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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紧结,我面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的压抑而不停地抽畜。
娄甄,终于,回过头来,日曦洒在她于风中飘渺的长发,那一如山涧晶莹溪水,但她无尽的冷漠充斥着哀求。
“放了均。放他们走吧!”
这是我,一个君王,仍仅有少许尊严的保留。
“传我懿旨:将轼君逆臣段均及其所有副将一并拿下。”
赶来的母后,她的眼神如同冰海的川凌。
睿王妃娄甄:
当琅太后睚眦的目光,轻蔑地投向来时,我顿然觉得,天地在刹那间被毁灭殆尽了,而均被带走前最后的关爱,
“对不起了!我答应过带你离开这里,却又失信了!”
便成了上苍对我最狠毒的严惩。
此情此景,我感到自己茧化,死寂的木纳,正在一寸一寸,一丝一缕从内心深处向四肢延伸,将我严严实实地缚在一个茧中,这样也好。
从此,我可以不再言、不用语、不会恨、不懂爱了。
我伤害了均,伤害了一个无辜而又视我更甚一切的男人。在过去的近一年光阴中,我们之间,有过最初的怨恨,走过生离死别,尝过压抑绝望,度过恩爱缠绵。
是他的爱情,令我的生命不再脆弱。
不可以,我不能再失去这份深广的情爱了。
迎着独断一切的琅太后,她的面庞似乎占有着整个苍穹,那张同样是倾国倾城的脸容露出诡异的笑妍。
在琅太后的眼中,我们形同蝼蚁,而笑容继续着,沁着更多的是鄙视。
我睁开被风吹干泪痕的双眸,嘴角微微向上挠,恢复了自信的坚定,很笃定地。
睿亲王段均:
宗人府天牢内的重逢,众人无不百感交杂。
“均,你又情何奈如此?”她的泪水放纵地奔流着,
“我本抱玉石俱焚之心,你何必救我这残躯。”
均,这是她,第一次唤我的名字:均。
我看到自己刚才饱受刑器摧残而疲惫的脸,印在她晶莹的泪光中,却是那样的具有生力、明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伤痛使自己声音沙哑,指她因为恸哭而不断起伏的心胸问道,
“上刀山,下火海兮,又何惧之有呢?我只是太想知道,此刻,你的心里,它有我吗?”
听着我的问话,她整个人都为之震动了,无法言语,只是颤抖地端起我双伤痕累累的手,轻轻的将它放在自己的心脏之上,激动把头点又点。
我满足地闭上双目,静静地感受着那颗为我而跳动的心传递而来的共振。
“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人间冷暖,只有你倾国倾城的笑妍,才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
当下,她对我灿然地一展笑稔,虽然是暗无天日的囹圄之中,其她沉鱼落雁的含娇笑妍,令所有桎酷囚笼变得明然一亮。
“你别动,快脱下衣裳。”在另一个囚中,珏裳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响亮的。
“珏裳小姐,你就饶了末将吧!末将已经体无完肤了,再受不了你大小姐的怜宠轻薄了!”侗烨,不忍心看着眼前娇人垂泪,还是不断的逗着珏裳笑。
珏裳一手拿着白药的瓶子,一手解着侗烨衣衫的扣子,哭笑不得地嚷着,
“你看,辫伤已经让你满身伤患,还有力气在胡闹!”
“珏裳,我告诉你哦!我有一个祖传疗伤秘方,万试万灵。哎!你靠过来听嘛!既是秘方,当然不得外传听到了。”
当珏裳靠近时,侗烨出其不意地亲了一下她眼眸止不住下的珍珠。
接着,侗烨一声惨叫。调戏珏裳的后果,可想而知,那是多么的壮烈及惨重。
和娄甄看着这对从斗气的冤家成为情重的爱侣,想起我们往昔经过的风历过的雨,不禁含泪地相顾而笑。
耐着沉重的心情,我对着自己的爱妻用最诚恳心情说,
“十年修得同船济,百载得修得共枕缘。可能前世,我的功得不够,无法在此生与你白偕同守,你找下地方,好好的活下去!忘了我,待来世,望还能与你结发续今生缘。”
她向我投来坚强不容置惑的目光,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歇,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侗烨,也不用劝了。我心已决,你是我珏裳要定的男人,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珏裳对侗烨说完此言,向娄甄投来信心坚定的一顾。
她们两人都彼此展着无需言语而了解于心的微笑,我知道,她们都一定有所有而为之。
感应着传她纤纤素手送来强烈的温暖,我依然不能放心,只是在摇头示意她不要以身犯险。
“不妄期来世,十丈红尘,因你,我只取今生结眼前。”
西宫太后琅瑾:
知道怎样才是最成功的复仇吗?什么胜利至堪称一绝?
好久未有如此,让自己放纵得如此淋漓。将段均及一并党羽投到宗人府一刻,我就知道,横埂在眼前的所有碍物,已经被我一举全歼了。
但,娄甄那一瞬悲痛欲绝的神色,才是令我得到最大快感的缘故。
那是一种难以用笔墨或言语去形容的极乐畅快,那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尽情的将自己的喜怒形于表。
因为这杀人不见血的成功报复,实在是使人几乎晕眩于过中的满足。
看着有夕阳的光辉下金碧叶舞的桐梧叶,忆起当年,只有十三岁的那个颤颤地在宫中循规导矩少年妃子,那个一步一惊心的对任何都不敢逾越后宫女子。
我不禁再次醉倒在苦心经营而取得的胜利氛氤,一面咀嚼最爱的洱门红茶,一面反复告诉自己,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啊!琅瑾。
你由鱼肉成为了主宰生杀的刀俎。过往无数的日日夜夜,都是辛酸血泪交织,即使在梦中,你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出错啊,琅瑾!因为谁也不预测,下一步,是悬崖,或,无底的冥渊。
“回禀太后娘娘,睿王妃,不!不!小人该死!那娄氏在西宫门跪候了二个时辰,望能乞见太后娘娘圣颜。”
宫人的说话,真是有着神奇的力量,它将我已经稍稍淡然的快感推到了极至的颠峰。
看着树上被我关注多时的蜘蛛,它,正在网的另一端,安静地察看着被其困于网内的猎物是如何地垂死——挣扎。
那个被缚于蛛丝中的猎物,真是愚蠢之极,它越是反抗,就,越接近死亡。
“哼!”我肆意的冷笑了一下。
真悲哀,我竟然起了一点怜悯,太讽刺了。宓捷啊!如论宿命也好,轮回也罢,你注定在我的罗网中,死无全尸。
“传她至梧桐轩来。”
无知的妇孺啊!你以为自己是汉高祖吗?竟然只身直闯我的鸿门,可惜的是,娄甄,你不是刘邦;而我也不是无智的项羽。
看到,娄甄恭恭敬敬地步入我的梧桐轩,款款然地施礼。我将蕊初唤出,她示退了自己身旁俏丽的女侍。
两个天生的宿敌,第一次,面对面地,无掩无饰,赤裸裸然。
“睿王妃,不对!昔日德高任重的睿亲王已经沧为阶之囚。该怎样地称呼你呢?娄氏!如何?”
不管如何,没有比蹂躏自己的死敌更开怀欣悦的事情了。
“娄氏悉随太后尊便。”她的坦然又平淡的应答,开始令我觉得心有硬物。
她,依然穿着华美的王妃朝服,还有,在她头上熠熠生辉的命妇宫饰强烈地刺痛着我的眸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