的问题,对于他们的关系在模糊地带格外敏感。如果有其他人介入,更是不可忍受。
“我觉得他没有十分喜欢我,如果喜欢我不是应该勇敢地保护我们的关系吗?”
“好吧。但你自己也可以去保护这段关系。安全感是勇气带来的,而勇气是越用越多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车窗外的街景不断闪过,林棉偏头望向窗外,没再接话。
&?展览设在商场顶层的临展空间。刘旭说他一直以为林棉喜欢的不会是这样的风格,林棉对他的判断反倒不能理解。
“我只是觉得他们表达的个人主义,还有爱情观都很独特。”他耸耸肩膀,“别介意,我观察别人是出于工作需要。只不过直觉也会失灵。”
他们一起走进展厅,四周是原画、线稿、分镜台词,还有悬挂在空中的透明长卷,印着作品对白。
林棉站在《东京巴比伦》的展墙前停了好久。角色人物眼神低垂,一只白鸦代表着命运,以沉默的方式站在他身边。
她小时候看这个故事时并不太明白,只觉得它阴沉、压抑,像有一层看不穿的暗影罩在上面。
星史郎说过一句话:“心即使受伤了也不会流血,所以在哪里受的、怎样的伤,就连自己也不清楚。”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再看,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有些长大后要用到的道理,其实早就藏在过去的故事里。就像答案从来没有消失,只是被藏进了问题本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旭请她吃了烤肉,还一起喝了点清酒。等送她回旅店时,天色已经有些晚。
他们走到拐角处,正好遇见刚从浴场出来的林聿和林槿。两人都换上了灰色浴衣,头发还微微潮着,身上带着一股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
倒是林棉身上带点烤肉味和酒气。
刘旭把她交给他们:“省得我找了,我还有客人要接,就不进去了。”
他们把有些微醺的林棉拖回房间,有把她仍在榻榻米上,预备让她自生自灭。
隔壁,林聿坐在矮桌前写作业。纸门紧闭,屋内只亮着一盏靛蓝色罩子的灯。
“可以给我倒杯水吗?”她虚弱地喊,像白衣的幽灵。
林槿走过来拍拍她,俯身闻闻她的衣领:“你有点太过分了。”
“小时候明明说好,一起去看富士山。现在终于来了,你倒好,跟别人出去吃饭喝酒,把我们晾在这儿。”
“天呐,我居然是这样的人。”她侧身撑起自己,又倒了下去。她连这些都忘记了。
“你可别吐啊。清洁费很贵。”林槿往后躲了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会的。”她闭着眼,把脸埋在臂弯里。
林槿看看她,醉醺醺的模样,衣摆皱成一团,像一只潦草的老鼠,想去便利店给她买些水和醒酒的东西:“你好好躺在这里。”
林聿听见身后的袄门被推开后发出的咚的一声,林棉拖着身体过来,然后双腿跪下。
他没有关上通向院子的那道障子门,夜风从外头缓缓吹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清气。院子里种着两株小松,一丛青苔沿着石板铺展开去,石灯笼下,几朵刚绽的白椿藏在阴影里。
“我要和你说话。”她说。
“我原本是要等到你竞赛比赛结束,和你说这些的,但今天我发现我等不了了。”
林聿头也没抬地说:“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林棉自顾自说下去,“如果我喝醉了。”
她停顿住,最后确认自己马上要说出口的那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还会记得那天你亲我了呢?”
林聿的笔这才停下来。
“哥哥是不会那样亲妹妹的。不会。”
“林棉,”林聿语气依旧平静,“你就是醉了。你说的话,都是胡话。”
他始终没有看她。
“没有。你回吻我了。”
长久的沉默,林棉知道他在以沉默作为默认。
婚礼那天晚上,她的嘴唇碰到他的,他自然是没有办法抵抗的。他从来就不擅长拒绝她的靠近。几乎是瞬间,他就回应了她,那是不容思考的。而她也并不迟疑,很快跟上他。
那些原本从未经历过的触碰、轻咬、吮吸,她都在那一夜里迅速掌握,如同本能被唤醒,无需引导。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人,擅长亲吻,天赋异禀,早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在身体里埋下了相同的剧本。他们无需练习,就能吻得那么契合,像是命运安排的无声配合,只等着那一刻被触发。
他搂住她的腰,热度从胸脯传来,像某种柔软的哀伤。他吻掉她的眼泪,这令她感到一种末日般的沉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意的是,你把我当做什么人,只是妹妹吗?如果只是妹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又是新的一轮沉默。灯下的影子被风切得支离破碎,他的笔搁在矮桌上,没有再动。
林聿终于开口:“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林棉的眼睛望着他的侧脸,一点都不想哭。她往前一步,跪坐得更近了些。
“或者,”她语气更冷静,“我换种方式问你。如果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易洵,说我要和他交往——”
“你会不会答应?”
“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他看向她,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特别的痛苦,只是一种疲惫得近乎绝望的表情。她此刻的质问,更像救他的绳索。
“请你说爱我。”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林棉眼里炽热的爱恋,让他再也无法否认自己。
“林棉......”他叫她的名字,下定了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口传来一声塑料袋晃动的响动,林槿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走进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很快移开。
从日本回来后没几天,林聿就要出发去参加数学竞赛。比赛时间并不长,只安排了两天。
除了这件事,家里还有另外一件大事。他们终于要搬进新家了,只等林聿比赛结束。
“是联排别墅,”林毅之说这话时颇自豪,“前后都有院子,阳光特别好。”
这样,妻子就可以在院子里种更多她喜欢的植物,给林棉搭上她从小就梦想的秋千,甚至养一只狗。他自己已经搭了一个小暖棚,种植上了小番茄苗。
林棉不喜欢搬家,搬家就意味着要把一切推倒重来。
但是林毅之很期待,早早地就把自己那些年存下的东西整理了出来,放进纸箱。
“快来帮爸爸。”他在客厅里叫林棉。
“为什么还要往家里搬这些奇怪的东西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东西都是爸爸的收藏,光是老唱片就有一箱。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好东西都是留给你的。”
林棉只好坐下来和他一起整理。她翻到了爸爸上学时候的日记。记录着哪天和同学去看电影,哪天下地帮忙种地,还有某个夏天从桥上跳进河里游泳。
“爸爸,想不到你年轻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林毅之笑笑:“等哪天有空,我慢慢讲给你听。”
出发的前一夜,已是凌晨,林聿毫无睡意,他下床。
他敲敲林棉的房门,没想到她也没睡,好像是特意等他。
“林棉。”他压低声音,家里其他人都已经休息。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棉点点头。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两个人站在放门口。黑夜沉沉地笼罩着这一隅,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林聿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等我考完试回来吧。考完试我再和你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林棉有些失落。
“一些无聊的话……无聊,总之不重要。”
他这么说着,还是伸出手,揉揉她的耳垂。
