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豫皱眉。也许是巧合,子墨的话不由地让藏豫想起早晨南宫秋的那封秘折。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
“知道了。立刻准备进宫。”
“已经准备就绪。待主上更衣之后便可出发。”
当藏豫和子墨跨进外庭的檀木门时已过申时,从大老远便看到御公公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奴才拜见静辕王爷!”和年龄不符的尖细的声音恭敬地向藏豫请安。
他点点头,道:“免礼。皇上在养心殿么?”
“谢王爷!”御公公直起身,接着说:“回王爷,圣上的确在养心殿。”
“知道了。你赶快去通报一声。”
不久后,藏豫站在养心殿的中央,毫无畏惧地平视着坐在紫檀案桌后的兄长。后者也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肆无忌惮的神情,只是浅浅地笑着回视。稍过片刻,藏豫似乎有些无趣地低下头,单膝跪地,恭敬地道:“臣,参见皇上。”
藏殷浅浅一笑,道:“为何你每次行礼时我都觉得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以 '朕' 自称,而还是登基为帝之前的 '我',能这样和当今圣上交谈的,现下除了藏豫也别无他人了。
“你这句话要被听到我可是要人头落地的。”藏豫答非所问,优雅地直起身。
“现在朝中敢得罪你的恐怕没几个了吧?”藏殷完全不顾帝王之尊,用手撑着下颚,有些打趣地说。
“如你所说,没几个了,但不是完全没有。”藏豫坐下,随手拿起一杯泡得刚好的初春茶。“再说了,尚书省的死老头子们只要抓到把柄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置我于死地的,他们可是恨我恨得牙痒。”
“你把他们打压的最近都必须扎紧了脖子过日子。”藏殷轻笑。
“能养得起五个小妾好像称不上是‘扎紧了脖子’度日吧?”
“呵呵,说得也是。”
藏豫调整了一下姿势,坐正了,道:“好了,你急着找我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韩玉来信,城郊的第五军营里发现了个内奸。此事非同小可,我想让你去一趟,把事情查清楚。”
他心一沉,隐隐觉得事态严重,但为了不让兄长担心,表面上平静无波。“知道了。何时起程?”
藏殷抬了抬眉。“你可以么?我听说你刚才招莲太医入府了。病了?”
藏豫垂目饮茶,漫不经心地道:“没有。好得很。”
“不打算说么?你那位眼盲的男宠。”藏殷含笑说。
突然觉得一股心烦在脑中炸开,藏豫有些急躁地放下茶杯,几滴水花溅出杯沿。他起身向门踱去。
“不打算。还有,把你的眼线从我俯里收回去。我不喜欢被监视!”
命令的口气,对于君王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可是藏殷却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是关心你。”
藏豫在门口的身形一顿,头也没回地丢了一句:“我去看看清彦,明日一早动身。一个月之内回来。”
他轻轻合上养心殿的门,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屋外明媚的阳光。
本来他对紫宸陌生的眷恋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柔情已让藏豫心烦意乱。现在加上第五军营的事,他更是觉得心浮气躁。直觉告诉他南宫秋的秘折和这个奸细有着某种关联,可是何关联,他却想不透。他隐隐觉得他正面临着一个危机,似是自己走在一个浓雾蔓延的五行阵里。
这次出城未必不是一个良机。本来他也有意调韩玉回朝,可如果他本人不到,多少封书信都请不动韩玉。但以他的身份贸然出城又太引人耳目。这下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城,而且也可以让他离开王府一段日子,冷静一下。
藏豫自嘲地一笑。从何时起,堂堂的护国大将军也会逃避了呢?又从何时起,威震四方的静辕王爷也会因为无法理清对一个男宠的思绪而要打着公事的幌子脱逃?
“主上。”子墨走上来,恭敬地鞠了一躬。
藏豫一边向七皇子的清淑斋走去,一边吩咐子墨:“我要去城郊查一些事,明日起程,今晚留宿宫中,正好可以陪陪彦儿。你回府里准备一下,明早卯时从青龙门出发。”
子墨一愕,随即颔首:“子墨遵命。”
逃 (2)
清淑斋,七皇子清彦的寝宫,是个僻静冷清的地方。一路走来,一开始还有些侍卫巡逻把守,可越近清淑斋,巡逻的人便越少了。到了门口只有两个奴才看守,景象与冷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很明显的,七皇子并不得宠。
那两个看门的奴才看到藏豫,连忙下跪,慌慌张张地说:“奴才拜见静辕王爷!王爷亲临,奴才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藏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都起来吧。七殿下近来可好?”
两个奴才一步不敢怠慢地紧随藏豫身后,战战兢兢地道:“回禀王爷,七殿下前两日有些发烧,似是染上了风寒。经过莲太医调理,已康复了不少,就是还时不时地咳嗽。”
话完,藏豫已踏进清淑斋略显暗淡的前厅。屋子有些小,家具、摆设都不如其他皇子的寝宫那么豪华,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有股淡淡的百合香绕于鼻尖,给人一种异常清新的感觉。
一名宫女正在扫地,看到藏豫进来,连忙作了个揖。
“奴婢拜见静辕王。”
“起来吧。”
“是皇叔么?是皇叔来了么?”清彦有些柔弱的语音自内室传来。藏豫不自觉地一笑,大步向内室走去。
“彦儿的听力可真是灵敏呢!”
一个孩子靠在床头,身上盖着繁重的被子。虽然已是初夏,可他薄弱的身子还是受不得一丝寒气。一只苍白的手伸来,藏豫握住它,抬眼看向清彦那消瘦的脸颊。
“皇叔!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看着清彦空洞的双眼,藏豫不禁联想起那个令他失神的男宠。
真的是迷陷了呢……
“皇叔?”清彦小心翼翼地叫道。
“嗯,好久没来看你了。听说你近日染上风寒,可有好些?”
“小武又多嘴了。彦儿已无大碍,让皇叔费心了。”可清彦话刚说完,便咳嗽起来。
藏豫连忙替他揉背顺气,嘴上轻声责备:“还说无大碍!赶快躺好!”说着,他扶清彦躺下,帮他掖好被子。
顺过气来,清彦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让、让皇叔见笑了。”
“来人!”
刚才扫地的宫女慌忙地跑进来,拜倒在地,问:“王爷有何吩咐?”
“去泡杯参茶来!清彦殿下有病在身,你们如此怠慢,该当何罪?”藏豫扬声质问。
那宫女侍候清彦多年,知道这个天生残废、体弱多病的七殿下虽然不讨皇上喜欢,而且没有什么势力的母妃也在生他时难产归天,在后宫里毫无后盾可论,却唯独一直被可以说是掌控了一半国权的静辕王爷荣宠。偏偏这静辕王爷在宫中是出了名的恨角色,文武百官没一个他不敢动的。要是得罪了他,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想到这,她不禁全身颠抖,连话都说不连贯:“王、王爷恕罪!奴婢、奴婢该死!”
藏豫皱眉:“还跪着做什么?赶快去!”
“是、是!奴婢马上去办!”
听着宫女急忙离去的脚步声,清彦轻声道:“皇叔请息怒,不关熙儿的事,清彦的这副身子再怎么调理都是这样子的。”
“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