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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宫听之,当然不会示弱了。
“莫非皇后不胜龙恩,难以育子。这样吧,如果确真如此,本宫劝琅懿将其子过继予你,一承大统如何。”
燎原之火,蓄势而起,毫无疑问地,唇枪舌战一触即发。
“禀两宫皇太后,臣妾稍感不适,告退。”
走为上着。
两宫的刁难、责备,从此成了每天请安必经地修练。但,对于我而言都不足为道。
因为一想到,琅懿产子的消息,传到家中时,母亲、义母之担惊受怕。
此刻的我,就会心如箭穿。
最近,入宫来的多半是义母睿王妃。难为天下父母心啊!我知道,她是怕我触景生情,黯然神伤。
此日,家人更带来母亲患疾的恶号。
因为知道,出身于武将的母亲一向身体都很好,除非,除非是旧患复发。是的!一定是,是那个以前在沙场遗下的伤患。
天啊!
“我一定要回家看望娘家母亲!”
商穆难过地将头摇了又摇。
“不可啊!不可啊!皇后娘娘!皇后回娘家名为省亲。一则,省亲要娘亲耗人力物力建省别苑,所以至少也要半年才能成行。二则,如今琅淑妃则产子,如果皇后娘娘有所差池一定会处境更难啊!”
不!我已经如此不孝,让母亲心力交瘁,难道回去一进孝义不可以吗!
“我一定要回家看望娘家母亲!本宫求你了!商穆!”
商穆,一抬头。
“难道,以身犯险,娘娘也在所不惜?”
“不惜!不惜,只要能让我见到母亲一面,万劫不复,又如何!”
商穆取来自己的一套女官宫服,一边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皇后娘娘,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帮你还是在害你啊!”
一转眼,我已经将官服换上。
“请再拿上这个,这是腰牌。如果有侍卫查问,你就取出给他过目。”
我接过腰牌。
“好商穆,大恩容后再报!我不会再带宫女随身,我会自己小心了!”
商穆的脸上写满了惊忧,只是不住地点头或摇头。
“如果有人要见皇后娘娘,我一定誓死挡驾的!娘娘小心保重啊!”
段帝段彦:
西北战火不断,乱寇猖狂。
按平日的惯例,通常是由王叔睿亲王率军平乱或遣铁家出兵抗寇的。
可惜,此刻则不然。
因为,朝廷一众文武以琅家外戚为首的发起联名上书:一指睿王叔拥兵自重,不能放以兵权;二指铁家怀异心,万万不得委之重负。
当然,平日手握重权的琅家,岂肯轻易将兵力拱手相让?但,琅氏一族,又非善于带兵打仗之徒。如果,让其出战,只会损兵折将而回的。
早朝之后,持着加急的军情奏折,我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往西宫梧桐轩赶去。
“皇祖母!孙儿有一事急于与您商榷的。”
一入梧桐宫,我就急不及待地道着来意。
“孙儿啊!本宫也正有一事想与你议之,真凑巧啊!”
在皇祖母身旁端坐着琅淑妃的父亲,及,琅淑妃。看来是外戚家内务之事,要烦我了。
“皇祖母,万大事都莫若西北战事军情啊!这是四百里告急军情折奏,此事刻不容缓了,孙儿想请皇祖母允准派睿王叔或铁家……”
未及,我将说话讲完,皇祖母深有含义的笑就展开了。
“孙儿啊!不平内如何攘外?本宫认为当今首要是先将琅淑妃之子封为太子。只有如其,铁家的人就更没有翻身逆乱之机了。”
是的,不但铁家,段氏一族也会永不超生了。我抑压着怒火,几欲将此话冲口而出。
“可是,西北战火已经燎原,立嗣定储之事可否暂放下?而且,如果皇祖母不放心铁家的话,可以让睿王叔出兵定乱啊!睿王叔是段氏宗亲应该……”
“睿亲王,睿亲王不过与铁家狼狈为奸,他时刻虎视大理江山!孙儿,如果尽快立储,皇权就会更固如金汤了。”
皇祖母的笑妍开始凝固,急急地就打断我未完之话。
我不敢形于色,立储之后,皇权更固若金汤只会是琅家,大理江山形同易姓了。这些话被我硬生生地吞回肚中。
“好吧!孙儿明日早朝时再将立储此事交由宗人府议吧!”
我知道,如果,不这样地回答的话,是不能轻易地离开梧桐轩的。
正午时分,回到玄武殿,身心颓废,看着龙袍加身,不禁无奈地苦笑,看着阳光下,我八尺之躯伫立的身影,心更悲哀。
唤来贴身的小宦官兆福,吩咐道:
“去,替朕取一套便服来,朕要微服出宫!”
兆福一番周折,才取来一套宫中乐师的宫服。看着我紧皱的眉头,兆福战战兢兢身似抖树,说,
“奴才寻遍了皇上的衣服,不是有龙图,就是明黄色的衣裳。总不能让皇上万金之躯穿奴才之宦官之衫吧!不得而为之,请皇上委屈一下吧。”
大街小巷车水马龙千种繁荣,亭台楼榭虽难比宫中的富丽堂皇,却是那样的朴素悦目,叫卖各物的货郎、杂耍戏猴的艺人、风味独特的民间小吃……
策马于繁华的长街中,深深吸一口宫外的空气,此刻,才觉我是自己的主人,而非一傀儡。
我不断地在留连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郊的沈园。
沈园,是皇叔祖的一手经营的一座别苑。
门口,有一块碑:
城上斜阳画角衣,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想必当年的皇叔祖,一定有过什么伤心的过往。全是出自陆游的名篇《沈园》,句句皆是悲戚离人字句!兆福,你在门外守着,朕要一人入园看看。”
皇后侗秋水:
“秋水!秋水!”
是母亲,是母亲在昏迷中的耳语。是她在梦境中思念的真情流露。
“秋水!不要太担心了!母亲已经退了热,只是刚才服过药后睡了。”
父亲,在短短数日中竟变得如斯苍老、憔悴。虽然,他仍在极尽所有能地,安慰着我。
但,能听得出,谁都能听得出,声音中藏着心碎的无奈。
我侧目转身,那裂肺的痛楚正在噬食着心,一颗根本已经是孤寂脆弱的心,但,我还要,歇力掩饰带着。
义母,一早已经察觉了。
在回廊,我,一向不轻易落泪的我,哭倒在义母的怀中。
“秋水,难为你了!”
义母轻轻地抚着我的秀发,心仿佛回到了儿时。
太珍贵了,此刻。
是的,对于一个久居冷宫无人怜、孤独寂寞交困无助、时常向人强作欢笑背人垂泪的皇后——我,再没有比此更宝贵的了。
“都是秋水的错!是秋水不孝才致母亲担虑旧患复发的!”
我的泪无声地落下,我的心丝丝地溢着血。
……
“秋水姐姐,你何必一定要将所有责任都往身上背负。到底,你谁都没有亏欠。你才是自己的主人啊!”
道出此言的是段宸。
“我想,姐姐的母亲,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姐姐你,你可以快乐、无忧地活着。”
段宸,炯炯的眼神充满了亲人般的真挚。
“不可能!不可能!在那个人间地狱,我几乎连自保都无法做到,更别说是救铁家于水火。你说,我又如何能快乐、如何能无忧!”
压抑过久的情绪,一如缺堤之坝,排山倒海地发泄着、发泄着。
段宸,听后也难过地低着头。
“放心吧!相信我,转机将临,一定会的!”
不久,自信的微笑再展在他少年俊朗的脸上,坚定的口吻让人听到了许多希望,以及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