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咿咿呀呀地叫着，一双稚嫩的小手胡乱地挥舞着，每一次碰触清的脸颊，她都会开心地大笑一阵，清眯着眼睛，幸福地看着她胡闹，轻轻地念着：“舞儿……舞儿……”手轻抚着她的身体，不敢用一点力气，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快乐吗？也许是吧，但也可能是习惯了清的温柔，然而小小的舞儿却什么也不懂，她只知道，只有和清在一起，她才能够胡作非为而不会受到责骂，也只有在清的庇佑下，她才能开怀，她就像清的附属品，无论何时何地，都紧紧地跟随着清，只要清不在她的身边，她就会无可抑制地大哭大闹，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所有人见到舞儿，都会发出惊讶的叹息：这个孩子，太可爱了，一双眸子像水一样清澈，笑起来，花儿都要逊色三分，她如果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是，关于她的身世，却像一个谜一般，后来，流言开始针对清，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话语传入清的耳朵，清苍白了脸颊，却仍然坚强地带着舞儿，抱紧舞儿。
渐渐地，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清身边的这个小小的身影——的确很灵秀，可是随着她的成长，却越来越让人失望。
三岁的舞儿，依然拥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可是她的容貌却没有印证人们的断言，她并没有生成一个美人，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越来越觉得，她只是一个比平常人家的姑娘稍美一点的女孩子了。
而清却不这么认为，清始终相信，舞儿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只要时候一到，就能够展现出她非凡的美貌来，所以，清紧咬牙关，拖着带病的身体，教舞儿读书，认字，习舞，学琴，舞儿是四岁那年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女孩，而抚养她长大的清，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舞儿，今天的琴练熟了吗？”当看到蹦蹦跳跳向他奔来的舞儿时，清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恩，爹，练熟了，但是，爹你吃药了吗？”舞儿扑进清的怀抱，用宛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问清。
“当然吃了。咳咳……”清突然感到心中一阵剧痛，他自己清楚，他的病已经到了不可医治的地步了，他为了给舞儿请师傅学艺，花去了自己买药的钱，而今，已经时日无多了。
“爹……”舞儿懂事地用稚嫩的小手帮清拍背顺气。
“好了好了，舞儿，去把刚学的舞跳给爹看看吧，看到舞儿的舞蹈，爹就不难受了。”清微微地笑着，轻轻拍了拍舞儿的肩。
“好的。”舞儿对着清莞尔一笑，投入到阳光下，轻轻地回旋着身体，舞姿虽然有些生疏，却已经有了一丝妩媚的意味，舞儿一定是一块练舞的好料子，这一点，清深信不疑，看着舞儿在阳光下灵巧的身影，他淡淡地笑了。
“爹，舞儿跳得好不好？”一曲终了，舞儿巧笑着飞舞到清的身边，开心地询问道。
“好，舞儿跳得是世界上最好的。”清浅笑着，和蔼地摸了摸舞儿的乌发。
“那舞儿以后天天给爹跳这支舞。”看到清如此开心，舞儿也笑了起来。
“舞儿……”清突然显得有点忧郁，“舞儿，如果有一天爹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怎么会呢？舞儿会永远陪在爹身边的。”舞儿仰起面孔，认真地说。
“不，舞儿，爹不可能永远留在你的身边，总有一天，爹会离开你，到那个时候，你一个人，一定要坚强，知道吗？”清叹了一口气，对舞儿嘱咐着。
“那么，爹会到哪里去呢？”舞儿不解地问清，“为什么不能永远留在舞儿身边呢？”
“因为……等时间到了，爹就会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就不能再照顾舞儿了。”清无法为她解释人的死亡，只能这样告诉她。
“那么，爹还会回来吗？”舞儿抓紧了清的手臂，“舞儿会舍不得爹的。”
“到时候，爹就永远不会回来了……”清将舞儿抱到他的膝上，“所以，舞儿一定要坚强，好好地活下去，记住了吗？”
“恩，爹，舞儿记住了。”舞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清轻轻地念着，目光却看向了远方，仿佛在遥望不可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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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蝶初现
当蝶瞑目的那一刻，它会拥有一对血红的眸子，在这对眸子中，暗藏着深深的悲痛和隐忍，那是蝶将化为灰烬时的最后抵抗，抑扬是它重生之前，对它认识的世界所流露出的，最后的留恋。
和煦的微风中，飘动着一个翩翩的身影，刹是灵秀，一颦一笑充满了本不应这样一个小女孩所该露出的柔情，她在舞，身形飘逸，恍若仙子。
一曲终了，她才露出一个孩子所拥有的纯真笑容，转身之后，面色一变。
“爹，你到底怎么了？”舞儿担心地看着僵硬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清，她明显地发现，清比以前更加憔悴，更加瘦弱了，甚至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由得担心。
