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衬得更加荒凉,皇宫里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与紫月宫相隔甚远,什么玉树琼花朱阁绣户,其实不过是被软禁在了紫月宫内。
这几天来,她好几次试探北冥夜分配下来的宫女,皆是闭口不语一脸惶恐的模样,除了按时送饭的宫女之外,他二人无法解除更多的外人。
“这种雪夜,倒是有几分像兰心谷。”叶夕凉坐在紫月宫的门槛呵了口气,揉搓着双手,自顾自地说道。
她回头看了看屋内,炉火烧得正旺,也许是哭得累了,心也卷了,清浅今日睡得格外的沉。她叹了叹气,倘若她能早些察觉到清浅的心思,今日的事或许就可以避免了,只怪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凌凤眠夺位之事上,忽视了清浅,仔细想想她也到了年纪,难怪会对疏影动情。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工夫想这些琐碎之事,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叶夕凉浅浅一笑。
宫外不远处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哀伤惆怅,好似等待着良人归来的女子在一声声绝望的叹息,悄悄落进心里,勾起最柔软的情感。这一曲不正是她时常吹起的声声慢,叶夕凉起身好奇地望了望宫门外,又看了看屋里早已打盹的宫女,似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小声地向外走去。
穿过花园的树林,沿着鹅卵石小道向着笛声而去,那越发清晰的哀伤乐声浅浅落入心间,激起一片悸动,似是有什么在心底不安蹿动起来。
乌云遮住星辰,借着手中提灯微弱的光她看向那静静坐于树下吹笛之人,还未来得及开清楚,迎面而来淡淡的兰花香惊得她愣在了原地,那人背朝她而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然那件绣着浅粉色的梅花的长衫她怎么会记不清,那是去年凌凤眠生辰她派人送到七王爷府的礼物。
叶夕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男子,脚却如同灌了铅,迈不开步子。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神秘男子转身对着她妖娆的一笑,凤眼含春,独特的温柔好似早春刚刚融化的冰雪,他说完,并不上前,只是站着,久久与她对视。
“你怎么会在这?”叶夕凉呆滞了许久才回过神,心中千般不解想要问,比如他怎么会知道她没有死,又怎么打探到她成为了北冥国的公主,然到嘴边却只化为最普通的语句。
“不如我们就在梅树下畅饮一番如何?”凌凤眠魅惑地一笑,摇了摇手中的青梅酒。
这句话似是穿越了好几个时空而来,一如当初她对墨紫离所说,叶夕凉微微眯眼,缩起瞳孔,陷入无限的回忆之中,有很多时候她总是在凌凤眠身上看到墨紫离的身影,若不是二人有着完全不同的面貌与嗓音,还有天差地别的身份,她定会怀疑凌凤眠就是墨紫离。
玉桌台上的小火炉的火苗升腾着,玻璃酒壶里的青梅酒渐渐香气四溢,将整个花园万物都熏醉在这一片安详温馨的氛围里。
“北冥国的青梅酒最是有名。”凌凤眠侧头一笑,将酒倒入白瓷杯之中,随手一甩,瓷杯沿着他内力所施的方向而去,划出一道弧线最后安稳地落在了叶夕凉的手中。
叶夕凉怔怔地看着不知何时已在手掌间的瓷杯,清香扑鼻,浅浅啜了一小口,毫无辛辣,还有淡淡的青梅之味弥留在舌尖,越发醇厚,她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凌凤眠瞧着她失神的模样,不被察觉地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却只是片刻停留,随即而逝。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何会在这?”叶夕凉在凌凤眠身侧坐下,她单手支着头,侧着身子看着他眼神迷离,流转的眸光虽不是魅惑万千,却澄澈清冽,在无形间蛊惑了心神。
凌凤眠不露痕迹的一笑,扶住她摇摇欲倒的身子,答道:“你醉了。”
“我是醉了,若不是醉了又怎么会在北冥的皇宫看见你。”叶夕凉起身,脚步踉跄,举起酒壶一倾头全部喝尽,她透过玻璃酒壶看着漫天的白雪,讽刺一笑。
“你小心点。”凌凤眠避开话题,再次扶住她,搂住她纤细的腰,柔声说道,“我们回紫月宫好不好?”
