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奴不慎被沙弥了眼睛,她一面揉捏着眼眶,一面伸手敲门询问道:“有人吗?小女子回乡探亲,天色已晚,路经此地,还望借宿一宿。”
老头子打开窄窄的木门,花白的头发被风打得凌乱不堪,手持着一根拐杖,眼角微颤,眼帘半阖着,露出大半的眼白,他嗫嗦着嘴角,沙哑地道:“要是保定府的人就请往别处住宿去吧!我这一家子老老小小,经不起瘟疫的迫害。”他说得有些吃力,却字字清晰。
夜奴笑看着眼前面同蜡纸般褶皱不堪的老头,他看似已有八旬的高龄了,可是脑袋还算清晰明了,她伸手阻止老头关门的举动,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是保定府的人,家乡闹瘟疫,我有所不放心,所以就从京城连日赶路回乡。”夜奴担忧老头子不放心,所以又连忙补上一句,“我并不是那些为躲避瘟疫而背井离乡的难民。”
老头子正在踌躇着,一名长得也算精神的中年男子走到老头子的身旁,他伸手搀扶着老头子进屋,还不忘回头朝着夜奴喊道:”进来吧!姑娘处在深山之中不安全。”他除了说这句话后,便回头和老头子说话。
“是位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你小子懂得什么?谁说姑娘就不会说谎了,我看你小子是看上人家年轻貌美,起了色心咯!”
“爹,我是您生得,我自然不敢与你打哈哈,可是我们开门收留她一夜,涂得不过是颗善心,难道你老人家忍心看着一位女儿家露宿荒郊野外吗?”
夜奴跟在他们身后,只觉得他们这两父子一唱一和,说不出的轻松愉悦,她突然止住步伐,老头子只顾着和身旁的男人聊天,居然忘记了掩饰,在他回眸一瞥之下,夜奴看清他微陷下去的眼窝中露出紧张和畏惧。她趁着眼前父子的不注意步伐往后倒退。
夜奴随着微风地吹动,些许夹杂着辣椒的辣味贯穿鼻子。
夜奴看见悬挂在墙壁上的一长串辣椒,或许是太久没有杀人了,就连警惕性也减轻了不少,脑袋内袭来一卷宛如海浪翻卷般的沉重,她踉跄地晕眩在地,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那位中年的男子换身为火红袍服,左腰上的三朵微不起眼的黑梅印入她的眼帘。
☆、第056章 父女相逢危难间
老头子被火红袍服的男子一剑穿喉而过之时,夜奴同时噙着一抹凄凉的笑意彻彻底底地失去了知觉。
夜奴醒了,她发现她睡得在暖炕上,盖在她身上的并非是厚重的被褥,而是一件貂皮斗篷,四面被油烟熏得发黑的墙壁隐隐约约地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
夜奴记得晕眩之前那位年迈的老头子临死前那放大的瞳孔内透着痛苦,她从来只有杀人的份,不曾体会过人面临死亡时流露出的心态,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她越来越觉得她变了,变得不像从前的夜奴,从前的夜奴不会因杀人而手软,从前的夜奴心里在乎的只有阁主的看法。
夜奴意识虽然清醒了,可是任凭她如何使劲,她都无法移动身子分毫。只有阁主点的穴位,她夜奴才会解不开,可想而知,那三朵黑梅不是她的幻觉,那位中年男子是“乾坤阁”的人。
“她醒了?”
“是。”
“把她带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办的吧!”
夜奴听见门外那道熟悉的嗓音,是他,她万分地确定适才说话的男人就是阁主,不冷不热的态度。阁主为什么要将她点穴呢!他明明就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
夜奴痛苦地皱紧眉头,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何其的难受,又是何其的失落。夜奴抿紧薄唇,她没有挣扎,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权利。夜奴任由着眼前身着刺眼的火红袍子的男子将她带离床榻,扛在肩膀上犹如托着一匹顺手的货物。
扎眼的光线刺痛了夜奴的双眼,夜奴出于身体本能地闭上眼睛,顺长的睫毛下隐约出现了一道扇形的阴影。她感觉她的手脚被固定在身后的十字形木架上,她怕睁开眼皮,怕看见令她日思夜想、心痛的阁主,她更怕看见百里凇玉,百里凇玉或许是夜奴唯一嫉妒的女人。
“虞儿,怎么会是你?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枉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将你们“乾坤阁”描述得绘声绘色,原来是靠着这些卑鄙无耻的三流招数来逼迫人束手就擒。”夹杂着粗喘的浑厚嗓音回荡在夜奴的耳朵旁。
夜奴站在堆积起的柴火上,身后的火架子发出阴森森的寒气,由脚心直窜上心头,脑门的胀痛远远不及阁主施加在她身上的痛楚。
“虞儿,你快醒醒。”
随着耳边声声担忧地呼唤声,夜奴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阁主摆出来的戏码,呼唤他的男人与柳姿虞有莫大的关系,她若是睁开眼睛就必须有足够的眼力辨认出眼前的男人。
犹豫不决的夜奴终究还是睁开眼睛,眼前的中年男子眼眸被岁月削掉了棱角却慑韵依在,几根白发夹杂着青丝凌乱地覆盖住了半边侧脸,毫不损俊美的五官,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美中不足的是他黝黑的皮肤带着即将脱落的死皮,破损的铠甲淤积着大量的灰尘。
夜奴激动地挣扎着,她朝着左边被五花大绑的柳展骑喊道:“爹,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儿以为爹遇难,就不顾索大哥的反对,冒然地出府打探消息,没想到突然被眼前的这些……”还来不及说完口中的话,她已经抽抽噎噎起来。
千金小姐自然没受过如此屈辱,就算柳姿虞在坚强,也不可能连一丝的畏惧之意都没有的。
“虞儿,没事的,爹会救你的。”柳展骑尽量地安抚着爱女。
“我说骠骑将军,你都自身难保了,凭什么来救你女儿呢!你若是不交出兵符,不止是你女儿,就连你手上的五万大军也会随着你的牛脾气而惨死,你这又是何苦呢!”百里凇玉撩拨着披散在胸前的青丝,葱白的食指上将青丝一圈一圈地缠绕上,面容不为所动,好似在论家常。
果然天不遂人愿,夜奴越不想见的人越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寻寻觅觅之下,夜奴发现阁主竟然不发一语地坐在昨日死去的老头子侧躺过的竹制躺椅上,心情看似惬意地煮制着茶叶,摆弄着陶土烧制成的茶杯,从茶壶的气孔内冒出热腾腾的热气。他的眼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夜奴的影子,夜奴不知她是该庆幸还是该哭,庆幸得是他没有将她的狼狈看入眼里,哭得是她错许芳心,换来得不过是肝肠寸断的痛苦。
柳展骑恨得咬咬牙,他不愿屈服地冷哼一声,扭开脸颊。
☆、第057章 深深情怀遍体伤
百里凇玉像是有备而来,她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绿飘冰花翡翠玉镯,声音若银铃般吐出菱唇,缓声笑道:“没事,我终是有办法让你的顽固化为绕指柔,乖乖地屈服在我的手心内。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夜奴看见被押送上前的五位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甚至有些伤口有些化脓地沁出黄色的水的将士。夜奴胃里一阵翻腾,究竟是她低估了百里凇玉的狠劲,还是她从来不曾真正地认识过她呢!可是这一切显然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优柔寡断与百里凇玉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