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个称呼让韩宝月拒绝不了,已经半年没有见到他了,甚至她连过年都没有回去。她想家,想爸爸,有家不能回的感觉让她无助又难过。陈倩如用韩书桥做借口,很聪明,宝月认命的转过来,迎视她的双眼。
“我下了飞机安排好房间就过来了,在校门口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这么冷的天,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尽地主之谊呢?”陈倩如让气氛尽量缓和,她不想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陈倩如是了解她的,韩宝月想。她知道她心软,当她拿到她的软处,她就开不了口拒绝了。
宝月看看表,还不到五点,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然后她说,“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宝月!”邓萧最后说,“七点,海鲜一条街等你,十八世纪的那家老店。别忘了!”
邓萧拉着苏珊先行离开了,最后又看了一眼韩宝月。他知道,这是宝月的家事,他没有权利过问,如果他再要求跟着,未免八婆。
坐在咖啡馆里的韩宝月和陈倩如都不说话,一个低着头,一个看着另一个发呆。
“爸爸要你带什么话给我?”宝月不想和她在同一个空间这样呆着,她觉得浑身的细胞都是紧张又带有警惕性的,她甚至胡思乱想这个陈倩如会不会非礼或者强暴她!
天啊,她快精神错乱了!
“你不会好奇我为什么来布鲁塞尔吗?”陈倩如淡淡的笑着,眼里闪动的是苦涩的光亮。
“总不可能是为了帮爸爸带句话,就转成飞来。”韩宝月揶揄她,手里搅得那杯咖啡叮咚作响。
“我是为了工作来的,公派。”陈倩如自问自答,有点低声下气,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悲。
“什么时候走?”韩宝月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抗拒。
陈倩如把头发向后拢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两个人的中间,“这是你爸爸给你的。”
宝月看着那个白色的信封,很薄,不像是塞着信纸的样子。她抬起眼睛看看陈倩如,她面无表情,也在看她。
宝月伸出手,手刚碰到信封,陈倩如就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二十四章 相见(下)
韩宝月惊讶的塍大双眼,怒瞪着陈倩如说,“放开手!”
“宝月,你能不能不敌对我?”活在别人的冷眼中,她可以假装视而不见,可是她不能忍受宝月也对她冷眼对待。
“如果你能规规矩矩做你的韩太太,我不会对你这么敌对。至少不会如此厌恶你!”韩宝月没好气的甩开她的手。
“我承认我喜欢你,我爱你。但是,宝月,我有什么错吗?我只不过是喜欢女人,我知道你不是拉拉,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什么。你也应该知道,拉拉之间,不是纯粹的柏拉图吧?”陈倩如把那个圈子里的事情开始点点的吐露。
“我不想听,你别再说了!”韩宝月听得直犯恶心。
“我有对你做过什么让你难堪的举动吗?我有逾距的行为吗?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同性恋这回事,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呢?只要不讨厌我就好,我这个要求很过分吗?”陈倩如难以掩饰的流下了泪水,这么低三下四的对自己喜欢的人说话,她知道自己的感情在这个小丫头眼里一文不值,可是她就是放不掉!
“你凭什么要求我呢?”宝月在质问,可是口气没有刚才那么硬了,“你对我的这种情感,已经对我构成困扰了。”
陈倩如失神的望着宝月,宝月打开那个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卡。
“这是什么?”宝月看着陈倩如。
“你爸爸给你的卡,怕你在这边生活的辛苦,里面有不少钱。如果有需要就拿来用,不必要太节俭。”陈倩如转达韩书桥的原话。
宝月的心暖暖的,卡很小,重要的不是里面的钱有多少,而是爸爸一直在想着她,虽然爸爸不善于表达,可是在你需要帮助时,无助的回头时,总能看到爸爸鼓励的眼神。宝月想,或许这就是父爱,没有母爱的无所不在,却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表现出他的重要性。
爸爸,是她的主心骨!
“这边生活的习惯吗?”
