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奕析看着御座的方向,眼眸中清隽的光芒渐渐缩成一线锐利,“皇兄,关于观贤殿还有一件旧事,不知皇兄可愿闻之?”
“当年也就是在这观贤殿中,父皇借宴会之由而毒死了晋王叔。”奕析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朗无比,气贯丹田徐徐进出,当真是掷地有声。
殿中之人霎时个个惊悚不已,肝胆惧裂,说出这种话,可是比仰天覆酒更要来得大逆不道
“庶子!”奕槿闻言暴怒而起,用手直指着奕析,厉叱道:“你竟敢口出狂言玷污先皇清誉,枉费为人臣!亦枉费为人子!”
面对奕槿一连串强悍逼人的质问,奕析仅是“嗤”地一笑,轻松道:“做了就是做了,我并不会因为父皇的夺位手段卑鄙,而折损了半分对父皇的景仰。”
奕析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语锋陡然一转,薄唇上挑起一抹冷峭道:“皇兄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这 么 快‘炫’‘书’‘网’就把‘不配为人臣,不配为人子’的罪名给臣弟扣上。臣弟倒想问了,皇兄刚刚的气急败坏,是为了臣弟冒犯了父皇,还是皇兄今日要仿效父皇当年之举,唯恐被天下人指摘说是失仁失德,所以事未成倒先自己心虚了?”
奕析性格向来如此,若是说话犀利起来,一丝回圜的余地都不会留。
“高奕析,光凭你上面的这些话,朕就可以治你死罪。”奕槿何时被这般顶撞过,登时怫然大怒,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鄢红檀木桌嗡嗡作响。
奕析却是全然不在意.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一缕邪魅之笑,随即斩钉截铁道:“皇兄,你要效法父皇,但是臣弟并不打算做晋王!”
奕槿阴恻恻地说道:“今晚要不要做晋王,根本由不得你一”
他击了两下掌,顿时,潜伏在殿中多时的侍卫从暗处走出,一个个都是面色阴寒如霜,眼中闪着利芒,面相比行宫中遇见的刺客更要凶狠三分,而韶王此次进宫,身侧仅带了寥寥几人,若是与这般的强旅硬对,简直同以卵击石无疑。观贤殿占地极空阔,一下子增了那么多人,倒是并不拥挤。
话说到这一步,在场的人都看得出,皇上与韶王已是彻底地决裂了。凌晨将尽,明日的阳光在地底等待着喷薄而出的一刻,但是势如绷弦的观贤殿中,今晚的结局只能是两个,一个就是重演三十年前的一幕,就像丰熙帝杀掉晋王那样,轩彰帝今晚将杀掉韶王;另一个,就是韶王能侥幸逃出宫去,或是起兵造反,或是当成朝廷要犯被一生通缉。
绝不会再有第三个结局,绝不会
但是看眼前的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出现第二种结局的可能怕是微乎其微。几乎是同时,众人头脑中部凛冽地塞进这样一个念头,那就是,韶王必死!
“皇兄你要杀我么?”奕析神情宁静,仿佛是在谈论他人的生死,于己无关,“在皇兄眼中我非死不可,是因为颜颜,还是别的?”
“闭嘴一”奕槿额角育筋累累暴起,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逼出;“朕不允许你叫她‘颜颜
奕析闻言浅笑,弹了弹衣袖,“即使不叫‘颜颜’,我跟她之间还有另一个称呼。这世上的事皇兄能控制得了其中一件,难道能控制得了每一件?”
奕析的话音虽淡,但口气中的挑衅之意再分明不过。其言下之意,奕槿应也是明白,琅嬛,纵然他能依仗帝王的强权让颜颜属于他,但是琅嬛绝对不会属于他!他得到的颜颜仅是一个美丽的空壳,而奕析得到的琅擐却是我的整颗心,乃至整个灵魂,他永远都无法插足。想通的一刹那,奕槿阴晦的面容变得赤红泛紫,犹如充l血。
“我从未想过要跟皇兄抢过什么,包括皇位,包括颜颜。颜颜十六岁的时候选择了皇兄,当她对我说出那句‘先入为主’的时候,我就决定放弃了,因为我尊重她的选择,也因为我相信皇兄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但是一转身你就把她推到别人的怀中,她生得这等刚烈的性情却要被迫和亲,内心是怎么的屈辱和不甘?你可知道在北奴先是割腕拒婚,后又一病四年,以厦后来遭受的种种磨难?”
