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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新晴呢,十几年前因为一场并没有什么的误会,也为了讨得婉皇后欢心,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打入浣衣局受苦。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不但没有因为这样的生活而变得自暴自弃、个性难以捉摸,反而变得心如止水,看上去一点恨、一点怨也没有,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有如此大的不同?
“十五年了,皇上。”
本不想多嘴的,但看到韦天兆这失神的样子,新晴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那些比较美好的事,她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一转眼就十几年了,有时想想真可怕,十几年的时间就那样一晃而过,那时---”
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醒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拼了命想要躲开的,怎么反而顺着韦天兆的话就说上了呢?
她这样好像并不是不想记起从前的事,而是将那当做了最美好的回忆,只有时时想起来,才会让她有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哦?”韦天兆正听得出神,新晴却很久都不再有动静,他不悦地回眸,神情间也有淡淡的失落,更有很明显的不满,好像在怪新晴为什么不说下去一样,“那时怎么了?说啊!”
“皇上恕罪!”
新晴身子泛起一阵颤抖,又深深叩下头去,心里强烈地后悔起来,为什么要多嘴呢?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事让大家都不好过?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些事,或者说再也不想提起那件事的,可是没想到再次面对韦天兆之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地陷进去了。
难道她跟韦天兆之间终究是一段孽缘,是前世注定的,躲都躲不掉吗?
“看来朕这一阵子事情太多了,忽略了很多事,”韦天兆静静看了新晴半晌,突然很奇怪地笑了笑,转身迈步而去,却又冷冷吩咐,“王逸,带她过来,朕有话要问她。”
新晴身心巨颤,一张脸刹那间无一丝血色,跟着就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
涟漪本想上前阻拦的,因她不想新晴受到任何伤害,但她也看得出来,韦天兆对新晴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他刚才也不会是那种表情了。
她毕竟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而且在那件事里,新晴也不能算有错,错就错在命运捉弄,新晴喜欢上的人是韦天兆,是她一直忠心服侍的婉皇后心爱的人罢了。
王逸应了一声,将新晴扶起来的时候,涟漪本能地上前一步,却又立刻停下了脚步,她现在要担心的不是新晴,而是她自己。
“公主还真是能给别人带来好运呢。”
直到韦天兆走得一点都看不到了,幽素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也许她也看出来新晴这一去似乎有希望脱离苦海,又羡又妒之下,又对着涟漪冷嘲热讽起来。
“新晴从来不是个看人脸色的人,却独对公主另眼相看,原来是有此一招呢,我还真是小看了她。有福之人不用愁,公主就算到了这里,还能救人于水火,真是好本事啊!”
你是什么东西?!
涟漪怔怔回过头去,看着幽素许久都没有说话,她向来是聪慧之人,明白幽素此时的心情。可是新晴此一去到底是福是祸根本无人可以预知,幽素又何必急着觉得不公平呢?
新晴这一走,涟漪立刻觉得少了什么,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唯一可以期盼的就是新晴可以毫发无伤的回来。
刑嬷嬷站在原地半晌,表情很奇怪,似乎想要做什么,又不敢,目光在幽素和涟漪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之后,她到底还是走到涟漪面前去,瞪着一双眼睛,粗声粗气地吩咐:
“话儿说完了吧?我想刚才皇上的意思你们也都知道了,从今儿开始我就是这里的管事嬷嬷,怎么,平时你们都这么闲,是不是?”
她的气势果然比楼嬷嬷要强多了,至少楼嬷嬷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对涟漪她们说这种话,本来被打入浣衣局的人就已经够惨的了,但凡有一点点良知的人也不忍心再对她们斥责打骂。
但刑嬷嬷却好像恰巧是个例外,单从刚才她骂那个小侍女这件事上就看得出来了。
幽素斜了刑嬷嬷一眼,虽没说什么,但眼神里明显就有四个字:狗仗人势。
“你说什么?!”刑嬷嬷突然回头瞪着幽素,憋红了一张老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你刚才骂我什么?啊?!”
“人家哪有骂你?”墨儿大概也看出来她不是个善茬,对她印象本来就极差,这会儿见她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幽素分明连嘴唇都没动过,什么时候骂她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顶嘴?!”
刑嬷嬷炮口陡然回转,对准了墨儿,显然她刚过来这里,还没大摸清这些女奴的性子脾气,只不过她平常就这么颐指气使惯了,偏偏这次还奉了皇上特旨,她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想讨打是不是?!”
她一步跨过去,挽了挽衣袖,露出瘦骨嶙峋的手来,没等墨儿再说什么,她已扬起了巴掌。
“啪!”
涟漪不知怎么脚步一动就挡在了墨儿前面,这一响亮的耳光瞬间落到了她脸上,将她的脸打得偏向一边去。
但她却很快回过头来,嘴角一缕殷红的血慢慢流下来,衬着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有种让人惊艳的、凄然的美。
平白被人打了这样一巴掌,她却不恼也不惧,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清清亮亮的光,静静得看着刑嬷嬷。
刑嬷嬷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想说句什么,又说不出来,期期艾艾地互绞着两只手是,有些傻了眼。
“公主?!”墨儿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自己的伤,急急扳过涟漪的脸来看,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公主恕罪,是奴婢多嘴!”
“我没事,”依旧是清清亮亮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墨儿,这里没有你的事,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既还叫我一声‘公主’,那就听我的,以后都莫要来了,知道吗?”
“我---”她还要再说什么,涟漪眼神一寒,她喉咙一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走。”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个字,明确到不能再明确的意图:她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们都远离自己身边,不要受她连累,她就知足。
情知多说无益,墨儿眼中含泪,虽万分不愿还是一步一回头地扶着腰离去。
她那微微挺着肚子走路的样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孕妇,然目送她离去的涟漪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有一种强烈到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
她的娘亲,她的雪含妹妹,她所挂念的两个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都还没有来得及问。
可是她不敢让墨儿在这里待太久,也不能当着刑嬷嬷的面多问,因她知道韦天兆一定对刑嬷嬷说过什么,摆明了就是让刑嬷嬷代替他来折磨自己、监视自己罢了。
如果她还是对那些人表示在意的话,只会害了她们的。
所以她不能,为了保护她们,她就只能装得无情,装得不在意她们,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韦天兆会伤害她们的可能性。
虽说即使这样韦天兆也一定会看出来,会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但这至少要比给韦天兆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大光明的伤害她们的理由要好得多。
“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只要别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涟漪心中血泪狂流,面上却仍如无风湖面一样平静,在冰与火的煎熬之下,她掌心已经被冷汗湿透。
“哎---”刑嬷嬷本以为墨儿走了之后,涟漪会对她说什么,或者跟她闹一场的,毕竟涟漪曾经是身份尊贵的公主,现下受了此等污辱,哪有不讨回来的理?
因而她一直梗着脖子,忐忑不安地等着,哪料墨儿一走,涟漪也收拾了一下绳子上晾晒的衣服,一声不响地进屋去了。
幽素也是怔了怔,跟着突然冷笑,“刑嬷嬷,看来你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着力了吧?要不要说说,皇上对你说了什么?”
她好像一点都不怕刑嬷嬷,也不怕这样打听皇上的旨意而被责罚,真不知道她打听这些来有什么用。
“多嘴!”刑嬷嬷果然恼了,涟漪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能不气吗?
可一时半会儿地又不知道下手该轻还是该重,她就把窝着的一肚子火都撒到幽素身上去,“还不去干活?”
幽素冷笑,也不以为意,皇上对刑嬷嬷交代了什么她其实并没有兴趣,她在意的是新晴为什么可以得皇上另眼相看,有机会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