陈倩如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和宝月闲聊,宝月渐渐的没有了开始的紧张,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母亲生病时的那些个日子。你一句我一句,有的没的,一些女人之间会常常讨论的问题,等等等等。
如果,陈倩如是个正常人,那么她即使不能把她当成母亲,也可以把她当成一个关系很好的姐姐。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这样跑到异国他乡,这样一个人多余的游荡着。
不知不觉,杯中残剩的咖啡已经凉掉了。韩宝月看看表,已经七点多了,她想起了邓萧的邀约。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的朋友在等我。”韩宝月拿出钞票,“我请了。”
“你要找邓萧去?”陈倩如没忘记刚才那个大男孩袒护宝月的眼神。
“你在这边的学习什么时候结束?”宝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追问她想知道的事情。
“要一个月,三月初才会回国。”陈倩如轻轻扬起眉毛,带着那么点耐人寻味的挑衅和嘲笑,还带着那么点得意和黯然神伤。
宝月确实在心里忍不住一惊,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用一种故意撇清的口吻对陈倩如说,“我平时要上课,还要打工,没有时间多陪你了。你自己保重。”
陈倩如没有接话,看着宝月转身出门,她也没有挽留。看着自己对面那杯刚刚宝月用过的咖啡杯,她轻轻端了起来。上面印有宝月淡粉色的唇膏印记,陈倩如把那个唇印轻轻的,柔柔的,靠近自己的嘴唇,心里涌上的那种波涛暗涌的悲伤灼痛了眼眶,双手捧着杯子,两颊滚落下心酸的泪水……
韩宝月没去找邓萧,她不想去当那个二百瓦的大灯泡,所以她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比利时的夜晚很美丽,点点迷人的灯光装扮着布鲁塞尔,宝月看着街道上的景色,不觉想到了奥登诗中的一句,“漫步在寒冷的街道上,街道杂乱,就像陈旧的线团——”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的比利时是个什么样子呢?真的如奥登所说的好比一个陈旧的线团吗?宝月对布鲁塞尔的感觉,已经从一个陌生人渐渐的转换成为一个亲人的角色了。初到布鲁塞尔,觉得空旷、冷漠、寂寞又孤立,语言不通,第一次体会扔掉语言这跟拐杖以后的失衡。半年来,这个小城市被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语言上的进步除外,她现在也能在这个异乡的某个地方,找到属于她和她心爱的人的回忆了。
这种感觉真好!
站在布鲁塞尔广场,她轻轻的呵着手,十二月份的甜蜜又在心口回味……
“丹尼尔,你为什么叫那个什么宝月的来啊?”苏珊不满的掐着腰,年轻的小脸上写满了气愤。
“我只是想帮助她。”邓萧简而言之。
“你喜欢她!”苏珊要命的承认了这件事,虽然她气的牙痒痒,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丹尼尔看着那个什么宝月的眼神,和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太不一样!
邓萧叹口气,用那双棕色的深眸看着苏珊,他真不知道这个聪明的小丫头为什么在爱情的问题上会这么钝。
“丹尼尔,你知道你这样看着我的时候有多迷人吗?”苏珊隔着桌子握住邓萧的手指,“你明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可你为什么就不能也爱我呢?”
“苏珊,以后不要随便对男孩子说‘爱’,这个字是不能随便说的,它承担着太多的责任和义务。明白吗?”邓萧认真而慎重的拍拍苏珊握着他的手。
“少来!你整天和女孩子在一起,现在跟我说什么责任义务?”苏珊可不是那些不了解他的小姑娘。
“我承认我受异性欢迎,我也承认我来者不拒。但是,你可以问问那些和我有过是非的女孩儿,我曾对哪一个说过‘我爱你’。”邓萧喝了口Lambic,有必要说说清楚,他不想对苏珊出手。苏珊过于单纯和年轻,就像是他的妹妹。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更何况,现在他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容不下别人打扰。
苏珊的食欲完全没有了,抱起那杯带着香蕉味儿的水果啤,一口喝干了,瞪着邓萧,用手背狠狠的抹了抹嘴巴。
邓萧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乐了,伸过手去揉乱了她一头金黄的秀发。
“小鬼!”
恨死这个称呼了!他永远都把她当孩子!苏珊不说话,拿起那些美食直往嘴里塞。
看着苏珊那狼吞虎咽的样子,邓萧不觉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半了,那个叫做韩宝月的死丫头是跑到哪里去了?
邓萧不耐烦的拿起手机,拨通了宝月的那串号码。
宝月从墨兰色的外套中掏出手机,在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中接通来电。
“你到哪里去了?”一听对面接通了,不等宝月说话,邓萧先吼上了。
宝月吓得瞬间把手机拉到很远的地方。
“说话啊!”邓萧的怒吼,苏珊郁闷的看着他,懒得说话。
“你干嘛这么大声音吼啊!”宝月冲着话筒老大不高兴的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