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旁边床上的小长咬著唇笑了出来,也轻声的回他:“每年那麽多次,呆了七年,我习惯了,三三,你也习惯了罢。”
牢笼三号坐起来,他的动作很缓慢,慢的像电影里的定格,即便是那麽慢的动作,依然有血溢了出来。
他没有停下,顺手拽著小长站起来,缓步走到熟睡的大麻面前,淡道:“负责押送我们的人除了大麻还有过海关的大刀,趁他不在,我们走吧。”
小长闻言,微微一愣,他很害怕,每次被抓回去那些没日没夜的身心折磨,已经让他望而却步了,他抓了抓三号的衣角,怯怯道:“三三,我们……我们逃了七年,我们逃不掉的……”
牢笼三号长睫微挑,仿佛没有听到。笑意像一把刀一样危险而带著血色,“大麻,你犯了一个错误。老虎就算被扒了皮,剁了爪子,它也是一只老虎而不是猫。你说,我要想从地狱里爬出来,有什麽理由还能允许你活在世上呢?”
话音未落,小长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血红溅上了他的脸,他害怕极了,吓得躲到了三号的身後。方才,牢笼三号用那把刀狠狠的扎进了大麻的身体,他扎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大麻身上再无一块好皮。
他缓缓转过身来,不带感情的看了小长一眼,道:“如果你不跟我走,有两个下场,第一,被我杀死,第二,被组织折磨死,你自己选。”
小长脸色白了一下,道:“三三,你不会的。我们相依为命七年,每次你都把大麻给你的饭让给我吃,你还用衣服给我包扎,你对我那麽好……”
三号没有听完他说话,他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所以他踉跄著自己慢慢走出郊外的砖瓦房。
小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後,只听他冷冷道:“我对你好,就像阔少爷对路边捡来的一只狗一样,施舍不需要计算代价,也从未用过真心,懂了麽?”
小长又笑了,“可是三三不是阔少爷啊?你身体那麽弱,还照顾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真心的。”
闻言,牢笼三号脚步一顿,一只手慢慢攥紧,片刻後,方才淡淡道:“你记著,我没有真心。跟著我,要做好随时被我牺牲的准备。”
小长叹了口气,“三三你真别扭啊,口是心非的三三!”
三号不置可否,抬起头,夜色浓黑,如同囹圄,因为有大雾,所以无法准确的辨清方位。
所谓度日如年是什麽意思呢?他终於懂了,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二十岁呢,那个人,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已经二十四了。
今年上岛市金融圈最有名的事情就是李家的五少爷李傲然一手创办的百盛科技开始涉足砷化镓化合物生产,刚在证券交易所上市就获得了368元历史天价,短短两个月,纯利润翻了四倍,公司市值405个亿,被业内称为‘半导体大王’。刚刚吞并了劲敌华庭集团,正是大获成功的时候。
李傲然一身得体西服在金融杂志上频频亮相,笑容像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意气风发。这个世上,大多数人只能看到成功人士脑袋上的光环,没有人会关心华庭集团的少东家是不是承受不了打击而自杀身亡,也没有人会关心这位李先生骨子里是个什麽样的人。
八卦周刊有很多话可说,连续几天报道的都是李五爷的新闻,比如他在情场上玩的很豪放,跟自己的上一任操盘手是不是有一腿,或者他哪年哪月哪日又光顾了牛郎店招妓。总之,他公开自己同性恋者这身份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
上岛市 百盛科技
李傲然九点锺迈进办公室,坐在座位上,接过Jassic递过来的白开水,饶有兴致的看著坐在自己面前这个刚刚通过HR最後一轮面试的操盘手,微微一笑。
他不著急问话,先对JASSIC道:“安排一下吧,我要早下班,今天晚上回家给老爷子做寿。”
Jassic仍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点点头,道:“三小姐吩咐,让五爷多少克制些,最近花边新闻不宜太多,传到大少爷耳朵里你吃不了兜著走了。”
想到李暮然那张冰块脸,李傲然心里一阵胆寒,摆摆手,示意下属出去,方才转过头来看著面前的操盘手,笑了一下,道:“我听说外面有人说,百盛科技的常务董事李傲然选操盘手就像选床伴一样,能力不重要,首要条件是够销魂。”
那个应聘者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凤目,薄唇,长眉挑起,道:“李先生想泡我?”
