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阵更甚一阵的喝彩声让我再次抬起头来的。这时我就看见场上已经开始了第二场:试搏击。场上的武举都分组互搏,先是赤手空拳地打,后来就是真刀真枪地杀。这让我又为姚焰担心了,只怕他那身武艺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呀。姚焰每一次出场,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暗暗为他加油鼓劲,我的手紧紧拎着手帕,几乎要拎出水来。
姚焰竟连克强敌,数轮下来,居然气定神闲,若无其事。战胜最后一个对手后,他右手执剑,左手捏剑诀,白衣飘飘,如玉树临风般傲视全场,我一时看得呆了。
据说,在其后的第三场“试策略”中,面对众多考官,姚焰上论天文,下论地理,中论兵法,纵横开阖,侃侃而谈,入情入理,而又不落俗套,这个小姚焰,竟是个智勇双全的将帅之才。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从母亲那里得知的。而当时,占据我头脑的唯有场中姚焰那白衣飘飘潇洒至极的形象,致使从校场回来的路上,母亲问我话我都答非所问,错误百出。该死的姚焰,竟然让我这样神魂颠倒,他却是一无所知——我有情,他是否有意呢?
从校场回家后,好几天我都打不起精神,母亲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不再关心我了。还好,我还有个侍女碧儿,碧儿不但贴身,而且贴心,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有一天一早就谎称给我买胭脂出了府,几个时辰后,她回来说姚公子就住在某街某巷的江南会馆。
可是,知道了他住在哪里又如何,这事叫我如何跟父母说呢?
碧儿说,小姐何不去会会姚公子?并赠他一件信物,要他选个好日子来府上提亲?凭小姐的荣貌,才德,身份,那姚公子还不屁颠屁颠地来?
我嘴上说,碧儿大胆,这么无法无天的主意亏你也想得出?心里却有些欣喜——父亲每日里公务繁忙,亦不知母亲的心思,看来自家事只得自家办了,好在最终还是要那该死的小姚焰上门提亲,私会的事,碧儿不说,姚焰不说,我不说,神不知鬼不觉,也损不了堂堂尚书府千金小姐的格。
碧儿一番设计,将我假扮成侍女混出了府,辗转来到江南会馆,见到了让我魂牵梦绕的人儿。
其时姚焰正背手立在窗前,若有所思,我就倚在对角的栏杆上,默默地注视着他,果然是面莹寒玉,鬓若刀裁,神清目秀,却又英气逼人。然而,他的精神却似乎不好,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当他往窗外眺望时,我发现他的目光溢满了忧郁,全然没有了在校场上那种坚毅果敢的神情,但这似乎让他看起来更加深沉,更加迷人。
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若非亲眼得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该死,我竟吃吃地笑出声来,遂下意识地用手帕掩饰。
他已经听见了,转目注视着我,那目光像他射出的箭一样,似乎要直奔我的心底,倒让我浑身不自在起来,我急忙转身走了。
碧儿紧跟着悄声说,小姐,就走了?您还没跟他说上一句话哩。我哪里好意思再回头?碧儿又说,那您是否中意?中意的话就给我一样东西,我去交给他,叫他择日来提亲。我停下来想了想,摘下指上所戴紫金碧玉指环,细细地系在手帕上,又细细地绾上一个同心结,叫碧儿送过去,也不等她回来,就上轿先行回府。
随后的几日,我就在羞涩与喜悦,焦急与憧憬交织中慢慢地度过。
正文 第四章 伊焱
适才的惊鸿一瞥,让我看见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子。虽然她一身侍女打扮,虽然她用手帕掩住了半边脸,让人不得见其全貌,但她那窈窕娉婷的身段,那脉脉含情秋水般的明眸,和那银玲般的笑声,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是谁?为何来此?
她突然而去,正如她突然而来,就像偶然吹来的一阵风,刮过宁静的湖面,在我心里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但也正如风拂静湖一样,很快就风平浪静了。是的,她的确比阿奴美些,娇媚些,可是,她取代不了阿奴在我心中的位置。
可是,我为什么会对她如此胡思乱想呢?而恰恰是刚才,我还在为思念阿奴而痛苦。难道,我真的是一个不仁不义的负心郎?
“公子。公子?”我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也是一身侍女装束。她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哪里人氏,贵庚?
“在下伊……姚焰,姚县人氏,正值弱冠。请问姑娘何以见问?”“刚才那位美丽女子姚公子可看见了?那正是我家小姐,她对公子很是倾幕,因而不顾千金之体,来私会于你。”那侍女说着,递给我一个玉指环,系着一方红罗帕,绾着个同心结,“喏,这是我家小姐托我给你的信物,公子如有意,可择日到兵部尚书李晋府上提亲便是。”兵部尚书李晋?哼!就是那个害我全家的李晋?我心中火起,正欲将手中指环掷地,猛的想起,那李晋怕我报仇,府中防范森严,如今他的女儿有意于我,我何不……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我轻松靠近仇人的好机会。
我满脸堆笑地送这位名叫碧儿的侍女走,碧儿临上轿时还回头嘱咐我,公子,千万莫辜负了我家小姐的美意呀。
我连连拱手作揖并点头,心里却突地想到了阿奴,竟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厌恶感。
阿奴,我该怎么做?……
正文 第五章 阿奴
也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我终于见到他了。
他的面相依然是那样的英俊,只是,他瘦了些——是因为想我吗?我多么希望他是呀。
我犹豫着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京城,在这样的环境里去见他,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做呀?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庭院中舞剑,姿态是那样的轻盈,那样的潇洒,月光很静很静,我藏在门后面窥视着他,依稀可以听到双剑合璧的龙吟凤鸣之声——这是龙凤和鸣吗?!那晚他曾告诉过我,龙凤和鸣是龙凤剑的最高境界,只有一个心底很纯净的人,才能练到这样的境界。他说,他心里藏了太多的仇恨,他做不到心无杂念,也就注定练不成龙凤剑的最高境界。现在,他竟然练成了,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是一个很纯净的人了,他的心里已然没有任何杂质了呢,包括仇恨?包括爱情?包括我?
我发现,我先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可怜呀——我居然会傻到以为他瘦了是因为我。在他的心里,仇恨永远是第一位的,现在他连仇恨都可以放下,又何况我,一个无才无德的乡野小女子呢?
可是,他的身形越来越缓慢,剑招越来越凝滞,龙凤的清吟也杳然不闻,剑势也越来越沉重不堪,倚在门后的我,竟然感觉到心胸突地窒闷起来,一阵紧似一阵。不好,伊焱的剑招已乱,剑气已浊,我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心里,似乎在进行着激烈而痛苦的挣扎。
只见寒光一分一跃,那柄凤翔剑就破空而去,当的一声插入庭柱之中。伊焱以剑拄地,跪了下来,哇的一声,竟喷出来一大口血!
焱哥哥!我叫道,身形急动,几乎和声音一样快地到了伊焱身边,我扶起他,问道,你没事吧,焱哥哥!一见到我,伊焱先是一惊,然后满脸痛苦的表情竟然完全舒展开来,他一把丢下龙吟剑,抱住我,叫道,阿奴,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是你吗?阿奴!
我拼命地点头,焱哥哥,是我,是我,是你的阿奴来了,这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看到我眼中泪花在月光下一闪一闪,伊焱抬起他的手,给我揩拭着。我呜咽着说,焱哥哥,你是在想我吧?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我的!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我啊?你为什么不保重你自己呀?呜呜……
我费力地把焱哥哥往房里搀,他绽放着笑意,嘴角那一抹鲜红的血迹,似乎让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吞吞吐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