奕析的声音无悲无喜,“后来我与她失散,再会时她却成了宸妃。我不想怨皇兄,只因为皇兄不知情,她失忆后更不知情,所以我情愿再次选择退出,可是皇兄你扪心自问,你做了什么?利用安福郡主陷害我谋逆?令我自残经脉武功尽失,下半生如同废人?这些我都忍受了,可是皇兄你再扪心自问,你又做了什么?”
奕槿一时话结,竟是说不出话来反驳他
“皇兄你竟如此逼我!”奕析淡然扫视四周,风云不惊地看着自己身陷重重包围中,在身形矫健的侍卫手中,一柄柄寒光凌厉的刀剑举起,只等着高位上的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磨刀霍霍,向着金龙御案的右下首,向着那个长相俊秀的男子杀去,他武功尽失,双腿残废地坐在轮椅之上,旧日的重伤还未痊愈,面容和身形显得那么苍白赢弱,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每一分晃晃的刀光,都堪堪地折射在奕析寒星般的眸子中,仿佛要将什么东西彻底地绞碎,他顿时喟然长叹,语意间不经意地浸染了哀恸与悲凉,将近三十年的手足情谊竟这般不堪一击,那些说出口的话与其是对兄长阴绝的指责,倒不如是在说服自己,放下对亲情的最后一点幻想,放下罢,狠狠心放下罢,“皇兄你竟如此逼我。”
在场诸人,有颇受奕槿倚重的朝廷重臣,也有效忠于奕槿的绝命死士。他们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韶王,韶王随话一贯犀利简洁,但今日将这话整整重复了两遍,皇兄你竟如此逼我。谁都不知道韶王这话有何深意,只当他是困兽之叹,在命途将要了结之际,将一腔悲愤与澈昂统统化作这八个字。
“奕析隐忍至此,自认无愧于父皇,也无愧于母后,于兄弟情分上也是做得足够了。”奕析重重地咬了下唇,他容色极其苍白,仅有唇因用劲噬咬而鲜红如血,“既然皇兄非要走到‘煮豆燃’的一步,也就莫怕怪臣弟不留半分情面!”
此亩一出,四座哗然,多是鄙薄不屑之声。奕槿阴鸷的脸上亦是扯出一丝讥诮的冷笑,韶王已陷入重围,仅凭着身后邓几名貌不惊人、力不压众的侍从,他难道还会有反扑的机会吗?
然而,韶王俏拔的眉峰挑起清冷之意,修长而苍白的手掌轻轻拍在面前的宴桌上,那一掌无丝毫的霸力,兼之面目温和,倒像是在轻柔地唤钻在桌底下的小动物出来,“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还是出来罢,被本王当头淋了三杯滚烫的热酒,滋味应是不错罢。”
此言一出,四座再次哗然。韶王所在的宴桌之下,竟然藏着人,难怪整张宴桌从头到脚都要用紫绒锦盖得严严实实,但还是被韶王敏锐地察觉了。韶王先时用炭火将酒煮沸,又仰天覆酒,这些看似无理至极的举动,只是因为韶王发现他的宴桌下,窝藏着一个欲意伺其不备而偷袭他的人。
这果然是韶王的性格啊,明知有诈,索性将错就错,用滚烫的热酒狠狠地挫了一挫暗伏杀手的锐气。同时,也挫了一挫皇上的傲气,自韶王进这观贤臌超,韶王与皇上间一场不着痕迹的暗斗中,皇上虽未落下风,但此时被揭露出来,皇上的颜面上挂不住是肯定的了。
奕槿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了,就在这时听见利器清啸的声音,宴桌一侧的紫绒锦被霍然划开,一个精悍的人影如离弦之箭朝着奕析射去,那人目光如电,手执一技三寸短刃,此招暗潜已久,是舍命一击,是必死之技。
奕析谈笑自若,说道:“看看你这满头的火燎泡,还真是一块难得硬骨头,明明烫得很疼,就是死咬了牙不肯哼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