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亿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你他妈怎么开车的!”
“实在抱歉,因为当时是绿灯,我就没注意,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真的很抱歉。”
对着男子满脸的诚恳和歉疚神色,梁亿也没办法再咄咄逼人,满腔的愤懑和着梁夏带给他的伤心和不安交织在一起,没办法发泄。
男子又道:“您请放心,我会尽责赔偿的。我刚刚交了住院费和押金,给孩子转到单人病房,一会儿护士过来,我们带他过去吧。”
刚好这时护士走过来,对梁亿说:“病人家属,我举着药液,你抱孩子吧。”
“好。”
梁亿俯身,小心翼翼地问:“宁宁,我要抱你起来了。”
“不要。我自己走。”梁夏说着,坐起上身,就要挣扎着抬腿。
梁亿一慌,急忙拦住他,乞求地说:“宁宁,听话好吗?”
梁夏这时抬眼看他,带着讥诮,“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护士已经取下液瓶,催促说:“快点啊。”
梁亿忍着心痛,带着熟稔的温柔,一手揽住梁夏的腰,一手从他膝弯下穿过,避免碰到他的伤口,利落地将他抱起的同时,嗓音低哑道:“我是你哥哥,我就是有这个权利。”
这样霸道强调的话语,却是以明显的低姿态语气说出来,配着几乎有些哽咽的嗓音,说不出的凄惨悲凉,梁夏感到很心疼,可是郁结已久的怨气说什么也挥之不去,纠缠着心疼,让他胸口绞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在久违的梁亿的温柔怀抱里,梁夏好想哭。为什么梁亿总是要让他受伤委屈?
放学后,他一个人往家走,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回去。家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很是难受,他本就惧怕孤单,何况他刚刚和梁亿吵了架,梁亿一直没有主动和他和好,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他害怕梁亿果真已经变得不再看重他。所以一个人在家对他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他低着头,机械地按照熟悉的道路行走着,没有看过往的车辆就穿马路,他听到尖锐急促的喇叭声,终于抬起头,刚一扭脸,就被亮光刺激得睁不开眼。
在身体遭遇撞击之前,他意识到他要出车祸了。可是他感不到一丝恐惧,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就这样死去吧。不要等到梁亿抛弃他的那一天。
如果梁亿还会为他的死伤心,那最好不过。但愿这伤心浓烈一点,致使他成为梁亿不灭的记忆。
在巨大的身体和灵魂的疼痛之下,梁夏失去了意识。
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痛感湮没了身体,陌生的环境更让他不安惊恐。
梁亿呢?
从什么时候起,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梁亿却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或许,他该试着去习惯了吧。
当梁亿终于出现的时候,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开口唤他,把满腹的委屈说出来,告诉他他身体有多疼,心里有多难受。可他怕得不到梁亿的回应。他只能用冷漠伪装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护士和男子相继离开后,病房里终于只剩了两个人。梁亿走到病床旁边坐下,俯身近距离地去看梁夏的脸。梁夏这时闭上了眼睛。
梁亿受不了地站起,两手撑在梁夏身体两侧,弯下腰,直直地盯着梁夏的脸,哑声道:“梁夏,你睁开眼,看看我。”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梁夏,你是大孩子了,理智一点,我们好好谈一谈。”
梁夏紧紧闭着眼睛,忍住落泪的冲动。
梁亿的嗓音抑制不住地又哽咽了几分,仍是说:“我跟你道歉。梁夏,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梁夏快要忍不住,把头偏向一边。
梁亿再也受不住,一手捧住梁夏一侧的头发,一手扶住梁夏的肩膀,痛苦地把头扎向病床,埋在梁夏脸侧的枕头里,闷声哽咽着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不听话…长大了就不听哥哥的话了,是不是?…你长大了,要离开哥哥是不是?…”
梁夏惊地睁开眼睛,同时耳边触到温热的湿意,他又听着兄长继续哽咽道:“你是不是不要哥哥了?…”立刻,热泪涌出眼眶,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抓住梁亿的肩膀,同样哽咽的话音已经出口:“我没有…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梁亿愣住一秒,慢慢抬起头,湿红的眼睛看着委屈落泪的宝贝,那双眼睛里的冷漠终于卸去,换上深深的依恋和心伤。梁亿捧起他的脸,很近地看进他的眼睛里,“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宝贝,我不要你要谁?”
宝贝的眼底涌出更多晶莹的泪水,梁亿终于可以唤他:“宝贝!”
“哥——!”
梁亿捧着梁夏的脸,紧贴着自己的,梁夏用两只手搂住梁亿的腰背,不顾伤口的疼痛,手指用力地抓他的衣服、身体,恨不得嵌进彼此之中,永不分离。
梁亿抚摸梁夏泪湿的脸颊,去拭他眼底的泪水,却怎么也拭不尽,被水光浸润的那双眼睛正深深看着他,目光里浓浓的眷恋毫无保留地自然流露。梁亿忍不住心疼,无比珍惜而虔诚地用唇轻轻覆盖上去,吮落最价值连城的珍珠水晶。
梁夏闭上眼睛,睫毛颤动,感受温软的唇在他眼睛上、脸上轻柔地拂过,带走他的眼泪和伤痛。奇妙的感觉沿着被碰触的皮肤,在身体里面漾开,温暖的光驱走心底的黑暗阴冷。
拨开细柔的发丝,最后在宝贝的额心深深印下一吻,梁亿抬起头,撑起身体,手轻挪开梁夏环住他的胳膊,微笑看着睁开眼睛的梁夏,然后站直身体,急忙检查了梁夏的伤口和腕上的输液针,替他掩好被子,接着就目睹了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害羞的全过程。
直到此刻,梁亿悬而未落的心终于复归原位,他的宝贝还是那样依赖着他,不曾改变。梁亿宠爱地抚摸他的头发,柔声问:“我去弄点吃的?”
梁夏垂着眼眸应道:“嗯。”
“乖乖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梁亿的心情豁然开朗,脚步无比轻快,很快买了食物和水回来,然后在床边坐下,伺候梁夏吃饭。
梁夏的右手肘关节处受了伤,裹着绷带,不方便活动,他红着脸,梁亿一勺一勺慢慢地喂他。
吃完饭,梁亿问:“宁宁,伤口是不是很疼?”
梁夏摇摇头,“不怎么疼,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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