“耳钉挺好看。”他找了个借口。
林棉没有躲,反而顺从地将脸在他掌心蹭了蹭。
黑暗中,情绪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冲动变得难以抑制。他主动抱住她。她把自己全身心地蜷进他的怀抱里,像是找到了栖息之地。
“不要又反悔,不和我说。”她轻声请求着。
周遭静得出奇,她甚至觉得他屏住了呼吸。他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按住她的肩,将她轻轻带近。
然后,他将自己的脸慢慢贴近她的,像是下一秒会吻下去,又像只是把脸埋进她的发间,寻找一片黑暗中属于他们共同的呼吸。
林棉将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触碰到他温热的腰腹。指尖按压,那是轻微的挑逗。
这使得他的意志有些松懈,林棉发现了他的呼吸有些加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就说,好吗?”她环住他的腰,语气里带着一点急切,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颤抖。
她感觉到自己在害怕。不是怕听到答案,而是怕不能听不到。
说出来,要说什么,是不是她想的那些?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林棉明白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我会等你回来。”
“嗯。”
他亲亲她的头发,像是承诺她。
“不要让我等太久。”
她的眼里藏着太多东西,没有落下的泪,没有说出口的害怕,也没有要挟。只是在将他们共同的命运托付给他。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对话中那些真正的、难以言说的存在。那些人就在不远处。似乎只要等到那一天,一切问题就能迎来终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的考试是今天下午结束的。林毅之和王婉上午就准备开车去那个城市接他。
不论比赛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决定去见他。
这一趟更像是一种补偿,补偿这些年里,他们对这个孩子长久以来的亏欠。
他们知道,那些他独自扛下的压力、沉默中的努力、以及多年不曾表达出来的委屈,都不是一次考试就能衡量的东西。
哪怕不能弥补过去,也希望他能在走出校门的那一刻,看见他们的等待,于是,从今天开始,他终于可以安心而自由地,去过他真正想要的人生。
而林棉的心绪分外杂乱,不祥的念头一再浮现,她害怕从今天开始,这世间没有谁再肯轻易放过他们。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虔诚祈祷,祈求爱人的归来,也祈求天地的怜悯。
妈妈出门前,告诉她,给她准备的三鲜菌菇馄饨在冷冻层,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一起去新房子看看。
“棉棉,爸爸种的番茄苗已经发芽了,再过几个月,新年时差不多就能吃了。”
只是后来,那个他满心期待的场景,再也没能等到他亲眼看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第一次知道所谓尸体的火化,并不意味着骨肉都会变成粉末。
“还是会有一些骨头,我们会用锤子敲碎然后再装进骨灰盒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向他们解释。
舅舅听着这些,点点头,太阳穴一跳一跳。
“推进去的时候,要让孩子们用力哭吧?好让他们的灵魂逃出来,不被火烧掉。”旁边有个不太认识的亲戚说。
说到孩子,舅舅发现了林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站在一起了。他立马就生气了,大声喊:“宜兰,把孩子带过去!不是让你看着她吗?怎么这样的事也做不好。”
于是林棉被舅母拉走了。她没有在哭,但总有人劝她哭,说是哭一哭,憋在心里不好。
在这个专门给逝者亲属等待的大房间里,他们依然对她这么说,围着她,正如她刚诞生时一样。只是把笑换作了泪。
林棉看到父母的名字在正前方的屏幕上滚动起来。很多年前,在他们分别出生时,他们的父母也是在医院屏幕上看到自己滚动的名字。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站在前台,招呼下一户人去领骨灰。他说话的声音低哑,削弱的身体像是从那堵泛着病态绿色的墙上剥落下来的,那面墙划分开两个世界,阻挡生的一切可能。
想到这里,林棉猛然慌了,像被扔进水中的小动物。她推开挡在眼前的所有人,试图找到一条去往哥哥的路。但哪里都没有他。
她回忆起来了,他们把她和他分开了,不放在同一间屋子里。他们害怕她会攻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怎么会伤害他呢?她那么爱他。这些人都不懂。
在急救室里,他浑身颤抖着。
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办。林聿从来没有那样问过她怎么办。
她不该怪他。她该怪那个醉酒的司机,怪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怪撞击连环上演的那些失控的车,以及怪这个世界的无常与恶意。
但她怎么可能不去怪他,他们是为了他才会开上那条高速公路的。
她要恨他。恨他还活着,恨他的无能为力。恨他代替了他们留下。
叁个孩子被分别安置。林棉由舅母看顾,林槿被送去了小姨家,至于林聿,他坚持可以在原来的家里。舅舅怕他自责太深,不放心,搬了过去。
那年入秋,在王子瑜的记忆里,与往年有些不一样。她开始学汉语拼音,姐姐搬进了她的房间,不远处的商铺搬来了麦当劳;也有不那么好的消息,运算题经常出错,奶奶生病住院,同桌说她有点胖。
妈妈异常忙碌,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波,忙到有时顾不上她。于是,那段日子她不用准点刷牙,也不用按时上床睡觉,还常常能多看一会儿动画片。
这天傍晚,动画片正播一半,荧幕突然跳转成五颜六色的广告。客厅陷入一种空洞的嘈杂声里,她看见长时间不出房门的姐姐走出来。姐姐戴上帽子,像是要出门。
“姐姐,你去哪里?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害怕一个人在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王子瑜的手牵着姐姐的手,走在傍晚的马路上,这一天天空是橘红色的。慢慢地,热闹的地方离他们越来越远,走入的地方越来越空旷。她注意到姐姐手上挂着一个钥匙串,上面挂着一把小刀,壳子是银色的,镶着几颗亮晶晶的宝石。随着她们的走动晃动,她看那把小刀入了神,也就不觉得单调了。
快要走不动的时候,王子瑜才发现,她们竟然走到了姑姑家。姑姑和姑父去世了,就在不久前。人变成了小盒子,名字从黑色变为红色。
姐姐用钥匙打开门。王子瑜跑进去。屋子不像以前那样明亮,四周的窗禁闭。餐桌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没有人待的屋子也会一点点衰老,然后漂泊的未知小生灵就会在荒芜的屋里落脚,这个想法让王子瑜有些害怕。
姐姐看起来无知无觉的,她走到阳台,枯掉的草勾她的裙摆,她没在意。姐姐伸出手把窗户打开。风一下子灌进来,窗帘扬起,像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呼吸。
王子瑜这才发现,原来走着走着,天快黑透了。
林棉走进父母的房间,没有开灯。屋子陷在残余的暗色里,熟悉的摆设在模糊的轮廓中沉默着。她几乎无声地走到梳妆镜前。在抽屉里摸索到一圈冰凉的圆弧,那是妈妈的玉镯。她把它拿出来,一点一点地推上自己的手腕。
这个玉镯是外婆给妈妈的成人礼物,本来等她成年的那天,也是要给她的。
她就在镜子前坐下,腕上的玉镯还没有和她同温。
然后林聿走了进来。没有回头看,林棉就觉察到了。那是一种完全说不清的直觉。
“我以为你不在家。”林棉说。
“你这些天上学了吗?”他的声音低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办法去学校。”她停了一下,确认自己能说下去,“我哭不出来。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握住她的手。他蹲下身,在她面前与她平视:“你怎么了?”
林棉低下头,看着他们的手,对于这样两只经常交握的手,她感到陌生。
她问:“哥,我们要怎么办?”
