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想要什么,小舞?”风荼羽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
“曾经的我很软弱。”风舞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的讲述起来。“我依靠哥哥你,依靠父亲,依靠罗恩纳德,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我只要有你们支撑我就可以一往无前下去。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发生了太多改变。在那个世界里,我看不到太多的希望,也没有什么支柱,‘那位’的存在一直在压迫和提醒着我的身份和处境,我觉得我的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死亡随时可能带走我。所以,等到我和罗恩纳德再会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想要保护我的姿态让我很恐惧,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一个陌生人的关爱太可怕了,我不能相信。”
风舞扬抿了抿嘴唇垂下了眼睛,似乎不敢去看面前的兄长。
“在神社的日子……还有我所经历的事情和人……都在告诉我,有些东西,是不能被绝对信任的,否则……”后面的话被她强硬的掐断,然后很不自然的转回了之前的话题之中。
“然后等到我想起来那一切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很梦幻,那过去就像一场梦一样,而现在我醒着,梦境和现实是不一样的。罗恩纳德对我的好,我可以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要用什么借口去接受,我可以拒绝,但是也不清楚要用什么理由去拒绝……我很茫然啊哥哥,尽管我很清楚我和罗恩纳德的关系足够他为我做这些,可是我依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不真实,过去的罗恩纳德,现在的罗恩纳德……似乎都不再是我所能清楚的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的妹妹终于也感觉到了这永恒生命的长久所带来的痛苦了么。”风荼羽听着她的倾述只是温柔的用手拂过她的鬓角,脸上眼中满是怜爱温和的神色。
“对于人类来说,过去十几年的事情也是值得怀念的事情,甚至回忆起来的时候还仿佛都历历在目。可是血族的过去太长远了,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慢慢冲淡,褪去原本形色的历史只是历史而已,中间的断层是无法弥补的。”
“对啊,哥哥。”风舞扬含笑仰起头看着他。“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和罗恩纳德的过去之间有一个太过深壑的断层,那些过去就已经成了过去而已,或许连罗恩纳德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吧,他面对我更多的也只是在怀念而已,怀念我们的过去,从而对我充满了感情。但是迪奥洛特,那个人啊,不仅仅是在时间上和我不一样,他本身也是一个坚强的不可思议的人啊。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他露出脆弱又惶恐的表情,可是当他走到前面的时候,那些表情又会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和我一样充满恐惧,但是他比我更能克服。哪怕时间会改变一切,他也始终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心意,我羡慕他,也佩服他。只有他那样的人才适合陪伴罗恩纳德。罗恩纳德需要的是一个能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需要他无时不刻保护着的人。”
她将头靠近哥哥的胸膛,松开手中的伞让他接过,双手用力的环住兄长的腰。
“或许我现在还不需要一份爱情,那感情所代表的意义太沉重了,我现在还承担不起。父亲、哥哥都很宠爱我,能够放任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够包容我的一切,或许我还真的没长大吧,所以,请允许我目前就这样任性下去,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如果哥哥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一定会帮助哥哥的。”
依靠心脏而发出的沉闷声音震动胸口,风荼羽抬起头看着远处焦距茫然的一片光景,半晌,脸上慢慢扯出一个难以名状的笑容来。他用一只手回抱风舞扬,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我们是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兄妹呢,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不宠你爱你的话,又有谁更有理由这样做呢。如果是你不想要的,那么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如果是你想要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获得。如果你觉得你不需要那一个罗恩纳德的话……”
“那么只要哥哥在你身边,就够了吧……”
第二十五夜 昼曜囚风之锁【下】
面对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的帝梵代尔刑律司司长,风舞扬放在膝上的手惴惴不安的握成了拳头。
相比她的紧张,法欧纳的举动自然的多,他悠然抬起双臂十指交叠膝上,用一种闲适而淡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语调似是有些漫不经心。“不用紧张,你现在没有危险。”
“不,我并没有这样想,大人。”风舞扬垂下头低声说。
不过她到底想没有想其实法欧纳一点也不关心,他的目光从她身上向后延伸到墙壁上的花纹和壁画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慢慢开口。“你的父亲似乎不太愿意你跟我们走。”他侧着头将视线拉回她脸上,依然是平淡的看不出任何内涵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
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不管他说什么都必须点头。
指尖用力的戳进掌心,稍微有很难感觉到的刺痛,风舞扬用力的抿紧嘴唇,几乎想要把嘴巴藏起来一样的用力,身体紧绷,姿势却保持一动不动。
法欧纳看着她,莫测的神色难以辨明意图。
良久,风舞扬开口,伴随一声似乎是叹息的沉重气音。
“请不要……在乎父亲的意思,大人。我愿意和你们一同离开。”
法欧纳移开视线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门口。
“你很乐意为这个家族牺牲。”
“只要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就应该这样做。”
“你知不知道跟我走会有什么下场?”
“不知道。但是这并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
“相比我来说,风家更重要。”
“你很有觉悟。”
“是的。”
“怕么?”
“不。”
“很好。”法欧纳满意的点头然后站了起来。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盒子捧到了风舞扬面前。
“这个,”法欧纳看着有些茫然又有些迷惑的风舞扬的脸慢慢开口。“洛温德的家徽。”
风舞扬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相面前的男人。
法欧纳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是此刻在她眼里看起来却比之前要和蔼的多。
“我们即将离开潜龙岛,你可以暂时留下来,等到你的家人返回洛温德领的时候再跟过去。”停顿一下,法欧纳淡淡补充:“只是什么时候离开再回来,就不一定了。”
“不,实在是非常感谢您的慷慨。”风舞扬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她万分珍视的将那装有家徽的盒子抱在怀里,深深的向眼前的人行了个礼。语调颤抖的几乎下一刻就会呜咽着哭出声来。
“洛温德绝对不会忘记王座的恩宠,我等必将以这姓氏深深起誓,以我等血脉誓死捍卫忠诚。”
法欧纳默默地看着她,然后淡淡的说道:“赞美法兰,愿红月的光辉赐予洛温德新的荣光。”
风舞扬膝盖一软一下子瘫坐下去,她紧紧地抱住怀中的盒子,闭着眼泪如泉涌。
“……赞美……法兰……”
…·…
“突然想要和我单独谈谈,你是想要对我说什么?”轻抚着手上白手套的褶皱,法欧纳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风荼羽慢慢问。
“请别误会,大人。”风荼羽轻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想要说的东西,之所以希望能够在您离开之前私下见您一面,是因为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尽管说吧。”法欧纳垂下手臂看着他说道。
面对他冷淡的回应风荼羽扯了扯唇角。“大人,不知道罗恩纳德,现在如何了?”
法欧纳眯了下眼睛,看着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哦,你和他是朋友。”“不,请千万不要这样认为。”风荼羽立刻轻快的回复他道。“相比朋友这种好感较多的词汇来说,不如说我对他可是抱有很深的敌意呢。”
法欧纳的视线在他脸上一扫而过,暗暗挑眉。“那么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
风荼羽抿唇一笑摇头。“不,我并不关心他现在的情况,我只是有样东西要还给他而已。”
法欧纳垂眸落在他握着什么的手上,低低的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风荼羽索性抬起手展开掌心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摊开来,那是一个有一半巴掌大的小盒子,盒子上的抽象花纹精致,隐约能看出来是一只奔跑在风中的狼的图样。
“还希望大人能够将这个还给罗恩纳德。”风荼羽轻声道。“就说是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