李傲然看到那张脸,蓦然心里一阵紧缩,熟悉的头痛再次传来,眼前好像罩上了一层薄雾,面前这张脸慢慢的,和心里那张脸重合,天衣无缝。他轻轻甩甩头,但是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心里有一个十分确凿的声音传来,阿傲,阿傲,你要一辈子对他好,他要什麽就给他什麽。
他忍著头痛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唐宁,具体简历纸袋里都有,李先生需要我再重复一遍麽?”
他摆摆手,道:“明天来上班吧。不过,你的职位是董事特助,这样的安排,可以麽?”
唐宁毫不意外的笑笑,眉眼深处蔓延著一丝没人看得到的轻蔑,“当然可以。”
李傲然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西药,合著水咽了两片,头痛稍稍缓解,低声道:“你先去人事部报道罢,下午来找我。“
怎麽会那麽像,一直以来,和脑子里那个身穿白衣,墨发凤眼的少年怎麽会那麽像……
牢笼三号带著小长逃了很久,最後终於混在一个渔船的小格子里重新回了上岛市。
废墟文化并不是很被习惯了纸醉金迷的上岛人承认,所以废墟游乐城开了不久就倒闭了,三号带著小长暂住在那里,大麻钱包里的钱还够他把一身伤养好,然後再作打算。不管是找个工作,还是……
一念及此,三号勾起唇角一阵冷笑,苏秋月,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在地狱里活了七年的亲弟弟麽?
这天黄昏,三号怀里揣了几个馒头回来,却遍寻不见小长的踪影,他找遍了整个废墟方才在一个角落里听到他的呻吟声。
小长单薄的身躯躲在墙头,浑身颤抖,手指一直使劲的抓挠地面,冷汗涔涔。面色越来越白,白的恍若透明。
牢笼三号刹那间如同雷击,定在原地,不能动作。然後他猛地跑过去抽了小长一个耳光,怒道:“怎麽会这样!你……你……什麽时候吸过毒品,啊?!”
“三三……三三……”小长涕泗横流的抓住他的衣角,断断续续道:“好痛苦……好痛苦啊……之前……大麻让我……试那批新药的纯度……我不试……他就要砍断我的手筋脚筋……”
三号扬起头闭上了眼睛,就像吹过来一阵风,他就能被吹倒一样。他慢慢蹲下身体,紧紧的抱住小长,低声道:“你傻……我告诉过你,就算死也不能沾毒品……你都忘了麽?”
“三三……对不起,三三,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这麽做……”
闻言,牢笼三号突然震惊的看著他,然後慢慢松开了手,转过身,发现自己身後站著黑压压一群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大刀,他鄙夷的扔给小长一个纸包,小长立刻眼睛冒光的爬过去拆开纸包往嘴里倒。
那一刻,即便是三号那样永远无悲无喜的眸子里也慢慢的渗出了一种令人胆寒的绝望和哀婉。
大刀懒得废话,淡道:“把他带回组织。”
“等等。”
大刀身後一群黑衣人慢慢散开,然後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雪白儒衫,手腕上挂著一串佛珠,长相儒雅靡豔,不惊轻尘。
“我叫顾绍离,你叫什麽?”
他没有说话,只目光灼灼的盯著小长,手里一把匕首蓦然扬起,刀尖却是冲著自己胸口落下。
顾绍离眉目轻蹙,衣袖里划出一柄枪,无声无息的打歪了那把刀,然後手指一勾一扯,匕首脱手,他求死也不能。
顾绍离又问大刀,“那个孩子叫什麽?”
大刀恭恭敬敬得道:“牢笼三号。”
“这个名字不好听。”顾绍离摇摇头,蹲下身子,伸出修长冰凉的手握住他的,道:“我给你新起一个,叫顾纯,来当我的大管家,好不好?”
三号竟没有丝毫抵抗和厌恶,他方才的恨意仿佛顷刻间就消失了,只看著他手上的佛珠咧嘴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小长,淡道:“杀了他,我当你的大管家。”
顾绍离也笑了,柔声道:“我努力做到慈悲。所以我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