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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翟点头,真诚说道:“我信你,更信御寇。”
献舞心中游过一阵暖流,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闭口。他命奴才开门,自己守在门外等待妫翟整装。妫翟穿好衣裳带着驿馆的随从,在深夜里出城去了。
献舞没有回到寝殿,而是独自一人来到望河楼,挥着斧子,亲手将合欢与梧桐砍倒。树砍完,天也亮了。他愣愣地望着那支带着妫翟血迹的簪子,清泪两行,漫过胡茬。妫雉站在庭院里,看着一片狼藉,无语凝噎,失望透顶。
30。息侯的复仇
马车的狂奔颠簸让妫翟气郁都凝结了,没想到回国路途竟是这样的坎坷。妫翟起初只是呕吐无食欲,到了后面几日,便腹痛腰酸,力气一日乏过一日,到后来竟下红不止,淋漓不尽了。日夜煎熬在马车内,妫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染上了什么恶疾,星辰更是吓得不知所措,到了江国境内,跑遍了整个都邑才找到一个有经验的巫医。巫医诊断细瞧之后说:“夫人是流产了。”
简直比一个晴天霹雳当头还让人惊怔,妫翟听罢这话,当即哀声痛哭起来。早知自己有孕,便不会闹着归宁,更不会假道蔡国了。
星辰与随从们跪在地上抹泪,请求主子的原谅。妫翟腮边挂着泪,却无人可怨,她幽幽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对大王透露半个字,谁若多嘴,休怪本夫人无情!”
星辰泪如泉涌,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懊悔道:“我怎么这么粗心,主子有孕,我竟没照看好!”
妫翟在江国都邑的客栈里休息了两日,吃了几帖土方,止住了崩漏之血,便驾车起身。她知道若想保住身子,就必须尽快回到息国。
连天的赶路,妫翟总算回到家里,一入宫便倒床不起。息侯被妻子蜡黄的脸色吓了一跳,临走时一个如花的美人,现在回来怎么成了这样残损的模样?听妫翟和奴仆都说是感染了风寒,息侯心疼坏了,当即下令:“把我息国最好的药材和滋补品都找来,另增加了二十个厨师熬汤,夫人想喝什么汤,就上什么汤,一切以夫人的健康为最高标准!”
妫翟每天饮食微少,汤药倒成了主食,过了半月仍不见有起色,人也跟着瘦下去,两颊一丝血色都没有。息侯每看一回,就心疼难过一回。
息侯心疼夫人的病体,更焦虑的是手里积压的公文要案已经堆积如山了,自夫人归宁到现在,斗丹和大臣们虽也帮着处理,但总让臣民有意见,处理得均没有妫翟到位。可眼下妫翟病在榻上,息侯只能一日三遍跑过来探视。
妫翟突如其来的重病,让心细如发的斗丹心生怀疑。他知夫人才思敏捷,心思缜密,若是感染恶疾定会提前告知,绝不会病得这样蹊跷,更让他怀疑的是奴才们的回答,竟都是同一句话,连字数都不差,过于圆满便有可疑。
斗丹把心中的疑虑告诉了息侯:“大王,眼下息国急需夫人,可夫人的病委实蹊跷,感风寒怎么会越来越重?您勿要动怒,万不可惊动夫人,为我息国着想,除了星辰姑娘不能问,我建议还是拿来跟着去的奴才们问一问情况。”
息侯点头称是,背着星辰派人把省亲的随从们一一叫来。
“夫人病重至此,到底是何缘故?”息侯问道。
随从们哪敢多嘴,依旧回答:“回大王,夫人确实为感染风寒。”
息侯发起怒来,骂道:“哼,一帮奴才好大的胆子,连寡人也敢欺瞒!都不说实话,那好,通通砍去手脚,剁了喂狗!”
奴仆们吓得哭声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斗丹站在一边见此情况,软语对奴仆道:“唉,你们好好想想,大王连日来都不问你们,为何今日来问?若是不知晓实情,会来拿你们吗?夫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延误了治疗,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奴仆们不敢抬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如何作答。跪在前头的奴仆,颤颤回道:“夫人再三嘱咐我们不可多嘴,否则,否则会要奴才们的小命。大王,您饶了奴才们吧!”
