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前有交代过,所以这会儿看到的是宁思右腿曲着,左腿用枕头垫高,枕面与脚之间还隔了条干毛巾。
扭伤导致局部软组织血管破裂,脚腕处有红肿,这个陆景和有猜测到。
他走前去,将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宁思的受伤部位。
人的身体是暖的,本来天气就冷,虽然他提前跟自己说了冰袋的用处,但这么猛地受到刺激,宁思还是没忍住缩了缩脚。
看陆景和动作一僵,想到在治疗室自己也是同样的反应,宁思生怕他误会,连忙解释:“冰袋太冷了!”
“……适应之后就会好些了。”陆景和手替她按着冰袋避免滑落,头也不抬地安慰道。
在她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陆景和的睫毛,根根分明,轻颤着。
宁思连呼吸都没敢放重,心里头蓦地有些慌乱,她眨了眨眼,从他手上挪开自己的视线。
宁母跟陈邵都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脚伤部位。
她舔舔唇又将视线放回到冰袋上,犹豫了下,自己用手扶在两侧,小声道:“陆医生,我来就好。”
否则总有种无处安放的紧张感,脚趾头动一动都觉得会被他看到,很羞耻。
陆景和失神着,低低“嗯”了一声。
喉咙有些发紧,他趁着起身的动作咽了咽口水,借此缓解自己的手足无措。
冷敷应该要一段时间,那眼下算是暂且处理好,陈邵见此放心。
他转过头面向宁母:“那……阿姨,我先去帮思思办下住院手续?”
怎么说也是占了一个空床位,而且宁思这腿今天也是尽量能不下地就尽量不下地的,今晚要睡在这个位置是肯定的。
母女两人都不方便走动,让陆医生去办手续又不太合理,宁母没有拒绝:“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对了,”陈邵想起一件事,说,“思思回来都没有吃饭,阿姨你也没吃吧?我一会儿顺便去外面打包点饭菜回来吧。”
宁母:“诶,好……陆医生是不是也没吃来着?”
没等陆景和对宁母的话做出回家,陈邵就接话了了:“那我干脆一次性买了吧,反正不难拿,我也没吃来着。”
说完,他才看向陆景和。
陆景和还有点恍神,闻言点头:“还没吃,麻烦你了。”
“不客气的!那我先去了啊,时间不早了,我尽量早去早回。”
陈邵离开后,宁母开始细问宁思怎么这么不小心。
冷敷要半个钟,陆景和傻站着也没事,便说了待会儿再过来,然后走出病房。
办公室内。
陆景和拿着笔,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却丝毫看不进眼,脑子里满是刚才的画面。
女孩子的脚因为常年不暴露在阳光下,细嫩又白净。
冰袋咋一覆上去的那一霎那,她的脚趾头微微蜷了蜷。
以及自己收回手的时候,指腹不小心滑过她的脚背。
好像那种触感还残留着,一丝丝渗透了肌肤,顺着血液流进心底。
……陆景和觉得,这一刻自己真像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陈邵这个大脑袋瓜子!
没点儿眼力自己不会走开吗?!
……好吧,勉强心疼他,给他循环一首《电灯胆》。
☆、第十七束光
医院大门出去有个大的Y形隧道,右侧隧道口一出,放眼望去几乎半条街都是各类餐馆小铺。
来回加上中途等待时间,也差不多是要半个小时。
陆景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过去。
来到门口,正好跟准备出来将盒饭给他送过去的陈邵对上。
陈邵觉着自己每次面对陆景和的时候都会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直到今天才隐隐有突破口。
尤其是在陆景和扶宁思去治疗室的那段路,他陪在旁边,莫名的就有种……自己很多余的错觉。
这种错觉不应该有。
这种错觉很危险。
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极度的危机感。
隔着门观窗的玻璃,两人神色不明地对视了眼。
不知是谁主动拉开的门,见他接过自己手中的饭菜就要进来,到底也没理由一直堵在门口,陈邵唯有退后几步让出进来的位置。
忍了忍没忍住,陈邵试探性地开口说:“陆医生不先吃饭吗?这么晚了,菜很容易凉的。”
“等会再吃,”陆景和只当他是普通的关心,“先看一下冷敷效果,好确认下一步骤。”
听上去就知道对方只是在尽责工作的陈邵:“……”
大概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所谓多余可能真的就是自己的错觉吧。
陆景和进来时,宁母跟宁思都还没开始吃饭,打包盒刚拿出来连盖子都还没打开。
宁思将移动餐桌换了个方向,不阻碍他的检查。
陆景和先是把自己手上这份还能隐约感受到温热的饭菜放到一旁桌上,再走过去。
冷敷之下至少是让毛细血管的皮下出血止住,从而让红肿不至于越发严重,也有止痛功效。
不知道他们在自己来之前在聊什么,只是宁母突然问:“陆医生,你信佛吗?”
刚检查完,在帮宁思把移动餐桌挪回到她面前的陆景和愣了一愣,似是惊讶她怎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一般。”
只能说是一种信仰吧,否则初入医院的时候,经历过这么多生死,尤其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那种力挽狂澜地想从死神手里将人夺回来,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的生命体征最后归零。
那时候大概也是年轻,经历得太少,无力、茫然、愧于家属信任等交织出来的消极情绪很容易将人困住。
奶奶念佛,知道他这种情况,就各种功德、生死有命、轮回之类的言论轮番开导。
虽也不是什么洗脑,但也是一种信念的依托吧。
所以不能说信不信佛。
宁母也就这么随口一问,听到他这两个字,应了应,解释自己莫名其妙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
“哎哎!我就是刚在跟思思聊来着,说我们俩这么轮番进医院,让她好了之后得去庙里一趟。”
宁母每年过年都会去庙里拜上一拜,从父母身上带下来的习俗。
一开始倒也不是信这种东西,只是想着反正都要去了,就好好拜拜。
现在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唉。
…
当晚又下了一场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另一天,陆景和来医院的时候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连夜清除干净,路面水润,车子在上头都不敢开得太快。
行道树上还是有大片的雪覆盖着,像是一串串被树枝挂起的棉花糖立在路两侧,人车经过,棉花糖擦着风被遗落在身后。
扭伤这种东西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可是宁思这段时间三天两头请假,本来昨晚是说今天不好意思又不去公司的,只是在陈邵和宁母的双重劝说之下,加上陆景和看似在分析,实则是暗示着“你折腾的话这脚还用不用要了”的以退为进。
三面夹击,宁思选择面对只有主编一个人的战场。
好在主编好说话,也理解意外这种事情难以避免,不至于太刁难,除了叹了声气让宁思的罪恶感生了几个度之外,就让她好好休息养病,毕竟做记者,腿脚也是很重要的。
又拉扯问候了几句宁母的情况,最后以“我改天再去看你”结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