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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也是一种智慧
莫晨还没吃完饭，子琪就气鼓鼓地冲进来了，新做的发型成功营造出一种怒发冲冠的效果，像个小刺猬一般。每次见到子琪，陆晋轩都格外的开心，招呼他坐下吃饭，子琪却一头栽进自己的房间，像个鸵鸟般的不出来了。陆晋轩有些摸不着头脑，谁怎么着这个小东西了？正想跟过去问呢，逸飞进来了，依旧是温和的笑，和师父打招呼，也摸了摸正在吃饭的莫晨的头。环视了一圈，问道“师父，子琪呢？”
“子琪？那孩子一进来就一头扎进房去了，气鼓鼓的好像是谁欠他钱似的，你教训他了？”听出师父玩笑中带着埋怨，逸飞笑着解释“哪敢啊，子琪是您心头肉，您都不舍得碰，逸飞哪里敢越俎代庖？”陆晋轩显然不理这一套，看着逸飞。终于逸飞hold不住先开口道，“络合物合成的时候，子琪拿出了一套方案，看得出来很用心，不过我觉得太冒险，并且废物处理和细节处理上都不够周密，就没用他的。这不，赌气呢。”而后叹了口气道“逸飞最近确实有些累，也就没耐心给他解释缘由。是逸飞不好。”“哦，原来是这样。”陆晋轩沉吟了一会。“李嫂，把那只鸡炖上吧，用上次存的红蘑。对了，先把飞少爷的房间打扫一下，逸飞，先去休息吧。菜好了叫你。”逸飞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陆晋轩，自从这些师弟入门后，自己不知不觉增加了一份大师兄的责任，安心享受师父的关爱和疼惜，似乎是很遥远之前的事情了。不过逸飞终究没说什么，道过谢就径直就去休息了。望着逸飞略显清瘦的背影，陆晋轩的心一阵阵的疼。自己确实是太忽略了他。很多时候，我们忽略掉了一些人，并不是因为那些人不值得引起重视，恰恰是因为太优秀，太乖巧，太善良了，反而让我们打着放心的旗号心安理得地忽略掉了，却不知越是外表坚不可摧的人，越是有颗柔软脆弱心。
子琪正在房间里，把一个魔方拆了装装了拆。那小子对魔方似乎是情有独钟，曾经令人发指的在淘宝上订购了一百个魔方，半天内全部装好，叠成一面小墙，然后把照片发给淘宝的老板，那小老板的表情几乎是见了鬼。对这些小爱好，陆晋轩一向是不干涉的。爱屋及乌，因为宠着子琪，连带着他房间里也都准备了巨大的魔方，大块的拼图，以及横笛。那根横笛还是子琪一时兴起张罗要学，结果和陆晋轩软磨硬泡讨来这款近千元大洋的笛子后，就用来给大家制造噪音。
陆晋轩推门进去，看着依旧撅着嘴把魔方转的啪啪直响的小孩，有些哭笑不得。“你就在这糟蹋东西吧，回头弄坏了没人给你买新的。”子琪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转向里面了。陆晋轩在床边坐下，拍了拍他小屁股，“惯得你呢，好大的脾气。”子琪别扭地转过脸，墨黑的眼睛里仿佛能滴出水来。“拿过来吧。你的设计方案。”立刻的，刚刚还像失了水的鱼般打蔫的人儿立刻蹦了起来，打开抽屉翻出设计方案，眼巴巴地看着陆晋轩。
老实说，子琪能设计到这步田地，已经是很出色了。陆晋轩嘴角边欣赏的笑容已经让子琪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师父看完，却是把方案放到桌子上，认真地问道“子琪，你大师兄的实验方案，你看过了吗？”子琪被师父问的有些心虚，原本是去实验室看看，忽然发现研究生们用的试剂和方法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一问才知道，大师兄一声不响地换掉了自己的计划。那可是自己研究了一个礼拜才做出来的啊。于是一怒之下找逸飞理论，然后就气冲冲地杀到陆晋轩那里讨公道，师兄的计划，确实没来得及看。陆晋轩见子琪神色一闪而过的慌张，指着一处道，“你看，你这里用的是浓硫酸，你大师兄这里用的却是硫磷混酸。浓硫酸固然可以提供酸性反应环境，可是如果加入了磷酸后，能与铁离子形成配合物，既能降低铁离子、亚铁离子对电位，增大突跃范围，有能避免指示剂过早变色，减少终点误差。你觉得呢？”子琪嘟了嘟嘴，确实，师兄的设计比自己做的恰当。“还有，这个指示剂，你用的是酚酞，你师兄选择的二苯胺磺酸钠。后者在实验室中其实更常见，只是你没有你师兄经验丰富。”