凌凤眠瞧着她苍白的脸庞因为饮酒而染上淡淡红晕,双瞳剪水多了几分妩媚,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他不自觉地固定住她的头,柔情似水,俯身想要一尝那娇艳的红唇。
叶夕凉眼色变了变,甩开凌凤眠的手,转身无声地望向天际,随即璀璨一笑,天地万物在一瞬间因为这倾城的笑容失去了色彩,她呢喃着难掩失落道:“若是我真的能被这一壶青梅熏醉才好,若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甚至有些愚笨的女子会不会更好一些?”
“夕凉,你是怎么了?”凌凤眠眸间惊愕的光一闪而过,他微微皱眉,不解问道。
“凌凤眠,凌凤眠,真是好笑。”叶夕凉不停重复着凌凤眠三字,苦涩又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你早就成了我的软肋。”
“夕凉。”凌凤眠看着她失落的模样半晌才叫道。
“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叶夕凉瞥了一眼凌凤眠,清冽的眸光好似万年冰雪,神秘莫测,刺得他心口发冷。
那人微微一愣,转而拍了拍手笑着赞叹道:“果真是叶夕凉,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你。”
上官临风撕下脸上的伪装,勾唇一笑,丹凤眼露着的点点魅惑之色令女子都自愧不如,“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凌凤眠。”
“你伪装得极好,却又是极其不像。”叶夕凉喃喃道,眼望着黑夜的尽头,像是看到了遥远的地方,“不论是外貌还是动作你皆是学得极好,只是有一件事若是真的凌凤眠绝不会做的。”
“哦,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兴致,究竟是什么事是我没有注意的。”上官临风眉梢上挑,一手拿着白瓷杯一口饮下说道。
“怎么,上官公子在酒里毒也下了,目的也达到了,这区区小事也需要和我计较吗?”叶夕凉冷笑一声说道。若不是因为他假扮的这幅容貌加之那笛子上抹上了勾魂草,她又怎么会被小小伎俩所设计。
“若是你真走进我的骗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会一直假扮着凌凤眠陪在你身边。”上官临风从石凳上跃下,拍了拍长衫上的尘土,无辜地说道。
“多谢上官公子好意,与其活在一辈子的欺骗里,我宁可接受更加残忍的现实。清浅还在等着我,夕凉就不奉陪了。”叶夕凉甩袖而去,然心头却是空空的,这每一步都走得不似自己,仿佛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偶,其实正如上官临风所说,所谓的可悲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既然已经踏入骗局,何不被骗到底,为何要在中途惊觉,才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的白日梦一场。
她放慢了脚步,胸口堵得慌却是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说话,刚走进紫月宫,便瞧见疏影披着大红的披风伫立在梅花树下沉思着什么。
“楼主。”疏影一见到叶夕凉,便恭敬地唤道。
“你现在还认为北冥夜与上官临风是好人,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吗?”叶夕凉直直盯着他,不容许他的眼神回躲,趁着他沉默的时候,她偷偷运行内力,胸口的钝痛感无限扩大,比起旧疾更甚。
“楼主,你怎么了?”疏影瞧着她猛咳出一口血,紧张得问道。
“疏影,你还不明白吗?上官临风对我下了毒,我现在无法使用内力,多用一分便是离死更近一步,现在的我已同废人一般,难道这样便是你所谓的他们会善待我?”叶夕凉抚着胸口忍住剧痛也不愿将视线移开,她是在逼迫疏影,用多年情谊来逼迫疏影做出一个最后的抉择。
“不可能的,皇上答应过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疏影慌了神,不敢置信北冥夜竟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疏影,难道你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毒死在这异乡,让清浅陪我一同埋葬在这陌生之所成为孤魂野鬼吗?”她艰难地说出每一个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