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你刚才,说的,是四川话?”
“是啊。”西静波趴在池子边沿,自顾自看着菜单上昂贵的美味,“我好歹是二分之一的重庆人,会说重庆话有什么新鲜。”
“你……老家重庆?”
“嗯~”
难怪!难怪他的普通话里总是隐约夹杂着一些绝不属于北方语系的细微发音!
“那,就是说,你母亲是重庆人?”
“对啊。我离开德国之后,跑来北京之前,都一直在重庆住。”
“哦……”
“十四年。”
“啊?”
“十四岁,我从波恩回重庆。波恩知道吧?西德旧都~后来,在重庆又住了十四年,二十八岁到北京,今年四十二,又是一个十四年。”说着,念着,突然笑起来,西静波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过得还真是‘整齐’啊……”
心里暗暗叹了一句“果然是整齐的各三分之一”,姚赫扬没有立刻说些什么作回应。
“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说,人嘛,最坏不过一死,最好不过长生,想那么多干什么,该吃该喝该享受,就要抓紧时间别犹豫咯~”
姚赫扬听着,想着,看着对方侧脸浅淡的笑与从容,推测着那言语里内藏的寂寞与消极,好一会儿之后,调整了姿势,稍稍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而后伸出手去,指了指刚才菜单上那个所谓极品的慕斯蛋糕。
“那就点这个吧,今天……我来请你。”
第十五章(新增波波叔家户型图)
那天晚上,姚赫扬没睡好。
因为他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
下午,被那男人抓着去逛街了,王府井的每一家高档店铺和奢侈品商户,都走了个遍。
说真的,他是真的别扭死了。自己从来不进那些店,一是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还要有根本物不超所值的东西大肆存在,二是,就算有看着顺眼的,他也买不起。
可西静波买得起。
他忘了那被每一家店的店员盯着看的男人进了多少次试衣间,忘了被问过多少次“这件衣服什么颜色?”,忘了他刷了多少次白金信用卡,但总之,等到从东方新天地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姚赫扬太阳穴也快要冒烟了。
东西没买多少,几个不大的纸袋而已,提在手里都没有什么分量,可是,他花了多少钱?
鬼才记得。
“来,这个给你。”坐在车里的时候,西静波把那条Armani的腰带递给他。
“啊?”
“就算是陪我的感谢了。”
“不用了。”摇了摇头,姚赫扬推开了那印象中两千多的物件,眉头皱了起来,“我用不着这么贵的东西。”
“不喜欢?”西静波挑了挑眉梢,“还是说,你喜欢我身上这条LV的?想要就给你~”
“你别闹了。”有点儿恼火的拦住了那男人要伸手解腰带的动作,姚赫扬按了按喇叭,催促前头慢悠悠的车快走。
旁边的人不说话了,但是似乎在用德语小声嘀咕着什么,姚赫扬才懒得去猜那是什么意思,肯定不是讥讽就是嘲笑,哼。
当晚,他们是回别墅区吃的饭,姚赫扬突然觉得,如果他再这么吃西餐,怕是自己要得胃癌了。想念老妈做的打卤面的时候,他格外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土包子。
然后,就是回到西静波家里,帮他喂猫,而后洗澡,上床……
睡觉。
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心里起初还在打鼓,想着对方可能会突然扑上来脱他衣服,然而没有,那个头发还湿着的男人,只是翻身上床,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就招呼姚赫扬也过来躺着,早点睡下而已。
“剑波的睡袍,你穿着果然合身。”撑着太阳穴,侧身看着那穿着西剑波常穿的睡袍,浑身不自在像是起了疹子似的男人,西静波笑起来,“就是稍微宽松了那么一点点……不管怎么说,他肌肉比你发达点儿。”
“我也没他高。”整了整腰间的带子,姚赫扬后背一阵发麻。
这是西大神的睡袍,我的苍天,穿他的衣服,真的不会半夜被托梦弄死在梦里吗?总觉得好像套上了魔王的外衣,还能隐约感受到上头的阴森气,姚赫扬皱着眉,终于翻身上了床。
好柔软的床铺……
好舒服的枕头。
而且,这个床垫的尺寸,应该就是传说中的kingsize了吧,两个大男人躺在上头都绰绰有余,和这比起来,自己房间的小单人床……
算了,不比了,比这个干嘛。
“剑波每次过来住,都穿这个。”西静波指着那件柔软的米白色睡袍,还有胸前装饰性口袋上头一个绣上去的花体“L”,“穿我的,他会觉得紧,我就找人给他单独做了几件他那个尺寸的,然后绣了他的名字。”
“名字?”姚赫扬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和西剑波三字完全没有关系的字母上。
“嗯~他德文名字是‘leon’。”
“莱昂?”
“其实是个很俗的名字,不过,搭配他,再合适不过了。剑波就是个‘狮子般的’人,对吧?”
何止是对,简直是绝配。
“那……你的呢?”低头去看对方胸前,却只是看到了领口里的那片白,姚赫扬扭过脸,耳根突然又有点发热。
“我就不用绣了,他的做了记号,就弄不混了。”西静波略微调整了姿势,坐起身来,用床头的总控开关关了屋里的吊灯,“而且,要是我也绣了名字首字母,那才反而容易弄错。”
“为什么?”让屋里突然的黑暗弄的不大适应,姚赫扬在床头灯亮起来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因为我的首字母也是‘L’。Ludwig。”
“啊?”
“硬性翻译,就是路德维希。很傻吧~?”
“……没有。就是,好像听着耳熟似的。”脑子里转了几圈,姚赫扬有点儿恍然,似乎成澈那傻孩子看的漫画就有这么个人,再然后……就是更久远的记忆了,学校里……学过谁叫这个名儿来着?
“贝多芬。”
“……”啊!就是他!
“贝多芬的名字就是这个。”轻轻吁了口气,西静波拉过被子搭在腰间,“这个名儿啊,现在已经过时了,听起来就好像古人的名字似的,就好像,大街上听到有人叫康有为谭嗣同一样。”
“是吗。”
“嗯~”
“其实,挺好听的,我是说译音。”姚赫扬耳根比刚才还热。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就是为这个古典的名字打造的,就如同西剑波天生适合“狮子般的”名称。
“名字这东西,拜父母所赐,叫习惯了,也就改不了了。”
“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吧。”
“代号?那你爸妈叫你‘赫扬’,就没有美好期待在里头了?”
“可期待未必能实现呐。”
“那就当是个预言好了。”
“预言?”
“嗯。”
“怎么个……预言法?”
“怎么跟你说呢。”轻轻咋舌,西静波又往柔软的枕头里靠了靠,“当初,剑波比我出生早那么十几分钟,他哭得特别响亮,我父亲就说,这孩子,生来就这么强壮,哭得都霸道得很,就叫‘leon’好了,将来说不定是个领袖人物呢。再后来,我出生了,几乎连哭声都没有。我父亲看我比剑波瘦小,又惨白惨白的,就说,这孩子啊,大约只能去做电影明星或者音乐家了,算了,叫‘Ludwig’吧。然后,到现在,剑波成了可怕的大警察,我是个半吊子音乐人,所以说,名字这东西,果然像是预言一样。”
姚赫扬听他说完,觉得像是在听一个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