师父随手挑了两处，自己和师兄的设计方案一比，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刚刚的委屈和不愤此刻已经烟消云散，迅速转化成了窘迫和不安。看着小孩满脸通红，陆晋轩正色道：“子琪，师父知道你够灵巧，心思活络，点子多，脑子灵。只是，你记住，年轻的时候，才华横溢是一句莫大的贬义词，如果没有脚踏实地，天赋是误人的东西，最不值钱。”陆晋轩的话说的很重，却很认真。子琪回味着，却越想越是苦涩。“我错了。”三个字吐出来，自己的眼中水雾迷蒙。陆晋轩拍拍他肩膀，“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看看你师兄这份，认真学习吧。路还长，机会还很多。休息过后，好好给你师兄道个歉。”在自己都觉得自己该被拖出去一顿狠抽的时候，师父却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了自己，“该罚，也得是你师兄罚。”陆晋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关门的时候回头道。
小师兄的经验
当砂锅鸡的香味从厨房成功占领到客厅的时候，陆晋轩适时地叫逸飞起来来吃饭。喊了两声却没有回应，倒是推门进去的动静弄醒了逸飞，抱歉地看看师父，“逸飞睡过了。”即使是初醒，依然从容优雅，不带一丝狼狈。陆晋轩忽然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过如此。看着如此优秀的弟子，陆晋轩忽然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份隐隐地担心和阵阵的心疼。
子琪和莫晨早已等在客厅里了。逸飞抱歉道“对不起，让大家等我了。”“理他呢，这小东西早就闻着味儿出来了。”子琪扁扁嘴，“人家才不喜（87book…提供下载）欢鸡肉呢。”招呼大家落座，李嫂便把饭菜端上来了。陆晋轩吩咐的砂锅鸡自然做的很地道，莫晨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的西湖牛肉羹也没少。唯独是子琪，一道松仁玉米外又额外加了个玉米甜羹，金黄浓稠，香气四溢。子琪嘴甜，也会哄人，加上常来陆晋轩这里蹭吃蹭喝，李嫂待子琪，便有了一份格外的疼爱。可惜子琪今天显然没有心思享受美味，坐在那低着头，拿着羹匙舀着小半碗甜羹。逸飞倒是猜出来这小家伙担心什么呢，心中暗自好笑，把松仁玉米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平日里这菜上来，你都是霸着盘子不撒手，今天怎么含蓄起来了。回头让李嫂看到了指不定多难过，人家还以为今天的菜没做好呢。”看到师兄一如既往的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子琪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嘿嘿傻笑了两声，便舀走满满一勺子的玉米。“瞧瞧，本性暴露了吧。莫晨还在呢。你这师兄当的。”陆晋轩一遍调侃子琪，另一边也把红烧肉和西湖牛肉羹往莫晨那边挪了挪。这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呢，陆晋轩心道。还真让陆晋轩猜中了，莫晨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泛起一丝酸楚。同样是在师父家里，子琪却只能当看客，看着人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怎么都觉得自己好似个多余的局外人。可是想到昨天酒醉，师父对自己的关爱呵护，又觉得自己好似个吃醋的女人般小气。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口中，肥而不腻，色泽明亮，手艺非（提供下载…87book）常好，可惜，却不是家乡的味道。