短短几天,她倒退回了那个无助的孩子,眼神里有迷茫和无措。她不知道他们叁个该怎么办。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怎样继续下去。
“林棉。”
可惜他也给不了答案。从接到那个医院的电话开始,接下来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没有答案。
“我的胸口好疼。身体哪里都很疼。”她的声音好像在向他求助。
他靠近她,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他也想劝她哭出来,可他比她都清楚那毫无用处。
就在林聿不设防的时候,在他关心她,以为他们可以共同承担这场痛苦的时候,林棉举起隐藏的另一只手,将弹簧刀毫无预兆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哥,死了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定是我们的错,才害爸爸妈妈死掉的。
刀刃没入半截,林聿只是不稳地用手撑了下地,他低头,看到了那把插在自己胸前刀,没有吭一声。
直到血涌出来,林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原本是冲着心脏去的,可最后那一下,还是偏了。这个位置的血尤其多,热流从刀柄下汩汩涌出。
那些血是有温度的,和被她伤害的人一样,也是有温度的。他看她的眼神没有愤怒,而是温柔的宽容与理解。她从未想过,伤害一个人竟是如此困难的事。
血越来越多,沾到她的手上到处都是,林棉惊恐地看着他。
就在她几乎要松开手的时候,林聿反握住她的手。
他的力道比她想象中大得多。他帮助把她的刀捅得更深,刀刃狠狠刺进去,在骨与肉之间碾压、旋转,协助她完成一场对他的杀戮。
“不要放手,不要心软,我帮你。”
林棉腿软得跪下来,眼泪来得毫无预兆:“不行,你不能死,哥,你不能死。”
她慌乱地用手去捂住他的伤口。眼泪不停地流,像晚来的雨。
“来人。”她嘶声喊道,头发上也有血,“王子瑜,舅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没事的。”林聿安慰她,一滴泪从他的左眼眶滑落。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背上,安抚着她失控的情绪,“你看,你终于哭了。”
父亲那边,几乎没有还在世的至亲能出面处理后事,以及后续的诉讼赔偿。最终只能由舅舅出面主持。
那些遗留下来的财产记录,是林棉亲手交出来的:“爸爸重要的文件都在这里,我拿给你们。”
前两年,林毅之曾突然将这些事告诉过她,他的东西都分别保管在哪里,怎么联系律师,还有一些密码内容。那时她还和爸爸生气来着,她以为,她永远也用不到的。
根据林毅之的遗嘱,有部分条款要到他们成年后才生效执行。有部分遗产最终由外婆代为保管,作为叁名未成年孩子的监护人接收处理。关于部分不动产的分配,则达成共识:待叁人成年后,再由他们协商分配。
父亲生前公司的合伙人,在葬礼上送来了花圈和信封,里面是支票。他们表达了愿意资助孩子们生活学习的意愿,但舅舅婉拒了。
“叁个孩子,我们家还是养得起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林聿住院。医生说膈肌刺穿,肺表层划伤,已经缝合处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舅舅有些为难地提起,希望这件事不要按“故意伤害”处理。林聿安静地听着,替他解开那些未说出口的愧疚:“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他说这样的话,舅舅叹气,伸手摸摸他的头。
“好孩子。”他说。
病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输液管里液体一滴一滴下落。林聿闭上眼,在这里,他想起那件他对谁都没有说起的事情。
那场车祸里,林毅之当场死亡,滚落的重物直接砸中他的头。因为丈夫本能的保护动作,王婉躲开了,没有立刻死去。她被从扭曲的车体中救出来。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林聿看见她的目光短暂地聚焦。他叫她妈妈。
她微微张开嘴唇,说出两个几不可闻的音节:“林聿……林棉……”
她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但他明白她的意思。
请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女儿。妈妈拜托你。
林聿无措地点头,母亲望着她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露出了这一生最后一个虚弱的微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棉回到了学校。因为离开的时间太久,错过了与新同学熟络的阶段,大家看她的目光都不太一样,但她装作没注意。
她擦干净有些落灰的座椅,收拾桌肚的时候,她发现里面有一个干瘪的橘子。那是妈妈让她带的,可以补充维生素,换季的时候容易感冒。
林棉用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不想让人看见。
接下来的几天,她沉默地上课、交作业,和以前一样。
直到某天传试卷,她注意到一个名字:汪文芸。有些耳熟。后来想起原来是那天在美甲时遇到的女孩子,她是新转来的同学。
换作以前,林棉肯定会对她充满好奇,也许还会主动攀谈。但现在,她只是把卷子继续传过去。
她依旧住在舅舅家。她不在意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的家,甚至连林槿、方晏她也不在意,她不见他们。如果可以选择,她谁也不想见。那些来自朋友、老师和同学的关心讯息,她统统删掉。
至于那个人,她只要一想到他,胸口就像被一根钝钉钉住,剧烈地疼起来,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同桌俞慕是个友善的女孩,她看她脸色发白,问她要不要去校医那里。林棉摇摇头。
新班主任张老师是任课数学,他走进来,像只憨态可掬的企鹅。他和全班同学说着这周学校的安排,又提起刚刚公布成绩的数学竞赛。学校获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在整个省里名列前茅。他报有哪几个同学拿到了国家级一等奖,想借此鼓励同学好好学习。
报到林聿这个名字的时候,班主任停顿住,直接把复杂的目光投向林棉,周围的同学也纷纷看向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那场严重的连环车祸,他们的身份变成了报道里林姓企业家的逝者家属,三个不幸的兄妹,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林聿的妹妹。
林棉低头,她不愿意看他们目光里的同情或者好奇。她把自己当作蜗牛,用壳抵挡住别人的凝视。
晚上吃饭时,还是只有舅母在。她照旧炖了鸡汤,她每天都变着花样做这些。林棉没有问舅舅去哪了,她大概能猜到。
临睡前,屋里昏黄的灯还亮着,林棉听见舅舅回来了。客厅里传来压低的声音,他们在小声交谈。可说着说着,舅舅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谁也劝不住他。”
他嘴里的“他”一字,让林棉的胸口又隐隐作痛,她咳嗽几声好让自己舒服点。
随后,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他们不再说话了。
过了两周。周四傍晚大课间,是一周中难得的放风时刻,休息时间比平常更长一些。住宿生趁这段时间打理个人卫生,他们走读生就是自己安排。多数人都出去玩,林棉向老师申请了免上晚自习,所以她留在位置上,抓紧时间做作业。俞慕陪着她。
俞慕注意到窗外有个女生在教室门口停留,她频频看向她们两个的位置。俞慕小声问林棉:“外面那个女生好像是找你的。”
林棉抬起头,居然是梁韵洁。她想不起她们还有什么交集,但看到自己看向她,梁韵洁眼神里的焦急更明显,表明她的出现是有重要的理由。她只好放下笔,起身走出去。
梁韵洁看到林棉,第一句话就是:“你都做了些什么?”这句责怪劈头盖脸,林棉局促地把肩膀缩起来。
“林聿把保送学校改成H大了,”梁韵洁盯着她,语气的怒意明显压着,“你明明知道他可以去B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H大在安城本地也算声誉不错,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全国排名靠前的B大。那所在北方的高等学府,数学系在全国几乎是金字塔顶尖。只要是理智的人,都明白该选哪一所。
“你在说什么?”
梁韵洁看见她眼里的迷茫,被彻底激怒,语气陡然尖锐:“你还装?你害了他你知道吗?他的一辈子,都要被你毁了!
林棉站在原地,像有钝器在敲击,耳边嗡嗡作响。
事情在她脑海里串联,难怪舅舅那样激动。她当然能明白他做这个决定的考量,他是要把自己的未来作为一种赔偿,把她失去的交还给她。
“我去问他。”林棉喃喃地说。
“你最好去让他改回来,你会是他的拖累,林棉,我一开始就知道。”
林棉拼劲全力地奔跑,走廊上的人纷纷侧身让开。因为这样的奔跑,她的胸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痛。
冬天的风寒意瑟瑟,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肆无忌惮地扑打在她的脸上。
很明显,整个高三班级还在上课,整栋楼很安静,只听到耳边的风声。
她冲上楼梯,脚一滑,狠狠摔在台阶上,膝盖磕到了石角,脸也蹭到了地上。但她没有停,很快爬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三二班的教室门虚掩着,她不加思索,一把推开。门撞在墙上发出声响。
讲台上的老师停下讲课,粉笔悬在半空,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林棉站在门口,剧烈地喘息着,背微微弓起,像一只因缺氧而蜷缩的鸟。
“这位同学......”老师迟疑地问。
她哑着嗓子说:“我找我哥。”
“你哥哥是——”
话音未落,最后一排的林聿站起身。他没有多说一句话,越过众人的视线,径直朝她走去,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走廊空荡,脚步声回响。
外面,积压了连日的阴冷,天空终于下起雪来。
林棉的眼睛红红的,试图挣开了一下,没成功,被他强硬地牵住,脚步几乎是被半拖着往前带。她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尖利地喊:“我不需要!不需要你来照顾我!”
