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感叹之余,张謇的心里又生出了自愧不如的感觉来,自己这资生铁厂创办六年,可六年来不过只是生产农具、维修机器,顶多只能自制此许简单机械。
“大生三厂……”
盯着侄儿的信,张謇心里不禁浮现出一直想办,而未办的大生三厂,五年前投资8o万两的大生二厂在崇明建成投产后,便开始谋划起创办大生三厂,可却受困于资金,一直未来能如愿。
“两万锭纱厂报价4o万,若是十万锭想来还能再压点价,就算是2oo万,分期付款,付四成,嗯……”
心里略做合计,张謇只觉眼前一亮。
两万六千锭的大生二厂花了8o万两,也就是一百二十万元,其中买机器即达八十万之多,而现在这十万锭的厂子买机器付款不过才八十万元。
“厂房,厂房这一块,也……嗯,对,连云港不是有厂房外租吗?就把厂子办在连云港……”
略一和计张謇的心里便生出了定计来。
“可这钱还是不够,对,再扩股”
短短十几分钟内,张謇便在心里拍板定下了大生三厂的规划。
至于大生三厂的银子,他并不担心,为了能够留住股东,大生在盈利时分红非常可观,这几年大生一厂、二厂的股东分红不菲,不知道有多少人眼馋着大生的股东分红,只要自己办大生三厂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人立即就会手捧着银子送上门来。
“公开为大生三厂募股,股金不限,如果募到一百万两,咱们就办一个十二万锭的厂子,如果是两百万两,就办一个三十万锭的厂子,总之,最小办十万锭,大者,不限”
张謇用一种期望的眼神看着沙元柄,从高清去世后,他是自己身边最亲近,也是最能理会自己所思所想的人。
“健庵,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法子是好法子”
沙元炳如实的说道,在张謇眉头一跃时,却又补充一句道。
“可现在,敬孺的信里说的明白,这机子自然是好机子,可……”
犹豫着,沙元炳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咱们要考虑,**能不能造出这么多机器来,十万锭纱厂各种设备有上千台之多,若是出了他们的产能,只怕会耽误三厂的开工这是其一”
“言之有理”
张謇点点头。
“其二,现今大生一厂、二厂,锭数总合尚不足7万,而新厂却为十万之数,所需工师甚多,这需从旧厂调选,可能会影响旧厂生产。”
沙元炳说着,张謇只是点着头,他之前还未考虑那么多。
“其三,三厂远设于连云港,虽连云港有铁路、港口之便利,但今日铁路未成、港口未治,自然交通多少不便,若工厂设于连云港,虽得厂地之便,可却可能陷交通之困……”
沙元炳的建议让张謇深以为是的点点头,同时又背手徘徊着。
“记得当初,我曾说过,用机器而不自制,是欲终古受成于人,今日**制出纱机,且比之英美毫不逊色,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要买他们的机器,健庵,你知道,咱们虽是商人,可除了自己商人的利益,有时也得筹筹国利若是**的机器没人敢用,没人敢大用,早晚还是得让洋商给挤兑了,咱们中国,好不容易出了个能造机器的厂子,再怎么着,咱也要帮他过了这一关”
话时张謇神情显得极为严肃,而沙元炳同样深以为是的点着头。
“国商不易,这造机器更不易,机器,大生肯定是要买,但关键是怎么个买法”
接着沙元炳稍思索片刻。
“现在公司帐上有为三厂准备的6o万两,若是再凑些差不多就有一百万元之数,若是按这四成付算,买四五万锭的设备到还是能做到的,与其建新厂,不如先把一、二两厂扩大,这样费用省下许多,再则,咱们可以同**签下一个大合同”
“大合同?”
“咱们同**签一个二十万锭,甚至三十万锭的供货意向合同,当然这合同只是未来的意向,可咱们让全中国都知道,咱们大生,一次向**买了几十万锭的纱机,单就是这份合同就能轰动全中国,现在全上海的纱机不过才四十万锭,只消这个合同一定,大生的名气出去了,**纱机的名气也跟着出去了,咱们现在买不了那多机器,可其它人却能买,你买点,他买点,这**纱机自然就能造出来了,”
“行,就这么办”
听着这话张謇立即拍板定了下来,接着他又是一叹。
“李致远啊,夫,也就只能帮上这个小忙了”
“张謇,张季直”
看着穆递来的两份合同,李子诚忍不住念叼起这个名字。
对于张謇,没有任何人会用“商人”去形容他,即便是在百年后,这个人也是一个足以让后人景仰,让后世所有商人自愧的人物,这个人在短短二十年间创办了数百家企业,涉及农业、工业、金融、教育和公益事业。
南通人享受着这位状元公给他们带来的福利,从生到死的衣食无忧,育婴堂、大中小学,工厂彻底解决学习和工作的问题,出行有宽敞的马路,喝的得自来水,用的是电灯,病了有医院,老了有养老院,死了有公墓。
而更为重要的是张謇在南通建了中国第一家免费开放的图书馆,建立了医学学校、纺织学校、工程学校、水产学医,一所所学校改变了南通,南通几乎是在张謇个人的努力下,建成相当完备的经济、文化、教育、医疗和慈善体系,在那些年间,他坚定不移的推行着南通的商人自治,可以说自己想象中的连云港,在某种程度上,就参考着、借鉴着南通。
“藕初,如果你我,能做到张翁五成之功,就足够了”
一声叹息,李子诚却摇摇头,张謇能做到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做到的,同样自己能做到的张謇也做不到。
“致远,你也太谦虚了,张翁基创十余年,才得今日之成,若**得十年之功,怕……”
李子诚摇摇头,自己指的不是他做实业的心,而是他的那份公益之心。
近代以来,办实业者有之,办教育者有之,办慈善者亦有之,而将三者整合于地方自治的名义下,作为一个社会改造的系统工程付诸实施者,则唯有张謇。而这恰是自己需要向张謇学习的地方。
“说实话,若是有机会,我想请张翁来连云港,顺便再求一副字”
“字?”
“上不依赖政府,下不依赖社会,全任自己良心去做”
微笑着,李子诚站起身来望着这连云港,正是凭着那副良心,张謇做了很多人不敢也不想去做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他们这样的商人才会被称为“实业家”,而非工商业巨子。
“良心这一点,我要向张翁好好的学学”
头一抬,李子诚却又一笑。
“不过,咱们更要学的是这个地方自治,这才是咱们的护身符”
(三更了总算是补齐了,希望各位大大原谅无语的昨天的失信)。
第097章 连污巷
第o97章连污巷(第一更)
宽阔的大街上非常热闹,酒肆茶楼饭馆的越修越多。
大街两旁,什么绸缎布店、花纱铺、故旧店、玉石珠宝店、文房用具店、针线刺绣铺、鲜鱼海味店、花果行、书店……嗯
一个没有。
“苏南茶楼”
“武昌饭店”
“湖南菜馆”
“颖州饭馆……”
瞧着宽阔的大街两旁这门店挂着的牌子,任何人都会惊讶于连云港的不同,道路两侧用木头建成的商铺,虽说十间能租出去八间,可却大都是饭店,商人的眼光是尖锐的,连云港这地方一下子聚了几万劳力,任谁都知道这是一片大市场。
集因人兴、市因人旺,有了人,商业自然而然的也就兴旺起来,酒馆、饭店、窑子、甚至于赌档,在过去的几个月间,接连不断的出现在连云港的“街头巷尾”,每天都有新开张的店铺,自然的沿着未成的“中央火车站”为中心的“城区”街道两侧的木制临时建筑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