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脚后撤一步，掌间猛然发力。 三叉戟尖拖行，只听“哗”的一声，街面青砖爆裂，雪沫与青砖碎块在妖气的席卷下蓦然掼向叶然。 叶然心如止水，脑中不断有刀光剑影掠过。 数年的观摩，师尊的技艺早已熟稔于心。 这一刻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女人身影似乎完全与叶然重合。

绫雪尹失神片刻，额头便不小心撞在了叶然的背上，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怎么了？” “绫校尉，有妖。” 行路的尽头，黑袍壮硕的男人静默伫立，他的手里是一把八尺之高的三叉戟，脖子上挂着根根指骨串成的项链。 绫雪尹眉头微蹙，往前一步，自语道:

叶然的身形将青砖撞碎，目光如炬，在三叉戟即将砸在肩胛的刹那。 随着他拇指轻推剑锷。 噌啷—— 伴随着金属摩擦声，乌黑狭直的长剑出鞘，卷起森寒阴冷的剑光。

“半步筑基的化形妖怪？我来罢……” “何须绫校尉出手，权当叶某是投名状了。” 叶然掌心按在剑上，右脚一步踏出，身形如寒风般掠过。 街道上堆叠的白雪遽地腾起，在空中打旋。 黑袍男人抬眸，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倒映出叶然的身形。

叶然一剑不成，在躲避掌击的同时，抽剑以脚踢在男人的腹部，利用余势翻身至男人身后。 回忆起那幽巷深夜的身影，五指间莫名多了些奇异的感受。 叶然遵循着身体本能，耳聪目明，登时抵达“致虚极，守静笃”的状态。 他微微阖眼，仿若置身于那个街巷之中。 而黑袍男人接连不断的掌击，就犹如淅淅沥沥，倾盆而下的雨水。

饮血剑没有丝毫停顿，削泥般穿过三叉戟，没入那个男人的身体。 噗嗤。 半步筑基的妖兽身体比叶然想象的要更坚硬些，这一剑并没有贯穿男人的身体。 再也刺不进半寸。 黑袍男人感受到钻心的疼痛，血肉间隐隐还有被腐蚀的感觉。

叶然八十一阳窍不知觉全部运转，殷红如血的玉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成灵气，附于乌黑的剑身之上。 一切事物的行动仿佛在叶然眼里放慢了无数倍，就连下一刻的轨迹都有迹可循了。 起如猛虎，行若游龙。 霎时间，亮起无数虚实结合剑光，如烟雨交织般。

他眼睛凶光亮起，本想学着大侠的气势与青年斗上一场，没想到技艺根本不及后者的千分之一。 恼怒之下，黑袍男人长啸一声，皮肤阵阵开裂，漏出根根如针般的毛发，精纯漆黑的妖气展露而出。 周围的雪花在触及到妖气的刹那消融殆尽。 就连叶然的身形也明显顿了一下。 黑袍男人干脆扔下戟把，挥舞漆黑的手掌拍向叶然。

“……” 叶然将煞气全部汲取，丝丝缕缕在体内重新凝成玉液。 “刚才那一式的消耗的太大，我感觉被掏空了。” 以身为剑，快如寒风，出必见血。 制敌之后，可汲取煞气归于己身。

嗤嗤嗤嗤…… 那柄狭直的长剑似乎有掠夺妖气的作用，每划过一剑，男人身上的妖气就削减一分。 以至于黑袍男人的身形越发缓慢，眼神从愤怒到惊惧，最后被绝望爬满。 待到叶然睁开眼，“咔哒”一声长剑入鞘。 冷风呼啸而过，席卷走最后一丝妖气。

如若不敌，在这种极速消耗之下，死的必然是自己。 这种手段更像是收割，碾压，掠夺生机，而不是长时间作战。 相较与阴冷诡谲的煞气手段，罡气讲究锤炼体魄，大开大合，生生不息。 “终究不是长久之路，转煞为罡的进程要加快些了。”

呼—— 就如同雨过天晴。 黑袍男人的身上瞬间血流如注，变成无数破碎的肉块，“啪嗒啪嗒”摔落在地。 只能依稀从毛发中认出，这是一头熊妖。 而叶然的衣袍，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血液，温暖干燥如春日午后的棉被。

一旦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身体已经汗流浃背了，要不大人看看？” 叶然神色认真地说，还准备把衣服掀起来。 “好好好……” 绫雪尹翻了个白眼，才没有信他的鬼话。