林聿的脚步没有停顿,反而更用力地牵住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花一片片,裹挟着千万里未落的雨,洋洋洒洒。
有同学惊喜地把手伸出窗外,去接住这个冬天第一次来临的雪花。
“你听清楚没有,我不需要你留在安城!去把表格拿回来,改掉!”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棉,”他开口,说话的声音过分平静,“表格我已经签过字,交上去了。”
雪飘进廊道,落在他们头发上,几乎瞬间就融化成水。
“那也还来得及改!你去把它拿回来!”她的情绪已近失控,踢他的腿,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砸向他的背,“你听到没有?你要去北方!你听到没有!”
“林——棉!”林聿恶狠狠地叫她的名字,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她也瞪着他,眼圈通红不说话。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动了动,有些泄气地,握她的手松了些。
就在那一瞬,林棉全力挣脱开来,再次奔跑出去,迎着风雪。
她要自己去教务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教学楼的楼道冷风呼啸,而教务处却开着暖气。扑面而来的热气和她胸口的冰冷交织得更难受。
林棉一头冲进去。几位老师正低头忙着,听见动静,有人抬起头。
“同学,有什么事?”
“请问哪位老师负责保送申请工作的?”她跑得气喘吁吁,声音有些颤抖。
坐在最里面的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抬起头,眉心微蹙:“怎么了?”
林棉顾不上多说,冲到她工位前,脸颊通红,几乎是带着求救的语气问:“老师,交上去的申请表格,还能改吗?我想改一次。”
老师的神情立刻冷了几分:“已经截止了。材料昨天已经交上去了。”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放下笔,看着林棉,“我之前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签了字就不能改了。你们怎么还来问?”
“我是想改我哥的保送申请。”林棉忙解释。
那位老师听完,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那你来就更没用了。这种材料必须本人签字、本人递交,你代替不了他。”
“老师,求您了……请您帮帮忙。”她几乎是哀求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说了,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老师拍一下桌子,“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招生工作当儿戏吗,想改就改?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哪个班的你?”
“那我可以给H大打电话吗?他们招生办的老师。”
“你打给谁也没用!”老师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说了,这些材料已经截止了,已经上交了。你要我说几遍?”
林棉垂下头,无措地倚在工位的挡板上,唇角抿得发白,头发和衣服散发着湿气。
老师本想再说几句训话,看见她那副模样,终于软下来一些:“要改谁的呀?”
“高三二班的林聿,学号最后六位是251749。”林棉猛地抬起头,熟练地报出名字和数字,声音带着一丝颤意,她以为还有希望。
“林聿?你是他妹妹?”老师一愣,重新打量她,多了几分迟疑,“可这事……不应该啊。他要保送哪所学校,学校领导、他的班主任老师,还有你们家长,不是都劝过他了?是他自己坚持的。”
她说着摇摇头,语气转为叹息:“确实有点可惜啊,怎么会选H大呢?明明可以去B大的,他那成绩,稳进没问题的。”
“我们当时也很惊讶,听说……他父母出事之后……”老师收住话头,意识到什么,表情一紧,改口说,“唉,你们......真是可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聿站在楼梯口,仰头望着她。
林棉一言不发,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朝下走来。她走得很慢,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走到倒数第二阶时,她停住,突然蹲下来,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看起来像一只迷路的鸟,羽毛凌乱,脖颈低垂,找不到可以栖息的枝桠。
她的头发和眼泪杂乱地糅在一起,手背上也蹭破了皮,血迹干涸。她不去擦,只是用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在防备着这个世界。
雪已经停了。楼道很空旷,冷风从没有窗户的地方猛烈地灌进来。
林聿走近她,缓缓伸出手臂,要去牵她:
“我们回家吧。”
林棉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湿漉漉地盯着他看。那一刻,她眼底有难以言说的悔恨。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抬手,把他伸出的那只手打掉了。
“是我自己愿意的。是我自己。”他说。
林棉摇摇头:“你要去北方,一定还有办法改的。我可以去找校长,找舅舅……舅舅应该认识他们,实在不行,还可以找爸爸的朋友……总会有办法的。”
林聿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你的脸擦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管我脸干什么!”她站起身,毫不留情地一把将他推开,力气大得几乎是在发狠,像是要推开一切让她痛苦的东西。
“不好看了。”他摸摸她脸上的伤痕。比起她的愤怒,他显得分外平静。
他看着她,补全这段日子里无数次想象过的她的模样。他太久没有看到她了。他们重新生活在一起,是从幼年那个炎热的暑假开始的。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从未真正分开过,直到这一次。这段时间是他们分开最长的一次。
比起将来要去哪里,林聿更在意的,是她现在在这里。
“回家吗?”他低声问,“我们回家。”
林棉没有回答,只是用双手捂住了脸。他上前抱住她,她没有挣开,把脸埋进他脖颈处,像是藏进一块安静的暗夜里,无声地哭了起来。林聿抚着她的头发。寒风掠过,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陪她,一同承受这个冬天。
舅母看到林棉和林聿一前一后进门,明显愣了一下。
她从客厅出来,语气尽量平常:“外面很冷吧?幸好雪只下了一小会儿。我正好煮了红枣姜茶,你们喝点暖和暖和。晚饭还要等下。”
林棉嗯了一声,她摘下围巾,林聿接过来和他的围巾一起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舅母的视线落在到她脸上:“棉棉,你脸怎么了?”
她的目光在兄妹之间转了一圈,怕他们之间闹了什么新的不愉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下楼时不小心摔倒了。”林棉说。
舅母听着这话,目光却没移开她的脸。她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法,但她也知道,林聿不可能真的动手伤她。
“王子瑜,帮妈妈去拿碘伏。”
王子瑜的眼睛还黏在电视机上的卡通人物上,听见这话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声,身子一动不动。
“我去拿吧。”林聿说。
“不用了,”林棉立即开口,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只是一点点。”
舅母端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走出来,把杯子放在桌上,带着点心疼地念叨:“哪是一点点,这么白净的脸,爱惜都来不及。”
她招呼林棉和林聿:“快过来,趁热喝。”
接着语气一转,朝客厅喊:“王子瑜,电视给我关掉!叫你拿个碘伏,磨磨蹭蹭的,耳朵是摆设吗?”
“好烦啊!”王子瑜尖叫,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正好卡在卡通片最精彩的地方,她气鼓鼓地走去拿碘伏。
回来时,她看到林聿正坐在餐桌旁,眼睛一亮,语气立刻变了:“哥哥,你好久没来我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放下碘伏,用手臂环绕住林聿的脖子:“哥哥,你的伤口好了吗?那天我还以为你要死掉了。”
林棉舀姜茶的手一顿。
舅母立刻打断:“子瑜,别胡说八道。”
林聿自然接过话头:“已经没事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得轻巧,还刻意绕过了死这个字。
这当然是假话,他的胸口那里留下了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疤痕,还没有完全长好。医生叮嘱他短期内不能搬重物,肺那块也要小心。
“那就好。”王子瑜放下心来,那次真是太吓人了,她看见哥哥和姐姐身上都有血,幸好爸爸已经在门口了。
“哥哥,你今天住我们家吗?和姐姐一样,你们能都住我们家吗,好不好?”
