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夜白衣如仙的女子醉得厉害,笑得苦涩,赤足在雪中跳舞歌唱,最后在他怀中沉睡。
或许那一刻他早就输了自己。只是那时为何不愿承认,为何那般倔强,如果能早一点面对心意,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改变。
他抬起头,看着漫天飞雪,眼一阵酸涩,一直隐忍着的眼泪不自禁的流淌下来。
冬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梨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伊人难寻。
因情还魂
夏悠然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身子,赤脚伫立在雪地里,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是死了吗?她幽幽地扯起一个笑,眸色黯淡。
“夕凉。”她本能回身,却见一身月白长袍,披着紫色毛披肩的凌笑然飞奔着穿过她的身子而去。
她慢慢回身,瞧见了她自己,叶夕凉,此刻她埋头在凌笑然温暖的怀抱里,看不到面上的神情。
“神仙哥哥。”良久,叶夕凉从他怀中抬起头,干净透澈的双眼中满是惊喜。
“你记得我了,是不是,你终于想起我了是不是?”凌笑然眼神呆滞,口中反复呢喃着。
夏悠然缓缓勾起一抹笑,悲伤又欢喜,终于那些她欠凌笑然的都可以偿还清了。
“小姐,为什么你就在我身边,我却觉得你再也不是你了。”站在夏悠然身后不远的清浅面容悲凄,低垂着脑袋,泪珠滚落,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声音颤抖着自语道。
疏影依旧是那般淡淡,负手立在竹屋外,眼中却难掩浓浓的怜惜与哀伤。
“夕凉徒儿,是师傅我的错,我若是不曾将你引到这条路,我若是不曾将你推向逝雪楼,我若是不曾……”白眉仙人独坐在竹椅之上,面容苍老了十几年,银丝在风中飘着,白得让人心痛。
夏悠然看着他们心中一片钝痛,忽然瞟见深藏在木棉树下紫色的衣角,“去看看他。”这个声音无尽的传来。
她轻飘着,荡到那棵木棉树下,凌凤眠半倚着树干,不过半月,下巴上长出了许多胡渣,黑眼圈深重,那张原本妖娆绝美的容颜此刻如死寂一般毫无生机,那双墨黑的眼看着远方,没有焦
点,仿佛早已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空壳。
“我知道那不是你,她不是你,我知道你走了,那个她是你派来的吗?你独独留下了一具躯体,却不是你的魂魄,我又怎么会看不透,你真的好傻。”他眼神涣散,自顾自说着,眼神落在她身上,仿佛是在与她交谈。
“夕凉,我知道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你在怕什么,我都知道,只是我以为我的爱总能留住你的。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或许平凡幸福的,是我害了你。”他的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涟漪,然眼神中骇然的哀恸却紧紧攥住了夏悠然的呼吸。
她从未见过凌凤眠如此颓然的模样,伸出手,想要拭去他眼角尚未掉落的泪,想要告诉他遇见他是她多么大的幸运,然没有重量的手穿过他的脸庞。
“你说你欠了三哥,你说让我保他不死。现在你应该安心了,三哥他很高兴。”
“我允诺你的也做到了,你是不是会同意我随你而去,这世间没了你,我再也寻不到活着的理由。”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一滴泪终是掉落下来。
夏悠然心口仿佛刺进了一把匕首,剧痛无比,不该是这样的,明明要答应她忘记她,再找一个相爱的人,这个呆子,明明未曾履行约定,却要放弃生命。她怎么能允许,她决不能允许他。
强烈的意念,撕扯着她的灵魂,一片白光刺目而来,恍惚间她看到那个叶夕凉晕厥在雪地里,而她的耳际却传来凌笑然的呼喊声。
“你为什么要离开?”夏悠然不解地看着面前单纯温婉的女子,明明眼中带着泪,明明满是不舍,为何要离去?
“因为这一切本就不属于我了,我早就离开人世了,我知道有个人在等你,这些年谢谢你照顾我娘亲。”女子说完欲离去。
“你在地下好吗?”夏悠然开口问道阻止了女子飘去的脚步。
“我和娘亲爹爹在一起很幸福。”
因为他怀念的是我,但他爱的不是我。女子面色惨淡,转头看见早已等候着她的爹娘,脸上又
浮起笑容,向着白光的尽头而去。
“夕凉。”睁开眼,对上凌笑然褐色的眸,透着担忧。
“三王爷,她走了。”夏悠然眸色清冽,淡淡说道。
凌笑然微微一怔,瞬时松开,面如死灰,自嘲着道:“她说她走了,我竟然以为她是在与我闹着玩,想不到……”
夏悠然不再听他伤感的话语,支起瘦弱的身子,脚步缓慢向着木棉树走去。
“夕凉。”凌笑然想要扶住她颤颤巍巍的身子,然终是换来拂袖扫过掌间。她的眼里没有他,连丝毫的位置都不能留给他。
仿佛一个轮回之久,一道笛声,婉转低回,从木棉树下传来,穿透贯彻她的心。
夏悠然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紫色的衣角,这首曲子她只吹过一次,仅仅一次却是永生难忘,那越发清晰的笛声像,她只觉心口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她抬脚,三步并两步跑去。
然只差几步,笛声戛然而止,耳际只剩下她的心跳声。
蒲苇润如丝,磐石无转移。吾不让你独走黄泉。
熟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这一刻她真切的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
“凌凤眠。你若敢死,你下辈子都休想再见我。”她高声呼出,猛地咳出血来,殷红的液体顺着嘴角而下。双脚失去力,她跪倒在雪里。
“夕凉。”凌凤眠手中的黄泉丹还未入口,却听见身后传来的日思夜想的声音,白雪上的一滩嫣红,她就那样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呕着血,凌凤眠扔下翠绿的笛子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左手掌贴在她背脊,潺潺地内力从掌间流入体内,缓和着她因为寒冷引起的旧疾。
“你没有遵守约定,你答应我忘记我的。”她蜷缩在他的怀中,伸手触及他脖颈上的一道新刀痕,心疼的抚过。
“是我心甘情愿的伤,我用这一刀换来这一世的自由,所以我有一辈子的空闲可以看住你,你休想再逃。”凌凤眠微笑凝视着她,目光柔软。
“原来你也只是个傻瓜。”她的眼眶泛着酸意,她的手一遍一遍地轻抚过那一道及深的伤口,再多一分就伤及动脉,她的指尖触碰到刚结的痂,眼中泪似雨滴不停串成了珠帘。
“别哭,你的伤还未好,不宜大悲大喜。”凌凤眠微微蹙眉,将她带回屋内。
她安心地窝在他盖在她身上的厚重柔软的披风,浅浅一笑。忽然觉得幸好幸好她的命够长,幸好饶了一大圈她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夕凉。”凌凤眠纤长的指半拢着将她散落的发收到耳际后,温热的指尖划过她最薄的肌肤。
“唤我悠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