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借光了!”有人高声说道。
人们回头一看,从胡同东边来了一群粗壮的汉子。为首的那个人,手中拿着一个响尺,五十多岁,中等身材,身穿一身皂白镶金边的裤褂,头上脚下的穿戴都是旧时的官靴官帽,此人不断地向胡同里看热闹的人高声地招呼“借光了、借光了”。他身后的这些汉子个头齐刷刷的几乎一般高,他们头上带着缀了红缨的黑色荷叶帽,身着墨绿色绣团花的驾衣,脚下青色的靴子配黄裤。他们每个人腰里都杀着一根藏蓝色的布腰带,这一扎就使这些壮汉显得虎背熊腰异常地威猛,一个个看来不仅干净利落,而且一定是气力不凡。人们猛地一看以为来了一帮京剧里的武生,不过再一看:他们许多人手中都拿着胳膊粗细的红漆短杠,有几个人肩上背着用红布条缠着的大绳,其中还有几个人扛着几根红漆的长杠。再往后看,嚯!两根足有丈八来长、碗口般粗细的红漆大杠,是由四条壮汉扛着,他们两人一根扛在肩上走了过来。在这群人的后面,是四个拿着杠房旗号的人和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衣服拿着响尺的人。看来这几个人他们不仅是打旗压阵的,还要顺便招揽点买卖,真不愧为干什么吆喝什么。
“杠房的人来啦!”
“嘿,瞧这大杠!”
“来了不少人哪!”
胡同里看热闹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闪着。可是围在图钦家大门口的人太多,一时散不开。
这时一个管事的人从台阶上下来,对门口看热闹的人喊:“各位,劳驾了!借光了!给腾个地方,在这要扎大杠了。”
围在门口的人群这才向后退,一阵混乱之后,门口被腾出一块儿地方。那头一个穿白衣的人带着他的队伍,很快就来到图钦家的大门口。这个人看来是杠头儿。他来到大门前,先跟门口管事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对后面那个穿白衣的人交ωωω;UМDtxt。còm》提供uМd/txt小说代了几句,就带着一些人进院子里去了。外面留下的杠人马上就忙活起来,有人帮着把那两人一扛的两根红漆大杠并排摆放在地上,几个杠人打开了盘着的大绳,就在大门口扎起大杠来。胡同里的孩子从没见过有人用这碗口般粗的大杠抬东西,而且看这些粗手粗脚的人干活很利索,用了不到十来分钟的光景,就把大杠扎好了。这招惹得胡同里的孩子又围了上来观看。
忽然,人们听见院内哭声一片,这悲伤的声音中好像还夹杂着尚老道的送经和乐器发出的声音。外面的人们猜想:起灵出殡的仪式开始了。大门外,这些看热闹的孩子又都挤到台阶前面往大门里面看。
这时梁丘福禄神情严肃地从院里走了出来。他出了大门一看,门口又积了一堆孩子,就一脸严肃地对孩子们说道:“孩子们靠边了,灵柩马上就要抬出来了。往后站,往后站,闪开这个地方啦!”
孩子们一听他说棺材就要出来了,也就纷纷地向胡同的两旁躲去。
“王头呢?招呼你们的人。”他站在台阶上,又朝大影壁前那些聊天的人喊了一声。
“是嘞,这儿呢。我们这早准备好了,一招呼就走。”那几个人中的一个老头马上答应道。
梁丘福禄看到杠人们已经把大杠扎好,就转身就回院里去了。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听见从院里传出“啪、啪”打响尺的声音。
“出来拉!出来啦!”人们小声地说道。
胡同里人们举目就往门道里观瞧,人们嘈杂说话的声音也安静下来了。
“啪、啪”院里传出一声声响尺的声音。随着响尺声,刚才那个穿着一身素白衣服的人打着响尺倒退着来到门楼外,紧接着一口黑漆大棺材由八个人抬着从院里平稳地抬到了大门口。博文的大爷穿着孝袍举着幡儿带领着图钦家的家人们,跟着也出现在他家的大门道里。这时似乎有一种阴森冰冷的气氛,随着这口黑漆大棺一下子就从他家的大门里面拥了出来,站在外面观看的人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人们完全肃静下来。抬杠的这些人壮汉们抬着这口黑漆大棺来到了大门口,并未落地停歇,只是在门楼里停了一下。这时那位打响尺者已经退到扎好的大杠前,他对着杠人们举起响尺“啪、啪”连打了两响,杠人听到响尺两声连续的响声知道这是要紧的时候,他们一手抓紧杠绳,一手扣住肩上的杠,有的杠人还用肩膀掂了一下压在肩头的杠子,大概在试一下肩上分量好准备抬棺下台阶,此时可以看到他们脖子和胳膊上的青筋上都被这抬棺的木杠压得暴起,杠人们无人言语。
俗话说,动木如动虎。这是一口十三圆的柏木大棺,要从几节高台阶上平稳地下来决非易事。
只见那位打响尺者两眼平视,轻打了一下响尺。杠人们一听到这响尺声,他们膀上齐用力,脚下同迈步,抬着这口黑漆大棺下台阶。这时杠人们脚下的步伐完全跟随着响尺的节拍,响尺一声,杠人迈一步,就这样在响尺的指引下,这口黑漆大棺材就被八个杠人缓慢地从台阶上抬了下来。棺木被抬到平地上后,刚才外面扎大杠的人马上上前相助,不一会儿的工夫,棺材就被头朝东脚朝西摆放在扎好的大杠上了,还有人把棺木的照盖抬来放上。
图钦家打幡儿的、抱罐的和他家的众亲人陆续从门楼里走了出来。图钦家的亲朋好友们、抬着彩亭、抬魂轿的、几个扛着没达开红伞的人和一个扛白伞的人也都先后从院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一帮拿着家伙什鼓乐班的人,图钦家大门口外马上就变得拥挤不堪,人挨人动弹不得。可这时走在最后面的和尚老道,还跟在鼓乐班的人后头往外走,他们一下子就都被堵在门道里。
“往东边去啦!往东边去啦!”一个沙哑的声音指挥那些抬东西的人。一听那声就知道是梁丘福禄,他的个子比别人高有一头,正挤在人群中伸着瘪脑壳招呼门口这挤成一疙瘩的人群。
那几个扛伞的、抬彩亭的和魂轿的人听了招呼就朝大影壁前那块空地走去,鼓乐班的人也跟了过去。可是这些和尚老道们似乎不听梁丘福禄的指挥,认为他们应该不离棺材左右,这时他们各自的头一时也不知在哪。老道们见棺木南面有点地方,这一拨人就挤了过去站下。和尚们一看没地方了,下了台阶只得挤在棺木后面等候。可想而知胡同本来就不宽敞,一口大棺材摆在胡同中央,胡同里都是围观的人。图钦家穿袍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