“你不是有问题要请教你小师兄么？”陆晋轩看向莫晨，莫晨刚刚好咽下一块鸡肉，听到陆晋轩对自己说话赶忙放下筷子。“嗯，是，我的成绩不是很好，师父说小师兄有很多独到的学习方法，让我来取经。”莫晨很谦虚。子琪不可意思地盯着陆晋轩，好半天才回过神“让我带小晨？您不怕我把这么好的孩子给带坏了？”陆晋轩依然是一脸淡然，“当然不怕，敢给我带坏了仔细你的皮！”子琪一脸苦色，但是却谁都能看出来，那一脸苦色是假，兴奋才是真。
“你们有近代史吧？都是怎么学的？”子琪问道。“额，那个就是看看前几年的卷子啊。”“错！”子琪摇头，“近代史都是两道材料分析，材料是不可能重复用的，关键是看题，你不觉得每个材料下跟着的题多少都有些眼熟么？”“啊？！”莫晨显然是不知道。“笨啊，那都是课后题。学校有一家复印店，专门经营各种复习材料和历年考试卷的，我当然就是考试前印了一份课后习题答案，只要背关键词中心句就可以。话说我当年可是系里唯一一个近代史满分的呀。”子琪一脸得意。莫晨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有些懂了，那些所谓的神人，是怎么炼成的。还有什么线代啊高数啊，其实和咱们专业联系不大。学的与其说是知识，不如更多的是科研的方法。我记得我们当初，我一哥们用三句话概括高数，那是相当形象。莫晨抬头看着子琪，子琪却诡异地一笑，趴在莫晨耳边小声嘀咕道“那三句话是，这他妈的也用证？这他妈的怎么证？还能他妈的这么证？”两人一阵大笑。陆晋轩询问地看着子琪，小家伙一本正经地道，这个可不能让您知道，回头又该教训我了。怕师父追问，子琪赶紧接着说，“高数和线代，看似证明起来繁琐复杂，实际上考试也就是那么几个题型。这个就该找往年试卷了。不用多，就找前五年的，做懂做透，很轻松弄个九十分的。”额……“体育，你体育好么？不好去跑圈去。也就是个一千五加上一套太极拳么。有什么难的。这个让人家拽那么多，好意思呀。”莫晨时涨红了脸。全系唯一一个体育61分的，莫晨顿时闻名了，没想到师兄居然也听说了。至于专业课化学么，子琪笑的那是相当的诡异，“顶着陆晋轩徒弟的名号，哪个老师不把你当野生动物保护起来，并且好奇地想瞅瞅啊。你倒是不敢出格的。”正中莫晨的心思，可惜莫晨还没来得及应和，就听到一声夸张的尖叫，陆晋轩一巴掌排在子琪脑袋上，“小兔崽子，做我徒弟怎么了，委屈你了？”“哪敢啊。”子琪一边委屈地揉着脑袋，一边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像是要划开安全距离。逗得大家都忍俊不禁。
要说子琪这小师兄，做的倒是尽心，眉飞色舞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倒出来教给莫晨，甚至哪个老师又什么习惯动作和口头禅，都介绍的一清二楚，果然招来陆晋轩几次皱眉，说他不专心，净寻思没用的。小孩还不服气地解释自己是观察力敏锐。一顿饭和谐地吃完了，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逸飞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滔滔不绝从头说到尾的子琪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了，“小琪，教了人家这么半天，咱们的账还也该清了吧？”子琪一脸不情愿地看了看陆晋轩和莫晨，终究还是认命般跟着逸飞去了他的房间。莫晨眼瞅着自醉酒后两天都没回宿舍了，也借口怕室友担心告辞离开了。毕竟小师兄还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被自己撞到什么，终究还是不好。陆晋轩看着莫晨的背影，心下叹息，他的心思重，终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吧。可是自古以来，慧极伤神，情深不寿，强极必辱。逸飞他们四个，或许到最后，莫晨才是有福的。