林聿没有立刻回答,舅母倒先开口:“是啊,你也住过来。我社区的工作时间能调,照顾你们也方便。”
她话音刚落,林聿看向林棉。而林棉只是低着头,盯着碗里的姜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说:“不了。等保送录取下来,我基本不用去学校了,我想先找份工作。住这里就太打扰了。”
舅母敏锐地捕捉到了保送录取这个词,下意识地看向林棉,确认她是否已经知情。看不太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些,她轻轻叹一口气,语气尽量放缓:“怎么这么急着工作?等天暖一点,陪林棉去看看你们外婆吧。她最近总念叨你们两个,还有林槿。林槿也不打电话过来,不知道回去上学没。”
“舅母,”林棉抬起头说,“下周我想搬回家。”
舅母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林聿也有些惊讶,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他没想到,她还会主动提起回那个家。
王子瑜最先反应过来,不高兴地喊:“不要!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舅母一时间没表态,她以为这是他们兄妹两个事先商量好的决定。她看看林棉,又转头看林聿。
林棉继续说:“舅母,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舅母还没来得及回应,林聿便接上了话:“我也会照顾好她。”他的语气更认真,像是在替她担保。
舅母听完,笑笑:“等你们舅舅回来,我们商量下。”
等舅舅回来吃饭的这段时间。为了不打扰林棉学习,林聿在餐桌上教王子瑜做算数。
“你教我做算数,姐姐教我做拼音。所以你们还是住我家吧。”王子瑜试图挽留他们。
林聿想了想说:“我说了不算,你得去问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子瑜听了,朝在房间里学习的林棉喊:“姐姐,你和哥哥一直住我家吧!好不好?”
林棉听到王子瑜的声音,站起来把房间门关上了。
“她把门关上了。”王子瑜看到后说。
林聿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点点头:“是的。”
“她讨厌我们两个。”王子瑜自言自语。
林聿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着说:“其实我的拼音也是你姐姐教的。”
王子瑜听到哥哥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很高兴:“好丢脸,拼音都不会。还要姐姐教你。”
“她教得很好。现在我说话很标准。”
林聿话音刚落,便察觉到那一瞬的轻快是多么不合时宜。那些日子虽好,终究早已过去。想到这里,他胸口那道伤口闷痛起来,随着呼吸抵着,渗出痛来。可能是恢复期,这些天都会突然这样。
其实,这扇门的隔音并不好。即使关上了,林棉还是能听到王子瑜和林聿在外面说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握着笔,卷子摊在面前,一个字也没写。
这样一个人待着的时刻,林棉又觉得自己其实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搬回那个家。
今天发生的那些事,在她脑海里反复重演,如果自己能早点知道,如果那时候她没有逃避开,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无法停止回想,也无法停止自责。
家人不是用来互相伤害的,从来不是。更不是用来牺牲或成为谁命运的绊脚石的。
可她却眼睁睁看着,那个原本可以拥有更好未来的人,因为她改变了人生的方向。她要毁掉他的一生了。
梁韵洁说的对。她是他的拖累。就算林聿不这么认为,她也知道这是事实。
她已经成为那种最糟糕的家人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
这个念头让她的胸口又疼痛起来。她低下头,额角抵在桌面上,眼眶酸得发涨,连呼吸都颤抖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到了晚上九点,舅舅还没回来,只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事。他们便先吃了饭。
舅母几次挽留,连床铺都铺好了,但林聿还是坚持要走。她站在门口送他,递给他一袋前几天刚包好的毛豆茭白馄饨,还有几块甜咸芝麻饼。
“圆形的是甜的,长条的就是咸的。”舅母解释着。
“这天气哪来的毛豆?”林聿问。他想到妈妈车祸前包好的馄饨还冻在冰箱,没人敢去吃。
“每年夏天就剥好了,冻在冰箱里,留着冬天吃的。”舅母说着,前年夏天他们办婚礼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王婉穿着浅色长裙跳舞,在草地上旋转,脸庞上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她依旧那么年轻,也会永远这么年轻。
她也看出了林聿眼里的神伤,但她很快压下那种沉甸甸的情绪,大人是孩子的依靠,如果他们先垮了,剩下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舅母拍拍林聿的臂膀:“明天还和林棉一起回来,来家里吃饭。”
林聿听到这话,眼神看向那扇仍紧闭的房门。到楼下空地,他抬头那扇扇窗户,连窗帘都闭上了。
王沂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外甥女坐在客厅里等他。他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凌晨两点了。
“棉棉,怎么还不睡?”他一边脱外套,一边走过去,“今天下午还下雪了。”
“舅舅。”林棉赶忙站起来。她显然等了很久,面前的水壶里已经空了。他随手提起水壶,走向厨房去重新烧水。林棉跟在后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于林聿的保送申请。我在想,能不能再试着改一改?我知道你认识不少人,特别是在教育系统。”
“棉棉。”他打断她,“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舅舅也就实话跟你说。这件事,我可以找人去打听,但大概率是不会成功的。”
“因为这件事,林聿自己是当事人。决定是他自己做的。他想留下来,照顾你,照顾林槿。你们还在上学,他放心不下。”
林棉有些逃避的样子。王沂看在眼里,语气更缓了些:“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接受不了。但是他说希望我们把他当成一个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来看待。我们毕竟不是你们的......父母,只能尽量劝说他。舅舅也很抱歉,没有改变他的心意。”
他换了角度继续说:“棉棉,你别太自责。我也是长子,我的父亲,也就是你们的外公,走得也早。我能理解林聿的想法。我理解他心里总想补偿些什么,哪怕没人真的责怪他。这或许是他减轻内疚、尝试承担的方式。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可以让他以后的日子里轻松些。”
“舅舅!”她还是不甘心,有些哽咽。
王沂叹口气:“林棉,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再亲密,也不能替对方活,也千万不应该互相背负彼此的人生。那样会很累,会走不下去。”
水壶“啪”的一声跳响,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王沂没再多说什么,倒了两杯水。他将其中一杯放到林棉面前:“喝完去睡吧。”
林棉在黑暗中默默地点点头。
舅舅没有答应林棉立刻搬回去住,说等过了新年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聿偶尔会和林棉一起回舅舅家吃饭,多数时候一路无言。从学校回舅舅家的路要换乘两次地铁,碰上上下班高峰期,车厢里人潮汹涌,有时候他们想保持一点距离都做不到,只能被人群推搡着挤在一块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总是很自觉地不碰到她。她拉着吊环站着,他便抬手握住上方的横杠,错开彼此的空间。
林棉通常是背着他。偶尔他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她的脸比前些天多了一点血色,脸上的伤也在慢慢好起来。
他们都没有再提起那天,他临出发去比赛前说回来要告诉她的话。
在地铁车厢穿过江底通道的那一段,窗外迅速陷入一整片黑暗。玻璃上映出他们彼此的剪影。风幻化成黑色的影子,从隧道深处呼啸而来,在车厢缝隙间擦过,带着一点幽微的低鸣。
父母的死,像一道无法翻越的障碍,横亘在他们之间。
过了元旦,外婆便开始着急地提前准备年货。她似乎希望通过这样的事情,来尽快冲散过去一年里的哀伤。
她一直是个坚韧的人。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又送走了女儿,患癌后做手术切割掉部分器官。但她从没真正倒下过,很纤弱的女人,根却牢牢扎在地里。
林棉、林聿和舅舅一家一起过去帮忙。外婆不回老宅的时候,就住在城南这个老小区里,一层的小楼,进出方便,也安静。
她看到他们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我都忙了一大半了。你们才来。”语气里有抱怨,但更多的是掩不住的高兴。
果然,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四大大盆馅料,黑芝麻核桃、红枣豆沙、青菜香菇和白萝卜丝,分门别类地装在木盆里。那些是用来包包子、做糯米团子的,外婆一个人已经把活干到一半。她做活很细致,处理得干干净净。
“妈,你怎么做这么多馅料?”舅舅脱了外套,有些无奈地说,“我不是说了吗?买点吃就行,或者请人做也没几个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舅母比舅舅有眼色,已经换上围裙走进厨房帮忙,笑着打圆场:“自己做的才有年味嘛。”
外婆没搭理舅舅,只回了一句:“外面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吃?等下做好,你不要来吃。”
林棉和林聿没有立刻走进厨房,只站在客厅那边,像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也没有坐下。
外婆一眼看见他们,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意:“棉棉、林聿,过来,让我看看。”
林棉走过去,外婆抬手摸摸她的脸,又拉过林聿打量一番。
两个孩子长得很快,眉眼里隐约有她女儿和女婿的影子。天命不由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们的手都握了一下。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小姨父领着方晏和林槿推门走了进来,他们两个看到林棉和林聿,没说话。
小姨父脱下手套,主动问:“我来晚了,还有什么活要干?”