“爹没事。”清勉强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舞儿，那曲《淡江风月》你可弹会？”
“恩，舞儿已经练熟了，爹要不要听？”舞儿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了，爹相信舞儿一定弹得很好听。”清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这个样子，随时可能倒下。
“清！你还没死吧。”一个暴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粗犷的身影，“呦，这个小家伙还在啊。”
“舅舅……”舞儿的声音徒然降下，大眼睛里写着难以掩盖的恐慌。
“告诉过你了，不要吓着我的孩子。”清微蹙眉头，低声斥责着这个粗野的男人。
“唉……说过了这个小东西会拖死你，你还不信，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啧啧……面无血色，一副快死之人的模样，丫头倒是清秀，可惜不像我以前想像的样子，看来，花魁她是当不成了。”那男人粗眉一挑，直直地望向舞儿，舞儿被他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身子。
“少拿舞儿取笑了，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子。”清搂住身体微微发颤的舞儿，眼光里带着不满，指责着这个和他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哥哥。
“好啦好啦，你就知道护着这丫头，等你死了，我看这丫头要怎么生存。”嘴上虽然说得难听，但声音里却有掩盖不住的担忧。
“舞儿这么聪明灵秀，一定会活得很快乐的。”过了好半天，清才缓缓地张口，目光迷离，似乎已不在人世。
“不过，转眼间，小东西已经是个小丫头了，也不算小了，清，你也够仁至义尽的了，抚养这个野丫头九年了，也该差不多了吧。”那男人用一种别样的眼光望着舞儿。
“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和舞儿之间的感情，已经是无可分割的了！”清睁大了眼睛，因为激动而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不要激动。”那男人看到清如此，也不得不放软了语气，“只是，你的病……”
“我的病已经没事了。”清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唉，真倔，到时候一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要有舞儿陪着，就什么病都没有了。”清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看着舞儿，眼神充满了爱怜。
“丫头，你看你爹对你多好，你以后给我好好孝顺他，听懂没有？”他又对舞儿扯起了大嗓门。
“好的，舅舅。”相比于舅舅，她纤细的声音就像轻风抚叶。
“恩……那我就走了，这银子给你，这一个月我都不会再来了。”他在清的怀里扔下五两银子，径直走了。
“舞儿，你会不会怪爹？”清抚摸着舞儿齐腰的长发，问她。
“为什么要怪爹呢？”舞儿奇怪地问清，“爹把舞儿抚养到这么大，舞儿感谢都来不及呢。”
“爹从来不让你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你不生气？”清知道舞儿一直向往着门外的欢声笑语，渴望外面的天空。
舞儿低头不语。
“如果真的想去，那你就去吧。”清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他是怕舞儿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会伤心，才不敢让她出门，可如今他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舞儿却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与其以后再让她难过，还不如让她出去，如果听到了什么他还可以向她解释，让她不至于太过伤心。
“真的吗？爹，你说的是真的吗？”舞儿大喜过望，一把抱住清的胳膊。
“当然是真的。”清微笑着说，“去吧，不过不要太晚回来。”
“谢谢爹。”舞儿开心地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但愿她听到真相时不会太伤心……”清叹了一口气，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那个残酷的世界。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舞儿闪烁着大大的眼睛，问那群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们。
“她就是那个野孩子，妈妈曾经给我指过，我们不要理她，我们不要和野孩子玩。”一个孩子指着她嚷嚷起来。
“对，你走吧，我们不和野孩子玩。”一个看起来大一点的孩子对舞儿说。
“什么叫野孩子啊。”单纯的舞儿根本不懂得这些带有侮辱性的语言。
“什么叫野孩子？哈哈……她不懂什么叫野孩子。”一群孩子都哄笑起来，“好，那我问你，你有娘吗？”
“娘？什么又叫娘？”舞儿的眼神越发迷蒙了。
“你连什么叫娘都不知道，不是野孩子是什么？”那群孩子笑得更欢了。
“……”舞儿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才知道，原来她什么都不懂，委屈和屈辱一瞬间涌了上来。
“我告诉你，没有娘的孩子就是野孩子，就像你这样，快滚吧，我们才不和你这种没人要的野孩子玩。”那个大一点的孩子粗鲁地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