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本 > > 雪月歌 > 第21部分

第21部分(1 / 2)

>  他想知道,在他有口难辩的当下,顾长歌是否愿意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纵然不认为现在的顾长歌会点头,可他若真说是,他觉得自己就算此刻死在他面前也是满足的。

「律,别不讲道理。」顾长歌一开口便将尉迟律打入深渊,声音却添上了深深的焦心恳求,「你要我相信你,你得给我信服的理由。告诉我,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为何骗我说你身体不适,却跑到七重楼塔去了?为何师父一口咬定你是弑掌门人伤了他的凶手?律,你快告诉师兄……」

快告诉师兄,你不是凶手。

顾长歌心中发痛,只道师弟不肯告诉自己事件因由是一种默认,默认那日行凶之人确是他,这个认知让自己无法接受,他认识的师弟是个率性坦荡之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为何如今却不愿辩解?

「师兄?不,我没有师兄了。顾长歌,由你不再信我的那一刻起,你我便是陌路人了。」

顾长歌一怔,料想不到对方会这麽说,彷佛随著这一字一句勒紧了心,不剧烈、却微微刺痛著。

七年来,师弟与自己闹过无数次的脾气,却没有一回,说出如此冷绝之语。

尉迟律是认真的,顾长歌听得出来。

尉迟律是在认真地与自己断绝师兄弟的情义。

「你走吧,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尉迟律的命,等你来取。」尉迟律决然地视死如归,眼神映出一片空洞的沉寂,那是真正绝望之人的眼神。

「律,我不懂,那日你明明有话要对我说的,不是麽?」顾长歌压下心房的苦涩,不肯放弃地再问,因他知道,只要他今日一无所知地走出了这个地窖,师弟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结局绝不是自己所想要的,他如此心急赶来,决计不是为了听他与自己绝义的。

「有麽?我忘了。你如今才来,我什麽都忘了。」尉迟律凄然扯唇,半是无奈、半是讽刺地道。

「现在可不是与我置气的时候!你要生气,等事情过了再冲著我来,如今性命攸关,怎能开这说笑?你要我信你、帮你,总要把事情始末告诉我,难道你不相信师兄?」顾长歌一听这负气的语调,以为师弟是在拿这等大事同自己闹别扭,心下为这事焦急著,当即皱了眉斥责。

「当然不信了,你不信我,我为何要信你?你跟杜十方是一伙的,你的选择早在事发当时便清楚告诉我了。」尉迟律不甘地扯唇冷笑,「我更不是在置气,我是认真的。对於此事,我已无话可说,然掌门人非我所杀、杜十方也非我所伤,你若不愿相信,便走吧。」

顾长歌怔然盯著那张倔强冷傲的脸,只觉满腔焦急都被他的冷绝浇熄了。

你不信我,我为何要信你?

他是不可能相信对方的片面之辞的,就算情感上相信了,理智上也是做不到。

「那,至少告诉我,为何要这麽做?」顾长歌哑然,心灰地问道。

尉迟律一听,便知顾长歌一个字也没有相信自己,在绝望中悲愤欲狂,吼道:「滚!你滚!」

顾长歌无言以对,哀伤而沉默地回望他,似是在等待对方改变主意,然而良久也未能等到,只得沉痛敛眸,接著默然站起了身。

他背过身去,那是别离的前奏。

「律,何苦将自己逼上绝路?」顾长歌仙白冷漠的背影凄绝一叹,浑身沐浴著深深的倦意,却仍是拖著最後一线希望踌躇不决,「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尉迟律茫然抬首,那一身仙白就著小窗洒入的雪光眩了他的眼,将顾长歌的背影拉映得好远好远,即便伸长了手也再不可及,他知道,这个他所怨恨的人要永远离开自己了。

那般决绝地离开、那般不留馀情地离开。

「有……若有来世,但求不识你顾长歌……」他後悔了,他後悔依恋上这个叫顾长歌的男子,让他得到了世上最美好的温情,然後冷冷地收回一切,让他明白了世间真正的背叛。

被背叛的恨,将他伤得恨不得死去。

错了,是他错了,错在他当初竟有了这个人会永远相信自己的奢想。

顾长歌孤淡的背影微震,僵凝了好久,却没有回首。

须臾,石门重重一关,终是离开了。

☆、〈雪月歌〉61

这一夜,无星无月,触目俱是漫天白雨翻飞掀卷,绵绵密密,如一袭狂然窜流的瀑布。

这场深寒的暴风雪来得突然,敲打著雪月峰上孤然而立的七重楼塔,拍灭了廊上一路的烛台,整座楼塔好似摇摇欲坠的老人似地,失却昔日的平静安详。

白衣男子神色漠然,眼中如一潭死水般无喜无悲,仙白身影在东厢一间房外笔直跪下,不时有雪沫刮入檐窗挥落他身上,那雪花彷佛变成刀子般划开人的肌肤,寒气入骨。纵然男子的护体心法已然练到极高的第四重境界,暴晒在如此寒雪中也是要觉得冰冷。