“当然有。”外婆说,“正好缺你们这些有力气的来帮我搓糯米。”
他们四个并排坐在沙发上。王子瑜端着小水壶,认真地给每个人倒水。她把他们想象成自己请来的客人,在脑海里开始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于是他们四个就变成了布娃娃,有手有脚,不说话,表情被她赋予,一动不动地听她指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槿先开口:“我已经回去上学了。”
他说这话带着一种决断,他比父母去世前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五官清瘦,带出一层以前从来没察觉的冷意。
林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力气去关心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哥哥。
“而且我想搬回家住。”林槿搓搓手掌,眼神垂下,“我会每两周回来一趟。回来我就住家里。我不想让家里越来越没人气。”
“好。”林聿响应他,“我会准备好的。”
方晏拿起王子瑜倒的水喝了一口,小姑娘立刻凑上前,帮她添满。
林棉知道,林槿说出这样的话,是他希望她也能回去,他们叁个一起,把这个家重新拼凑起来,在共同的生活里慢慢稀释掉那些痛苦。
她明白他的用意。可这对她来说,仍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那个家,房间、走廊、餐桌,每一个角落都刻着父母生活过的痕迹。当她回到到那种朝夕相处的生活,都是在和缺席的人一起走路吃饭。那些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会变成被回忆反复牵扯。
那股哀伤在他们叁人之间无声蔓延,这就是他们如今相聚的常态。
方晏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林棉,你在舅舅家过得还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点头。
“那就好。我一直很担心你。但现在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她很少表露这样的感情。
王子瑜悄悄把他们四个的杯子交换了一遍。她认真地思考过,觉得刚才的分配有误,应该还有一种更合适的排列方式。杯子碰撞发出小声响,他们四个都看着她,她一脸郑重。
就在这时,舅母从厨房探头出来:“团子好了,可以过来吃了。”
外婆让林棉帮着给蒸熟的团子点红心。她用筷子沾了火龙果汁,在团子额正中一抹,像在雪白的皮肤上点了一朵小小的花钿。一颗颗坐在案上的小脸,乖巧地望着她,带着新年的吉气和美意。
外婆讲,点了这个,去年的晦气都没有了。她擦擦手说:“我以前也不会做这些,我家里也是书香门第,我年轻时候没干过活。后来那个年代,实在没办法了,要养家糊口,孩子还等着吃饭呢,我就硬着头皮学做饭。”
她继续说:“你爸爸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吃这个吃了八个。那可是八个团子!后来他偷偷和你妈妈说,其实他还没吃饱,但不好意思再伸手了。”
热气层层往上涌,把眼角的湿意和心底的沉默都蒸散了,由外婆带头,他们都笑起来。
他们没有忘记过去。正因为记得,那些逝去的人,才始终鲜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吃过晚饭,林槿他们先告辞。他说下周才能回来,还得回去收拾些东西。几人拎着打包好的年货,先一步走了。
林棉收拾着餐桌,从窗口看到林槿的背影渐渐走入夜色。他长得太快了,一夜之间抽高了一截。出院门的时候,他瑟缩了下脖子,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再去摸摸那扇老旧的石门。那门早就不够高了,他几乎要撞上去。
那样的动作笨拙又小心,透出一种不知所措的可怜样。
在林棉只顾及自己伤痛的这段时间里,她错过了他的成长。
为什么活着的人,总是无法好好珍惜彼此?
林棉推开门,去找他。
空地上,林槿和方晏还站在车旁,等小姨父倒车。她没出声,径直冲上前,一把抱住林槿。
“对不起,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是我太怯懦了……对不起。”
林槿把自己的脸与她的脸相贴,他们在拥抱中感受到彼此深刻的存在。像是回到了十五年前,他们初来人世,尚未分离的时候。
那时,他们也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听着母亲的呼吸,父亲的笑声,那里温暖、柔软,世界尚未将他们推向各自的方向。他们是那样亲密,是彼此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见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他们之间不会因此生出任何隔阂。他懂她的恐惧,也愿意承受她的退缩。
“林棉。”他叫她的名字。
木槿是种朝生暮死的植物,而木棉有火一样的花朵,铁一般的树干,他始终相信,她终会好起来。她从来比自己有勇气。
“下周在家等我。”林棉说。
院子门口,林聿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个。暖橙色的路灯将他们包裹在一团柔光里,那是一个他无法靠近的世界。
现在班上的同学与林棉并不熟。她从一开始就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缺了很长时间的课,也不上晚自习,班级活动基本不参与。起初,大家对她还抱有几分同情,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同情也就没有了。
她想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可惜事与愿违。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投影她的周记。她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老师带着全班一段一段地分析她哪里写得好,那些词句被抽离出来,摆上讲台的光亮里,也就不属于她了。
体育课要?800?米长跑,林棉向老师申请免跑,因为跑步会让她胸口疼痛。体育老师只同意了她的申请。做着准备活动的女生在听到哨声后,不情愿地走上跑道。经过林棉身边时,故意嘀咕一句:“凭什么就她特殊啊?”
班里好事的男生,私下评选了班级的四大美女,林棉赫然在列。那不是真正的赞美。他们说她脸色苍白,有点孤傲,带着距离感。给她安上这样的名头,让他们打量她的目光变得更理直气壮,也更有趣一些。林棉对此毫不知情。有次后排男生故意在她出去时,腿一横挡住门,笑嘻嘻地讲:“说句请啊。”最后她轻声说了一句“请让一让”,他们一群人便得逞般哈哈大笑。后来这件事的原因还是同桌俞慕告诉她的。
面对这些,她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经历过那些之后,她不愿再轻易袒露软弱,那只会让他们担忧,从而做出牺牲,而她会因此更加愧疚不安。曾以为可以永远依靠的父母已经失去,那什么都变得不再可以依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家也不是完全可以令她感觉到放松。她花大把的精力和心力去更改家里的装饰,把边边角角的痕迹擦拭掉,换成新的或者另外一种风格。这让她稍微能够舒服些。林聿在拿到保送录取后,在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找了一份工作,同时备考雅思。他工作的时间通常是林棉放假休息的时间。所以在这个半空的屋子里,独自一个人的林棉有种感觉,胸口是一个破洞,这个洞随着时间的流去而扩大,塌陷如泥沙俱下。
周六,她把阳台上的花草全扔掉,重新调整了客厅的布局,用抹布仔细擦拭每一个角落。墙上残留的贴纸被撕掉,一些杂物也收拾好,搬进了小阁楼。等林聿回到家时,他对这里险些认识不出。
他准备了晚饭,是咖喱牛肉饭,还有舅母送来的蔬菜汤,她几乎隔两天就会来一趟。
“能给我点钱吗?”林棉看着对面的林聿。
他没问她要做什么,递给她两百块。
“还差一点,我要买淡绿色的窗帘。”她没伸手去接,只是低低解释。
他又掏出一些递给她。林棉接过,迭好放进半裙的口袋里。
“你作业做好了吗?”