息侯听此言,怒气直冒,他将案几上的陶盏顺手就往那回话的奴才头上砸去,奴才的额角瞬间就肿胀成了一个大包。息侯骂道:“你们若不招,寡人现在就要你们小命!夫人生病,你们不仅不告诉寡人,还在这里敷衍塞责。来人,把他们都拉下去,砍头了事。”
奴才们见息侯动了真格,连连哭喊着求饶,终于有人招架不住,一个年纪大的女奴才跪向前道:“回大王,息夫人回归时假道蔡国看望姐姐姐夫,却不想蔡侯见我夫人美色,言语不逊非礼她,夫人骂了蔡侯一顿后连夜归国,未料想生气和颠簸致途中流产,是以身体才这样虚弱,受这样大的刺激,哪是一时半会就会好的?”
息侯听罢,张开的嘴半天没有合上。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挥挥手让奴才们出去。他脸如黑墨浸过一样阴沉,愣愣地问斗丹:“你都听见了吧。”
斗丹一听完仆人的话就傻了,自己的刨根问底,竟坏了夫人辛苦隐瞒的苦心!听到息侯这样问,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微臣都听到了。”话一出口,斗丹心里就懊悔不已,说这干什么。
息侯忽然起身,他青筋暴露,发狂地将满屋的几案蒲团都踢翻,屋子里一片哗啦,能碎的东西都碎了。息侯怒气攻心,心口一阵绞痛,他摸着胸口看着这狼藉的地面恨恨说道:“蔡献舞,蔡献舞怎能这样欺凌寡人!寡人誓要报这辱妻之仇,让他们蔡国碎在我息国面前!”
斗丹被息侯从未有过的暴怒吓到了,悔不该多嘴,此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眼下的情势已至此,略一沉吟,向息侯施礼道:“大王,夫人之所以隐瞒,想必是为了顾全息蔡两国体面。蔡侯虽然言语不逊,但……”
“你不用劝寡人!寡人只问你,若是你的爱妻受了这样的委屈,你会不会坐视不管?”息侯仰起头,把辛酸之泪收进去,难过地说,“你可知,蔡献舞不仅伤了寡人的颜面,更让寡人失去了孩儿!吾恨不得将蔡侯千刀万剐。辱妻之恨,杀子之仇,若忍气吞声,还配做什么男人大丈夫!”
斗丹自诩唇舌灵活,可是面对息侯的恨与痛,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与安慰的话,只能愣愣地看着国主,不知该怎么是好。良久,他才说:“大王,郑、蔡、齐、宋交好,且蔡侯治军颇有方略,若要伐蔡,恐以卵击石啊!”
息侯正半目出神,听斗丹这番话,气势一下偃了下来。息侯踱步半晌,皱眉道:“士可杀不可辱,若要战胜,需寻帮手。江、弦、樊、蒋诸国都是国弱兵少,无可用之地,唯有南蛮楚国倒可借兵。”
中宫内殿,妫翟躺在床榻,唤着星辰:“星辰,我想喝水!”
星辰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端着陶碗,送到妫翟唇边。妫翟张嘴饮水,却发现碗内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责问道:“你怎端着空盏过来,水呢?”
星辰这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惊讶不已,连连请罪:“奴婢该死,忙糊涂了,这就给您换来!”
星辰重新端碗过来,将妫翟扶起,预备将碗里的汁液喂下。妫翟皱眉,闻着气味不对,问道:“这不是汤药吗?”
星辰傻眼,无言以对。妫翟心中惊醒,抬眼仔细打量星辰。星辰不敢正视,躲闪不已。
妫翟皱眉,推开碗盏,犀利地盯着星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星辰勉强笑道:“奴婢哪有什么瞒着您,只是忙晕了头,所以出了差错。”
妫翟一声叹息,苦笑道:“你我姐妹一起长大,你素来办事极为稳妥,最令我放心。何况我们情同手足,我妫翟的事,你哪一次不是比谁都着急。你快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