小惩大诫
走到逸飞房间里，反锁了房门，子琪站在墙脚就不肯往前蹭了。低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逸飞心中一阵好笑，敲了敲桌子，“过来。”子琪抬头，又垂下头，一点一点磨蹭过来。“跳舞呢，还小碎步，快点！”逸飞佯怒催促道。这时候就知道低头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了，看不到师兄的脸色，只听到严厉的声音，子琪的身体不由一颤，再不敢磨蹭了。抬头却看到严厉的声音配的，却是一张笑意盎然的脸。小家伙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拧着眉毛嘟着嘴，左眼里闪着”你骗人”，右眼里冒出“欺负我”，貌似越是凌厉的人反而越温和，逸飞依旧是云淡风轻“省着点吧，等会怕就没别扭的力气了。”
子琪承认，自己的心理素质有待加强，心跳就一百二了。逸飞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画着圈，看着子琪，“自己说，今儿这事怎么办。还跑来吵师父，长本事了啊。”子琪的心又抖了一下，叹了口气，“今儿全是子琪的错，师兄想怎么罚，子琪受着就是了。”“这么乖啊，早干什么去了。就不能给你好脸色。”逸飞骂的虽然凶，但是宠爱还是被子琪的小鼻子灵巧地嗅出来了。“去，把你那个报告拿来。吵到师父这里，累他老人家担心，是不孝，该打。至于实验报告么，我知道你很用心，师兄这里不计较，就算罚吧？”额，这还带商量的？还不是你怎么说怎么样。“有意见？”逸飞问，“没，没有，子琪认罚。”小家伙觉悟很高。逸飞一笑，“打多少？”
子琪的脸色倒是一阵绯红，这个，这个让人家怎么说啊。低头的鸵鸟显然是装不下去了，师兄起来翻藤条的声音已经撞击着子琪的心脏，“嗯？”“全凭师兄教训。”逸飞伸手接下报告，拉过子琪按在腿上，“就这样吧，你这报告里，一处BUG打一下，好吧？”那份报告，子琪还是极其用心的，听师兄这么说，心里反而是踏实了许多。手在腰上犹疑了下，却听到逸飞开口道，“不用了。”而后一藤条便带着风抽下来。“EDTA不能在高酸度下滴定铝，是指示剂的僵化作用？”“不是吗？”疼痛中的孩子脱口而出，“是僵化作用还是封闭作用？”不都是到终点延迟变色么。不过挨打的时候自然是觉悟最高的时候，“是封闭作用。”“不求甚解！”又一藤条狠狠抽了下来。“这一步，在稀盐酸介质中沉淀硫酸钡，目的写的不全面啊。除了能防止钡盐沉淀，是不是也可以增加硫酸钡的溶解度呢，降低相对饱和度，以获得更好的产率呢？”呃。压抑不住的声音。“硫磷混酸。”“这个是师父说过了，是我想的不周到，你打吧。”一条顺着他的声音打了下来。尽管隔着裤子看不到，但是逸飞确信绝对是三条肿起来的檩子。“下一次废液处理，需要几个专门的废液缸标注出来，并且尤其是铬离子，要让他们倒在专门的废液缸然后在处理。一定要强调出来。细心总无大错，毕竟是别人在做，要考虑周到。”子琪正自紧张下一记抽打，逸飞却伸手捞起来他，“废液处理那部分不太恰当，有点虎头蛇尾，也是因为你没接触过这部分知识，这个以后慢慢学，不怪你。不过这个碘量法用的很巧妙，化繁为简，要是我做估计不会用这个滴定，挺有创意的。”师兄终究还是舍不得教训自己，子琪的心中此刻倒是翻涌起愧疚。
“不用愧疚。其实师父都没说怪你，这几下也是罚你长记性，抬头走路，低头做人。对师父要多孝顺。至于你大闹实验室的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