他问她以前从来不问的问题,那种关心,好像他是她的新一任家长。
林棉点点头。他也就不再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餐桌上的灯跳暗,又跳亮。林聿想着该换了。楼道的灯上次报修后一直还没人来修,很不安全,他打算再打个电话给物业。
吃过饭,他拿碗去洗。现在要洗的碗少了很多,但他在厨房里待了很久。接着她听到他开窗户的声音。
林棉回到房间,又听见他走出来,把客厅的灯关了。有人打他手机,他接起,说了几句,答应明天周日和人换课。
这当然不是错觉,他在刻意回避她。
周一下午有一节自习课。物理毛老师拿来卷子考单元测验。
教室开始很安静。题目做到一半,林棉听见后排传来些窸窣声,起初没人理会,动静却越来越大。毛老师从讲台走过去。
“汪文芸,你在做什么?”
“老师,他们几个在作弊,要我传纸条。”
毛老师呵斥了一声:“其他人都好好考试!”好奇张望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再看。
老师转回头看看汪文芸,又看向几个低头装作专心答题的男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回事?”
“老师,我们没让她传纸条,是她自己问我们答案。”其中一个男生开口。
“你胡说八道!”汪文芸激动地站起来。
毛老师不满她的反应,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迟疑片刻,伸手拿起她的试卷看了看。
汪文芸的情绪被点燃。她知道毛老师一向不太信任她,况且,她的物理成绩确实比不过那几个男生。
“老师,我没有作弊!”她上前,想抢回试卷。
毛老师扬手,避开她抢夺的手,语气冷了些:“激动什么?你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林棉微微侧过头,看到女生垂下的手臂,她握住了拳头。
毛老师上下扫了她一眼,穿着妖里妖气的,于是继续说:“别以为家里有点钱,就可以目中无人,不尊重老师。不好好学习,照样是社会的渣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的头忽然痛了起来,她抬手捂住耳朵。
毛老师丢下一句,让他们先考试,说会把这事报给班主任处理。
下节正好是数学课,毛老师把情况告知班主任。班主任听后,让汪文芸那几个下课后来办公室一趟。
数学课结束,他点了几位涉事同学的名字,让他们跟着自己离开。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回头补了一句:“林棉,你也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林棉站在一边,等他们的时候先处理完。
班主任看了看他们几个人,指指女生:“汪文芸,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汪文芸抬起头,语气坚定:“老师,是他们故意的,故意栽赃我。”
班主任听到“栽赃”两个字,轻轻笑了一声:“他们为什么要栽赃你?”
“因为……”她用目光扫过那几个人,“他们给我起外号,说我是‘四大美女’之一。我不喜欢,真的很讨厌。我让他们别再这么说了,说再说我就会有我的办法。他们就要报复我。”
林棉听到这些,也看向汪文芸,她讲这些话的姿态不卑不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因为这个?”张老师瞥视那几个男的,“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我说没说过不要给同学取外号。”
林棉低下头,眼神落在地面上。所以,到头来就只是起外号的问题吗?
“老师,这不是取外号的问题。”汪文芸忍不住打断。
张老师的脸沉了下来。他更在意的,是汪文芸这种当众顶嘴的态度,而不是所谓的取外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毕竟,他每天要处理的事太多了,数学成绩,班级排名,职称评级。还有,比如,汪文芸的烫发。
“你们几个写1000字的反思,放学前给我。回教室去。”张老师说完,几个男生如获大赦,推搡着离开。
“老师,我觉得你处理得不太公平,我……”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张老师直接打断她,“学校规定的学生着装‘八条’不记得了?去,把贴在墙上的给我背下来。”
可能是担心她还要开口,他随即转头:“林棉,你过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汪文芸没有去背墙上的规定,她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棉走过去,站在汪文芸旁边。张老师瞥她一眼,转身去拿桌上的周末作业,边翻边批改,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林棉看着自己的鞋:“嗯。”
“说说吧。”
“周末数学试卷只做了一半。”
“嗯。怎么,不会做吗?”
林棉摇摇头,但想到摇头老师看不到,便低声补一句:“不是。我就是……不太想做。”
张老师听她这么坦白,反倒收了几分责备的语气,语调缓下来:“不太想做,就可以不做了?老师知道你家里出了些事,但人总得学会坚强。你不上晚自习也有段时间了吧。看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学生,不能把老师的宽容当纵容啊。”
林棉沉默地听着,没有争辩。
“你哥,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好学生。他现在应该不用上课了吧?你要是数学上有困难,可以去问问他。”
张老师看林棉还是一声不吭:“这次就这样吧,回去把作业补完。再有这样的情况,我要通知你家里人。”
林棉轻声说好。张老师挥手让她出去,汪文芸却仍被留在原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推开门,回头望了一眼。
“我不想背。”那女生还站着,“我没错。我不是因为头发才被叫来办公室的。”
“你可以回家和你家长这么说。”
“我妈很忙,没空管这些。”
寒假前期末成绩下来了。林槿考得很好,在尖子班里依然稳居前列。林棉的成绩却掉得厉害,不过没人苛责她。
林棉注意到林聿最近结交了一些新朋友。那些人会在休息的时候叫他出去玩,虽然他几乎不去,但林棉也意识到在他身上,一个与她无关的新世界正在展开。
她和林槿一起去超市买年货,回来后就重感冒。来医院输液时,林聿陪她在输液区坐着。他在她手下垫了一个热水袋。
林棉百无聊赖地打开小企鹅,那个已经很久没登陆的账号。很多积压的消息,有易洵的、庄捷成的,甚至还有梁韵洁的。梁韵洁问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哥哥改志愿。那是很久以前的消息了。
几个新的好友申请躺在提醒里,是从班级群加过来的,早就过了申请期限。有个新的申请倒是这两天的,头像是个漂亮时髦的自拍,备注写着:汪文芸。
她点了通过,聊天框跳出来。那条消息是最近才发来。
“嘿,打扰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找人教训那几个人了。就是那个给我们起外号的。”后面跟着一个大笑的表情。
林棉想了想回复:“揍他们了?”
消息几乎是秒回:“不是啦!比打他们还有教育意义!”
