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却不动气,只是冷了脸色,缓缓发问:“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是否可以处置宫妃命妇,乃至于入宫臣女?”
那人背上似乎被压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支撑不住一般跪倒在地:“自然可以。”
圣上似乎没瞧见他面上死灰,只点点头,继续问道:“陈氏女入宫,未曾通禀皇后,是否有罪?”
那人低着头,颓然道:“有罪。”
圣上哂然一笑,一字一字道:“既然有罪,皇后处置她,何错之有?”
那人跪倒在地,冷汗留了一脸,讷讷难言。
圣上似乎冷笑了一声,转而问驸马陈阳:“陈卿,皇后责罚你家幼女,陈家是否心怀怨怼?”
陈阳早在圣上开始发问,心中便暗觉不好,只是还不等想出对策,便被点了名字,只得站出来,违心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泽被世间,臣家中幼女无礼失仪,冒犯娘娘,被罚也是理所应当,岂敢心怀怨怼。”
“那就好,”圣上不知是满意了,还是不满意,总归是点了头:“陈家人总算还知晓对错之分,不是没脑子。”
这句话可真是半分颜面都没给陈家留,也没给陈薇与殿上的陈阳留,然而无论脸上如何火辣辣的疼,陈阳都只能忍下,低眉顺眼的退回原先位置。
“选秀与否,是朕的家事,身为臣子,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先看看自己究竟是人是鬼,是否也配冠冕堂皇的站在大殿之上。”
圣上目光掩在十二毓的玉珠之后,有种金属质地的冷然,然而那言辞,却比刀锋更加犀利:“礼部侍郎郝宇,语出冒犯,于上不敬,不能佐国,贬幽州参军,即日赴任。”
他话音刚落,那臣子便再也跪不住,瘫倒在地,几乎要忍不住嚎啕痛哭的冲动。
幽州苦寒,说是贬,实际上,已然是流放了。
更不必说从正四品吏部侍郎,贬为从七品参军了。
他又不是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人到中年被贬到穷乡僻壤去,这辈子怕是再难归京了。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圣上扫一眼他的狼狈情状,却也不觉怜悯,只有厌恶,以及满心的讽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到底,还不是他自作出来的,又怪得了谁。
不再去看底下臣工面色,他站起身,大步离去。
宁海总管扫一眼猝然变色的几个臣子,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另有内侍在侧,扬声宣道:“——退朝。”
“朕听说,”及到内殿去,圣上面色已经沉然,伸开双臂,示意内侍将身上玄衣解去,道:“王霖似乎是病了?”
王霖,便是王家老太爷的名讳,也是……
方才那位臣子的坐师。