万事开头难。 以纯罡玉液贯通第一个阴窍后，阴窍活络，就自然而然可以此汲取天地之息，凝成罡气，以此贯通第二个阴窍。 叶然摇了摇头，缓步走回绫雪尹的身边。 “你……你就这么把半步筑基的熊妖杀了？” 绫雪尹清亮的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以后呀，别管我叫什么大人了，太不自在，我们镇妖司可不是衙门，没那么大官威，直呼我的名字就行。” 绫雪尹补充道。 “好的，小绫。” 叶然点头，欣然同意。

那头熊妖皮糙肉厚，可是以防御见长的，就在叶然第一剑不成之时，她还想着应该要耗费不少时间。 然而刚刚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三个呼吸。 叶然出了百剑不止，就连绫雪尹都看不清剑的轨迹。 而且出剑诡谲多变，乌黑的剑身上隐隐有血红色的灵气附着，汲取煞气的手段，更像是个魔道修士似的…… 如果自己对上他的话，恐怕只能以境界压制的手段战胜。

红衣女子远远便看见叶然的身影，她刚想打招呼，却见叶然身后有个少女，按耐下了心思。 在飞鱼商会干了多年，她看人的本领一流，深知叶公子不喜欢人前显圣。 只是对着二人微微点头。 绫雪尹抬起左手，五指缓缓张开，一枚银亮腰牌在掌间摇曳，好似柳岸雪痕的“飞鱼商会”四字格外晃眼。 “带我们进去吧。”

“你！得寸进尺是吧？” 绫雪尹瞪了叶然一眼，旋即撇了撇嘴，开口:“话说你师承何处，剑招蛮酷的嘛？” “做梦学会的。” 叶然坦诚回答。 换来的只有绫雪尹的一个白眼。

“嗯，二位客人请进。” 红衣女领着绫雪尹二人踏过朱红色大门，穿过廊道，进入碎银会员的茶室内。 绫雪尹抿了口茶水，多日奔波的倦怠一扫而空，她抬眸看向红衣女子: “给我安排一个去清河郡镇妖司总部的传送阵，即日启程。”

…… 二人收敛气息，在叶然的领路下，没有遭遇筑基妖怪。 叶然之所以没有避开熊妖，一方面是想试试最近感悟的剑意，另一方面是展露实力，给绫雪尹打一针定心剂。 锦州城的东面部分沦陷，那也仅限于外边，里边三钗鸳鸯楼和飞鱼商会的地带，安全还是有所保障的。 飞鱼商会。

再说她就是坐传送阵来的，来的时候也没这么贵…… “是这样的，与已经完善可以持续使用的传送阵不同。” “临时传送阵需要几个阵师通力合作，耗费大量的精力财力，且仅够使用一次……我们飞鱼商会也只是收取两成的佣金而已。” 红衣女子见绫雪尹面露难色，解释道。 “原来如此。”

闻言，红衣女子轻抬右手。 她的掌心好似琉璃般散射出绚丽流光，只是兔起鹘落之间，三人眼前便出现整个今州的地势、建筑画面。 红衣女以食指指尖按住一点，在宛如星图般立体的画面中游走，最终停留在一面高墙之上。 这便是锦州城飞鱼商会，到清河郡镇妖司总部的传送路线。 总计十万六千里路。

绫雪尹很快便表示理解。 利润相同的情况下，载一个人的价格显然比载几百个人的价格高得多。 “那下一次开启到清河郡的传送阵要多久呢？” 绫雪尹问道。

“临时搭建这样一个传送阵，需要收取八千枚下品灵石。” 红衣女子缓缓开口。 “……什么？” 绫雪尹怔了一下。 她镇妖司校尉不收礼不接私活的情况下，每天斩妖除魔，抛头颅洒热血，一个月的俸禄才五百灵石。

红衣女收下八十枚上品灵石，身形消失在原地。 “……你哪来这么多灵石？” 绫雪尹眼神古怪地看着叶然。 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要不要查查他的底细，可能干的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毕竟他那一手煞气冲天的剑招，看起来就不像是从什么名门正教学的…… “这个嘛，就要从我家五代从商的故……”

“还需等待十三天。” 红衣女耐心回答。 “这么久啊……” 绫雪尹眉头挤了挤，显然等不起。 每拖一天，那筑基巅峰的狐妖带来的危害就大一分，她需要把信息带回去，让偏将甚至是正将来处理锦州城的妖患才行。

叶然徐徐开口。 却被绫雪尹打断，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好气地说: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绫！”

就在少女回忆锦州城里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借钱之时。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 “无妨，我替小绫垫上吧。” 叶然思索片刻，从香囊中取出八十枚上品灵石。 “还请二位休憩片刻，我请阵师加紧搭建个传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