如此天气,如此时分,峰内弟子早该睡下,然这男子仍跪著,几个师弟妹在旁边劝著、求著,就是求不到男子的半点动摇回头,对周遭的所有事物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三日夜过去,风雪依然未止,男子也未动分寸。

「大师兄,你这是何必呢,为了那个人……」

「大师兄,师父的伤才刚好,你也得顾著身子,不然谁来照顾师父啊?」

「大师兄,快回房吧,有什麽事明天再好好跟师父谈嘛!」

蓦地里,门扉被咿呀一声拉开了,杜十方淡著病容,披著一件貂皮大氅,狭长的眸微微眯著,正好掩去眼飞快闪过的得逞邪光,随後即被一层温厚宽容覆盖过去。

「你们都先回房去。」杜十方等一众看热闹的弟子摸著鼻子散去後,站到顾长歌半跪著的身影之前,「长歌,你给我起来,你忘了那个孽徒对掌门人、对为师都做了何等丧心病狂之事了麽?你身为整个雪月峰的大师兄,莫教为师、教一干师弟妹失望才是。」

「弟子不敢忘,只求师父看在徒儿份上饶他不死。」

「如此说来徒儿是原谅他了?弑掌门人、伤师重罪,如此深仇,都不顾了?」

「……师父。」顾长歌急急抬眸又匆匆敛下,乌黑瞳眸深处泄漏出无底的伤痛,彷佛要将人沉溺般地深邃,「徒儿不原谅他此番作为是一回事,可他终究是跟了徒儿七年的师弟,徒儿如何能够硬下心肠看他丧命?徒儿不肖,倘若师父看得起徒儿,恳请师父对他网开一面,此後徒儿与他兄弟情尽,再不会为他开口求情半句。」

「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把那孽徒交给你,把你变得都不像是昔日的你了。」杜十方听似宽和地重叹一声,「也罢,为师向来是疼你的,那厮也是你亲手捉拿的,也难为你了,为师也不该让你伤心难过才是。既如此,便免他一死吧,明日你亲手将他逐出峰外。不过,如你所说,往後若有个万一,你得记住他不再是你的师弟。」

顾长歌一怔,苍漠面容有一瞬的崩瓦,「多谢师父开恩,弟子今後定当报答。」

「放心,会有你报答的机会的。」杜十方突兀地轻笑了一声,眸目眨动著一丝幽邪诡笑之光,快速得让人抓不住,顾长歌自然也是看不见的。

暴雪欲狂,此刻顾长歌心中,只馀一片凄冷,漫漫拂过满地霜寒。

一遍遍、一遍遍,尉迟律在地窖的一句句决绝之语忽然全数涌出,心中有一块柔软之处彷佛死去一角,丝丝片片地枯萎,褪尽了颜色,褪尽了生命。

『我忘了。你如今才来,我什麽都忘了。』

『师兄?不,我没有师兄了。顾长歌,由你不再信我的那一刻起,你我便是陌路人了。』

『你走吧,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尉迟律的命,等你来取。』

『若有来世,但求不识你顾长歌……』

自己到了必须割舍的一刻才体认到,原来尉迟律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顾长歌深深敛眸,敛去眼中只有自己感受到的悲痛。

一切始於雪月峰,终於雪月峰。

尉迟律还记得七年前第一次穿过这块寒雪极地的情景,他耐不住寒气倒在雪泊中,一个人将他抱起、放在怀里温温煨著,他以为那就是一辈子,然而当时年幼的他并不知道一辈子比他想像的要长得多,而人情太短促也太脆弱了,就连区区七年也熬不过便烟消云散。

在同一个地方,顾长歌说,此生对他,不离、不弃……

今日回到此地,人情却已翻变,说著温柔誓语之人,早就离弃他而去。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