很有侠女精神。林聿注意到她很难得地笑了。
“希望你以后不会被这个事困扰!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来玩。”
林棉看着那条消息,没再回复。
几秒后,林聿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眼屏幕,站起身,走了出去。
从一楼输液室的窗户往外看,他接完电话,站在那儿,点了一根烟。林棉靠在椅背上望向他,林聿始终背对着她。
其实也猜到了,虽然厨房开窗通风过,多少也会烟味。
这样一个对自己一向要求那么高的人,也会染上抽烟的习惯吗?林棉的胸口一阵剧痛,感冒只是引子,真正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胸口那种沉甸甸的痛。她剧烈地咳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知道那种疼痛不是病理性的。他是因为她,被困在了这里。而且自己什么也无法给他,连答应过的爱也无法兑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棉甚至怀疑,那段关于亲吻的记忆,是否只是她自己为了缓解愧疚、安慰虚空而杜撰出来的。也许从头到尾,他们并没有相爱过。
其实,她也无法忍受他们之间的这种陌生。
林棉打开手机,点进那条未回的消息,犹豫片刻,还是打字回复:“好啊。”
汪文芸带林棉去一个创意园区找一个朋友玩,叫陈承。
那是一片由旧工业厂房改造而成的文化街区,砖墙锈迹斑斑,夹着咖啡馆和涂鸦墙,颇有些地下气息。
汪文芸说,陈承在那儿租了几间工作室,做剧本杀生意。那时候剧本杀还没火,他却笃定这东西迟早会流行开来。
林棉拐弯抹角地问,陈承是不是她男朋友。
汪文芸睁大眼睛,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问她怎么会这么想。看她的神情,她完全没认出林棉。
“我怎么可能跟他交往啊?”她边说,边理了理鬓角的头发,“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保守的,十八岁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而且我喜欢有文化的男生。”
她说这话时,在寒假最冷的那天,头上烫着法式卷,穿着貂绒外套,睫毛刷得浓浓的。
“我们两个,家里都是暴发户。那些真正有钱的有背景的,看不起我们这种,所以我们就自己凑一块儿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提起暴发户叁个字时毫不避讳:“本来就是啊,有钱没文化。”
“我妈就给学校捐了一整栋楼设备的钱,把我转到现在这个学校。”她冷笑一声,“呵呵,谁知道呢,好学校的老师、同学,更不是东西。”
听她这么说,林棉对这个叫陈承的人好奇起来。
汪文芸领着林棉穿过前头的房间,走进后面更大的娱乐区。那是一间改装过的厂房,空间敞亮,天花板高高吊起,摆着台球桌和几张沙发。几个男生正在打球,他们明显认识汪文芸,笑着打招呼。
他们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林棉,向新来的女士脱帽致敬。
“十叁点。”汪文芸翻了个白眼,拉着林棉绕开他们,往娱乐区的一个房间走去。
这个房间里几个人围在电脑前打游戏,灯光昏黄,键盘声噼啪作响。汪文芸放开林棉,大步走过去,隔着耳机朝其中一个人大喊:“傻屌!”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把摘下他的耳机:“陈承!”
陈承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没有因为她的打扰而不悦:“你来啦!”
汪文芸没搭话,只是抬了抬下巴,朝林棉那边示意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便一齐投过来,尤其是陈承,眼神像是早就在等她,带着某种近乎急切的期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看怎么像水浒里的强盗鸳鸯。
林棉被这目光盯得有些发慌,突然涌上一阵后怕。
他们叁人坐在一张低矮的沙发上,沙发是做旧的皮面,颜色泛着斑驳的褐色。周围摆着几张不成套的茶几,上面散落着未喝完的饮料罐、酒瓶、打火机和几本漫画杂志。整个房间布置得像是某种嬉皮士风格的临时据点,随意、混乱。
墙角堆着几个软沙发,还有人窝在里面打电子屏幕上的游戏,游戏声混着笑闹。
汪文芸翘起二郎腿,欣赏自己手上的指甲油和戒指,动作自然得像回到自己家,熟门熟路得令人不安。
林棉坐在她身边,心跳得厉害。那股不祥的预感又涌了上来。她盯着眼前这一切,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个其实根本不熟的女同学。
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眼陈承。听说他家是开娱乐城的,那没准是要强迫她去坐台?坐台也就算了,不会要偷她的器官拿去卖吧?
她的手都开始颤抖了,想到一件更糟的事。她连自己来这里的事都没告诉林聿。
完了。林棉绝望地想。
哥,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要是出了事,你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哥哥……你一定要记得,我是真的爱你。
“啪!”陈承忽然站起身,两只手相击。林棉吓得浑身一颤,有个穿着制服的女人慢吞吞地走过来。
服务员走进他们,陈承招呼她上点吃的喝的。
他又侧头看向林棉:“你喜欢什么?”
林棉赶紧摇头,不敢开口。于是陈承说:“那就上最贵最好的。”
“妹妹。”陈承重新坐下来,开口和她套近乎,自顾自地说,“你好,正式介绍我自己。我叫陈承。”
他说着,主动伸出手来。林棉勉强笑笑,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飞快缩回来。她心里提醒自己:不要激怒犯罪分子,要伺机而动。
陈承明显克制着内心的兴奋:“介不介意我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汪文芸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和我一样大,都是高一的。”
陈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闭嘴:“我需要再确认一下。”
林棉只好点点头:“嗯,我和她一样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好,很好。”
“那我再问你,你是安城本地人吗?”
“是的。”林棉回答。
他眼里闪过一点失望,或许是在想本地人,后事处理起来不方便。林棉这样想着,手伸进去挎包,她备了一瓶防狼喷雾。
陈承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没有在意,继续问:“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在其他地方长期待过?或者有什么地方让你记忆深刻?”
林棉摇摇头。
“陈承,你够了。”汪文芸打断他,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烦,“你就不能直接进入正题吗?”
陈承听到这话,思考片刻,像是在酝酿情绪。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凶狠。
林棉心跳倏地提到嗓子眼,呼吸也屏住了。
“林小姐,”陈承终于开口,声音近乎郑重,“请你不要介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汪文芸帮忙把林棉背后的裙子拉链拉上。
叁个人之间有些沉默。陈承颓丧地靠在沙发上。
“不好意思。”林棉有些歉意地对陈承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你的问题。”汪文芸用鞋子踢踢陈承的腿,“我说她不是,你还不信。”
陈承抬手用力搓搓脸,像要把那点失落擦掉似的,站起来说是到外边透透气。
这时,服务员把准备好的食物饮料端上来。
林棉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担忧地说:“他不会出事吧?”
汪文芸捻起一根薯条咬在嘴里:“没事的,他都习惯了。”
“他的妹妹......丢了多久了?”林棉问。
“十几年有了吧。反正很长时间了。”汪文芸回忆着说,“那时候他家还穷得叮当响。他妹妹丢了之后,他爸就马上发达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直没有消息吗?背上有红色胎记的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汪文芸摇摇头:“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容易。话说回来,你别生气我们这么做。他是正好看到你的学生证照片,说你长得像。我实在推脱不过才拉你过来的。”
原来她约她出来玩是带着目的的,林棉想想说:“我没有生气。”
“反正,你没必要替他难过。他每天接触的女的海了去了,嘴上说找妹妹,谁知道是真是假。”
林棉想起那天在美甲店的发生的事,直觉告诉她,陈承这个人确实难以简单评价,未必就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花心。
“不过,他确实找人帮我们出头了。这点我没有骗你。他这个人,是说话算数的。”汪文芸用肯定的语气说。
“不会出事吧?”
汪文芸拍拍手上的薯条渣子:“你放心好啦,他做事还是有谱的。”
林棉回到家时已经很些晚,进门时,林槿正在拖地板。听到动静抬头,他看见是她,慌忙招手,压低声音问:“你去哪里了?打你手机都不接。”
她想到刚才待的那地方确实很吵,可能没有听到。
林槿敏锐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脸色一变。那味道的构成很复杂,有香水、皮革、酒精,还有一点淡淡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